《女皇只取一瓢》 第1章 [gl百合] 《女皇只取一瓢》作者:云书致远【完结+番外】 文案 一场意外夺走了她的生命,灵魂在异界重生,作为条件,她必须挽救所在的封建王朝——一个日落西山的帝国,否则活不过四十岁! 因此,曾经感情受创的她已决定此生事业为重,直到真的喜欢上对方后,她才发现定下的规矩都是用来打破的。 石:我愿为你颠倒红尘,无论你登临高峰,还是坠入海底,我都在你身边。 步:你可能不知道,第一次相遇,我就已将你印入了心底。 本文于6月12号入v,当天会三更,本文谢绝转载,希望大家支持原创。26至39章为倒v,看过的就不用买。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v文之后我会更加努力的,谢谢! 内容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穿越时空 史诗奇幻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石忞,步千雪 ┃ 配角:邢博恩 ┃ 其它:gl 一句话简介:相遇相爱相互成长。 立意:人无完人,认识自己,才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第一章 石忞醒来的时候,脑子完全处于死机状态,就像每个人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总是要回想一下,才知道自己是谁,在哪里,要干什么? 吉春出去一趟回来,就看到自家殿下醒了,高兴得声音都含着喜悦:太好了,殿下你终于醒了!转头又朝屋外大声喊了一遍“喜夏,殿下醒了”。 思绪还在回笼的石忞被吉春这一喊,全喊回来了。她记起来了,全都记起来了! 两天前 刚考进乡(镇)公务员一年的石忞,却比别人在企业待两年还要累,所以一满一年就立马请了公休,第二天就去了一处名山大川,她想安静在那住几天,全身心放松一下。 这一待就待了七天,除了前两天纯休息以外,之后的几天都是到处走走,没有目的,率性而为,第八天也是呆在这里的最后一天,和往常一样出了门,走着走着就走到人迹罕见之处。 除了她以外没有任何人影,唯有郁郁葱葱树木与她为伴,又往前走了十多分钟,视线豁然开朗,一个篮球场大的草坪矗立于悬崖边上,城镇、小山、风景跃然于眼。 离悬崖几米远的地方有一块平展的大石头,石忞想也没想的就站到了上面,站上去往下看的那一刻,她突然真正理解了“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意境。 就在她高兴的欣赏这别样风景时,一个身穿古装白衣飘飘的女人凭空出现在她面前,以为见到鬼的石忞顿时吓得目瞪口呆,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一下子就跌坐在石头上。 “本尊并非鬼魅,你不必惊慌”白衣女子把她的表现、心思全看在眼里。 白衣女子的声音婉转悦耳,石忞这才敢抬头看过去,就看到一位气质出尘、不怒自威的仙女姐姐,宽袖的白衣衬得她更加不食人间烟火,仿佛误落凡尘的天使,让人忍不住去相信她。 石忞之前的恐惧和害怕已经烟消云散,只剩下见到仙女姐姐的满身欢喜,高兴的上前打招呼道:“仙女姐姐好!”。 “遇见本尊即是你的机缘,见你印堂发黑,近日恐有死劫,送你一场机缘,可要?”白衣女子说完仿佛瞬移般转身,只留给她一个潇洒的背影。 要是换成别人,或者一个老头,石忞保证还没等他说完就骂骂咧咧的走开了,因为她觉得说这种话的十有八九都是骗子,她才不上当! 劫不劫的她不知道,本尊是什么她也不明白,可若是面前这个仙女姐姐,她就是本能的想去相信对方,这种莫名的信赖让她迫不及待的问道:“仙女姐姐,我想问一下,这个劫能解吗?”。 “无解”白衣女子刚刚的声音有多好听,现在就有多无情。 “那我能问一下,你送我的机缘是什么吗?”虽然心里仅存的一点点理智告诉自己不要信,但石忞还是忍不住继续问道。 “有代价的去另一个界面重生”白衣女子 界面?这是什么词语?难道是网络新流行的火星文? 不能怪石忞out,要怪只能怪大学考证太幸苦,基层工作太坑爹,让她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看小说,看过为数不多的几本小说,还都是侦探小说,界面是什么她还真不知道。 “什么代价?”石忞 “带领一个日落西山的帝国实现中兴,完成了,可以寿终正寝,没完成,活不过四十”白衣女子 带领一个日落西山的帝国实现中兴?!石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对于历史从来都没考及格的她来说,这无异于天方夜谭! 之前仅有的那一点点不信已经飞到哇爪国,石忞一脸纠结的看着仙女姐姐的背景弱弱的说道:“能不能换一个?”。 白衣女子毫不犹豫的拒绝:“不能!且人只能修今生,无来世。” 意思是有今生没来世?!一直学唯物主义的石忞虽然早就知道,但受父母佛性熏陶,内心还是有小点点幻想,现在直接被挑破,犹如醍醐灌顶,彻底绝了念想。但是她真的不想死啊,她想活! 可一想到夺嫡剧、宫斗剧的阴谋诡计层出不穷和随时有可能丧命的危险,石忞就有点胆怯,吞咽了一下才底气不足的说道:“那可以多送我两条命吗?” 得到的回复是预料之内的“不能”。 第2章 “那超强的记忆力”石忞 “不能”白衣女子 “随便一个什么技能都好啊,算我求你了”已经快绝望的石忞,现在就算给她一个很鸡肋的技能,她也能高兴得跳起来。 “那就读心术吧”白衣女子说完就和来时一样瞬间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读心术是”石忞还想再问一下,却再也找不到那个高傲的背影,恢复如初的风景却看得她心里发毛,缓了一会,就像遇到鬼一样发疯似的往回跑。 一回到住的地方就立马收拾行李去了高铁站,直接把第二天的票改签到了当天下午,行动干脆利落,脑子却恍恍惚惚,睡了一觉之后才完全恢复正常。 顿时觉得当时自己是被魔障了,才莫名的去相信一个陌生人,虽然不知道对方怎么来无影去无踪的,但她宁愿相信这一切都是对方搞的鬼把戏,或者自己产生的幻觉,也不相信之前发生一切是真的,更不信对方说的那些鬼话。 第二天回到家里后,一觉睡到了下午两点过,爸妈刚好去超市买菜回来,正准备做顿大餐犒劳她,她就接到了领导的加班电话,让她立马到单位和她一起下村。 她还没来得及问什么事,领导就啪的挂了电话,本来准备蜗居一天的石忞连忙换了衣服就往外走,临走时只来得及远远的跟爸妈说了句“爸妈,单位临时有事,我走了,要是回来晚,你们就先吃”,连他们的脸都没正面仔细看。 却没想到这成了她和他们说的最后一句话,见的最后一面。 像这样的情况,石忞已经记不得有多少次了,反正几只手都数不过来,开车下去的时候她想不明白领导是怎么知道,回来她就蒙头大睡,没发过朋友圈,也没跟谁说过啊! 要是她知道领导只是习惯性的打了她的电话,根本就不知道她已经回来,她肯定后悔得想撞墙。 到单位后石忞换乘了领导的车,除了开车的司机之外,还有另外一名同事和领导坐在后座,她没有选择的坐了副驾,经过那名同事的简短转述,她才知道是她包的一户贫困户主被人意外砍死了,城管和派出所的已经先一步去了现场维持秩序。 下村的路本就弯弯曲曲不好走,加上昨晚下的雨,这会更是泥泞不堪,天色雾沉,突然就下起了瓢泼大雨,最快速度的雨刮都跟不上雨水冲刷的速度,雨水模糊了视线。 又一个急转弯的时候,车子突然打滑失控,坐在副驾的石忞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车子冲出马路掉进山谷,天旋地转,疼痛侵蚀了她的每一个神经,这是她失去意识前,最后的记忆。 再醒来她就到了这里,躺在一张四角装有立柱,顶上有盖,四周装有围栏,淡紫色绸缎装饰,就像是一个小房子一样的床上,盖着锦被,摸一下,比她妈给她买的那个都还要丝滑,就是摸到的范围比以前好像小了一些,。 喊完话的吉春回过头就看到自家殿下目不转睛的盯着床顶看,过了好一会才扫了一下床的四周,手还摸了一下被子。 吉春张了张嘴,但一想到殿下起床爱发脾气的习惯后,终是没有出声。 就在她们一个想事,一个怕出声被罚的时候,喜夏叫人去请的院使和总管已经先一步到了,两人相互行抱拳礼后才依次走到屏风处行礼鞠躬道:“恭请殿下安康”。 如果说吉春最开始说的那句话是因为石忞大脑还没启动,完全没听清,那这句话就像钉在板上的钉子,一个不落全都进了她的耳朵,听得一清二楚。 那么高的山谷,还坐在副驾,活下来的机率几乎接近于零,就算真的活下来了,也应该是在医院才是,可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医院。 难道这就是仙女姐姐说的重生?! 虽然她历史不是很好,但也知道殿下意味着什么,重生到古代?不知道是她理解错,还是仙女姐姐表达错,重生不应该是重新回到多少多少年前吗?怎么变成了穿越!还是完全没有任何原主记忆的魂穿! 她想起来,可是浑身乏力,虚弱不堪,最后还是在别人的帮助下才坐了起来,也看清了自己的小身板、小手、小胳膊,怎么看都不超过十岁。 因为没有原主任何记忆,石忞在没弄清大概情形之前,决定多看多听,能不开口就绝不开口,甚至连抬起小手仔细端详都不敢,生怕表现怪异,被封建迷信的古人明正典刑。 想清楚暂时的对策后,这才有心思打量房间四周,看清了房间的大致布置和扶她坐起来的女生,房间布置的很优雅,也很奢华,无论是地上的地毯,中间燃着香的香炉,进门处的屏风,还是两边展示架上摆放的摆件,都很精致不凡。 女生很年轻,石忞猜也就二十岁左右,一张圆脸,大大的眼睛,一身天蓝色的古式长裙,与她梳的发鬓和佩戴的发钗十分相配,整个人显得十分灵动可爱。 突然被殿下这么看着,吉春害怕的低下了头,心想:吕院使和路总管还在屏风后行着礼呢,殿下到现在都没说话,是要她们进来呢,还是不让她们进来啊? 吉春心里想的一字不漏全传到了石忞的脑子里,就像有个小显示屏在她脑中一样,对方想的全在显示屏上一一闪过,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难道这就是她求了又求,才好不容易从仙女姐姐哪里求来的鸡肋外挂——读心术?不能当枪使,也不能控制别人,更不能在关键时刻救自己,还真是够鸡肋的。 第3章 不过往好处想的话,对于现在人生地不熟,还没有任何原主记忆的她来说很实用,能知道别人心里想的,有助于她获得更多有用信息。 外面那两个人她完全不认识,但是不见好像也不太好,可是见了她万一露出破绽怎么办? “太子妃到”就在石忞纠结见还是不见的时候,离得较近的太子妃已经到了。 “恭请太子妃安康”吕院使和路总管闻声连忙转身行礼鞠躬道。 “免礼”走的有点急的太子妃直接略过两人往里走,越过屏风后才加了一句“进来”,脚却一直没停过。 跃入石忞眼中的妇人雍容华贵,有点着急,一身红色宫装衬得皮肤更加白皙,虽然没有仙女姐姐好看,但也是上等颜值,搁在现代要是当明星,火只是迟早的事。 看到石忞虽然脸色还是很白,但精神尚好的靠坐在床上,文昱一直紧崩的心这才真正放下来,在床边坐下后才柔声关心道:“忞儿,你感觉怎么样,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原本已猜到一二,现在已经八九不离十,床前这位华贵妇人十有八九就是原身的母亲,因为只有母亲才会如此急切而又满怀关爱,眼中饱含深情,就像在现代的时候,每次她生病,她妈就会很着急,看她的眼神也是这样。 想到现代的爸妈,石忞悲从中来,瞬间哭的不成样子,这可把文昱吓到了,瞬间起身坐在床外边把石忞抱在怀里安慰道:“忞儿乖,要是有什么伤心事尽可与母妃说,母妃定为你做主”。 做主?这个事要是你能做主,我也就不用来了。虽然你孩子的灵魂已经泯灭,但身体犹在,现在又有了我,终是不用经历丧子之痛,可我那远在现代的爸妈,此时肯定已经哭的肝肠寸断,他们只有我一个孩子,眼看就要退休却遭受这样重大的打击,真不知道会怎么样,石忞越想越难过,越哭越伤心。 以前只要她说‘给她做主’,就是再伤心的事也会立马转悲为喜,这会却完全没什么作用,反而哭的更加厉害,文昱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想再说什么,却又不知道孩子为何悲伤,只得轻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慰。? 第二章 以前只要她说‘给她做主’,就是再伤心的事也会立马转悲为喜,这会却完全没什么作用,反而哭的更加厉害,文昱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想再说什么,却又不知道孩子为何悲伤,只能轻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慰。 轻拍了一会,文昱就感觉怀里没了声音,一看才知道孩子已经哭昏过去了,放平盖好被子后,才示意跟进来之后就远远恭敬站在一边的吕院使过来把脉。 “殿下大病初愈,又悲伤过度,这才昏倒,好好休息,明日定能醒来”吕院使把完脉后,恭敬行礼道。 “如此甚好,尔等好好侍奉殿下,切不可懈怠”原本和颜悦色的太子妃一脸威严的对殿内众人吩咐之后,又看了几眼石忞方才离开。 “是”吕院使、路总管、吉春、喜夏等人行礼恭送太子妃离开,不敢有丝毫懈怠。 石忞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昨天见到的那个侍女和喜夏已经换成了另外两位侍女,她也不知道该称呼宫女、侍女或者其他,便暂时在心里称呼她们为侍女。 原主身上并没有任何伤口,她总不能平白无故的说自己失忆,所以还是按原定计划,多听多看少说,一个早上下来说的最多的就是“恩”和“知道了”,加上鸡肋外挂,总算是知道了昨天那个叫吉春,而她们两个,一个叫凡秋,一个叫雾冬,颜值中等,都是二十岁左右。 虽然很想知道与自己相关的一切,但石忞也不敢贸然问她们,一来太过突兀,二来容易引起怀疑,最好还是按原定计划慢慢来。 早上原身的母亲也就是昨天的太子妃又来看她,说了不少话,石忞很少搭话,见她待了好一会都没有要走的意思,便连打哈欠,装作很困乏的样子,太子妃这才离开,离开前还嘱咐了好几句。 虽然太子妃是原身的亲妈,但毕竟不是她的,最起码灵魂上不是,而且还是一个成年人的灵魂,所以她现在还做不到从心里接受对方做她的母亲。 吃过清淡的早饭又喝了一碗黑漆漆的中药之后,没多久困意袭来,石忞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已经到了下午,凡秋说是未时一刻,对她这个历史废来说和没说没什么区别。 窗户是用白纸敷起来的,她也看不到外面的景色,只能通过天色的亮度来判断,应该离日落还有段时间,而且如果她猜的不错,外面天气应该还不错。 也不知道原主躺了多久,反正她穿过来的一天,也全躺在了床上,她想出去走走,却没想到刚提出来,凡秋和雾冬就一副要哭的样子,无论以前还是现在,她最见不得的就是女生哭,只得就此作罢。 就在石忞想让凡秋她们去给她找点书看的时候,皇后来了,今早听雾冬说,昨天她昏过去后,太子妃待了一会就走了,没多久皇后也来坐了会才离开。 按辈分,原身母亲是太子妃,那父亲就应该是太子,皇后是奶奶,皇帝自然就是爷爷了,就她穿来的这天来看,来看的最多的就是母亲和奶奶,爷爷和父亲却是没露过脸,难道他们很重男轻女?不待见她? 毕竟古代的重男轻女是出了名的,而且上千年的思想根深蒂固,简直就像病入膏肓一样让人无奈,再想到穿过来的任务,石忞有一种莫名的无力感。 第4章 皇后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家乖孙靠在床上想的入神,怕吓到她,就摆手示意凡秋她们不要行礼。 “乖孙,在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入神?直到自己坐下孙儿都还在想,皇后这才开了口。 石忞下意识就回了“没想什么”,朝出声处看过去,就看到一位和蔼可亲贵气逼人的老奶奶,其实并不是很老,头发只白了很小的一部分,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抬头纹和鱼尾纹也很浅,皮肤看上去也十分有弹性,比她现代的父母也就大个十来岁,可能也就六十多岁。 “你还小,别想那些有的没的,要是有事你尽管跟皇奶奶说,皇奶奶一定尽全力给你解决”皇后握着石忞的手慈爱的宽慰道。 原来原身叫她皇奶奶。在现代的时候,石忞和爷爷奶奶的关系并不好,不是她不孝顺,也不是她爸妈不孝顺,只因为她是女生,而她爸妈又不能再生,所以很不招重男轻女的爷爷奶奶待见,连带着她爸妈也因此不招待见。 她那个一事无成的叔叔就因为生了个儿子,直接正大光明的啃老,她爷爷奶奶还特别高兴被啃,逢人就说二儿子怎么怎么好,孙子怎么怎么好,而她那个叔叔和婶婶简直就是自私自利只顾享受的代表,吃他们一顿饭都要吃回来的,占了便宜能高兴半天。 特别讽刺的是这两位重男轻女的爷爷奶奶最后竟然都是她爸妈送的终,每个临走前都还折腾了一两个月,都是她爸妈在床前照顾,一直被宠着惯着的叔叔一家露了个面就再也没来过。 住院的医药费、请钟点工的钟点费、丧葬费和墓地费也都是她爸妈掏的钱,丧葬开席收礼的时候她叔叔一家就来了,爸妈好面子,不想和叔叔一家争执,又被叔叔一家分了不少礼钱走。 而她爷爷奶奶住的老宅早就过户给了她那个从小被爷爷奶奶捧在手心长大的堂弟,退休工资的存折也全在婶婶手里,她家啥都没捞着,净赔了七八万。 所以她对自己的爷爷奶奶特别寒心,但并不恨他们,因为恨一个人也是需要精力的,而且有可能会成为自己成长的障碍,所以他们不配,也不值得,她选择漠视和遗忘。 还好她爸不是典型性中国式长子,爷爷奶奶走后,他们家就和叔叔一家彻底断了联系和往来。 直到她工作后,才从别人哪里听说,叔叔婶婶没两年就把爷爷奶奶留下的家产败光了,婶婶一看就不是那种能吃苦的,果然家产一败光就吵着离了婚,也很重男轻女的叔叔自是死活不让儿子跟他妈, 被骄纵惯了的堂弟,那受得了没钱的日子,高中没毕业就成了混混,父子俩都是无业游民,好逸恶劳,在老家十里八乡都出了名,所以才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石忞听的时候就像听一个故事一样,不悲不喜。 要是被他们知道自己已经不在,肯定会打他爸妈的主意,想想石忞都害怕。 石忞心想:仙女姐姐啊,你要是能听到我的祷告,请一定要让我现代的父母安享晚年,我将竭尽所能的完成任务。 “谢谢皇奶奶,孙儿知道了”还好从小她外公外婆就特别疼她,这个皇奶奶倒是很像她现代的外婆,而且比外婆走的时候还年轻,这种不可言说的亲近感,让她很容易就接受了这位皇奶奶。 皇奶奶又和她说了不少话,直到有人在她耳边说了什么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临走还不忘叮嘱她好好休息。 “凡秋,去把我的书拿来一下”虽然原身是才十岁不到的小身板,但她在现代可是已经快二十四岁,叫她们的名字完全无压力。 “是”凡秋心想:从不爱看书的殿下,居然要看书了!要是太子妃知道,肯定高兴的赏赐她们。 刚好看着凡秋的石忞把她心里想的也看了个清楚,原主的性格又多了一个‘不爱看书’,加上之前知道的‘起床气’、‘爱玩’、‘淘气’,还真是典型的小孩子心性。 没一会,凡秋就带人把书拿过来了,看着蓝书皮线装的纸质版书,石忞挺高兴的,心想:幸好不是《封神榜》里面的竹简书,要不然光拿书都是件苦差事。 凡秋去拿书的时候,雾冬就让人拿来了衣服,石忞本想自己穿,可一想到自己根本不会穿这些衣服,便作罢,安安静静的任由雾冬一件一件穿上,足足穿了三层才罢手。 这会石忞看着穿上的三层衣服除了颜色外都差不多,完全分不清谁是谁,后来才知道穿在最里层的白色里衣里裤,是睡衣也是里衣,中间一层是单衣,都是丝织品,右衽交领,最外层是圆领长袍、襦或者右衽,而她穿的是绸缎长袍。 虽然穿了三层,但是石忞觉得一点也不重,而且很舒适,特别是外面长袍绣的图案和颜色她都挺喜欢的,就是看不出是什么,好像是鸟,又好象不是,反正怎么看都不是龙。 躺了那么久石忞感觉手脚都有点不利索,做了些简单的热身运动才感觉好点,正好凡秋把书拿回来,便坐下开始看书。 放在最上面的书是《莱史第一册 》,字是繁体字,连蒙带猜认出来的,还好没有完全成为文盲,对于一个读过大学的人来说,如果突然因为文字原因变回文盲,那无异于天塌下来了。 又翻了下面几本,居然全是《莱史》,足足有六本之多,虽然每一本也就百来页,但加在一起也挺厚的。 第5章 就在石忞准备从第一本开始看的时候,皇帝来了,通报声音之大,她想装听不见都难。 这种情况,她是不是要出去迎接一下,可是她完全不知道这边的礼节啊,万一行错礼了,会不会因为不敬被打板子啊?! 石忞很纠结,以至于行动十分缓慢,在边上看着的凡秋和雾冬都替她着急,就怕主子被罚,到时候她们也没好果子吃。 因为现代的爷爷,她不喜欢爷爷这个词,一想到这里这个爷爷也有可能是个重男轻女的,她就更不喜欢了,在心里默默吐槽老天不公的同时,还不忘反问它为什么就不能送她一个正常点的爷爷?? 第三章 因为现代的爷爷,她不喜欢爷爷这个词,一想到这里这个爷爷也有可能是个重男轻女的,她就更不喜欢了,在心里默默吐槽老天不公的同时,还不忘反问它为什么就不能送她一个正常点的爷爷? 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石忞的心也就越紧张,毕竟身体里已经换了芯子,而对方即是原身的爷爷也是这个时代权力最大的人,再想到伴君如伴虎,想不紧张都难。 按理说她都死过一次了,不应该怕死才是,可事实上却刚好相反,她怕死,她才二十多,不,现在才十岁不到,她真的想活。 “恭请皇上圣安”精神高度集中关注着门口的凡秋和雾冬看到紫色身影后连忙行礼请安。 石忞被请安的声音拉了回来,一往前看,就看到了一个身穿紫色长袍的身影,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对方一把抱了起来,突然小了十多岁还真的有点不适应。 皇帝抱着石忞坐下之后,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看都没看行礼的人吩咐道:“都下去吧”,凡秋、雾冬和随侍的宫侍们得令之后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一直被皇帝关注着的石忞,陷入了人生三观空前纠结中,被抱着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对方的胸,不是男人的胸,倒很像女人的胸,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是威严而又清冷的女声,按理说这不应该是她的爷爷吗?!爷爷不是男的吗? 看着这么乖巧安静的孙儿,皇帝都有点惊奇,看来皇后没骗她,她们家的乖孙生了这场病之后长大不少,“乖孙,为什么不好好休息啊?”。 “孙儿躺的太久了,有点不舒服,所以起来走走”不知道怎么称呼对方的情况下,按晚辈自称,总不会错。 她可没忘记原主不爱看书,哪敢据实说自己是起来看书的。 “这两天国事繁重,你会不会怪皇祖母现在才来看你”摸着孙儿小手暖声询问的皇帝更像一位普通祖辈,对孙儿疼爱有加。 皇祖母?不就是奶奶吗?可这个皇祖母和之前的皇奶奶完全不是一个人啊?石忞就算有千万个疑问,也只能藏在心里,等待日后自己去解答。 “不会,国事为重,皇祖母辛苦了”石忞心想:你就算再晚来几天也是可以的,等我弄清楚了再来都可以。 皇帝没想到孙儿会这么说,很是惊讶,更多的是高兴和欣喜。 皇祖母一直在她这待了半个小时才离开,从头到尾都让她坐在腿上,说的也都是关怀教导之类,还让她好好休息,完全痊愈了再去上课。 连她的吃食、用药情况都叫了人来仔细询问,关爱之情,比起原身的母亲和皇奶奶有过之而无不及。 也只有皇祖母询问别人的时候,她才能清楚的感受到这个人是皇帝,说话时的不怒自威,藐视一切又高傲的眼神让她记忆深刻。 皇帝一走,石忞就像老鼠看见米一样扑向书本,她讨厌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即无措,又迷茫。 当不能通过询问获得自己想要的信息的时候,也就只有自己去书里找了,现在书对她而言就是希望和光明。 在获取自己想要的知识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连吃晚饭石忞都是匆匆解决,即便如此,天还是黑了下来。 凡秋拿来火折子把蜡烛点上,才有了些许光明,但对于长久享受电灯光明的石忞来说,也就比什么都看不见好一些,原来电视里的古代灯火通明都是假的! 还好之前去上的厕所,她还能接受,虽然没有现代马桶那么便利,但也是木质马桶状,同样可以坐着,而且桶底铺有草木灰,还是她的专属马桶,厕所里也放有熏香,上完就会有人立马处理,所以完全没有任何异味,就是手纸要是再软一些就好了。 所以上厕所那会也没怎么想念现代的马桶,这会这个蜡烛灯,真的让她很想念现代的电灯,她真的很怕在这种灯光下学习,在这里要是得了近视,也就别想再拥抱清晰了,因为这里没有玻璃,只有琉璃制品! 没玻璃,是石忞猜的,因为窗户都是纸敷的,要是有玻璃,谁还会用纸?而事实上也确实没有现代那种透明的玻璃,仅有的琉璃还都是奢侈品。 石忞又让雾冬点了好几根蜡烛在周围,才亮了些,勉勉强强达到能看书的程度。 也不知道是身体太弱,还是今天起来太折腾,就着蜡烛光看了不到一小时,石忞就有些困了。 在凡秋她们的服侍下,她先是用盐水漱了口,然后温水洗脸、洗脚,又脱了外面两层衣服后,才自己爬上床睡觉,本来她们还想把她抱到床上,作为成年人的石忞哪里肯,洗漱的时候手都没动一下,她已经觉得够懒惰了。 第6章 要是连这几步路都还要人抱,那她真的就成了现代人口中的典型巨婴了,她不能这么堕落!她要发奋图强才行,不然完不成任务的话,四十岁都活不过! 凡秋看见殿下已经自己睡好,连忙上前把帘子放下来,雾冬挥了挥手示意其他人都退出去,自己则去把蜡烛灭了,又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遗漏之后才和凡秋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虽然屋里的蜡烛都灭了,但屋檐下、院中和走廊里的宫灯却会一直亮到天明,石忞躺在有帘子的床上都能看见一丝丝灯光,这是她到这里后,第一个清醒着的夜晚。 石忞晚上做了个梦,梦中她回到了现代,她看得见他们,他们却看不见她。 车子翻下去的时候被后面的一辆车看到了,好心的女司机第一时间打了120和110,可惜谷深石多,又是车头先着的地,她和坐在前面的司机几乎当场毙命。 坐在后排的领导和同事虽然伤势很严重,但好歹后面是救回来了。 她爸接到电话后,就像丢了魂一样瘫坐在地上,她妈在边上焦急的询问他都像没听见一样,她想伸手去扶爸爸,想说话安慰妈妈,可她从他们身体穿了过去,她说的话没人听得见。 她妈知道后悲伤过度昏了过去,她爸只有坚强起来,医院、殡仪馆两边跑,而她只能像个看客一样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难过伤心。 无论她怎么哭,怎么喊,她爸妈都听不见,都看不见! 还好她妈没什么大毛病,第二天就出院了,但再也没有了以前的阳光和开朗,只剩下万念俱灰的死寂。 第七天单位在殡仪馆为她和司机开了追悼会,授予她烈士称号,司机记三等功,按规定发放相对应的抚恤金,因为司机并不是正式职工,所以和她不一样。 下葬后,她爸又病了一场,看着别人床前的子女,她的爸妈只能眼巴巴的羡慕,而她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她爸是在一家国企上班,还有两年就退休,她妈是一名高中语文老师,还有两个月退休,县领导知道后,考虑到他们家的情况,想批准她妈提前退休,可她爸妈大局意识和责任意识都很强,兢兢业业了一辈子,即使内心悲痛欲绝,商量之后还是选择站好最后一班岗。 两个月以后,她妈正式退休,也彻底闲了下来,可她闲不住,也可能是不想闲下来给自己胡思乱想的时间,经朋友介绍去孤儿院做了义工。 她妈这一做就做了一个多月,而且特别喜欢里面一个八岁多的女孩,不仅重点关注这个孩子,还经常跟她说话,石忞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也有了猜测。 一个星期后,果然如她猜测那般,那个小女孩住进了他们家,她爸妈正式办理手续收养了她,还给她取名石纪忞,第二天就托关系把小孩送进了离家较近的重点小学。 虽然很欣慰,也很高兴爸妈找到了新的精神寄托,但石忞心里还是酸酸的,她突然懂了那些面对父母突然要二胎的老大的心里,怕父母的爱被分割,更怕他们的目光不再关注自己,所以不安。 新来的妹妹并没有住进她的房间,而是住进了一直空着的书房,石忞很高兴,这说明新妹妹在她爸妈眼里并不是她的替代品,而是另一个独立的孩子。 新妹妹比她会讨爸妈欢心,家里的日子渐渐回到了轨道上,爸妈脸上的笑容也慢慢多了起来。 能看到这里,石忞已经很满意了,没想到的是她之前想到却不愿意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她那个好逸恶劳的奇葩叔叔和堂弟不知道在哪里知道了她已不在的消息,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敲开了她家的门,没等她爸开口,就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 想表达的意思无外乎‘既然你女儿不在了,只要你把家产都给我儿子,我儿子就是你儿子,以后他给你们养老送终’,洋洋得意的样子,气的脾气算好的石忞都想拿鞋底板抽他们。 脸皮厚成这样的人,还真是活久见。 好在她爸妈也不是真正的软柿子,当初爷爷奶奶的后事,她爸为人子女不能逃避,是没办法,现在爸妈都不在了,两兄弟又早就分了家,而且近几年都没联系,她爸自然不会给他们好脸色。 连门都没让他们进,还扬言就算捐了做慈善也不会给他们一分一毫,结果这两人直接赖在门口不走,最后还是她妈打电话叫的物业才把他们拉走,顺带着拉入小区黑名单。 她爸妈身体一直都很好,再活个二三十年都没问题,新妹妹又已经八岁,完全可以养她到成年,乃至成家立业。她爸的工资加上她妈的退休金和她自己的抚恤金,只要这个新妹妹不败家,完全无经济压力。 再后来她还看到了八十多岁外公,精神很好,就是行动迟缓,走路不利索,好在舅舅、舅妈和表弟都很孝顺,照顾得很好。 石忞很高兴外公没有因为自己出事,可听了舅舅和舅妈的小声谈话,她才知道外公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她的事,家里人考虑到他的身体,都刻意瞒着。 她觉得这样也挺好,只是以后再也不能陪外公过生日,过年去拜年了,就让外公把她当成一个不孝孙儿吧。 还有疼她的外婆,可惜没怎么享福,才七十多就走了,那时候她还在读大学,从小到大都是外婆给她买着买那,而她也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准备毕业工作了好好孝敬她,可外婆终究没等到这天。 第7章 她很愧疚,只能每次去外公家的时候,买些香烛祭品去祭奠外婆,在心里跟她说点心里话。 她最后去的地方就是外婆的墓地,这次没有香烛,也没有祭品,只有她诚心诚意的跪拜之礼和心里想说的千言万语。 可惜石忞还没来得及说完就醒了,入睡前微弱的光线再次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可她却只看到一个模糊的点,伸手一摸脸上、耳边全是泪水。 看到现代家里,自己牵挂的人都挺好的,她应该高兴才是,可只要一想到再也见不到他们,她就悲从中来,不可自拔。 第四章 看到现代家里,自己牵挂的人都挺好的,她应该高兴才是,可只要一想到再也见不到他们,她就悲从中来,不可自拔。 被悲伤笼罩的石忞再也没了睡意,想了很多很多,直到天亮后才想通了。 从小到大她都极少做梦,就算做了梦,第二天醒来也就忘了,只是有印象自己做了个梦,从来没有像这次这么清晰、深刻,几经思虑,她觉得有很大的可能性是仙女姐姐听到了她的祷告,让她好安心的做任务。 正在自己府邸赏花品茗的某人感知到石忞的想法,不屑的笑了一下,心想:要不是尊主交代,本仙才懒得管你! 石忞不知道的是她已经猜对了七八分。 既然现代的牵挂都有了着落,她又有什么理由不好好活下去呢? 石忞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给自己坚定信心,加油打气!让自己有勇气去面对这个一无所知的异世。 人在经历大的波折和风浪之后,思想都会沉淀下来,去思考、去反省,想不通,就有可能钻了牛角尖,想通,一通百通,得到心灵上的升华。 石忞想通了,睡意也渐渐将她拉入沉睡中。 一个月后 皇城校场内,紫色旗帜随风飘扬,一会舒展,一会卷曲,身着盔甲全副武装的禁军在校场周围尽忠职守,一群十岁左右的少年有模有样的在校场中间扎着马步。 在他们的前方摆着一张香案,上面放在一个精致的香炉,里面有一炷香,已经燃了一半,香案边上站着一位头戴黑色小冠膀大腰圆的中老年男子,皮肤本来就黑,再穿一身黑色的衣服,和包拯都有得一拼。 本来很小的眼睛,现在睁得大大的,目不转睛的看着面前这群咬紧牙关蹲马步的少年,不怕他们偷懒,就怕他们不敢。 站在最前面的石忞,感觉自己被盯得死死的,不敢有一丝懈怠,只期盼着香炉里的香能够燃的再快点。 一直盯着香的石忞并没有看着自己的武术老师太子少傅,并不知道他的想法,这也是她一个月来发现鸡肋外挂的最大弊端,只有视线在对方身上,才能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一个月的时间,如果要办大事的话,基本上不够,办小事的话又有点多余,用来了解一个全新的世界,却是刚刚好,前提是必须要有丰富的藏书量和识字,刚好石忞都符合。 繁体汉字和简体汉字多少还是有一些差别,所以要是遇到不认识的、不懂的、不会的,她就会在第二天上午的课间去问太子少师或者博士。 期间还卖萌撒娇向皇祖母要过几次查看特权,心理年龄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还撒娇卖萌,想想她也挺鄙视自己的,可架不住皇祖母喜欢啊!她能怎么办呢。 问的次数多得她自己都记不清,跑的地方听吉春她们说,比以前几个月加起来还要多。功夫不负有心人,一个月下来,总算是解了一个大概。 石忞最好奇的是为什么她会既有皇奶奶又有皇祖母,还有另一位家长为什么也是女的?皇祖母来看她后的第二天下午,母妃和母王一起来的。 不是石忞听错,也不是你们看错,事实就是原主不仅有两位奶奶,还有两位母亲。 所以她最开始看的就是风俗、习俗类的书籍,这才知道这个异世远比她想象的要神奇,也比她印象中的古代好太多。 她所在的国家叫华国,也叫大华帝国或者华朝,位于中央大陆的中东部,周边还有些小国家,整个大陆地形复杂,名川大山众多。 每座名山大川山脚处都会有一口希望井,井水甘甜可口,主要作用却不是解渴,而是类似于女儿国的子母河水,不过却没有它那么神,不会不分性别一喝就怀孕。 女生喝的话,需要受孕方在排卵期喝下并与爱人行周公之礼才可有孕,成功几率和这里的男女一样,并不是100成功。男的喝的话,就比较惨,相当于成了太监,从此不ju,而且无药可解。 石忞特意查了一下这里的生育率,比中国古代动辄七八个,多则十几个孩子的情况来说,低太多,少则一个没有,多则三四个,四个都非常少。 凡事有利就有弊,如果生育率低算是弊端的话,那这里寿命普遍偏长就算是优点了,活到古稀之年是正常情况,耄耋之年也有很多,一百多岁也非凤毛麟角,据野史记载,最长寿的是前朝一位女性富商,活了一百三十九岁。 普遍长寿并不等于绝对长寿,夭折还是有的,只是概率较低,如遇战乱、他杀、天灾、瘟疫和获罪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至于希望井是怎么产生的谁发现其效用的具体来历已不可考,但据现有资料记载,有人的时候就已经有它,所以有人猜测在人类之前它就已经存在。 第8章 关于希望井的传说有很多,其中传的最多最广的就是,上古时期,天地混沌,毫无生机,有大能仙神路过不忍,逐大手一挥在各名山大川山脚下放了一眼泉水,繁衍出世间万物,天地乃定,后有人类。 在没发现希望井效用之前,人类的生育率比现在还低,没有人自然也就谈不上发展,所以人类祖先发现其效用后立即将其保护起来,人类也因此迎来了快速发展。 迅速从原始部落发展成各大部落,然后是家天下,再然后就是奴隶制社会,再再然后就是现在的封建社会。 所以希望井也是从上古到现在各个国家必争的重要资源之一,无论任何朝代,还是任何国家都会派专人保护,到现在已经有了比较完备的管理制度。 还有一种传说就是名山大川上都住有仙神,所以山脚的水就是仙神水,是上天特意赏赐给他们用来繁衍生息的。 这样的话,她有两个奶奶和两个母亲也就合情合理,石忞心想:还好不是领养的,要不然在这封建社会,没有血缘关系的皇家人,简直比小孩玩刀还危险。 “邢博恩,出列”一直盯着少年们的太子少傅就像个监考老师一样,这里走走,那边晃晃,看到有人姿势松懈、不对,就会毫不犹豫的用他那大嗓门喊道。 站在石忞正后面的邢博恩已经满头大汗,脸色却是苍白的不正常,突然被点名也不惊慌,忍着不适,站直后按规矩出列站到旁边。 石忞没想到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好在香在邢博恩出列的时候总算燃尽,眼观四面,耳听八方是武将的基本要求,太子少傅自然也看见了。 太子少傅不得不放弃立马责罚邢博恩的想法,转身走到香案前大声说道:“学武之人就要不怕苦、不怕累,日日复月月,月月复年年,方能沙场立功,切不可懈怠。今天马步就蹲到这里,休息一刻钟后练箭术”。 “是,老师”因为太子少傅说话又多站了十几秒的少年们这才解脱。 虽然才初夏,但大下午的站一炷香的时间,还都是十来岁的孩子,一解脱大部分都直接坐在了地上,任然还站着的除了被喊出列的邢博恩以外,就是成人芯子的石忞了。 “老师,博恩并非心生懈怠,而是今早身体就有些不适,还请老师从轻处罚”邢博恩是她的侍读,也是她六个侍读里面心性最好、最聪明、颜值最高的,她也挺喜欢这个小孩子的。 今天早上在思学房上文化课的时候,邢博恩就有点拉肚子,用了药之后才好点,这会坚持不住也是正常,即知道前因后果,又是他们的老大,无论如何她都要站出来的。 另外五个侍读看到殿下求情,也连忙爬起来向老师行礼求情道:“请老师从轻处罚”。 邢博恩看着殿下和小伙伴们给自己求情,心里很是感动,这个老师的严厉,除了殿下,他们基本都领略过,少则加倍,多则加倍加绕校场跑圈。 不是殿下多厉害,而是他们这些侍读的作用之一就是替罚,即殿下犯错,他们就轮番替罚,今年是他们成为太孙殿下侍读的第三年,也是最好过的一年。 邢博恩记得第一年也是最不好过的一年,刚进宫当侍读,人生地不熟,宫规深严,太孙殿下还喜欢作弄他们,看着他们被罚,让他们彻底丢了在家当少主的性子,怎一个惨字了得。 第二年在太子殿下的管教之下,太孙殿下收敛了不少,但隔三差五还是要发作一下,还时不时带他们去作弄宫里的宫侍们,即淘气又恃宠而骄。 与她心目中的未来君主相差十万八千里,好在一个月前太孙殿下感染风寒大病一场好了以后,性子变了很多,无论学习还是练武都努力了很多,他们被罚的次数越来越少。 从来不帮他们求情,还一副看笑话姿态的太孙殿下,最近还会帮他们求情,这让本来对她很排斥的他们,渐渐接受了她,这才有了现在一起求情的这一幕。 石忞要是知道这些,不得不感慨一下小孩子的忘性大,要搁在大人身上,被这么对待,还不得一直记恨在心里,找机会报复。 她也是有一次背书背错,看到老师拿戒尺,还以为要打自己,结果打的是邢博恩之后,才知道自己的错居然是由这六个侍读买单,挺愧疚的,毕竟芯子是成年人,再加上自己对信息的渴求和对武艺的兴趣,这才成了他们眼中努力的样子。? 第五章 她也是有一次背书背错,看到老师拿戒尺,还以为要打自己,结果打的是邢博恩之后,才知道自己的错居然是由这六个侍读买单,挺愧疚的,毕竟芯子是成年人,再加上自己对信息的渴求和对武艺的兴趣,这才成了他们眼中努力的样子。 “既然殿下他们为你求情,那就站一刻钟吧”黑脸的太子少傅虽然严厉,但不是死板,看到邢博恩脸色确实有些苍白后,看在殿下的面子上,松了口。 “谢老师,谢殿下”邢博恩行礼致谢。 没有再像以往一样罚加倍,或者跑圈,石忞等人这才松了口气,开始自由活动,喝水的喝水,上厕所的上厕所,好好享受一刻钟的休息时间。 她自己则坐在吉春让人搬来的椅子上,喝着喜夏递过来的茶水,看着没去上厕所的两位侍读在打闹,前面跑的是阳□□,女,十一岁,后面追的是赵焕英,男,十岁半,要不是经过一个月的相处,她连谁是谁都分不清楚。 第9章 还记得第一次去思学房上文化课的时候,一眼看去六个侍读都穿着天蓝色的书生服,就是戴的书生帽颜色不一样,四个是蓝色,两个是黑色。 她和她们的款式一样,只是无论帽子还是衣服都是淡紫色,后来的后来她才知道这里并不是通过衣服款式来区分性别,而是通过头上戴的冠、簪子和帽子的颜色来区分,女生可以是红色或者蓝色,男的则是黑色或者青色。 紫色的话是华朝最高贵的颜色,也是皇族的专属颜色,她皇祖母穿的就是正紫色,母王的要淡一些,而她和妹妹穿的又要淡一点,皇奶奶和母妃则与皇祖母、母王一样,只是秀的图案有些许差别。 当皇族子孙成年离开皇城之后就不能再穿任何紫色衣服饰品,只能按获封的爵位穿对应的服饰,只有太子即使成年后也任然可以住在皇城,所以她们一家任可以穿对应的紫色服饰。 最开始她穿的那件圆领袍子上秀的确实不是龙,而是凤凰,这里以凤凰为至尊,而非龙,以尾数判尊卑,她皇祖母是皇帝,也是全天下唯一可以穿秀九尾凤凰的人,而且是正紫色。 她皇奶奶的话就少一尾,其他一样,而她母王就是淡紫色八尾,母妃再少一尾,其余一样,到她和妹妹的话,紫色会再淡一点,凤凰尾数七尾。 为了表现尊师重道,来上课的话,皇室子孙都会穿对应紫色右衽书生服戴书生帽,日常的话可随自己喜好,正式场合的话则必须穿对应的正装。 所以说,了解之后,石忞不得不感慨这个异世古代比她想象的好,不用因为是女生就只能穿繁杂不喜的女装,也没有人会说‘因为你是女生,所以你要饭后洗碗,要会做家务,要怎样走路等等’。 在现代有个重男轻女的爷爷奶奶想不听到这些都难,所以她对这类话特别反感,想到再也不会听到这种话,就心情舒畅。 在现代的时候她的穿着喜好就比较中性,唯一的一件裙子还是她妈给她买的,除了在家里穿过一次之外,再也没穿过,因为她不喜欢。 好在原主衣房中也都是右衽、长袍,没有类似宫装的女装,倒是挺合她喜好的,也就不用刻意隐忍图变了,吉春她们给她穿什么就穿什么。 可以穿自己喜欢的衣服,算是这古代异世的惊喜之一,却不是最大的惊喜,最大的惊喜是这里同性婚姻是合法、合情、合理的。 现代人担心的同性婚姻合法后就会全是同性家庭的事并没有发生,这个异世占大头的婚姻家庭还是一女一男,一家之主有女也有男,这是由华朝的婚姻法和立长制决定的。 石忞把两个法律都看了一下,十分佩服原主的开国祖先,居然制定了这么英明的婚姻法,无论男女,成年行冠礼之后,可自由恋爱,获得双方家长同意之后,可在对应证婚人的见证之下举行婚礼,婚礼日即成婚日,可提前或延迟半月到官府进行登记。 考虑到感情破裂的情况,华朝并没有像前朝一样要求从一而终,所以婚姻法还包含了离婚的具体情况,符合情况的可双方一同到官府登记离婚,从此互不相干。 对于从古就有的小三和与小三发生关系的成婚人员,则十分苛刻,一经发现,双方都会被判死刑,且已经成婚的人的所有财产、孩子将自动归于与其成婚的人,大家都很同情被出轨的,出轨的和小三则遭万人唾弃,从此犹如过街老鼠。 而立长制和中国古代的嫡长子有很大的区别,相当于现代的继承法,这里没有嫡庶之分,只有婚生子和私生子之分,排序也不以男女分,而是以长幼分,婚生的第一个孩子即长女或长子,继承双亲爵位财产受法律保护,其余的可以继承适当财产,但加起来不能超过双亲总遗产的一半。 规定虽然是这样规定的,但也不是绝对,比如若某家长子长女自愿放弃继承权加入伴侣家族,双亲同意后,继承权自动顺移到排序第二的孩子,长子长女则不再享有原本的一切继承权,能得一点都是双亲格外宠爱。 私生子的话既不被法律所承认也不被世俗所承认,只能随生她之人的姓氏,永远不可能被另一半家长承认,继承权更无从说起。 不仅是他们一朝如此,从奴隶制到前两朝也都是如此,所以史书上、野史上私生子都不可寻,石忞猜即使有,也是藏着掖着的,谁敢说出来,遭万人唾弃! 立长制之所以把私生子相关规定也加上去,石忞猜和立长制最后一页的那句附语有很大关系,后来她向太子少师问过,确实如此。 这句附语出自华朝开国高祖——“如果你的出生对别人来说就是一种伤害,最大的不忠,那又何谈无辜!”,所以才加了这一项。 比如石忞就是她母王和母妃的长女,所以一出生皇祖母就封她为太孙,所受的教育也都是未来国君的教育,侍读的数量亦和她母王当年读书一样。 如果想要挽救一个日落西山的帝国,确实没有比亲自去掌控它,挽救它更好的法子了,石忞突然有点明白她为什么会穿到原主的身上了。 她之所以把同性婚姻合法当做来这里的最大惊喜,是因为她有一个埋藏很深的秘密,她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起,包括现代的父母和多年好友。 她喜欢的是女生,这是她读大学的时候发现的,然后很淡定的接受了,但父母的古板好面子,还有社会大环境的严峻,让她只能把这个秘密埋在心里。 第10章 她也在读大学的时候谈过一段十分浪漫的初恋,但终究逃不过毕业分手季的到来,一南一北,成了各自朋友圈、qq空间最熟悉的陌生人。 工作快一年之后,她才终于放下,却没想到就来到了这里,刚开始发现这里是古代的时候她是恐慌的,因为她的意识里古达就等于大男子时代,真真正正的男权社会。 加上亚历山大的任务和自己的性取向,还有自以为是公主殿下,再想到古代公主不是和亲就是被当做权力的妥协下嫁,要不是怕露出破绽,不得不装的镇定自若,她早就坐在地上束手无策的大哭一场了。 还好,这个异世古代和她意识里的差别很大,她只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把十分艰巨的任务完成就可以了。 就在石忞会想的这一会,一刻钟已经过去了,在老师的指导下,她和侍读们开始练习定点射靶。 完全没有原主记忆和任何提示的石忞,已经很多次被老师点名批评,拐着弯的说她虽然很努力,但实际上在退步。 原主满六岁之后就开始学,今天快九岁,好歹学了两年多,她觉得她一个完全零基础的现代人,才大半个月能有这样的学习速度已经很不错了,所以根本没把老师们的话放在心上。 好在原主写字的手法身体已经熟能生巧,虽然不能原模原样,但也能写个七八分像,否则她装的再好也得前功尽弃。 经过大半月的学习,石忞也摸熟了学习规律,换算成现代时间的话,就是七点起床,七点半到思学房开始上午的文化课程学习,除了当代文学泰斗轩辕墨这个太子少师总老师之外,还有五科博士老师,两位历史博士老师。 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小时一节课,课间休息十分钟,上午共四节课,太子少师至少上一节课,博士老师最多有三个来上课,中午可以休息一个小时。 学思房分为前殿和后殿,前殿是他们上课的地方,偏殿则全是老师们休息的地方,后殿是侍读的宿舍和玩耍的地方,每人单独一间,还有会一名宫侍贴身伺候,里面也专门备得有两间给皇族子孙用来午休的寝殿,现在她就用着一间。 原主基本上都是自己用餐,最近读书的时候石忞都会和侍读们一起在思学房后殿的膳食殿一起用餐,改变他们对她的印象,拉好感。 一个国家的发展永远离不开人才,其他人她现在也见不着,能见的也只有这些和她差不多大的侍读,再加上她了解到的,侍读从选中那天,他们和他们的家族就等于是站到了她这边,算是利益共同体,一条船上的。 据她观察,六个侍读基本上都有长处,只要好好培养,以后大有可为,要想实现帝国中兴,没有人才一切都是假大空,她必须早做打算。 让这六个小伙伴从心里接受她,并心甘情愿的追随她忠于她就是她现在正在做的。 想想,她在现代的时候还只是一个基层公务员,算是金字塔的最低端,白眼、被群众投诉、写不出材料被领导骂、被其他部门的同事挤兑等,这些她都经历过,忙得像个陀螺一样的日子也是一数一大把。 不得志,瞎忙活,像个傻子等等情绪她也都有过,在出事前的一个多月她曾向爸妈提过辞职,结果话都没说完,就被爸妈联合抵制批评,连她想改行做什么都没问过。 到了这里一下子从最底层变成了权力金字塔上排的上号的人,石忞并没有因此膨胀,也没有为所欲为,反而更加注重自己的言行,然后发现她对这种身份转变非常适应,就像本该如此一样。 她比她自己想象的还要喜欢权力,也明白了为什么不得志的情绪会贯穿了她极短的公务员生涯。 大概下午一点的时候就会在校场开始武艺课程的学习,一个有三个老师,都是太子少傅,今天的黑脸老师是专教骑射的王长武,听邢博恩说他的骑射技术在华朝可谓赫赫有名。 还有位高高瘦瘦的太子少傅,叫谷运筹,五十多岁,女,运筹帷幄之能,让石忞他们十分钦佩,专门教他们兵法,排兵布阵,运筹帷幄。 还有一个太子少傅叫齐铭,女,四十多岁,也是三个武艺老师里面最年轻的,武艺最高强的,专门教他们剑法及其他武功,和上午不同的是,整个下午一般都是一个老师教,三个老师轮着教,下午只有三节课,四点半左右下课。 下午下课后,侍读就会回思学房用膳、休整洗漱,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有没有其他娱乐活动石忞就不知道了,她自己则会先去洗澡,然后才用膳,小憩片刻后,看书、炼字,完成作业。 当然也不是每天都这样,有时候皇祖母、皇奶奶或者母妃她们想她的话,就会提前派人告知,让她过去一起用午膳或者晚膳。 上五天课可休息一天,石忞自由活动,原主都会去看皇祖母、皇奶奶和母妃她们,她也只能维持原样,但还是会留出一段时间自学。 侍读的话,休息的前天下课后就可以出皇城回家与家人团聚,第二天天黑前再回来就行。像上次原主大病,他们就相当于放了个长假,全回家休息去了。 这里也重孝道,但不提倡愚孝,所以晚辈不用早晚都要特意跑去请安,见面的时候行晚辈礼就可以了,石忞挺庆幸的,不然本来学习就够忙了,每天早晚还要跑去请安,这不是活生生的浪费她时间嘛。 第11章 第六章 这里也重孝道,但不提倡愚孝,所以晚辈不用早晚都要特意跑去请安,见面的时候行晚辈礼就可以了,石忞挺庆幸的,不然本来学习就够忙了,每天早晚还要跑去请安,这不是活生生的浪费她时间嘛。 王长武把自己定下的项目都上完之后,才眯着眼睛说了“下课”,被他折腾了一个下午的少年们,高兴得跳起来,恨不得马上回到床上好好休息一下。 石忞却没侍读们那么幸运,最后一次课间休息的时候,皇祖母派了人来,让她下课后直接去凤德宫参加家宴。 隔三差五在皇祖母或者皇奶奶的宫殿举行小型家宴,算是没有明文规定的惯例,石忞问过老师,从高祖时期就是这样,并一直延续到现在。 具体原因老师没说,但她猜,可能是因为这里不用每日早晚请安,满六岁又不再与双亲同住,各有各的寝宫,交集一少感情也会变薄,联络感情就显得很重要,所以才有了这个不成文的惯例。 当然,这只是她的猜测,具体如何就只能去问高祖了。 石忞到的时候,皇奶奶和母妃,还有刚满三岁的妹妹已经先到了。 本来抱着石栭逗弄的赵环看到石忞之后就把石栭递给了文昱,一脸笑容的向石忞招手道:“乖孙,快过来啊,三天没见,快让皇奶奶看看有没有胖点”。 文昱接过二女儿,才小不点大的石栭看到皇姐来了就挣扎着要去找皇姐,“好了,去吧”,看着跑过去的二女儿被大女儿抱了一下,两人手拉手的走过来,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这在一个月前文昱是不敢想的,因为自从二女儿出生后,忞儿就不喜欢这个妹妹,看见当没看见,从不主动提及、接触,二女儿又偏偏很喜欢忞儿,很粘她,可忞儿却从不回应,还每次都躲得远远的,她这个当娘的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找忞儿好好说过几次,结果却没有任何改变,后来她还特意让殿下跟忞儿说过,却依然如旧,便只能跟二女儿说她皇姐上课太累了,所以不能陪她玩。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一个月前石忞生病的时候,文昱去看她的时候都没有带二女儿去。 直到石忞痊愈后,母皇举办家宴,才带二女儿去,却没想到忞儿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对妹妹视若无睹,反而主动抱了抱妹妹,还捏了一下她肉嘟嘟的小脸。 当时文昱和在场的所有人都很惊讶,还吓得石忞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低下了头。 虽然大家当时什么都没说,反而一直夸她做得好,但心里的高兴却是无法掩盖的,也是从那以后,往日调皮捣蛋又淘气的大女儿懂事了很大,也沉稳了很多。 原主为什么不喜欢妹妹,石忞不太清楚,但也能猜到一二,不过身为独生子女的她却是挺喜欢的,粉雕玉琢的,想不喜欢都难。 “皇奶奶、母妃万福安康”虽然赵环招手让她过去,但石忞走到跟前后,还是放下小栭的手鞠躬行礼请安后才跑到皇奶奶身边。 把赵环和文昱高兴得连说免礼,知道母后要和忞儿说话,文昱特意把二女儿抱了起来,免得她去打扰。 即用了原主的身体,原主的责任自然也就归了她,所以石忞一个月来都很努力的去做一个好孙儿、好女儿和还算好的姐姐。 赵环笑呵呵的蹲下身来给她察汗,还扶着她小肩膀在自己面前转了一圈,嘴上边念叨着“看我乖孙这满头大汗,衣服都脏了,才多大的孩子,老师们也是下得去手,一会定跟你皇祖母说道一二”。 为了不让她们担心,下课后石忞特意洗了脸才过来,今天天气有些闷热,可能是过来的路上出的薄汗,可惜衣服脏的后面没看见,不然她也会换套衣服再过来。 “皇奶奶,老师严厉也是为了孙儿好,您要是跟皇祖母说了,他们以后便不敢再如此教导孙儿,孙儿若只学了皮毛,又与无知何异,日后又遑论治理国家”虽然很享受皇奶奶对自己的好,但石忞也知道老师还是严厉一些好。 “哈哈哈,不愧是朕的乖孙,说的甚好,身为未来国君,切不可一无所知,唯有博学多识方能将天下掌控在自己手里”皇帝爽朗的笑声跃入众人的耳中。 石忞进来没多久,石焺就到了,和往常一样没有让人通传,到殿外听到里面有说话声就听了下来,正好把两人后面的对话听了个全。 从皇帝的话语中就能感受到她的高兴,石忞没想到会被皇祖母听了去,微低着头跟着赵环她们一起向皇祖母行礼,“皇祖母圣安”。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跪了,石忞早已没了第一次吐槽万恶封建社会的心情,好在这次她们还没跪下,皇祖母就免礼了,路过她身边的时候还把她抱了起来。 其实石忞内心还是很庆幸的,这里比中国封建古代动不动就下跪的下跪礼好上太多,因为这里只用向皇帝行跪拜礼,而且一般场合和正式场合都是一拜,只有登基的时候才用三拜。 除了皇帝之外,就只有在特定的时候才会向家中长辈行跪拜礼,比如拜年、过大寿、家中长辈故去和祭拜的时候。 下级对上级,地位低的对地位高的,不论场合皆行鞠躬礼,平级则行作揖礼,民间百姓相互之间则多行抱拳礼。知道古代礼仪多,石忞为了不露馅,也是刻意恶补了一番。 殿内一片和乐融融,唯独经常迟到的人和往常一样任不见身影。 第12章 早在皇帝还没来的时候,文昱就已经派人去请石暄速来,结果这会母皇都来了,还是见不到她的人影,文昱只得偷偷的再让人去催。 石忞虽然一直在和皇祖母说话,但也注意着周围,把母妃做的和脸上隐忍的着急都看在眼里,而且她相信皇祖母和皇奶奶也是看在眼里的。 直到石焺快发火的时候,不紧不慢的石暄才衣着整齐的姗姗来迟,像往常一样被骂了一顿后,一家人才依序入席,剩下的菜也陆续端上了餐桌。 石忞虽然自己历史不好,但是有个读历史系的发小,她依稀记得发小说过,皇宫里吃的基本都是冷饭冷菜,而且还每天只吃两顿,有些朝代还吃的水煮肉,完全没有任何厨艺可言。 还好这里并非如此,饮食方面虽然比不得现代精致,但也算美味可口,对于不挑食的她,绰绰有余,正好也是每日三餐,不然没几个月,她都适应不过来。 幸好如此,要真是水煮肉,就算给她一年她也吃不惯,会厨艺的大不了自己露两手,可她就是个厨艺废,唯一会做的就是煮泡面加鸡蛋,这里鸡蛋倒是有,就是没有泡面! “来,乖孙,多吃点啊”赵环一看到石忞的碗里快没菜了,就又给她夹了不少她喜欢的菜。 石忞看着好不容易吃少的碗又满了,既无奈又欢喜,细嚼慢咽的吞咽之后才看着皇奶奶道谢道:“谢谢皇奶奶”。 皇奶奶就坐在她右手边,一如既往的雍容华贵,岁月仿佛特别偏爱与她,一点也不像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家。 石忞也是和皇祖母要了特权查看宗谱后,才知道她皇奶奶已经七十四岁。 皇奶奶姓赵名环,是皇祖母的妻子,也是华国第八位皇后,于28岁嫁给皇祖母,今年七十四岁,被她皇祖母保护的很好,看上去倒像六十来岁的人。 皇奶奶的右手边则是她的皇祖母,也是这个国家的皇帝,姓石名焺,华国第八位皇帝,年号承光,今年是在位的第三十八年,即承光三十八年,两个月前刚过了七十五岁寿辰,真人比年龄至少年轻七八岁,对皇奶奶和她特别宠爱。 皇祖母的右手边则是不太喜欢她的母王,姓石名暄,是她的母亲之一,也是皇祖母和皇奶奶的独生女,更是华国太子,出生之日就册封的,到今年年末已经当了三十九年的太子,被皇奶奶从小宠到大,特别喜欢石栭。 母王的右手边则是她的母妃,姓文名昱,是她的另一位母亲,也是生她的母亲,母王的妻子,华国太子妃,于24岁嫁给她母王,今年已经三十六岁,看上去才二十多岁。 母妃右手边,她的左手边是小不点石栭,这会正安安静静的坐着由她的奶妈喂饭,自己足足比小不点大了六岁,因为才三岁,所以还跟母王母妃住在一起,第一次见这个胖嘟嘟妹妹的时候,是即新奇又感慨,手还很自觉的摸了人家肉嘟嘟的小脸。 幸好这个小不点当时在睡觉,不然少说也得被纠缠半个小时,这是她后几次亲身体验过的。 如果不算皇家小宗的话,她家所有人加在一起也就六口人,比起动不动就后宫佳丽三千,子女几十上百来说,她更喜欢这里接近现代婚姻法的一对一。 要不然光后宫佳丽三千,都能让她一个头两个大,再弄点阴谋诡计,别说让国家中兴,能让自己不被害都得使出浑身解数,时间更是白白浪费在这。 让她比较庆幸的是,在这里的名字还是叫石忞,毕竟用了二十多年,也算喜欢,不用改名还是挺高兴的。 自己名字的事,她根本不敢问别人,因为这么大的孩子怎么可能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而且这是封建古代,以自己现在的身份,问吉春她们,她们敢直呼自己名讳吗?不敢,她们甚至还会认为是自己变相为难她们。 还好皇祖母对她足够宠爱,查看了宗谱,才把自己在这里的身份搞清楚,总算及时,没有闹笑话。 其实早在母妃叫她忞儿的时候,她就有想过可能名字没变,但也怕只是同音不同字,幸好之后确定了,即同音又同字。 至于皇祖母和母王的治国理政之才,老师从未提及,皇奶奶和母王也从未说过什么,她又不能问邢博恩他们,估计问了,以他们的年龄也知之甚少,所以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这个国家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不过光从皇城,也就是皇宫来看的话,还算好,凡事有规有矩,无论宫侍还是侍卫精神面貌尚算精神,但这并不能代表整个国家,让她过来的人都说了是日落西山的帝国,那肯定不会是一片繁荣。? 第七章 不过光从皇城,也就是皇宫来看的话,还算好,凡事有规有矩,无论宫侍还是侍卫精神面貌尚算精神,但这并不能代表整个国家,让她过来的人都说了是日落西山的帝国,那肯定不会是一片繁荣。 石忞穿过来的这年,即华朝承光三十八年,恒历600年春末。 五年后,承光四十三年,恒历605年隆冬。 繁都的冬天总是姗姗来迟,今年也一样,都快过年了才下了第一场雪,一夜之间,整个繁都,无论是内城皇宫还是外城、郊外全穿上了雪白的银装,白的刺眼。 往日天还未亮就开始热闹的街道,这会只亮了几家灯,睡眼惺忪的出门看到雪还在下,就又关了门回去睡回笼觉。 第13章 已经长高很多的石忞却没有他们那么自由,刚卯正(早上6:00)就被吉春叫醒了,在她和喜夏的服侍下闭着眼完成了洗漱、更衣。 无论是在现代还是在这里,冬天有点赖床的习惯倒是一如既往。 平常卯正三刻(早上6:45)起,时间久了也就习惯成自然,可自从半个月前皇祖母生病后,课前要去探望请安,就改成了卯正起,到现在都还有些不适应。 “殿下,御轿已备好”石忞还没睁眼就听到了路总管熟悉的声音,一看还真是她。 路总管,名关初,四十多岁,是个有点矮有点胖的胖阿姨,脸上好像永远都带着笑,也是她长褔宫的掌总管,正七品,属于内官。 “去皇祖母处”石忞说着就往外走,刚出门,迎面而来的冷气就冰冷的打在她的脸上,不舒服的皱了皱眉,才快步进了轿子。 “起轿,凤德宫”路总管笑着脸扯着嗓子一喊,十五人的队伍便像往日一样动了起来。 除了路总管之外,还有今天轮值的吉春和喜夏,两位女宫侍,两位男宫侍,四位内禁军,四位抬轿子的男宫侍,除主子吩咐外,一般会随侍左右,直到回寝殿。 这里没有宫女和太监,只有女、男宫侍,年满十六岁至十八岁的年轻男女通过皇宫六局主持的初试和面试后方能入宫成为宫侍,男宫侍入宫时会喝下希望井的水,六十岁时可选择出宫,或继续留在宫中。 女宫侍的话,从入宫之日算起,十年后方可选择出宫,或者继续留下,一般选择留下的都是通过礼部主持内试的内官。 宫侍大致分为粗使宫侍、一般宫侍和高级宫侍,还有宫侍出身,通过礼部主持内试的内官。 像抬轿子这类干粗活的就是粗使宫侍,吉春、喜夏等四人贴身照顾的则为高级宫侍,其他的皆为一般宫侍,粗使宫侍和一般宫侍薪酬相同,年薪30两30旦,高级宫侍年薪为40两40旦,内官则根据具体品级领俸禄。 这些还只是固定的薪酬,逢年过节或者遇到大喜事,主子们心情好还会另外赏赐,所以五年一次的招录宫侍,也是华朝仅次于科举考试的大事。 石忞来了五年多,也就远远见了一次,竞争之激烈和现□□有的一拼,招录的那一个月她和邢博恩他们谈的最多的也是这件事。 轿子到凤德宫的时候,雪还没有停,却已经被宫侍们清理出了一条路,大理石铺设的台阶上已经铺好了防滑红地毯。 “路总管,你们到屋檐下候着吧”石忞安排好之后,方才踏上阶梯,一步一步往上走。 一进殿就看到坐在椅子上假寐的母王,石忞默默行了一礼没有打扰,继续往里走,中药的味道也越来越重,越过屏风方才看到坐在床边的皇奶奶和站在皇奶奶身边的母妃,脸色苍白,头发也白了一半的皇奶奶,消瘦了很多。 看见皇祖母闭着眼,石忞便小声的向皇奶奶和母妃请了安行了礼。 原本满脸愁容的皇奶奶和皱着眉的母妃看到她来,才强打起精神笑着招手让她过去。 石忞一走近,赵环就起身把她抱在了怀里,“你皇祖母刚睡下,我让大总管备了早膳,一会多吃点,上课才有力气”,过了好一会才放开。 石忞看不见皇奶奶的表情,站在边上的文昱却是看得清楚,虽说着话,但从头到尾都闭着眼皱着眉,想到太医院的院长、院使和御医说的,也无奈的闭上了眼。 就在这时,住在稍微远一点的长安宫的石栭也到了,一见到母王就直接扑了过去,把石暄吓了一跳,觉也没了,抬起的手,看到是自己喜欢的小女儿之后就放了下去,抱着她一起往里走。 到屏风处又把石栭放了下来,改为拉着,进了里面后,两人各小声行了礼,石忞很想装看不见,但实在无法忽略,只得又向母王行了次礼。 皇奶奶正准备小声说些什么,皇祖母就突然咳了起来,越咳越厉害,完全止不住,本就候在边上的院长、院使和御医们熟练有序的上前施针、喂药丸,原本最靠近的皇奶奶和母妃快速的让开位置。 大约过了一刻钟之后,皇祖母的咳嗽才彻底停下来,太医院的院长、院使、御医们行礼后,什么都没说就又回到了各自原本的位置上。 皇奶奶她们也没问,仿佛相互之间已经知道似的默契,石忞看在眼里,也曾询问过,可他们总是口径一致的敷衍她说是感染风寒,医术她是完全不懂,只能干着急。 皇祖母什么都没说就又睡了过去,“皇祖母一定会好起来的,皇奶奶、母王和母妃也要保重身体才是”石忞宽慰道,适时打破殿内的沉寂。 “还是乖孙懂事,放心,你皇祖母一定会好起来的,快去用早膳吧,一会上课别迟到了”赵环听了很是欣慰。 和最近半个月一样,石忞是和小栭一起吃的早膳,长大很多的小栭性子更是欢脱,叽叽喳喳仿佛永远都有说不完的话,好在没小时候那么粘她了。 早膳毕,两人向殿中长辈告辞后就一前一后去了思学房,因为两人年纪相差较大,所以并不在一起上课,但老师是一样的,相互错开教导。 石栭满六岁后就搬到了长安宫,皇祖母也给她找了四个侍读,但她好像和原主一样不太喜欢学习,在对面的石忞都时不时能听到老师的呵斥声。 “朽木难教!”这不,才刚上了两刻钟不到,那边就有声音传了过来。 第14章 最开始的时候他们还会往那边看一下,现在已经可以做到视若无睹。 “珠算除法有归除法和商除法两种,归除法用口诀进行计算,有九归口诀,退商口诀和商九口诀,上次课我们已经学了商九口诀,谁能自告奋勇背一下”算数科老师说完,期待的看着坐在下面的学生。 石忞大概记得,因为这个不长,但她愿意把这个表现的机会让给擅长的人,所以没有站起来。 过了一会都没人自告奋勇,邢博恩才站起来答道:“见一无除作九一,见二无除作九二,见三无除作九三,见四无除作九四,见五无除作九五,见六无除作九六,见七无除作九七,见八无除作九八,见九无除作九九”。 “非常正确,坐下吧”老师很满意。 都是同样的老师教,两间对着的书堂却是完全不同的氛围和学习情况。 接下来的五天,石忞也都像今天这般前往凤德宫,在哪里和小栭用过早膳后,再去上课,也见证了皇祖母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皇奶奶她们一天比一天焦虑。 直到第六天上午上第二节 课的时候,路总管突然神色着急的敲门走进来的那一刻,她才意识到最不愿意看到的事,可能还是发生了,从未有过的心烦意乱蔓延开来。 “殿下,凤德宫有人来传话,请殿下速去见陛下”路关初向石忞行礼道,第一次脸上没了笑容,着急的直接敲门就推门走了进来。 “既然这样,那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下课”皇上有令,老师哪敢说不? 皇祖母在别人眼里可能只是权倾天下的皇帝,但在她眼里,更多的却是祖母和长辈,是一位慈祥和蔼、对她疼爱有加、有求必应的祖母。 会关心她的学业,记得她喜欢吃的菜和糕点,有好东西一会第一个想到她,还给她找了最好的老师们和最好的侍读,或许都是给原主的,但受益的却是她。 也让她很快的融入了这个既陌生又不了解的世界。 并非铁石心肠的石忞一想到自己猜测的就不寒而栗,步履蹒跚的往外走,直到快出门时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交代道:“博恩,你们先回家休息”。 “是,殿下”邢博恩等六人行礼答应下来。 另一边,过了一会后,石栭也接到了传话,却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石忞接到传话要早一点,所以比石栭早到,但母王在里面,她便和皇奶奶、母妃待在一起,看着皇奶奶和母妃疲惫的脸,眼里的血丝,很是惭愧,这二十天来,她除了早上请安,什么都没做。 俗话说知女莫若母,看到石忞眼里一闪而过的愧疚,文昱就猜到了一二,宽慰道:“忞儿不要多想,一代负责一代,照顾皇祖母是我和你母王的责任,你还小,每日请安即可”。 “你母妃说得对,你皇祖母知道你每日都来请安,已然很高兴”赵环拉着石忞的手附和道。 寝殿内,石暄跪在床前,低着头,认真的听着。 回光返照的石焺精神很好,身体却比五天前更瘦了,脸上的皱纹仿佛一夜多了起来,看不见一点红润之色。 “朕…走后,诛杀司空慊,切不可手软,以你…之能…难以掌控,恐成祸患…切记!”躺在床上的石焺声音有气无力,看着床前的独女,即心急又无奈,闭上眼摇了摇头,“去吧”。 “孩儿谨遵母皇教诲”石暄有些不悦的行礼退了出去,心里想的却是‘既然你让我这样做,那我就偏要反着来!’。? 第八章 “孩儿谨遵母皇教诲”石暄有些不悦的行礼退了出去,心里想的却是‘既然你让我这样做,那我就偏要反着来!’。 看见石暄脸色不好的出来,已经进去过的赵环和文昱以为她是因为难过才这样,也没多想,但对情绪比较敏感的石忞,知道母王的难过和皇奶奶她们的难过并不一样。 守在门边的陈大总管看到太子殿下出来后,方才快步走进去向皇上禀报太孙殿下已到。 没过多久,刚进去的陈大总管就出来了,走到石忞面前行礼道:“请太孙殿下入内”。 “请大总管带路”石忞很敬重陈大总管,她不仅随侍皇祖母四十多年,且一直瑾守本分,对皇祖母忠心耿耿。 石忞进去后才发现整个殿内除了躺在床上的皇祖母以外再无他人,“皇祖母圣安”。 特意把头侧过来的石焺看着自己一直记挂的乖孙,神色悲伤的小跑过来,跪在自己床边行礼,这次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及时阻止,也没有让她起来。 “暄儿对你不喜,皆…因朕之过也,然事…已成定局,恐难更改,朕已安排妥当……”体力不济的石焺说到这里累得停了下来。 虽未起身,但已经直起上半身的石忞一直关注着皇祖母的情况,看到她气息不稳,着急的用手给她顺气,过了一会,石焺感觉好些后把手放在了孙儿的手上,示意她停下来。 “继位前,韬光养晦,不可…被人抓住把柄,若她太过,可以朕之名…清君侧,大华帝国的未来就靠你了,咳…咳…”石忞一边给皇祖母顺气,一边为她所说的话而震惊。 皇祖母虽然没有明说,但她知道说的是谁,也让她明白了身为皇帝的祖母,在江山延续的问题上,可以冷血至此。 这可能是皇帝的通病,但面对到死都还挂牵着自己,为自己谋划的皇祖母,石忞真的很感动,“孙儿谨遵皇祖母教诲,皇祖母你一定会好起来的”说完已经泣不成声。 第15章 之后石焺再没有单独召见任何人,而是把家人和重要的大臣们都叫了进来,断断续续的交代完之后,永久的闭上了双眼。 一代帝王就此陨落,殿内的哭声和呐喊声迅速蔓延至整座皇宫,没过多久,代表皇帝仙逝的钟声从皇宫由内而外响彻整个繁都,连续的九声钟声,即暗示着一个时代的结束,也代表着新时代的到来。 石忞永远记得皇祖母走的这天,没有下雪,吹着寒风,干燥而寒冷,灰蒙蒙的,冷的她瑟瑟发抖。 因为皇祖母的突然离世,这一年的年过得很简单,没有热闹、没有喜庆、也没有大红灯笼,只有灵堂,而他们都要守灵,直到下半夜才能去休息。 皇帝仙逝之日即进入为期三年的国丧期,在此期间不得办喜事,不得穿红色衣服,贵族和官僚不得出入风月场所,不得公开奏乐。 皇祖母下葬的那天是六月初六,本来晴空万里夏日炎炎的天气,突然下了一阵过境雨,乌云遮盖了太阳,天灰蒙蒙的,整个送葬队伍延绵十里,仿佛移动的白色长地毯,皇奶奶没有去,石忞跟在母王和母妃的后面,看着办差的人把棺椁抬进了中央陵寝。 看着礼官按程序主持整个丧葬,长长的祭文,全是赞扬之词,她听的很认真,因为从此以后皇祖母就真真正正,彻彻底底的离开她了。最后一项是道士作法,她也哭成了泪人。 这里还是奴隶制的时候十分流行殉葬,进入封建社会后神高祖觉得此举全无人性,才革除了这一陋习,改为物品陪葬,随后两朝也都继承了下来。 虽然皇祖母是次年六月才下的葬,但早在皇祖母仙逝后的第三天,她母王就举行了隆重的登基大典,按例第一道圣旨,追封先帝庙号武宗,谥号武成皇帝,改年号为建平。 第二道圣旨封皇奶奶为皇太后,母妃为皇后,她为太子,石栭为贵王,封地贵水。 石忞知道她这个太子之位,完全是皇祖母给的,要是以她母皇的喜好,十有八九都不会落在她身上,看来她以后只能像皇祖母说的那样韬光养晦,以待厚积薄发。 这并非石忞多想,而是事实就是如此,要不是石焺生前封她为太孙,死后还留下遗照定她为太子,再加上华朝的立长制,弃长立幼,定会招群臣强烈反对,她母皇在各方压力之下才不得不封她为太子。 已经经过五年系统学习的石忞早已非刚穿过来时的懵懂无知,光从母皇给小栭的封号和封地,她就知道母皇有多偏爱小栭。 大华帝国共有三十六个省,1152个县,其中贵水省就是全国最富饶的地方之一,她母皇之前的皇帝一般都会把富饶之地留置不封,以充国库,可到她母皇这里,想都不想,也不顾大臣反对,直接就封给了石栭。 身为史上最透明太子的石忞,很有自知之明,不是必须露面的场合,能不参加就不参加,带着她的侍读们安安静静的奋发图强。 半个月后的一天晚上,石忞和往常一样看书炼字到亥时(晚上九点)方才上床休息,没有电脑、电视和手机的古代,像她这样九点睡的已经算晚了,日落而息才是大部分人的正常作息。 这还是她上课的时候问得好,老师顺便给他们科普的,一是蜡烛很贵,一般人根本用不起;二是稍微便宜一些的植物油灯,虽然每家每户都有,但也舍不得天天点,只有重大节日、重要时刻才会点上;三是这里是农耕经济为主的封建古代,所以大部分人都是农民,贵族、士族和富商毕竟只是少数。 石忞知道的越多,也就越庆幸穿到原主身上,要是穿到平常人家,最好也不过就温饱,最差可能还得从贫下中农往上奋斗,而且什么都得自己去做,简直不敢想象。 像今天下午下课后,她心情不错,就去温泉房泡了一刻钟的冷水池,凉爽凉爽,无论是去泡人工冷热温泉还是在长禄宫沐浴,吉春她们四个都会安排好,她只要吩咐下去即可,可若是换了一般人家,她就得自己烧水,自己倒水,自己洗衣服,想想都挺累的。 石暄登基以后就和文昱分别搬去了皇上住的凤德宫和皇后住的安仁宫,赵环则搬去了太后住的永寿宫,石忞则从长褔宫搬到了等于东宫的长禄宫,随侍人员和东西也一起搬了过去,唯一没动的是石栭。 就在石忞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些声音,就看到有个身影正朝自己这边走过来,想喊人,又怕被杀人灭口,不喊,肯定凶多吉少。 “恭请殿下安康”就在石忞还在纠结要不要喊人的时候,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虽然很小声,但刚好能让她听见,小声试探的反问道“陈总管?”。 “正是老奴,请殿下恕罪,老奴明日一早出宫,才不得不出此下策”穿着夜行衣的陈季元说完从衣服里拿出信封恭敬的递到床前“殿下一阅便知”。 已经坐起的石忞借助外面透进来的微光,隐隐约约看见陈总管递上来的是一个信封,想到她对皇祖母的忠心,最后还是接了过来,才发现竟是两个信封。 “此时夜已深,还请殿下明日再看,老奴告退”陈季元说完就像从窗户快速进来一样,即快又稳的退了出去。 石忞看不真切,心里的惊讶却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这个陈总管在她的印象中一直都是唯唯诺诺,没有半点脾气,没想到竟有如此高的武艺,隐藏的如此深。 第16章 石忞真实见过武艺最高的人就是她的老师之一齐铭,一个人打十个不着甲胄的内禁军轻轻松松,翻墙毫不费力,但要做到电视上那种飞檐走壁,轻功水上漂,一掌打翻几十个却是万万不能的。 也没有内功之说,只有内气,从小习武,勤学苦练个十来年即产生内气,内气不能传送不能隔空打人,但可改善身体,提升体质,力气比一般人大。 第二天早上没等轮守值夜的凡秋来叫,石忞就醒了,迫不及待的把藏在枕头下的两封信拿了出来。 一封信上写的是吾孙亲启,信封所有衔接处都印有祥云火漆印,证明这封信完好无损,这种火漆印是皇家独有,再想到送信人的身份,石忞已经猜到一二。 她打开信封之后,没有从头看,而是直奔落款,确定是皇祖母所写之后,才认认真真的从头看。 石焺意识到自己时日无多之后,就写了这封信,并特意叮嘱陈季元在她下葬一个月之后再给石忞,之所以选择这个时间,自有她的考量。 一刻钟不到,她就把两封信看完了,也明白了皇祖母弥留之际所说的“已安排妥当”,陈总管就是皇祖母留给她的助力之一,之所以选择出宫养老也是皇祖母的安排,就是为了给她在宫外留一个绝对忠诚的眼线。 信上除了交代一些事之外,还多有叮嘱,让她好好读书,照顾好自己和皇奶奶,另外还附有一封密函,日后她若被逼反,这封密函就是名正言顺的圣旨。 这一个月来,她几乎每天都会抽时间去陪皇奶奶,也想了很多,甚至还怀疑过皇祖母说的那些话只是说说而已,之前有多怀疑,现在的愧疚就有多深。 另外一封是陈总管写的,字写得还不错,主要表达了两个意思,一是从今往后奉她为主,二是她出宫后的住址和联系方式。 她宫里的人虽然都是皇奶奶和母后亲自选的,但今日不同往日,皇祖母的教诲更是一刻也不敢忘,洗漱更衣之后就找了个借口让他们先下去,自己则把事先藏在地毯下的信封拿了出来,独自去了趟书房,把密函藏了起来,剩余的则带在身上,准备找个机会烧了,以免留下祸端。 可惜都没找到好的机会,最后还是上厕所的时候,用火折子烧了,灰烬落在了马桶里,又用厕纸混淆后才放心。 在石忞刻苦学习尽量隐身的韬光养晦政策下,时间犹如白驹过隙,转眼就到了建平四年春末,即恒历609年。 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军报在晚上送进了皇宫,就像一块巨石落在湖中,激起千层浪。 “让都城四品以上官员给朕立刻进宫,半个时辰不到者,一律免职”看完军报的石暄像被点着的炸弹,随时有可能爆炸。 第九章 “来人,宣都城四品以上官员即刻进宫,半个时辰不到者,一律免职,绝不手软”看完军报的石暄像被点着的炸弹,已经在爆炸的边缘。 “是,陛下”大总管领命而出。 没多久,传令的宫侍就像雨后春笋般涌出宫去,西城和东城的高官府邸被一一敲开,去往皇宫的路上迅速热闹起来。 半个时辰不到,侯朝殿已经集聚了几十位身着官服的官员,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议论,却议不出一个统一的结果,因为陛下这样做已经不是第一次,而且每次情况都不一样。 时间一到就有宫侍来宣入朝,议论不出什么结果的高官们安静下来,按序前往承天殿。 坐在皇位上的石暄不动声色的看着下面上百号官员,直到大总管念完军报,才开口道:“众位爱卿,可有良策?”。 年龄普遍偏高的高官们,早就没了年轻时候的热血,各个都把头低的低低的,本来就很安静的大殿,被石暄这一问仿佛更安静了。 “朕看你们平日里能说会道的,这会哑巴了是吧?很好!今晚要是拿不出良策,那就站着睡,明天要是还拿不出,继续站!”看着这些装缩头乌龟的大臣,石暄彻底被激怒。 本来准备开口的官员看到皇上这会正在气头上,也不敢说了,直到子时,实在有人站不住了才出来发言,可有人发言并不代表结束,反而只是开始。 大臣们一直讨论到下半夜才商量出两个较好的建议,可惜皇帝并不满意,一直到第二天早上辰时才讨论出皇帝比较满意的办法。 按时赶到的大臣们在大殿站了一个晚上,后来赶到的大臣也很惨,全被摘掉管帽撵出了皇宫,第二天免职文书就发到了免职人员手里,效率难得的快。 要行过冠礼后才能参政议政的石忞,现在才十八岁,离成年还差两年,所以每天还是和以前一样按时上课下课,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而且装成对任何政事都毫无兴趣,即使小心翼翼如此,石暄登基后的三年多来也是过的如履薄冰。 有一次家宴她不小心把筷子掉在地上,就被石暄罚跪了半个时辰,这还是当时皇奶奶和母后求情的结果,也是罚的比较轻的。 很少来思学房的石暄,每次来都会先去石栭那边待很久,然后才走过场似的来看她,心情好的时候看一眼说句话就走,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提问,直到她答不上来,罚十大板子之后,才会离开。 从小被父母疼爱有加的石忞,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有这样一个偏心偏到太平洋的母亲,这个打击比石暄刻意交代不能替罚的打击还要大。 第17章 皇奶奶和母后对她的疼爱倒是一如既往,可石暄每次打她板子不是在思学房就是在校场,等她们知道的时候就算立即赶过来,也已经被打完了,根本于事无补。 从建平元年三月第一次被打之后,石暄无论在她眼里还是心理都再也不是母皇,而是一个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她三十多年就没被人打过,要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根本不可能。 她从未恨过任何人,包括偏心的爷爷和毅然决然分手的初恋,哪怕现在遇上这么奇葩的母亲,她依然不恨。 不是她多伟大,多宽容!恨的反面是爱,无论是恨还是爱,都是一件耗费精力的事,而这样对她对原主的母亲根本不值得她去恨,报复的最高境界不是恨,而是彻底的淡忘和忽视。 被罚跪,最多也就半个时辰,被打板子,最多也就十五大板,而且一年也就一两次,完全在她底线范围内,所以她忍着,如果突破了心里底线,那她也不是软柿子,能顺手讨回来的,她也不介意。 为了装的像,石忞特意三令五申让长禄宫里的人不得告诉她和学习、皇奶奶、母后无关的任何事,本人也对宫里发生的事漠不关心,该上课上课,该吃饭吃饭。 虽然昨天晚上宫里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但她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知道,该干什么干什么。 中午和邢博恩他们一起吃饭的时候,她特意让厨房加了几个菜,现在都是十九、二十来岁的青年了,下午要练武,补充营养很重要。 “殿下,你就不能多加点肉吗?”看着面前一半都是素菜的午膳,心直口快的阳□□忍不住抱怨道。 “那你就不能少吃点肉吗?”爱吃素的呈曼,最见不得阳□□这种顿顿离不开肉的,能怼回去绝不会放过。 “不就是肉嘛,少吃点又不会死”比较冲动易怒的文之远也看不下去了。 石忞就安静的一边吃饭一边看他们乐此不疲斗嘴,看到她动筷后,不管说话的还是没说话的也跟着开始吃起来。 马图锦把嘴里的饭咽下去之后才马后炮似的说了句“这么多吃的都堵不住你们的嘴”。 “殿下都没说什么,就你们话多”正好也吃完一口菜的邢博恩也总结似的说了一句。 结果他们刚吃了一会,宫侍就又端上两盘纯肉荤菜,被打脸的阳□□埋头苦吃,其余的人也就笑笑不说话,最后还是石忞说了一句“知道你们爱吃肉,特意吩咐的,和往常一样,剩什么菜什么菜就消失一个月,多吃点啊”。 “我也爱吃肉,把它们全吃光”一直埋头苦吃,反应慢半拍的赵焕瑛这才反应过来。 六个侍读,全都比她大,马图锦更是在一个月前已经举行过冠礼,也是他们七个人中年纪最大的,父亲是礼部左侍书,娘是全职主妇,家中长女,还有个弟弟。 第二大的是呈曼,今年六月生辰举行冠礼后就二十岁,成年了,母亲是左都御使,娘经营一家米店,家中独女,不谙世事,比较贪玩。 排第三的是赵焕瑛,今年十一月成年,反应慢半拍,还冒着傻气,她皇奶奶侄子的继子,她的表哥,父亲是工部尚书,爹是家庭主夫,刚出生就从旁支过继过来的。 第四是文之远,今年十九岁,像个□□桶一样一点就着,是她大姨母的长子,也是她表哥,还有个比她小两岁的表妹,母亲是翰林学士,爹经营一家酒楼。 五是阳□□,一个外表可爱,心直口快又话多的姑娘,要到今年七月份才满十九岁,母亲是户部尚书,爹是家庭主夫,家中独女。 性子比较沉稳,且心性最好的邢博恩反而是他们六个里面最小的,仅比她大八个月,母亲是兵部尚书,娘是太医院御医,家里还有一个妹妹,虽是表妹,但和亲妹无疑。 如果注意观察的话,就会发现双亲的称呼和在家里的地位有直接关系,母亲、父亲明显是一家之主,而娘和爹的地位要次一点。 这里没有老爷、少爷和小姐的称呼,只有家主、主母、主夫和少主,孩子多一点的就在少主前面加上大、二或三。 最近这两天整个思学房又仿佛回到了石栭没来上课之前,除了她就是她的侍读和教他们的老师。 石栭越长大就和她疏远,以前有多粘她,现在就有多欠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学的,每次和她说话都是冷嘲热讽,而且性格也越来越怪异。 因为明天是休息日,所以今天一下课邢博恩他们六个就出宫回家了,石忞则去皇奶奶哪里坐了一下,陪老人家说说话,聊聊天。 石焺还在的时候,赵环很喜欢画画和弹琴,自从她走后,琴就成了摆设,再也没响过,画笔也彻底封存起来,石忞就让邢博恩买了只兔子讨她欢心。 从那之后皇奶奶就喜欢上了养兔子,再弄弄花草,总算从伤痛中走了出来,现在皇奶奶的宫里就像个小型花园似的,时不时还有只兔子蹿出来。 她每次来,皇奶奶都会拉着她说很多话,还要留她吃过饭后才让她走,今天也一样,一直用过晚膳后才回去。 刚回到长禄宫就接到了口谕,让她明天一早着朝服参加朝会,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的石忞心思百转,不去不可能,去不知是好是坏。 原本打算的懒觉是睡不成了,还得临场发挥随机应变,以免落下把柄,明明是亲妈,是母女关系,怎么就成现在这个样子?! 第18章 另一边,邢博恩和其他五人出宫后就相互告辞,各上各家的马车,正常休息日的前天下午,他们家里都会提前安排马车来这里接他们,如果是临时休息,就会有宫侍先去支会一声,等宫侍回来后才会出宫,等不及的也可以自己出宫。 一家人吃饭的时候,她听母亲和娘聊天才知道近期西南的布拉克国犯境,一个月不到就攻下了几个县,虽然往年也会在这个青黄不接的时候犯境,但最多也就掠夺物资,规模不大。 更让她惊讶的是皇上居然要御驾亲征,而且明天下午就出发,“母亲、娘,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出去一下,一会就回来”听到这,邢博恩饭都没吃完就冲忙的往外跑。 骑马一路狂奔,到目的地之后,却看到自己要找的书店已经关门,但其他店铺还没关,为了不引起注意,一路都没停下,直到拐弯后才抄另一条路回了家。 转眼就到了第二天的早朝,睡的还不错的石忞穿上了淡紫色前、后、双肩秀八尾凤凰的圆领太子服饰,加上玉带配饰,比书生服重了不少,最后才戴上用细竹丝编成六角形绸络状纹作胎,髹黑漆,内衬红素绢,再以双层黑纱敷面,冠后山前嵌珍珠的乌纱冠,也可以叫帽子。 这里要成年举行冠礼后才能戴冠,所以未成年人一般都是像哪咤那样发分两髻或者顶留一髻、其他发髻,也可戴帽或用布巾束发,她梳的就是顶留一髻然后戴帽。 这套衣服每年都会做六套,春秋两套,夏两套,冬两套,一年到头穿的次数却屈指可数,她的衣帽房已经不知道存了多少套,从小到大全都有,再加上常服,衣帽房都显得有点拥挤。? 第十章 这套衣服每年都会做六套,春秋两套,夏两套,冬两套,一年到头穿的次数却屈指可数,她的衣帽房已经不知道存了多少套,从小到大全都有,再加上常服,衣帽房都显得有点拥挤。 她赶到承天殿的时候,大臣们已经按部就班的站在自己位置上,虽然是第一次来上朝的大殿,但她却一点也不紧张,在宫侍的带领下站到了文官序列最前面的位置。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第一次在承天殿看到太子的大臣们一点也不意外。 “免礼”泰然自若的受了这一礼。 “谢太子殿下”大臣们刚说完,“皇上驾到”就响了起来,石暄就像掐好点子似的准点入场。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已经习惯见石暄要跪的石忞随大臣们一起跪了下去,嘴巴动了两下,却没出声。 端坐在皇位上的石暄脸色没前天晚上那么难看了,还隐约有点兴奋,“众卿免礼”看了一眼大总管,示意开始。 “应天顺时,皇帝明命,今有敌国来犯,挥师北上,攻破我朝边关数县,使我朝边关不得安宁,国家危在旦夕,朕身为一国之主,不堪忍受我朝百姓流离失所,不能眼睁睁看着祖先打下的江山拱手让人。因此为震慑我朝气势,朕决定御驾亲征,收复失地。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皇上英明”嘴上说的很响,心里怎么想的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前天晚上之所以商量那么久都没有结果,就是因为他们没猜到皇帝要御驾亲征的心思,按理说像布拉克这种西南小国,根本不用御驾亲征,只要派个大将就可以搞定,所以没想到也不能怪他们。 接连又念了两道诏书,第二道主要是调兵遣将,第三道才和石忞有关。 “应天顺时,皇帝明命,朕之长女,华朝储君,自幼聪慧仁厚,为固国本,而今诏令皇太子监国,大事小事需以其谋为谋。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儿臣遵旨”监国?她更觉得是要她当个傀儡,而且还是摆着做样子的那种。 石忞不知道的是,这是皇帝、太后和大臣三方多次商议妥协的结果,太后和大臣的目的一致极力阻止,而皇帝又非要御驾亲征,最后各退后一步就成了这个样子。 当天下午一切安排妥当之后,石暄就带着她亲自挑选的丞相司空慊、武将、大臣、一万外禁军和她的爱女石栭出发了,直奔边境。 石忞就像个乖乖女一样一脸不舍的亲自送他们到城外,和她一起送行的还有母后,皇奶奶就中午一家人吃践行饭的时候露了下脸,叮嘱了几句。 对这个从小被自己宠爱到大的独女,赵环是即爱又恨,老伴还在的时候,虽然偶尔叛逆,但装的好,当了皇帝后原形毕露,做事任人全凭喜好,朝廷被她弄的乌烟瘴气,说她一顿就安静一两天,然后继续,到现在非大事她已不会再说,因为说了也没用。 打仗又不是她在宫里可以胡作非为,一不小心就有生命危险,但她竟铁了心要去,还特意给自己封了个大将军,明知无法阻拦之下,为了保国本,她只能退而求其次让石暄下诏命太子监国。 自从知道母皇要御驾亲征后,好动加好奇外面世界的石栭就各种求各种耍懒的要跟着去,石暄本来是不答应的,可答应母后让太子监国后,她就报复似的改变了主意,而且带走的大臣不是重臣就是她一手提拔的亲信。 送走他们之后,石忞就回宫换了身普通衣服正大光明的出了宫。 了解这里的大致情况之后,她就很想去皇宫外看一看,可惜求了皇祖母几次,都被她还小不安全拒绝了,后来石暄登位,为了韬光养晦,尽量缩小存在感,她也从未提过出宫的事。 第19章 现在宫里就剩皇奶奶和母后,就算知道她出去也不会骂她,最多让她多带点内禁军,虽然多半是个傀儡监国太子,但好在有个头衔,自由出入皇宫应该是完全没问题的。 石忞只带了吉春、喜夏和四个内禁军就坐着一辆外表普通内藏乾坤的马车出了宫,一问才知道这马车是专门做来给她们微服出宫用的,看来老祖宗们的好奇心也还是有的嘛。 早就渴望出来的石忞已经把繁都的地图都记在了脑子里,直接让车夫先去专卖吃食类、食品类和服装类的东市。 昨天晚上书店已经关门,今天邢博恩吃过早饭就又去了一趟,总算是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人,拿到了每次休息日都会来拿的东西。 妹妹听母亲她们说今天下午皇上会带兵御驾亲征,可能会在城门出现,就一脸好奇,好热闹的她为了不错过这难得的大场面,就在邢博恩面前装作若无其事的提了一句。 妹妹叫刘菲,是她小叔的独女,刚出生母亲就难产而死,才五岁爹就因病早逝,刘家在江南,还算殷实,奈何子息不旺,连个旁支都没有,所以小叔的丧事还是她母亲赶到江南一手操办的。 整个刘家就剩了刘菲一人,才五岁的小孩什么都还不懂,她母亲放心不下,就把刘菲接到了繁都,刘家的生意全变卖成了现银,祖宅留了下来,留了几个老实忠诚的仆人管理。 其他的仆人则全打发走了,祖宅里非常值钱的东西和现银也都带进了繁都,她母亲暂时替她保管,待她成年后再给她。 从小邢博恩就特别希望有个妹妹,知道刘菲以后就是她妹妹以后,高兴的两天睡不着觉,对于妹妹的要求更是有求必应。 而装作若无其事随口一提是刘菲的惯用招式,她比谁都清楚,只要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她基本上都会满足她,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所以两人用完午饭后,就出了府,现在两人每月在府里拿的零花钱都是一样的,不过邢博恩作为侍读,在宫里每月也可领到一笔定额的零花钱,加起来比刘菲多,但这些钱大部分也花在了她身上。 感觉到道路两边热闹起来之后,石忞就带着吉春和喜夏下了马车,并让车夫一个时辰后再到此处来接她。 宽阔的街道两边店铺林立,门上挂的牌匾名字五花八门,多的看都看不过来,青石板铺设的道路两边还有卖着各种吃食的摊子,路上车来人往,络绎不绝。 像石忞这种穿着华丽还带着仆人的少主,他们见得多了,店铺里的忙着招呼客人,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隔得近的几个摊贩倒是吆喝了几声,见她没兴趣就去招揽别人了。 跟着她出来的吉春和喜夏已经迫不及待的跑到了前面,这里看看哪里瞅瞅,眼睛都快忙不过来。 还好四个内禁军不像她们那样没见过世面,一路上目不斜视,警惕四周,尽职尽者的跟在石忞后面。 邢博恩带着爱看热闹的刘菲如愿以偿的在一个角落里看了太子殿下送别皇上的大场面,还嫌不够,各种撒娇卖萌的要去逛东市。 就算她不求邢博恩也会带她到处转转,因为平日里母亲和娘都觉得她还小,不让她出门,只有她带着才可以,所以每次休息日都会带她出来走走,给她买点喜欢的小东西,为此,已经记不清在街上遇到了马图锦他们多少次。 他们五个人她全部都遇到过,而且光遇见每个人的次数加起来都超过两只手,她是个宠妹狂魔的印象也已经深入人心。 早在来东市之前她就已经预料到可能会遇到他们五个人之一,或者之二,就是没想过会遇到从未出过宫的殿下,震惊之情溢于言表。 看着前面迎面走来的几个人,刘菲完全没见过他们,无论是走在前面侍从打扮的两个侍女,还是中间少主打扮英俊貌美的女生,或者后面四个提刀侍卫,她看了两遍,还是不认识。 石忞为石暄出征送行的场面,从皇宫到城门都有禁卫军把守,又只在城门露了一下面,围观的人因为距离隔得远,并没有看清她们的脸,所以刘菲虽然围观过,但任然认不出很正常。 可刘菲看见大姐愣住的样子,怎么看他们都像认识的,就在刘菲想开口问的时候,邢博恩倒先开了口“菲儿,大姐有点事可能不能陪你了,你要是还想逛,我让他们陪你,但天黑之前必须回家,好吗?”。 “他们”是跟着两人的两位书童和两位侍卫,虽然邢博恩比刘菲大几岁,但毕竟也还没成年,所以她母亲要求出门必须带上书童和侍卫。 虽然不知道大姐和那些人是什么关系,但看样子肯定很重要,刘菲很知趣的选择了回家,依依不舍的告别大姐后就带着书童和侍卫回去了。 “她就是刘菲?”迎面隔得有点远石忞总算是走到了邢博恩的面前,看着离开的人问道。 看着董事的妹妹离开,邢博恩还是很不舍的,看见快走到面前的殿下正准备行礼就被殿下以手势示意免了,回答道:“正是,因为怕她在,大少主不方便说话,便让她先行回家”。 “无碍,没什么不方便的,你难得休息一天,还被我打搅了,一会请你吃饭”石忞说的时候一直看着邢博恩,知道她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很高兴。 在本地熟人邢博恩的带领下,石忞就像有个向导一样的逛完了东市,还把油价、菜价、米价、布价、成衣价等和生活息息相关的物价都问了一下,明显比高祖时期贵了不少。 第20章 根据她这么多年用心的专研这里的历史,发现物价水平和一个朝代的繁荣与否是息息相关的,而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米价。 据华高祖本纪记载,高祖在位四十年,期间励精图治,开疆扩土,在位后期米价低至30文钱1斗,一抖有十斤,而渠朝末年米价一度高达300-500文钱每斗。 这还不是米价最高的时候,最高的是神朝末年,也是这里第一个大一统封建王朝,神朝虽然只存在了四十五年,但是神国和它的王族秦氏却存在了八百多年,经过近二十多代人的不懈打拼,才开创了大神帝国。 可惜治国得心应手的神高祖把精力全用在了打天下上,在王位十八年,帝位三十二年,伟大之举数不胜数,后院这块却是让人摇头,背着妻子养情人的行为到现在都被世人所不耻,即使这样他也只有妻子生下的一个傻儿子,即不会生也不会教,从头傻到尾。 他又不忍心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大好江山落入小宗之手,所以没有选择从小宗过继,他做了很多安排,但都抵不过人心思变,加上皇帝是个傻子,就算大臣勉强,宗室的也不服。 神哀帝在为十三年就乱了十二年,宗室们相互之间大打出手,彻底断了神国的根基,再加上之前被神国灭的国家之一死灰复燃,硬是把天下弄得民不聊生,米价一度高达700-900文每斗。 直到后来渠高祖崛起,以摧枯拉朽之势力缆狂澜,不到十年就完成了改朝换代,爱蹦跶的神朝宗室和死灰复燃的前国后裔全被她一个不留的都杀了,倒是傻子神哀帝还活的好好的,而且还给他封了个神候爵位。 渠朝大部分的规章制度和习俗都继承了神朝,加上前几位皇帝的励精图治,米价最便宜的时候是渠高宗时期,也是渠朝的第四位皇帝,20文每斗,比神高祖米价最低的时候低了22文钱。 第十一章 渠朝大部分的规章制度和习俗都继承了神朝,加上前几位皇帝的励精图治,米价最便宜的时候是渠高宗时期,也是渠朝的第三位皇帝,20文每斗,仅比神高祖米价最低的时候低了8文钱。 渠朝共历十一帝,女帝六人,男帝五人,历时287年,皇族为刘氏,高祖刘睦州,末帝渠灵帝刘奭,后被华高祖封为渠侯,一朝惠一朝,随着渠朝的灭亡,神侯成了历史。 末帝是不配享有庙号的,所以两位末帝都没有庙号,哀和灵都是谥号,而且是带有同情心的恶谥。 恒历是神高祖的伟大举措之一,恒历1年即是封建社会开始的第一年,与年号计时同时进行,互为补充,今年是恒历609年,经过六百多年的发展就能发展成现在这样的农业大国,各方面技术也都趋于成熟,石忞还是打心眼里佩服的。 神高祖没有像秦始皇那样焚书坑儒,但还是把文字资料全收到了皇家图书馆,并实行了车同轨、书同文和一切其他的统一标准。 神朝的相关制度、标准和皇宫,经过渠朝的继承发扬,到现在已经趋于完善,因为两位末帝都主动或被动的选择了退位禅让,才让皇家图书馆也一同被保存了下来。 华朝一开始也是用的前两朝的都城和皇宫,可华高祖觉得都城实在老旧,无论是城市的疏散能力还是排水能力都已经老态龙钟,无法彰显新朝新气象,逐改定现在的繁都为都城,一切从零开始,花了近二十年才建成。 纸是渠朝中期才改进形成普遍使用的,所以在这之前的资料都是竹简,石忞去看过,上古时期和奴隶制时期的一些文字看都看不懂,好在这里也不缺史书大家。 神朝的时候编著了奴隶制社会的两个王朝史,分别为第一个家天下奴隶制国家纪国的《纪史》,共4册,讲述了纪国六百多年的历史,王族是轩辕氏,共历二十八王,因年代久远记的不是很详细。 第二个也是最后一个奴隶制国家莱国,推翻纪朝后,封了自杀而亡纪厉王的女儿为纪侯,王族高辛氏,历时七百多年,共历三十王,也是封秦氏为神伯的中央王朝,共6本,记载的比较详细。 惠封前朝王室的好习惯也是从莱国开始的。她刚传来的那会学的就是《莱史》,所以印象比较深刻。 因为奴隶制的朝代比较久远,加上那时候文字也不统一,所以留下来的资料、记录多是记载重大事件,生活上的琐事则甚少记载,所以那时候的米价是个谜。 恒历以前的年份则称前恒多少多少年,比如莱朝建立的那一年就是前恒758年,而到了纪朝建立那一年则是前恒1391年,再往前因为都是传说,没有具体文字可考,则统称上古时期。 这里的上古时期也有三皇五帝,而且这三皇五帝都是做了大贡献的部落共主,没有大贡献的直接连传说类记载都没有,三皇分别为天、地、人,其中天为女,地和人为男,都长的千奇百怪,所以才说不可靠。 五帝则是红、橙、黄、绿、青五帝,其中红帝、橙帝和青帝为女,其余为男。 华朝从高祖石愆算起,到今年已经是第277年,石暄是第九位皇帝,按照王朝生命周期发展,确实是日落西山的时期。 这从米价就看得出来,到华朝第二皇帝太宗时期,更是高度重视农业发展,米价又降了一点变成25文每斗,第三位皇帝仁宗时期,继续重视农业生产,米价又降了5文,到第四位皇帝高宗的时候终于进入了粮价最低期14文每斗。 第21章 这段时期也被称为“四帝之治”,比前朝的“三帝之治”更加繁荣昌盛。 可惜到第五位皇帝道宗这里,因为她能力平庸,又喜好追求长生不死,也不知道是不是踩了神高祖脚印,一个劲的炼丹,结果加速了她的死亡,华朝就是从她这里开始走了下坡路,米价升到了26文每斗。 到了第六位皇帝成宗,她倒是不像母亲那样追求长生,而且也颇为努力,可惜资质太差,就像现代人瞎忙活一样白辛苦,但好歹人家有心,所以她女儿和大臣给她定了成宗,米价勉强维持在每斗30文左右。 到了石焺的母亲,第七位皇帝英宗这里,米价直接一路飙升,最高时达到每斗70文左右,如果说前面两位是平庸帝,那这位就算得上昏君,不仅不重视农业生产,还刚愎自用,听不得不好的话,宠幸奸臣,屠杀忠臣,在位二十三年,把昏君的潜质发货的淋漓尽致。 英宗挺好听的,却不是个好的庙号,典型的明褒实贬,要不是后代据理力争,或者说给力,庙号可能比这还差,这也是她能获此殊荣的根本原因。 英宗种下的恶果,导致到了石忞皇祖母武宗时期,发生了著名的八王之乱,历时一年方才平息,参加叛乱的八王犯了叛国罪,依律被贬为平民后在菜市场斩首,家属则被赐予毒酒赐死,王府所属官员也全被斩首,家属发配东沙,非诏令不得离开。 平息内乱之后,华朝元气受损,米价一度高达80文每斗,武宗只得与民休养生息,期间整顿了一下吏治,可惜决心欠缺,力度不大,收效甚微。 在石忞穿过来之前还发生了两次大范围的天灾,虽然武宗已及时采取措施,可范围太广,手段太落后,所以还是造成了不可挽回损失。 两次灾害,一次是发生大范围鼠疫,死了五百多万人,还有一次是大范围干旱,整个华国大部分地区颗粒无收,饿死者不计其数,据史料记载至少四百万。 华国人口最多的时候也就一亿三千多万,这一年就去了近千万,对华国各方面的打击都是不可估量的,正真的日落西山之势! 人祸、天灾,各种各样的麻烦接踵而至,让武宗忙于应付,疲于奔命,好在能力尚可,用人方面又选贤任能,勉强在后期将粮价降下了二十文,降到了每斗58文左右。 可石暄即位后,不仅不图振兴,发展生产和农业,反而各种恣意妄为,想一出是一出,像御驾亲征这件事,她根本可以不用去,但就是因为她想去,她就会不择手段的达到目的,哪怕妥协让步都可以。 像那天晚上突然召集群臣,也不是第一次,多的大臣们都已经不想吐槽,因此被贬的官员不计其数,加上宠幸奸臣,把石焺好不容易带正一点的风气又偏到了原来的轨道上。 所以才三年多的时间,就轻轻松松的把粮价弄高到每斗78文左右,石忞咋听这个粮价的时候还是很诧异的,因为现在的粮价也就比皇祖母在位时最高粮价少了两文钱,刚好够买一串冰糖葫芦。 本来觉得形式还可以的石忞知道这个情况之后,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拿着邢博恩给她新书直接回了宫,邢博恩则回家陪家人吃了饭之后才回去的。 一个人在殿内看完书中藏的信件后,石忞就像往常一样把书放在了书房的书架上,信封则放到了挂画后面的暗格中,三年多下来已经有两百多封,信封上只写一个日期,信内也不会出现具体人名和落款。 暗格是她无意中发现的,写信的要求也是她通过信件提出的,还对了一些暗语,为了不被其他人发现,她特意在信中要求陈季元看完后就把信烧了。 陈季元出宫后就在京城置办了一间院子,还把老家的母亲、爹和哥哥一家都接了过来,开了家书店,做幕后老板,日常管理则是她哥和嫂子,她自己则负责情报收集。 五天一报,写好后放在书里,第二天邢博恩就会到书店来买书,实际上是对暗号,然后把夹有密信的书带回去给石忞。 如果她有要查的事或者其他要求也会写信,然后拿给邢博恩带出去,每到年底还会带五十两银子给她,对于肯办事且忠心的人她也不会吝啬钱财和官位。 五十两银子和电视里动不动就几百两、上千两、甚至以万位单位的情况来说确实很少,但在这里却不是一笔小数目。 她一个太子一年的年俸都才800两银子加2000旦粮,因为她和自己的宫侍吃住都在宫中,所以粮食年底发的时候会直接划到国库,到手的也就800两银子,一下子就拿出去五十两,真不算少了。 在宫里虽说衣食住行都不用花钱,逢年过节还有长辈赏赐,但六位侍读的月钱、宫侍的赏赐等一年下来也要花不少,来了九年加上原主攒下的,全部现银和金子换算下来,加起来也就一万两多一点,全被她放在自己的库房里存着。 华国的钱币制度,铜钱、银子和黄金都流通,但市面上主要流通的是铜钱,银子和黄金都是权贵之家或者大户之家、有钱人家才有,银子流通率高于黄金低于铜钱,黄金流通率最低。 1两黄金=50两白银=50000钱 1两白银=1000钱(钱是铜币的单位),1文钱约等于现代01-2元,物资充裕的时候钱就值钱,通货膨胀率低,物资匮乏的时候钱就不值钱,通货膨胀率高。 华国的货币制度和货币都是在前两朝的基础上再优化的,所以比起前两朝也更加合理一些。 第22章 重量单位,前两朝都是以斗和石为单位,高祖自己就姓石,为了避讳就改成了旦,她还觉得斗不太精确,正好渠末有人发明了称,就把最低重量单位改成了斤,1旦=100斤=1000两。 长度单位这一块,三朝倒是一脉相承,都是米,而且都用木尺或者线来衡量,1米=100厘米。液体体积单位:升,一升等于4斤。 田地面积单位:亩,一亩等于650个平方。房屋面积单位:平方,一平方等于长一米宽一米的正方形面积。布的单位:匹,一匹等于30米长。这三个都是适当的进行了优化、统一。 这次陈季元给的情报全是布拉克国来犯和石暄决定御驾亲征的消息,大部分她自己已经知道,小部分不知道的信里也进行了补充。 陈季元收集的情报一直都是朝堂的信息,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直到今天去东市走了一圈,她才发现自己对民生知之甚少,当下便提笔写了一封回信,让她以后多注意报送一些民生的信息,甚至比较奇怪的也可以报给她。 既然给了她监国的头衔,她就做好自己能做的,按时去上早朝,坐在皇座上的时候,并没有天下在握、指点江山的感觉,反而心事重重,不敢有半点出错。 虽然石暄带走了不少大臣,但留下来的更多,和她但凡有点关系的都被留了下来,比如她六个侍读在朝的家长,甚至还留下了一个顾命大臣。 “顾命大臣”前朝、本朝都没有这个职位,完全是石暄为了架空石忞这个监国太子特意设置的,方便她远距离遥控指挥,所以担任这个职位的也是她喜欢的宠臣之一——杨志宏。? 第十二章 “顾命大臣”前朝、本朝都没有这个职位,完全是石暄为了架空石忞这个监国太子特意设置的,方便她远距离遥控指挥,所以担任这个职位的也是她喜欢的宠臣之一——杨志宏。 昨天颁布诏书任命的时候,她站在前面只听见了对方的声音很低沉,今天才是第一次见杨志宏的正面,长得尖嘴猴腮,穿着秀孔雀补子深蓝色的三品官服都不像大官。 通过陈季元收集的情报,杨志宏的事迹和性格她也略知一二,出生贫寒,家中次子,承光三十一年进士出身,短短十五年就从一个九品芝麻官爬到了现在正三品大理御承的位置,野心之大,手段和心性之狠辣绝非一般人可比。 “顾命大臣”这个职位虽然没有品级,但职责却以诏书的形式确定下来,借她从未参与朝政、不熟悉政事为名,特好意让杨志宏协助处理,实际上就是石暄自己遥控指挥,杨志宏具体处理。 所以整个早朝杨志宏就像走过场一样,自己提问题,自己解答定事,别人提问题,还是由他解答定事,最后才会敷衍似的问一句“殿下以为如何?”。 她一个没有实权的傀儡太子能说不行吗?不能,而且还不能把自己的不满表现出来,所以从头到尾她都敷衍得很认真。 她走的时候听见大臣们三呼千岁的声音,觉得简直比之前坐在皇位上接受礼拜时听到的还要讽刺。 因为坐在上面她得以看见下面的大臣,所以也知道了一些人的心思,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完全不是一个样,大致分为三类,一类是忠于她母亲,都希望她做好傀儡就行,占三分之一。 还有一类是心怀国家忠于国家的忠良之才,希望她能有所作为,不要被杨志宏这个小人所摆布,看到她今天的表现都很失望,占小部分。 还有一类是混吃等死,只要不损害到他们的利益,无论她还是杨志宏怎么做都无所谓,这群人普遍年龄偏大,这种占了快大半。 散朝之后,石忞就去思学房继续学习了,她一个无权无时的傀儡太子,还是好好读书吧。 下午回到长禄宫没多久,杨志宏就带着一堆文书来让她签,杨志宏能装的很恭敬,她也能装的很无辜,事是你办的,字让我来签,锅让我来背,这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嘛。 她索性借着诏书上说的自己什么都不会,又把态度摆好,给杨志宏戴了不少高帽,才让他高高兴兴的把文书都拿回去自己签了。 想到今天早上上朝的情形,她索性满足了杨志宏他们的愿望,没有重大事件不用来找她,他自己看着办就行,早朝她三天才会去一次,其余的也交给他主持。 没想到太子殿下这么上道的杨志宏高兴的回去摆了宴席,把在京高官都请了,会来的他不请都会来,不来的请了也不会来,他心里也记了一本账。 另一边,石暄带兵出城没多远,就将人员分成了两拨,她带着三千骑兵和几名亲信文武官员先行,以每天一百公里的速度前行,石栭则带着剩余的人以每天四十公里的速度在后面追赶。 即使每天行军如此之累,喜欢对练的石栭还是要人陪她练一会,从将军到士兵不是被她打趴就是求饶,高兴的以为自己武功已经所向披靡。 事实上是将军士兵碍于她的身份让着她的,行军这么累,随便跟她过两招求个绕,或者装成被打趴下就可以回去休息,谁还真打! 石暄带着行动迅速的骑兵,只用了十八天就赶到了北沙境内,大臣建议她先去省会城市南陵安顿,顺便和当地兵力汇合,然后再徐徐图之。 可早就渴望在战场上一展风采的石暄哪里听得进大臣的建议,带着军队就直奔前线,还把话多建议多的文官安排去了南陵。 第23章 每次只要一想到这次御驾亲征能像高祖、高宗那样让自己的英明流传万古,石暄就兴奋的睡不着觉,她不信她集结的三十万大军还打不过布拉克的十万游牧大军,所以压根没想过会输。 石暄兴致勃勃的赶到昨天军报正在被攻打的犹崇县时,才知道犹崇县已经被攻下,看了看后面的三千骑兵根本不够攻城之后,灰溜溜的回了南陵。 布拉克从神朝开始就一直是中央王朝的附属国,中央王朝强盛,它就比其他附属国还乖还挺话,中央王朝衰弱或有机可乘它就肯定会来咬一口,不把肉咬下去,也得把血带走。 加上布拉克的王座并不像华国这样上下辈衔接,而是正真的强者为王,所以无论是它这个国家还是王座都有很大的不确定性,这也是他们不像其他附属国那样完全诚服的根本原因。 这一任布拉克国王是一位心机勃勃且文武双全的野心家,已经在位十三年,每年遣使来繁都朝贡都会买很多走私的最新武器回去,这么多年下来已经在华国安插了很多眼线,甚至还有据点。 经过多年的不懈努力总算买通了朝中大员,这次攻打华国就是他和内奸达成协议的结果。 建平四年6月,整个华国进入了炎热的夏季,即使只穿着两件很薄的丝质衣服,还是热的不想出门,放在井水里冰镇的西瓜就特别抢手。 往常休息日都会出宫在城内逛逛的石忞也歇了心思,在皇奶奶哪里待了一个早上,吃过午饭后又去母后哪里待了半个时辰。 自石暄御驾亲征后,石忞隔三差五就会和皇奶奶、母后一起共进晚膳,大部分都是直接在皇奶奶的永寿宫或者母后的安仁宫。 皇奶奶喜欢新鲜的小玩意,每次出宫她都会带些回来给她送去,而母后则比较爱安静,喜欢看野史,还特别喜欢给她和小栭讲故事,这些故事她都没听过,每次都听的很认真。 坐在御撵上回长禄宫的石忞,刚走到半路就遇到了着急求见的副统领左旋,因为雾冬她们在前面拦着,她进不来,便大声朝着石忞喊道:“殿下,臣有要事禀告!”。 近三个月断断续续的上朝,再加上这三年多陈季元的情报,现在还在京的四品以上官员她已经把名字和人对了起来,被石暄带走的任然还是只知道名字。 左旋就是内禁军副统领之一,另外一位副统领和大统领以及一千内禁军已经作为石暄的近卫随军出征,她现在就是内禁军的最高长官。 “让她过来”得到石忞的命令宫侍们才让开。 “恭请殿下安康,此事事关重大殿下可否屏退左右?”内心的波涛汹涌都比不上左旋脸上的汗水汹涌。 “他们都是我的人,无妨”看着身穿铠甲汗流浃背的左旋,石忞为她点赞,心想:还好御撵上有把大伞遮着太阳,自己才免于在太阳底下被毒晒。 “殿下,外禁军副军长罗布暔和顾命大臣杨志宏已反,繁都已被他们团团围住,现在他们正带着大约一千骑兵四千步兵通过了中南门,宫内只有两千内禁军恐难以抵挡,臣恳请殿下带上皇后、太后随臣从北门突围”左旋言辞恳切,已报必死之心。 要是别人来报,她可能会装一下害怕,左旋的话,算是任在朝武将中为数不多即年轻又忠君爱国的将领,她不想让她失望,“孤已有安排,左统领只需且战且退引他们到承天殿即可”。 左旋对这个太子殿下的印象一直不是很好,因为她和她心中的明君完全沾不上边,本以为她知道大臣叛乱后会手足无措、仓皇而逃,没想到太子殿下居然无一丝慌乱,还说已有安排,难道她早有准备? “是,殿下,臣告退”左旋带着满腹疑惑退了下去。 “关初,传孤命令,关闭所有宫门,所有宫侍待在屋里,非孤撤令不得出来,不遵令者斩。转道去承天殿”石忞说完接过凡秋递上的手帕擦了擦汗。 “是,殿下”路关初得令后就另外带了两个宫侍、两个侍卫去传令了。 到承天殿后,石忞才感觉凉快了很多,等了很久的好戏总算是随着刀剑声、呐喊声的逼近要上演了。 左旋一路按照石忞的指示且战且退尽量保存实力,退到承天殿的时候还有一千多人,就在殿外筑起了一道防线。 紧跟不放的杨志宏和罗布暔也带着军队全涌进了承天殿外的大广场,本来只有些内禁军站守的空旷大广场这会全是人,两军对持一触即发。 早就把皇位当成自己囊中之物的杨志宏,不想看着承天殿被血污染,招晦气,便让人上前去喊话,“顾命大臣有令,投降者不杀,交出太子者封侯赏百金”。 “杨志宏、罗布暔,你们这两个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不太会骂人的左旋本来想骂狠一点,但有点卡壳。 全场虽然人多,但大部分都是禁军,各司其职倒是很安静,左旋的话一字不漏的全进了杨志宏的耳朵里。 虽然他就是个乱臣贼子,但最听不得也是别人说他是乱臣贼子,就在他发飙准备下令继续攻打的时候居然听见了软弱太子的声音。 “只要你放了他们和孤的家人,孤随你处置”这么重要的好戏,怎么能缺了她这个主角。 看到石忞从殿内出来的杨志宏高兴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还以为你是只乌龟,只知道缩在壳里,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好,我答应你了,让他们放下武器靠边站”。 第24章 一直以为能绝地反转的左旋此时一脸蒙逼,看着这个给她希望又让她绝望的太子,真的是一言难尽,眼巴巴的看着太子微摇着头用眼神哀求不要听那个乱臣贼子的。 看着左旋动作和心里想的,石忞是既感动又不忍心,但最后还是狠心下了命令,“按他说的做”,语气不容置疑。 没能保护好皇宫和太子的左旋觉得愧对国家,愧对祖宗,想以死谢罪,还好被看着她的石忞知道心思后及时制止才没有酿成悲剧。 被太子小声阻止的左旋,这才想起太子最少现在还没事,既然太子让她这样做,那她就按她说的做,之后她再想方设法救出太子殿下。 看到左旋这么想,石忞才放了心,在左旋的带头下,没一会内禁军就全部放下了武器,退后站到了两边。 还有点理智的杨志宏并没有像个暴发户一样张牙舞爪的冲进承天殿,而是派人去把都城内所有七品以上的官员都宣到宫中来,他要让所有的官员见证华国的灭亡。 吩咐好以后,杨志宏才带着跟随他的官员和武将一起进了承天殿,还堂而皇之的坐上了那把他主子梦寐以求的紫色凤椅,真正坐上去的那一刻他突然不想再让出来了。? 第十三章 吩咐好以后,杨志宏才带着跟随他的官员和武将一起进了承天殿,还堂而皇之的坐上了那把他主子梦寐以求的紫色凤椅,真正坐上去的那一刻他突然不想再让出来了。 石忞和她的人则被控制在殿内一角,看着这群阶下之囚临危不乱高高在上的样子,杨志宏就很不高兴,非要说点话膈应他们,“你看看你,还是个太子,不就是出身好吗?狗屁都不会,她石暄不在的这几个月,那样不是我帮你做的?” 杨志宏骂完石忞,又骂吉春她们,“还有你们,明明只是些宫侍,搞的像比一般人高贵一样,高贵的是你们的主子,可不是你们,你们就只配低贱身份!”。 又把路关初、左旋等人也都大骂一通,连她的那些老师都没放过,整个殿内就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还全是在骂人,直到把石忞和她的人全部都骂一遍之后,杨志宏才心满意足的回到了宝座上。 知道有人叛乱,本来在各衙门工作的大臣们大部分逃回了家,小部份继续坚守岗位,逃回家的不情不愿的被带到了宫里,坚守岗位的倒是很积极,因为他们的忠君思想让他们想知道宫里和太子的情况。 所有七品以上官员都到齐之后,才有人把他们带往承天殿,看到平日较空旷的广场站满了身着甲胄的士兵,经过特意给他们留出的路的时候,不少官员已经心惊胆战,作威作福惯了的他们,早就忘了战场的冰冷和残酷。 本来还算空旷的承天殿,随着官员的有序进入,慢慢就站了不少人,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在让他们进来之前,杨志宏从皇位上站了起来,像往常主持早朝那样站在了前面一点的位置。 所以进来的大臣们看到他站在哪里已经习以为常,倒是看到太子殿下站在下面后有些诧异,比较忠君爱国的大臣看到太子还好好的之后,才放了心,看到杨志宏之后不屑的哼了一小声。 看到所有官员都站好之后,杨志宏才开了口,“看到外面那些禁军了吗?那都是我的人!你们的太子殿下如今已是我的阶下之囚”以为是罗布暔叛乱的官员们,没想到是这种结果,一下子炸了锅。 杨志宏看着这些大臣挣扎、不甘、懊悔、谩骂等等的蠢脸,高兴的乐不可支,就像欣赏着自己的得意之作一样。 为了今天这出戏,杨志宏特意引导这些官员,让他们觉得自己和司空慊是忠心耿耿的,罗布暔才是有反心的,所以他们进来之前他还特意让罗布暔回避了一下,这会他一出来,更是把他们吓得够呛。 身为现在外禁军最高指挥官的副军长罗布暔,一直表现得很镇定,杨志宏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就像一个傀儡一样。 杨志宏吼了一声“安静”,大殿内才慢慢安静下来,“很好,古语有言:良禽择木而栖,我希望你们能够慎重考虑清楚再做决定,牢里关着的那些人就是很好的例子,……选择跟我的站在我的右手边,选择跟那个废物太子的站在她那边,一炷香内必须选择,不选者斩首”。 见风使舵、混吃等死的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站在杨志宏这边,他们还清楚的记得两个多月前没参加杨志宏宴席的那些官员,已经陆陆续续被关进去了十几个,听说每天都被用刑打的半死不活。 还没来得及被巧立名目抓进去的少部分忠君爱国大臣和石忞有些关系的也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石忞,因为在前者心里,名节比生命更重要,而后者去了那边也不会被信任。 倒是石暄一手培养且特意留下来的一部分亲信成了犹豫不决的人,因为他们考虑到皇上现在带兵在外,之后要是杀回来,按皇上的性格,要是敢跟杨志宏,死的第一个就是他们,可要跟石忞他们又怕死。 石忞从开头到现在都没有再说话,就安静的看着杨志宏一个人表演,大臣们被迫抉择。 眼看一炷香快要燃尽的时候,犹豫不决的人才不得不做出了抉择,大部分都选择了杨志宏,只有两个人选择了石忞。 杨志宏看见大部分人都选了自己,十分满意,“既然已经选完,那我们的戏也该落场了,顺带送你们一个好消息,让你们彻底死心,石暄已经死了,在战场上被人一箭穿心而死!华朝完了,我是代我主子司空慊来拯救华朝拯救你们的,知道吗? 第25章 你们要感谢我家主子,不然等着你们的就只有国破身死”看着面前这些毫无反应的大臣,志得意满的杨志宏没了逗弄的兴趣“来人,将废太子一众全部推出大承门外斩首”。 “慢!你的戏是完了,可孤的戏还没开始,母皇吉人自有天相,定会长命百岁,乱臣贼子休得妖言惑众”石忞语气镇定自若,仿佛一点也不怕死。 本来一脸木讷或着急的大臣们都看向了石忞,而且一脸吃惊,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么霸气侧漏的太子,简直和往常毫无主见事事听杨志宏的软弱太子完全判若两人。 “拿下乱臣贼子杨志宏,将跟随他的一众大臣全部围起来” 得到石忞指示的罗布暔才终于恢复了活力,迅速改变剑锋,按太子殿下的指示把杨志宏他们控制起来。 罗布暔之所以表现的像傀儡,是因为杨志宏几次拉拢他都于事无补之后,改变策略变成了下药,正好接到太子殿下密令将计就计,就装成中了他的毒,不得不听他的话,每月拿解药,算起来也就半年的事。 而石忞之所以半年前就能指挥动他,是因为他也是皇祖母给她安排的助力之一,否则他一个禁军大将军,哪里是她一个无权的太子能指挥得动的。 得益于陈季元情报的给力,早在一年前石忞就开始特别关注杨志宏了,发现他和布拉克有联系后,更是重点关注,在知道是他指示别人极力怂恿石暄御驾出征的时候,她就猜到布拉克这次贸然侵犯十有八九和他有关,只是苦于无证据。 最让她没想到的是,杨志宏居然只是一颗棋子,而真正的幕后黑手居然是贤名、学生都满天下的司空慊,还真是和她皇祖母说的一样,典型的伪君子加老狐狸。 虽然没猜中最后黑手,但她针对杨志宏提前做的准备也是刚刚好。 俗话说要想使人灭亡就要让人先疯狂,所以她刻意避其锋芒,把什么都交给杨志宏处理,自己则该上课上课,该出去玩就出去玩。 实际上近三个月来,她通过邢博恩他们六人和时不时出去玩,间接或直接的和一些人进行了联系,今天站她这边的,因此她的那些老师们,还有邢博恩他们的双亲,以及皇祖母留下的暗棋,都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她。 让她没想到的是,那少部分忠君爱国的臣子和石暄那两个亲信居然也会在她明显处于弱势的时候选择她,剩余的人选择杨志宏她是一点也不奇怪。 再加上有罗布暔这个绝对底牌在手,她根本不怕人造反就怕没人上钩,幸好杨志宏没有让她失望,即替她名正言顺的剔除那些朝廷蛀虫拉好了名目,又为她这个原本的傀儡太子在朝中站稳当了垫脚石,真很给力! 突然被迫大反转的杨志宏根本接受不了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傻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失魂落魄的从凤坐上跌落下来,边挣扎边不甘似的吼道:“你们居然联合起来坑我,老子不服!你们要是敢杀我,我主子就带兵回来把你们都杀了!”。 “杨志宏勾结布拉克国,意图谋朝篡位,犯叛国罪,按律诛其全族,九族三代不得参加科考,其余跟随叛国者同罪,立即执行,左旋带兵查封抓捕,左都御使呈亭监斩,刑部彻查此案,礼部即刻出榜安民”石忞直接懒得跟他废话。 其余跟随叛国者指的是跟着杨志宏一起攻打皇宫的,不包含选择跟随的大臣。 迅速被拉走的杨志宏不甘的放狠话道:“石忞你这个乌龟王八蛋,死了我都要变厉鬼缠着你”。 “微臣遵旨”没想到最后真的绝地反击的左旋这会对太子殿下是心服口服,高兴的领命而去。 “微臣遵旨”左都御使呈亭是呈曼的母亲,早在之前殿下与他们密会时,她就知道这个殿下绝非看到的那么简单。 “微臣遵旨”选择站在石忞这边的刑部官员和礼部官员领命而去。 看到所有大臣看自己的眼光都多了一丝敬畏,石忞很满意,不枉费她韬光养晦这么久。 “殿下,饶命啊,臣等也是被杨志宏那乱臣贼子胁迫的”看见太子殿下已经把杨志宏那伙叛贼从重处理,墙头草似的选择了杨志宏的大臣们全跪在地上开始求饶,仿佛之前麻溜选择杨志宏的不是他们一样。 看着这些人,石忞真的是半点怜悯之心都没有,拿着朝廷优厚的俸禄却干着尸位素餐的事,可石暄那边现在都还情况未明,也不知道杨志宏说的是真是假。 无论是真是假,贸然杀死这么多大臣,对她这个还未上位太子影响都不好,这还没当皇帝就这么嗜杀,要是当了皇帝谁还敢给她做事,当她的臣子? 可光罢免他们的官职,她又觉得不解气“孤也不是嗜杀之人,但你们犯的罪你们自己清楚,你们说,孤应该怎么罚你们?” “革去官职,贬为平民”一个穿着七品官服的官员缩着脖子认命的回道。 “发配东沙,永不回都”一个六品的官员倒是比前面一个看得通透,要是罚的这么简单,殿下根本就不会问他们。 看到太子殿下任然没说话,一个五品的老官员颤颤巍巍的说道:“革去官职,永不录用”。 石忞还是没有说话,一个四品老官员绝望的又加了一句“再加抄没家产”。 “再加子孙三代不得参加科考”当一位三品官员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被其他人用仇恨的眼光看了一眼。 第26章 可即使这样石忞也还是没有说话,因为他们中间官职最高的正二品大员一直在装沉默。 可能是感觉到了石忞的目光,也可能是终于发现就他没说了,才悔恨的说道:“按律犯官斩首,抄没家产,家属发配东沙,子孙三代不得参加科考”。 其他官员不知道按律是这样处置吗?他们当然知道,之所以不说,是善于揣摩上位者心思的他们从太子殿下的话中听出有意要放他们一马的意思。 所以抱着侥幸心理,再加上他们觉得太子殿下肯定会顾全大局,法不责众,一下子失去这么多官员,朝廷必将停摆,故而有恃无恐,可随着太子一直沉默以对,他们的希望也一点点被扼杀。 就在承天殿即将陷入安静之时,由远及近的“军报,八百里加急……”喊报之声传入众人耳朵,没一会就到了殿外,一个急匆匆满面疲惫的传讯兵跑了进来。 无论是外面正在有序撤退的众多外禁军,还是殿内聚集的众多大臣,都不在她关注范围内,她只要把急报送到太子殿下手中就算完成任务。 所以一进殿就直接朝身穿太子服饰站在中间的石忞走去,直到快到跟前才把背上背的信筒拿下来递上前行礼道:“恭请殿下安康,此乃三川八百里军事急报,请殿下预览”。 站在不远处的吉春机灵的上前接过信筒,将里面密封好的信件拿出来双手递给了石忞。 石忞接过密信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阅览,而是收了起来,“一路辛苦了,先下去休息”。 “是,小的告退”传讯兵行礼后后退三步转身离开大殿。 听到传讯兵说军报来自北沙的时候,本来渐渐心凉的罪臣们仿佛看到了希望,若杨志宏说的是真的,那朝廷此时就是用人之际,他们的希望也就多了一分,可没想到太子殿下看都没看就将信封收了起来。? 第十四章 听到传讯兵说军报来自北沙的时候,本来渐渐心凉的罪臣们仿佛看到了希望,若杨志宏说的是真的,那朝廷此时就是用人之际,他们的希望也就多了一分,可没想到太子殿下看都没看就将信封收了起来。 “孤并非嗜杀之人,但若不对你们进行惩罚,《华律》便形同虚设,又如何令行禁止,让万民臣服?”石忞说完停了一下,看向那些罪臣,虽然全都低着头,但心里想的却是大不相同。 “罪臣等罪该万死”心情像坐过山车一样的罪臣们,尚存良知的已经羞愧的无地自容,头低的更低,为了活命的则完全逢场作戏,即使面上做的再好,心里想的却让人不忍直视。 石忞沉稳自信的走上了台阶,直到端正的坐在紫色凤位上才开口道:“尔等行为与叛国无疑,但孤看在你们是被胁迫的份上,故而从轻发落,所有犯官一律革职查办,永不录用,由吏部负责,抄没全部家产,由户部和刑部共同负责,三天后犯官及其家属全部发配渔西,非诏令不得离开,子孙三代不得参加科考”。 “多谢殿下不杀之恩”罪臣们总算是保住了性命,这声感谢大多发自内心,因为他们怕死,否则之前行为也不会如此墙头草。 没一会,罪臣们就被内禁军全部摘去官帽、脱去外面官服压入大牢。 “微臣遵旨”被点名的吏部、户部和刑部官员上前行礼领命而去。 “殿下英明”在太子少师轩辕墨的带领下,剩余的几十位大臣行礼高呼之声响彻承天殿,直到此时此刻他们才真正臣服于这位年轻有主见且又不嗜杀仁厚的太子殿下。 石忞并没有迷失在这些称赞声中,反而忧虑重重的打开了被她藏于袖内的密信,下面的大臣们也都一脸凝重的看着她的动作。 石忞看了大约半炷香,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最后竟以袖掩面大哭起来,信掉在地上而不知,心里更是五味陈杂、波涛汹涌,掉在地上的信,在轩辕墨的授意下,吉春捡起来递给了她。 迫不及待接过信件的轩辕墨看完后,脸色也是十分难看,想着一个一个的传阅耗费时间太多,索性将内容念了出来。 本来大哭的石忞,听到老师念信之后,声音也故意小了一些,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大殿内的一切都在她的观察中,随着信件内容不断念出,大臣们有愤怒的,有小声咒骂的,也有极少数和石忞一样十分悲痛的。 轩辕墨念完信以后出列行礼奏请道“先帝驾崩,实乃被奸人所害,还请殿下节哀,司空慊勾结布拉克,害死陛下,拥立贵王为帝,不顾君臣礼法,人面兽心,妄为人臣,请殿下尽快登基以正天下,发兵讨此逆贼”。 急报密信是三川省的省首发来的,大约八天前,当今陛下石暄集结的三十万大军总算是全部抵达北沙,一心想着建立不朽之功、成就万事英名的石暄只让最后到的三万军士休整了一天。 就在司空慊刻意怂恿下,不顾其他大臣武将反对,向布拉克发起了反扑大规模决战,开始两天确实势如破竹,很快就收复了全部失地,以至于石暄更加志得意满。 在对布拉克了解有限的情况下,不待军队休整,第三天石暄就率兵直接攻入布拉克境内,敌情不明,孤军深入,当晚就中了布拉克国王设下的陷阱。 晚上混战中,石暄中箭而亡,司空慊带着她的尸体和贵王在上万军士的拼死护送之下最终成功突围返回北沙,在陛下驾崩消息不胫而走的情况下,司空慊第二天假传圣旨拥护二殿下贵王石栭为帝,并迅速发文各省。 第27章 石忞猜也就是在这一天,司空慊向杨志宏下了拿下繁都的命令,所以杨志宏得到消息比她早一天,准备之后第二天也就是今天就下了手。 发密信的之所以是三川,而不是离北沙较近的西沙、东 沙、万沙和故章省,是因为这几个省早就被司空慊有预谋有手段的完全掌控于手中,他既然拥立了傀儡皇帝,自然也就名正言顺的归顺了他们。 可在朝中有太子殿下监国的情况下,再加上华国明文规定的立长制,其他的省份并不买司空慊的账,所以紧邻故章的三川省首知道后就第一时间写了密信送往京城。 并第一时间组织本省军力严守城池,而石暄集结的三十万大军除了与布拉克对战折损的十多万之外,中埋伏后各自往回逃散的十多万残兵大部分被司空慊收拢,小部分则成了逃兵,司空慊拥立石栭为帝后,先后有两万人逃入三川。 加入三川守城军,而司空慊大军如果要攻入繁都就必须经过三川或者绕道万沙,走万沙那边绕路不说,军备粮草等也要随军大规模转运,实在非智者所选。 而司空慊是比狐狸都还狡猾的人,既然能勾结布拉克,又布下杨志宏这颗暗棋颠覆华朝正统,他一定不会选择万沙这条即远又费时费力的路。 其他的大臣看到太子少师的奏请后,殿下一直没有答复,反而哭得更厉害,也都统一口径行礼奏报道,“请殿下节哀,尽快登基,以正天下,讨伐司空慊等逆贼”。 整个大殿上百名大臣竟然只有之前选择跟石忞的那两个大臣和石忞为石暄的驾崩而哭泣,其他的大臣虽面色悲痛,眼神却暗藏喜色。 已经收声慢慢平复的石忞,此时的内心即忧虑又烦躁,她没想到道貌岸然的司空慊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扶持才十二岁的石栭为傀儡皇帝,华国本来外乱就还未平,现在内乱又起,石暄倒是一死百了,留给她这么个烂摊子,她真的是有苦无处说。 有那么一瞬间,她有种想跑路的冲动,可是这一跑,拯救日落西山帝国的任务也就随之化为虚无,而她也将活不过四十岁,绝对的短命之人,可她还想活,不想那么早死。 就在石忞思考的时候,本来在哭泣的那两位大臣也平复下来,和轩辕墨他们一起在下面紧皱眉头苦想对策,否则一旦司空慊那逆贼攻打过来,他们也将死无葬身之地。 要是刚穿越过来那会,让她马上当皇帝开始这个任务,石忞完全没有一点把握,而且极有可能把整个华国带向深渊,但经过这九年多的不断学习和皇祖母的谆谆教导,她已非吴下阿蒙,拼尽全力,结局尚未可知。 刚刚她之所以内心烦乱,是因为没想到会在这么突然的情况下继承帝位,按照这里普遍较长寿的情况下,石暄再活个二三十年完全没问题,最惨的情况,她若不采取其他手段,可能就算活到四十岁也不一定能继位。 远的不说,就说她这世的母亲石暄就是熬到快四十五岁才登上的帝位,就算她运气好点,石暄只活到六十多岁,那她也还得等十多年,她现在都已经十八岁,再加十多年,离四十岁估计也差不了几年。 几年内就想挽救一个日落西山的帝国,无异于痴人说梦,所以刚想到这个事实的时候,她几天都睡不好觉,虽然石暄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石暄,但血缘亲情毕竟摆在那里。 谋杀自己的母亲总是大逆不道,她也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便在心里留了个底线,倘若她二十九岁时都继位无望,再另行打算,在那之前做好她这隐形太子即可。 所以压根没想过石暄才在位三年多就会突然驾崩的石忞,即手足无措,也没做好心理准备,所以心中烦乱也属正常。 既然不想再和前世一样短命,她只能下定决心放手一搏,为自己也为华国的子民拼上一拼,心也终于冷静下来,这才看见大臣们面带愁容眼含期待的看着自己。 “请殿下节哀,早日登基,以正天下,发兵讨伐逆贼”轩辕墨等人再一次奏请道,声音决绝而悲恸。 眼睛红肿声音哽咽的石忞终于开了口:“母皇为国出征,驾崩异乡,孤悲痛欲绝,小栭不过无知幼童,竟被乱臣贼子司空慊挟持为帝,孤身为长姐亦有教导失职之责”说到这里停下来,擦拭了一下眼睛。 “请殿下节哀,早日登基” 众大臣 “非常时期,非常对待,值此危难之时,登基事宜一切从简,由礼部全权负责,越快越好,吏部尽快核实京官空缺,拟定举荐名单,兵部迅速发文调动衡中、流月各一万兵力前往三川助守,对出兵事宜,众卿可有良策?” “微臣遵旨”被点名任在殿内的大臣出列领命后又退了回去,已去办事的自会有人告知。 轩辕墨出列行礼道:“臣有本奏,逆贼司空慊恐已与布拉克相互勾结,此次领兵作战之人关系重大,臣举荐太子少傅谷运筹为元帅,太子少傅齐铭为先锋将军,内禁军副将七贵化、外禁军副将木兰雨为参军,左副都御史丰柚为监军”。 一直盼望着有用武之地的王长武见自己没有被举荐怒气出列大声自荐道:“臣自荐随军出征,对习武之人而言,最高的荣誉莫过于马革裹尸还,恳请殿下成全”。 本来嗓门就大,这会又故意加大了声音,弄得整个承天殿都是王长武的粗狂声音。 第28章 “臣有本奏,敌军势众,仅三川三万余兵力和调遣的两万兵力恐难抵挡,应加增调遣黔山边军三万、务川两万,另再调代河、丹中、下谷和四平各一万拱卫繁都”兵部尚书邢安出列禀报道 “臣有本奏,举荐内禁军副统领左旋为先锋将军”工部尚书赵程凡紧皱眉头出列禀报道。 其他有想法的大臣也都先后有序说了出来,但因为石暄之前出征已将在朝大部分武将都带走,以至于大部分大臣推荐的石忞都没听过,看来她以后要了解的官员不能只是四品及以上的。 “传孤旨意,封太子少傅谷运筹为征西大元帅,太子少傅齐铭、王长武为征西副元帅,内禁军副统领左旋为先锋怀远将军,内禁军副将七贵化为先锋武义将军,外禁军副将木兰雨为参军武德将军,左副都御史为监军。 另由兵部发文再增调遣黔山边军三万、务川两万助守三川,再调代河、丹中、下谷和四平各一万拱卫繁都”最后石忞集思广益采纳了自己认为合理的建议。 谷运筹他们都是皇祖母武宗为她特意挑选的老师,人品、能力、经历和性格自然都是拔尖,官衔虽未登顶,但也算是位极人臣,能让他们甘愿领命的不是建功立业,而是为了守护心中的理想信念和身为华国大臣的责任,有他们出马,石忞的心里也有了底。 “(微)臣等遵旨,谢殿下隆恩”被石忞点到名的大臣都在第一时间出列,但因她一直未长时间停顿,故而现场才一起领旨谢恩。? 第十五章 “(微)臣等遵旨,谢殿下隆恩”被石忞点到名的大臣都在第一时间出列,但因她一直未长时间停顿,故而现场才一起领旨谢恩。 出兵事宜定下之后,石忞便让大臣们散了,让他们各自回府衙继续工作,她也想给他们放假压压今天的惊,可是现在国家内忧外患,时不我待,何谈休息? 离开承天殿之后,石忞才下旨解除宫中封锁令,去了母后住处安仁宫。 皇后文昱得知顾命大臣杨志宏造反消息后就坐立难安,她很想去前面帮自己的孩子,可一想到石忞特意派长禄宫掌总管路关初来交待的,让自己不要外出。 而她也有自知之名,只怕这一去,能帮上多少忙先不说,一个不好还会帮忙不成反添乱,所以几次走到门口又走了回来。 “启禀中宫,太子殿下来了,已快到门外”守门的宫侍看到太子的仪仗队过来便急匆匆的跑进来行礼禀报道。 听到大女儿来了,文昱这才放下心来,高兴的迎了出去。 “女儿给母后请安,母后万福安康”石忞看到迎出来的母后连忙一步并作两步快速上前请安。 文昱看到完好无损的大女儿,便知道杨志宏的叛乱已被平息,深感欣慰,“忞儿免礼,辛苦了,快随母后进殿内详说一下”。 被母后拉着手往里走的石忞,内心实在不忍,得知石暄驾崩,当着那么多大臣的面,她身为女儿,若是毫无悲痛之色,定会被世人认为是冷血、无情之人,与她十分不利,所以她才会哭的那么伤心。 但若是她母后知道这个消息定会痛不欲生,因为石暄和文昱并非政治婚姻,感情颇深,她身为女儿更是看在眼里,既不忍心,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说此噩耗。 索性顺了母后的意,跟她说起了杨志宏反叛和自己平叛的大致经过,本就西挂将沉的太阳终于没了身影,只剩大片大片的红霞照耀着整个繁都和皇宫。 “忞儿处置得甚为妥当,颇有先帝之风,以后定是明君圣主,为娘已让人备好晚膳,忞儿用过再走”对于石忞能如此快速的平定杨志宏之乱,文昱是满脸自豪,连连夸赞。 看到母亲这么高兴,石忞更是不知如何开口,可若是不说母后总有一天也会知道,“就依母亲,不若让人请皇奶奶过来一起用膳”,长痛不如短痛,索性饭后一起说了。 皇奶奶年事已高,石忞怕她知道后身体有个万一,故严令封锁任何叛乱等不好消息传入永寿宫,加上皇奶奶最近醉心于逗弄兔子,到现在知道的估计比她母后还要少。 祖、媳、孙三人一起和和乐乐用过晚膳后,石忞终是找了个比较合适的时机将母皇驾崩之事和司空慊叛乱之事简略的说了出来。 当初石暄不顾劝阻非要御驾亲征的时候,文昱就做好了她可能会受伤身陨的准备,没想到的是现在成了现实,对她的打击依然不减分毫,几近悲痛欲绝。 倒是明面上什么都不知道的皇太后赵环只是晃了晃跌坐在座椅上,闭目沉思一会就缓了过来,“国不可一日无君,忞儿还是尽早登基,化悲愤为力量,早日发兵平定叛乱才是”。 “皇奶奶所言甚是,孙儿已封老师谷运筹为征西元帅,明日领三千精骑直奔三川,另已调动大军平叛和拱卫繁都,定会迎回母皇遗体,救出小栭,请皇奶奶和母后放心”怕皇奶奶和母后因此乱想,石忞简要的说了一下自己的安排。 赵环微微点了点头,“如此甚好,老身虽已年迈,但需要皇奶奶帮忙的时候尽管来找老身,老身的话还是有些用的,另外以老身看,择日不如撞日,登基的事宜早不宜迟,选个就近吉日即可”。 “孙儿谨遵皇奶奶懿旨”皇奶奶的意思和石忞不谋而合,她若不登基则名不正言不顺,外出征战的将士也没有底气,她自己行事也多有不便。 第29章 石忞回到长禄宫的时候已是满天星辰,即使来这里已经九年多,也看了九年多的绝美星空,但只要仔细看还是忍不住感慨这里夜空如此纯净而绝美。 入夜后,整个繁都也凉爽了很多,解禁后繁都又恢复到了以往的热闹和繁荣,尤其是夏天的夜市更是热闹非凡,人气颇高。 石忞刚入殿内还没来得及坐下,就有宫侍来报礼部左侍书、吏部右侍书等人求见,问了宫侍才知道吏部右侍书已来多时,不悦的呵斥道:“传孤旨意,凡是大臣求见隐瞒不报者一律以欺君罪论处,宣”。 “微臣遵旨,请殿下恕罪,微臣以后再也不敢了”随侍一旁的路关初虽未被石忞直接点名道姓,但让宫侍延缓再报的就是她,因为她觉得殿下和皇后她们用晚膳更重要,但没想到却因此惹殿下不喜,内心诚惶诚恐的跪地求饶。 “是,殿下”通传的宫侍领命后小跑下去宣吏部右侍书等人。 看着这个跟了自己这么多年的路关初,石忞真的是恨不得打她一顿,最后也确实是这样做了,罚了她二十板子,若以后再犯数罪并罚。 “臣吏部右侍书段云洁恭请殿下安康”自从承天殿领命离开后,段云洁就马不停蹄开始整理京官空缺和拟定名单,直到半个时辰前才整理好。 “臣礼部左侍书马杰恭请殿下安康”新帝登基此乃国之大事,所以马杰接到命令后就立刻和钦天监监正朱达商议登基日子和流程。 “微臣钦天监监正朱达恭请殿下安康”朱达和马杰是为同一事而来。 这三人除了朱达品级较低没了解之外,马杰是马图锦的父亲已经见过,性格机敏,与矮胖的身材极为不搭,段云洁是典型的瓜子脸,貌美性格沉稳,虽已不惑之年,却依然让人过目不忘。 朱达面容苍老,眼睛却炯炯有神,犹如点睛之笔,增添了许多生气,“众卿免礼” “启禀殿下,京官空缺名单和举荐名单初稿已出,请殿下阅览”段云洁不卑不亢的将名单呈上。 随侍石忞左右较近的凡秋将名单接过来,恭敬的递给自家主子。 石忞接过来之后大概看了一下就合上了,“孤知道了,段爱卿辛苦了,回去歇息吧”。 “臣遵旨,臣告退”段云洁本来以为殿下会问些什么,还准备了好多说词,没想到这么轻松就可以走了,自然走的比谁都快。 殿内除了长禄宫的人就只剩下马杰和朱达,两人对视一眼,达成默契后一起禀报道:“登基大典乃国之大事,需择吉日方可,三日后即难得的吉日,一应流程借已拟好,请殿下定夺”。 石忞从凡秋手里结果流程单,仔细看了一下,没有大半天根本走不完这些流程,“这就是按孤旨意精简后的登基大典?”。 “殿下容禀,因现在是特殊时期,臣等已竭尽全力将大部分流程精简删除,然我朝历来都是继位和登基大典同时举行,一般都会提前筹备,这次时属突然,以至毫无准备,从三天缩减到一天已是臣等极限”马杰据实禀报道。 当初母皇登基的时候她参加都是人在心不在,因为皇祖母仙逝,让她悲痛难当,只是木偶般照着流程走,这会听马杰这么一说,她倒是想起来了,确实花了三天,“三天太久了,改为明天,流程以此为准,辛苦卿等速去安排”。 “臣等遵旨,臣等告退”马杰和朱达行礼后也退了出去,原本还有三天时间准备,现在只有一个晚上,看来他们是不用睡了。 求见的大臣们走后,石忞并没有歇下,而是让路关初去把宫中六局的负责之人都叫了过来,让他们按流程按各局的分内职责协助准备好明日的继位登基大典。 皇袍现做肯定是来不及了,便让尚服局将母皇当初登基大典上穿的大典皇袍拿来改一下,仪仗等也都尽量能用现成的就用现成的。 这样算下来,她这个登基大典真的是够简单的,估计所有花费加起来都比不上她母皇登基花的五分之一。 该休息了吧,石忞倒是想,陆陆续续各省的发来的八百里加急密信、奏疏也已经堆满了她的书桌,在此非常时期,她不看怎么睡得安心。 每看完一封密信或者奏疏,石忞用朱笔批阅之后都会把重点抄在自己的记事本上,除了被司空慊掌控的北沙五省和繁都所在永安以外,其余三十个省已收到二十一个省的奏疏或密信。 剩下九个省都是比较偏远的边境省份,应该还要几天才能送到繁都,已收到的奏疏和密信,皆是表忠心之意,言词之中都是对司空慊的叛国通敌行为大加批判和鄙视。 有甚者没说一个脏字,却把司空慊骂了个狗血淋头,还连带着把他祖宗十八代都骂了,石忞看着都解气,也从这里看出天下官员还是心向她这个正统太子的。 在批阅奏疏期间,石忞还接见了老师轩辕墨和谷运筹,也从她们手里得到了两份官员举荐名单。 不是她不信任吏部的官员,而是京官一下子空缺这么多,正是一个安插人手的大好机会,有心之人自是不会放过,她可不想好不容易肃清的朝堂再弄得乌烟瘴气的,所以集思广益,选贤任能非常必要。 批阅好奏疏之后,她也收到了最后一份官员举荐名单,陈季元拟好邢博恩送来的,后面这三份名单都是石忞从承天殿出来后私下让人传话让她们秘拟的。 第30章 根据吏部的空缺名单和四份举荐名单,以及自己这三年多来通过陈季元收到的情报和邢博恩他们的风评,再加上自己的判断,石忞总算是连夜拟出了任命名单。? 第十六章 根据吏部的空缺名单和四份举荐名单,以及自己这三年多来通过陈季元收到的情报和邢博恩他们的风评,再加上自己的判断,石忞总算是连夜拟出了任命名单。 一直忙到深夜才睡下的石忞,天还没亮就被叫醒了,在吉春、喜夏、凡秋和雾冬的服侍下穿好了极为繁琐的登基大典专用皇袍和冕冠。 登基大典的冕冠和平常一样,有十二旒玉藻,长度遮脸。玉藻,指的是用五彩丝条作为垂绳,每条垂绳贯串玉珠。典礼上的皇袍虽然颜色任是正紫色,但图案和平常上朝的朝服大不一样,不是绣凤凰,而是绣十二种图案,有日、月、星、龙、山、火等。 除了内外衣,还有蔽膝、裳、大带等配件。皇帝登基礼服极为繁琐,即是为了显示出皇帝的尊贵地位,也是为了显示对上天的尊敬。 “陛下,礼部左侍书求见”在门边守着的路关初接到宫侍的转话之后连忙上前禀报道。 “让他进来”穿着这一身行头,石忞觉得一会肯定要热的大汗淋漓,现在可是盛夏,她不仅穿了好几层,之后还得站在太阳底下,真的是想想都热。 “臣马杰恭请陛下圣安,这是臣与钦天监拟定的年号和先帝的庙号、谥号,请陛下定夺”马杰行礼后将奏疏呈上。 “爱卿免礼”第一次有人向自己行跪礼,石忞还有些不习惯,接过路关初递过来的奏疏便开始看起来。 礼部拟定的庙号是穆宗和德宗,都不是什么好庙号,穆宗意指英年早逝,德宗意指遭遇战乱,都挺适合先帝,谥号拟定的是怀闵、思闵和原闵,都是中谥,还是够怜悯先帝的。 她的年号倒是拟的不错,天成、天福、天正、天赐、天授、景明、嘉佑和元光,挺多的,寓意也不错。 “母皇西征虽功败垂成,但勇气可嘉,穆宗、怀闵较好,至于朕的年号就定天福吧”石忞一锤定音,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年号是定了,但按惯例次年才会改元,今年任是建平四年。 马杰离开后,石忞草草用过早膳后就开始忙起来,先是统领仅剩的一百多名官员前往天地坛祭拜天地,这一来一回一个早上就没了。 回到皇宫后用午膳、休息又花了半个时辰,带着百官到明月殿祭奠列祖列宗的时候已是未时三刻,轩辕墨念了很长的一篇祭文,她最后也拿着礼部拟好的文章念了很久。 登基大典最重要也最盛大和最后的环节是在承天殿外的大广场举行登基仪式,文武百官按序战列,宫侍、内禁军也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绣着凤凰的紫色旗帜随风招展,在太阳的照耀下耀耀发光。 炎热的太阳让石忞的里衣已经全部湿透,不行礼和祭祀的时候吉春她们还可以帮她擦擦汗,脸最起码是干净的,不能擦汗又在室外的时候,比如现在就是汗如雨下,感觉闭眼汗水都能流进眼睛。 文武百官和宫侍还好一些,因为他们穿的都是夏季官服和夏季服装,但也是满头大汗,内禁军甲胄在身比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在奏乐声中,在皇奶奶、母后和文武百官的见证下她一步一步登上了通往凤位的阶梯,如果说前面的祭祀让她觉得庄重,那现在就是从未有过的荣誉感和责任感。 只参加这个环节的赵环和文昱就坐在凤位左右的位置,看着自己的孙儿和女儿像她们伴侣那样一步一步走向她本该承受的责任,即欣慰又难过,难过她以后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轻松自在。 向皇奶奶和母后行礼后,石忞庄重的从母后手中接过代表皇帝权力的传国玉玺,转手递给了路关初,霸气转身终于坐上了那个众人都梦寐以求象征着绝对权力的凤位。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除了皇太后和皇后以外,所有在场的官员、宫侍和内禁军整齐划一的行三拜之礼,三遍呐喊之声响彻整个繁都城,听到的百姓也都停下手中的事行三拜之礼。 有幸被石忞恩典参加此次登基大典的邢博恩六人被这一幕深深的震撼,永世难忘,邢博恩更是在心里暗暗发下誓言:‘陛下,我将用我的余生奉献我的忠诚’。 大部分的人则都在心里默念:“陛下,请带领华国、带领我们走向繁荣与治世”。 石忞都看到了,看到了自己的大臣对繁荣的向往,也看到了邢博恩的忠诚,要开口的时候有点怀念以前下乡扶贫用的扩音喇叭,现在没有,只得尽量提高音量,放慢语速,“朕承天授命,继承大统,将以平定叛乱、驱逐布拉克为己任,延续‘四帝之治’为终身目标,夙兴夜寐,兢兢业业,开创繁华盛世”。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石忞的授意下,礼部左侍书马杰开始宣布第一道诏书,封皇太后为太皇太后,皇后为皇太后,追封先帝为穆宗,谥号怀闵,定年号为天福,并于三月后开恩科。 第二道圣旨将昨天宣布的出兵事宜以圣旨的形式定下来,并加封谷运筹为太傅、齐铭为少师、王长武为少傅,谷运筹作为征西元帅接领圣旨,另外石忞从外禁军调出一千骑兵和两千步兵给她,大军一个时辰后出征。 第31章 第三道圣旨是赦免被乱臣贼子杨志宏陷害入狱的大臣,让他们官复原职,并宣布最新人事任命,封轩辕墨为丞相,并加封太师,升罗布暔为外禁军军长,升段云洁为吏部尚书,升马杰为礼部尚书,有空缺的重要部门全都任命了人担任。 第四道圣旨是大赦天下,免赋税三年,都是全国范围内的,但大赦天下有赦免细则和条件,像犯重大刑事案件的就不在此范围内。 恒历609年,建平四年六月二十九日,石忞登基为帝 ,开启了她的拯救帝国之路。 按惯例,为表示对先帝的尊敬和追思,新帝登基当年都会继续沿用先帝年号,直至来年才会使用新年号。 登基大典结束后,石忞第一时间召集了自己的侍读邢博恩六人,老师们都领了实职,她也登基为帝,学习也就暂时告一段落,故而问他们是否愿意到军中历练一番,没想到六个人都一脸急迫的表示想去。 她之所以让大军一个时辰后出发,就是为了给他们一个历练的机会,既然他们都想去,赶紧回家去告辞打包应该还来得及。 接下来的半个月石忞几乎每天都忙到深夜才能歇下,除开每日固定上朝之外,每天中午到下午她都会抽出一个时辰来接见大臣,通过私下接见更好的了解每个大臣的性格和想法,并且都用记事本记录下来。 然后是批阅奏疏和密信,华国没有奏折,都是卷装的奏疏和密信,密信只有重大事项且正三品以上官员才可呈报,且一旦呈报必用六百里及以上急报,所以平均下来一个月收到十多封,已经算是非常多了。 奈何现在正值多事之秋,好的天最少也会收到一封密信,不好的天可以收到几封,甚至十多封密信,比她皇奶奶当年平定八王之乱有过之而无不及,奏疏则是所有官员,甚至百姓都可以委托官员呈报。 故而即使有丞相帮忙初阅并用小纸条拟好批示,她都要批阅到深夜,才能把当天的奏疏批阅完,半个月下来,她已经慢慢适应这种强度的工作,同时心里有了其他想法。 户部和刑部经过半个多月的不懈努力总算完成了近四百多名犯官的抄没家产工作,且全部清点入国库,被石暄各种作各种乱花几乎快见底的国库,一下子增加近两千万两,打仗她也有了底气。 这两千万两还没算被经手官员贪墨的,要说办事的这些官员一点都没贪墨,别说她不信,就算街边玩耍的小孩,你问他他也不信。 严办?原本朝廷里四品及以上官员都有两百多,先是被先帝出征带走了一百多,后杨志宏叛乱免职发配近五十,到她手上的不过三十余人。 因为官员的事她特意召见过段云洁,据她整理统计,自华国开国以来,朝廷里九品及以上官员最多时有两千多人,而精简时期不过千余人,先帝继位时京官约有两千余人,但经过三年多动不动就贬官屠杀后,精简到了千余人。 再加上被石暄带走的两百多和她贬官抄家的四百多,她登基时连九品芝麻官算在内都才不到四百人,后又从各地调来一百多人,这半个月距离近的已有五十多人来报道上任,剩下的还在路上。 另一边,经过近十天的急行军,谷运筹带领众将领和三千外禁军总算抵达三川前线宁广县,三川省首颜一诺和她交接完军务后就立刻回省府正州处理日常事务,以此表明她这个封疆大吏绝无染指军事之心。 谷运筹自是知道她的心思,也佩服她的忠君爱国之心,故而事后为颜一诺上了出征后的第一道请功奏疏,密报繁都,近半月来浴血奋战阻止司空慊东进,都是大大的功劳,理应褒奖。 司空慊假传遗诏拥立石栭为帝后,就和布拉克签订了合作协议,组建三十万联军准备瓜分华国三十六省,不到五日就从北沙出兵,一路畅通无阻抵达宁广县。 受到三川省省首组建的军民联军殊死抵抗不得寸进,不得不在宁广县城外安营扎寨,因为夏天炎热,三十万大军竟然全部驻扎在郊外树林里。 被拥立为帝的石栭此时正在和士兵对练,和往常一样胜利的永远是她,开始赢觉得很高兴,可一直都赢就会很乏味,石栭不高兴的说道:“和你们打,真没意思,改日我一定上战场上去和他们打”。 得知石忞派来的大军已到宁广县,正愁眉不展的司空慊和布拉克元帅商议了一个下午总算敲定了机会,这会心情好出来走走,正好听到石栭的话,便上前劝说道:“陛下切不可如此想,石忞派来的都是穷凶极恶之人,您若上战场有个好歹,让老臣怎么向先帝交代”。 “朕知道了,朕听丞相的就是,丞相不必忧虑”石栭上前扶起司空慊安慰道。 得益于祖辈不断改进的好基因,才十二岁的石栭个子已与十四五岁的少年差不多,相比于石忞长相偏向石暄,她更偏向文昱一些,皇家气质更是深入骨髓。 当初知道母皇中箭驾崩的时候,石栭悲伤几近昏厥,醒来后就莫名其妙被丞相和大臣们称呼为陛下,再后来经过简单的登基仪式她就当了皇帝。 母皇曾说过要将皇位传于她,故明知母皇中箭后即刻殒命,她也一点都没怀疑丞相拿出的遗诏,心安理得的当了这个她早已视为囊中之物的皇帝。 石暄确实私下偷偷和二女儿说过这样的话,也是真的想把皇位传给性格比较像自己的二女儿石栭,但不是这个时候。 第32章 因为石栭现在即没成年,也没有任何势力,又没了她扶持,若将国家交到她手上,无异于将华国拱手让给别人,所以就算能留遗言,她也不会让石栭继位,何况她根本没这个机会。 石栭被拥立为帝后对先帝和随军大臣等都进行了封赏,她知道自己势单力薄,只能依靠司空慊,所以封了司空慊为长文侯,并拜他为讨伐大元帅,对于司空慊与布拉克的合作协议却是半点都不知道,更不知道平日里敬着她、各种为她好的司空慊心里已经打好自己的小九九。? 第十七章 司空慊和布拉克的元帅准备趁谷运筹他们刚到,疲乏未站稳脚跟时连夜发动总攻,争取一次将宁广县拿下。 谷运筹对司空慊这个人还算是了解,料到他十有八九会连夜偷袭,已经及时调兵遣将分守四门,还在城外设伏,不怕他们来,就怕他们不来。 四天后,石忞接到了老师的捷报,算是她登基以来战事取得的最大胜利,不仅粉碎了司空慊的夜袭,还重创叛军联军,斩首两万余。 第二天就派了特使前往犒劳军队,并对军粮押运事宜进行了过问,让户部务必保证军粮充足,不能让将士饿着肚子打仗,否则定严查,一个不放过! 繁都皇宫内,石忞正要在文宣殿接见来面圣的三川省前省首颜一诺,因为老师谷运筹上的第一道请功奏疏就是给她请,而她自己也觉得确实该赏,故而下旨将她调入繁都任右督御史,加封太子少保。 登基后,石忞就从长禄宫搬到了凤德宫,她的皇奶奶和母后则没动,本来母后是要搬离安仁宫的,但最后被石忞劝了下来,一来她还未成年,二来对象都不知道在哪里,近几年估计都不会有皇后入住。 她日常处理政事,都是在文宣殿,批阅奏疏、密信和接见大臣都是在这里,每天忙完后才会回凤德宫休息。 “陛下,颜大人到了”已经升为石忞贴身大总管的路关初穿着正五品的内官官服,显得特别精神。 内官的官服和外官差不多,只是颜色为浅蓝色,官帽没有两个耳翅,按《华律》一日内官终身内官,正五品已经是内官的最高品级,路关初五十岁不到就成了大总管也难怪她会如此意气风发。 正在趁着间隙批阅奏疏的石忞头都没抬的说道:“宣”。 “恭请陛下圣安,臣颜一诺谢陛下隆恩”颜一诺既是来面圣也是来谢恩的,陛下加封她为太子少保,按照就高不就低的原则,她虽然任任正二品的右督御史,但享受的待遇却是太子少保的副一品。 “爱卿免礼,赐坐”石忞这才抬起头来,和她知道的差不多,有些中年发福,圆脸塌鼻子,据说性格比较死板,故而当了多年省首都一直不能再进一步,“对于西边战事,爱卿有何看法?”。 颜一诺没想到陛下会问这个,想了一下才慎重答道:“敌军虽众,但各怀心思,如今又有谷元帅出马,臣认为平定战乱只是时间问题”。 颜一诺心口如一,石忞看的清楚,得知司空慊叛乱后亦处理的中规中矩,临危不乱,不惑之年,心态虽老道,但也乐观,算可堪大任。 “日后监察天下官员,还需爱卿多多上心才是”性格比较古板的放在督察院正好。 “臣必殚精竭力做好职责分内之事,当好陛下的眼睛”颜一诺言辞恳切,恨不得立刻走马上任为陛下分忧。 又询问了一下颜一诺的家中事宜,以表对大臣的关心后,石忞就让她去督察院上任了,自己则拿出记事本把对她的评价记下来。 登基一个月不到,她就已记满了一本记事本,现在已经是第二本,包括从周围四省调来的四万军队的带军将军她也都一一接见过,并全部派往繁都门户巨望县驻守,进可助三川战事,退可守繁都。 建平四年十一月中旬从北沙发出的最终捷报抵达繁都,在民心所向和谷运筹的运筹帷幄之下,不到四个月的时间就完全平定了叛乱,不仅重创布拉克军队,还在石忞的授意下,暗箱操作让布拉克的王位换了个一心仰慕大华帝国的人。 而此次叛乱的罪魁祸首司空慊,兵败退无可退后,自知繁都那位不会让自己活命,抱着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心态,先杀了石栭,后自杀而亡。 石栭死都没想到最后对她下杀手的居然是司空慊,知道兵败的那一刻她已经做好获罪的准备,因为就算皇姐要杀她,母后也不会同意,总是没有性命之忧,却没想到对她下杀手的竟是身边之人,以至于死不瞑目。 追随司空慊的大臣全部被就地斩首示众,押解进繁都这道程序,石忞都直接免了,没有为虎作伥程度轻一点全部免职发配渔西,永不录用,子孙三代不得参加科考,程度再轻一点的免职,永不录用。 即使一个月前恩科新招录了两百多名进士及第和进士出身的新鲜血液,也填补不了被她抽调入繁都的三百多地方官空缺,现在又加上北沙等五省的空缺,更是急需填充。 每次人事任命,特别是重大的人事任命,石忞都是斟酌再三之后才定下来,北沙等五省大部分都是边界省份,不能没有官员主持事务,她只得将一些内省表现较好的三、四品官员提升调到北沙等五省任职,即是过渡,也是以观后效,看最后是留任,还是降职。 石忞还第一时间下旨迎回先帝和石栭的遗体,因为先帝死时正值盛夏,不到三天就发出恶臭,司空慊便擅作主张找了块风水宝地安葬,还骗石栭打下繁都后会将先帝遗骸移葬帝陵,实际上压根就没这个打算。 第33章 西边战事平定,而且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布拉克都不可能再有动作,石忞总算是解决了登基以后的第一个大麻烦,也树立的极大的威望,进而将皇权牢牢掌控在自己手里。 心情一好,石忞就想出去走走,算起来,自从登基后她就再没有出过皇宫,现在已是初冬,想来繁都已是另一番风景。 像之前一样,午膳后石忞就带着路关初、凡秋、雾冬和四名内禁军乔装改扮坐马车出了永思门,直奔东市和西市,她想去看一看最近的物价。 冬天的街道集市确实没有夏天那么繁荣、人潮涌动,但也算得上人来人往,大家也都换上了较厚的冬衣,本来比较胖的人更胖,而比较瘦的看上去也壮了一些 看着人来人往的人们有男有女,穿着款式不是短打、右衽就是长袍的古装衣服,布料却千差万别,有的是粗布麻衣,有的是棉衣,还有的是绫罗绸缎,有人坐马车,有人坐轿子,也算热闹。 直到这时,石忞才觉得自己是真正的离开了皇宫,到了有浓浓生活气息的古代,一个男女比较和谐的古代,没有男尊女卑,也没有女尊男卑,大家各凭本事过着各自的生活。 石忞熟门熟路的去了几家米店,米店的老板对这个只问不买却衣着华丽的怪人,语气是爱理不理,答的阴阳怪气,路关初气得差点就呵斥起来,却被并不因此生气的石忞阻止了。 问了几家之后,石忞才放下心来,和她预期的一样,受前几个月的战乱影响,米价确实高了一些,却只高了两文,已比她预期的好很多,心情还可以。 又去肉食类的区域问了一下,本就比较贵的肉价倒是没有受影响,还和以前一样,在东市想问的都问完后,才坐车去了西市。 西市专门卖非食物类的,像锅碗瓢盆这些生活中用到的杂七杂八的都在这里,石忞大概问了一下,大部分都没涨价,基本上和之前一样,也就放了心。 邢博恩他们都还没回来,她也没人可找,天色尚早又不想回去工作,便坐着马车在城内转转,权当慢慢兜风。 时不时掀开车帘子往外看的石忞,看着街道慢慢从热闹变得寂静起来,两边的房屋也都变得朴实起来,想来这就是平民住宅区,倒不是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而是完全没有了摊贩和商店,来往的人也都是小声交谈或者直接不说话,所以显得安静。 突然一阵嘈杂声传来,就显得特别刺耳,石忞听不清内容,便让车夫快点前往一探究竟,随着距离的不断拉近她听清了,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哀求声。 在凡秋和雾冬的搀扶下,石忞下了马车,就看到一个有点熟悉的背影在药铺门口低声下气的哀求一个大夫打扮的中年男子,可惜男大夫铁了心不答应,袖子一甩就进去了,她便让雾冬去把年轻女子请过来。 被莫名其妙叫过来的步千雪,一脸悲伤,仿佛随时要哭一样,直到走到石忞跟前,看到她之后惊讶的忘记了要哭这件事。 她第一次看到穿书生服衬得这么好看的女生,戴帽显示还未成年,身材高挑,双眼黝黑灵动而有神,仿佛天下都不放在眼里的自信和高傲深深吸引着步千雪。 直到女子渐渐接近,石忞才发现不光她的背影熟悉,就连正面也有些熟悉,仔细回想,才发现她的身形和面容都有几分像她穿过来之前见过的仙女姐姐,但气质和声音却完全不同,她不是仙女姐姐。 但她是石忞见过除仙女姐姐外最漂亮的女生,没有之一,大概十六七岁,身材修长,肤色白皙,不高,琥珀色的双眼睁得大大,纯洁的仿佛无一丝杂质,她喜欢这双眼睛。 第十八章 “主子,小的已经问清楚,她叫步千雪,原本在药铺当学徒,因犯错被驱逐故而哀求大夫”机灵的路关初第一时间去药铺打探了第一手消息,回来便附耳小声向石忞汇报道。 石忞就是喜欢路关初的机灵上道,如果什么事都要她吩咐才去做,那只能算是合格,却达不到优秀,就像她前世在基层待的那一年学到的一样,去向领导汇报的时候一定要想好领导会怎么问,而自己是否已准备好答案。 领导安排事给自己的时候,也要多想一想怎么在领导安排的基础上将事做的更好更完美,只有这样才算得上是个努力上进的员工。 步千雪穿的是很朴素的学徒服饰,戴的帽子就是布巾,但依然遮不住她的容颜。 虽然第一次这么被人盯着看,但石忞却并不讨厌,可能是看的人不一样,也可能是心情很好,试着喊了两声“姑娘,姑娘”。 被一个清脆悦耳声音拉回现实的步千雪,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又背过去匆匆整理了一下易容,才作揖行礼道:“少主有礼”。 少主类似于少爷、小姐,是一般人对大户人家孩子的尊称,步千雪看她出行带着这么多人,排场和她娘都有得一拼,便用了尊称。 石忞作揖回礼道:“姑娘有礼,姑娘可是遇到了麻烦事?”,姑娘和公子是平称,没有贬低之意。 “此事说来话长,我看天色也不早了,不如我们去酒楼边吃边说”步千雪不由自主的想和这个翩翩少主多呆一会。 步千雪的提议正合了心情极好一点也不想回去工作的石忞,“如此甚好,姑娘可有喜欢常去的酒楼”。 在步千雪的指引下,马车先是穿过了主干道,然后进了一个只能过一辆马车的小巷子,最后停在一栋只有两层且其貌不扬的酒楼门口,要不是挂着牌子,石忞都不知道这是一家酒楼。 第34章 步千雪像个熟客一样,一下车就先进去了,进去之前还特意交代让石忞他们先在门口等一会。 石忞看巷子实在是太窄,便让车夫将马车停到巷子外面,路过的几个行人,看到他们一行八个人站在酒楼门口又不进去,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们,有点冲动雾冬那受得了,“看什么看,不准看!” 被她这么一吼的几个行人一溜烟的跑了,再也不敢往这边看。 “雾冬,他们不过看看而已,无伤大雅”石忞生怕她一会来一个人就说一句,连忙出言制止道。 “是,主子”雾冬不甘不愿的答应下来,只想着进去的步千雪能快点出来。 步千雪先进去,其实是想找老板要个包间,结果二楼的包间都有人,就连一楼的大堂都只剩一个最不好的窗边位置,因为冬天冷,大家都不想坐在窗边。 步千雪出来后据实将情况说了出来,本以为这位大家少主肯定不会同意,结果没想到她想都不想就答应了。 进了酒楼,石忞一行人觉得暖和很多,本来很热闹的大堂却突然默契的安静了几秒,这家酒楼本就是物廉价美,所以大堂坐的也都是一般人,没想到穿着华贵带着这么多下人的人居然也会来坐大堂,有些惊讶。 对于他们的惊讶,石忞压根没空理会,一心全用到观察上了,酒楼外表虽朴实无华,内里装饰却颇为讲究,再加上楼上楼下都人员爆满,想来味道肯定不差,她倒是有点期待了。 大堂摆的都是八仙桌,最多坐八个人,而他们一行一共有九个人,石忞便没有让内禁军坐下,她和步千雪面对面,路关初和凡秋、雾冬面对面,坐好后,他们这一桌就成了整个大堂最醒目的一桌。 “少主、姑娘点些什么菜?”女店小二看到他们坐下后,麻溜的上茶和杯子。 “文心想吃什么?别的酒楼有的菜他们这里也有”经过一起坐马车过来的这段时间,两人已经互报姓名,石忞用的化名文心,所以这会步千雪是在问她。 第一次用化名,石忞还有点不习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既然千雪对这里如此熟悉,那就你来点吧,另外如果一会有空桌的话还麻烦再安排一桌”。 了然的步千雪直接转头看向等着的小二说道:“听到了吧,按我往常点的来一份,另外再加几个你们店的招牌菜”。 “小的听到了,好的姑娘,请两位稍等,一会有空桌优先给你们安排”小二倒完茶便去厨房报菜名了。 小二走后,石忞便将话题引回到两人刚见面却还没来及细说的事上,步千雪这才开始慢慢道来。 步千雪说的声情并茂,说到激动的之处还会用上手势,平添几分可爱,石忞觉得要是她去学说书估计能吸引一大批迷弟迷妹,甚至是大叔大婶。 幸好他们这一桌是在一个角落里,步千雪说话声音也控制的很好,不然整个大堂的人都得被她这声情并茂的叙述吸引过来。 石忞准备喝茶的时候,负责膳食方面的凡秋下意识的准备拿出银针试毒,正好被她看见,连忙微摇头示意不用,凡秋无奈的又把银针放了回去,却也用眼神抗议,让主子等她先喝。 茶杯都拿起来了,再放下去岂不是太怪异,而且她这会确实有些渴,便选择对凡秋的抗议直接视而不见,开始小口喝起来,任在讲述的步千雪并没有看到这一幕。 步千雪大概说了一炷香的时间,期间喝了两杯茶,刚说完,石忞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小二就开始上菜了,四个侍卫打扮的内禁军也已经被安排到刚收拾出来的邻桌。 “这是本店的招牌菜红烧鱼、红烧狮子头、红烧肉和清蒸鲈鱼”店小二上一道菜就念一道菜名,可惜托盘太小,只能装四个菜,而他们点的菜显然不止这点。 小二走后,石忞才开口道:“既然不想学了,那就回家吧,我想你母亲和娘肯定一直在家等着你回去”。 步千雪的母亲和娘希望她能参加科考入朝为官,所以从小到大也是这么培养的,可每天除了读书就是读书非常枯燥,再加上正是叛逆的年纪,和母亲发生口角之后赌气出来学医当学徒。 她当初真的就是生气的时候随口一说的,经过这一个多月的学徒生活,她才发现自己既不喜欢学医,也不擅长,而且经过这一个多月的学徒生活,也让她成长了很多。 因为昨天忙到很晚才睡,今天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所以抓药的时候一不小心就把药抓错了,因此被大夫逐出药铺,想起之前娘来找她的三次,都被她赌气的回绝了,她真的是又悔又气。 她不想这么凄惨、这么快就认输回家向双亲低头,所以想等娘下次来找自己时在顺势回去,故而在药铺前苦苦哀求大夫再收留她一段时间,显然结果以失败告终。 石忞自己总结一下,就是典型的年轻人都有的,不服输、叛逆和年轻气盛,希望她经此历练,以后能发愤图强。 “也只能这样了,算了,不说这些不高兴的,吃饭吧,吃了心情会好很多”步千雪说着拿起筷子期待的看着石忞,就等着她一声令下好开动。 分别坐在她们两边的路关初和凡秋、雾冬,不太像一起吃饭的,倒像忠实的听众,从头到尾也就附和似的说了几句,不是她们不想说,而是当着主子的面,她们自然不能像步千雪那样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第35章 从两人遇到到现在,石忞就抓到几次步千雪盯着自己看,这会正大光明的看着她,倒让她想起了一个很贴切的形容词——发花痴。 怕路关初她们把宫里那一套试菜布菜的规矩拿出来,石忞先是用眼神示意她们不要妄动后才点了点头,示意步千雪可以开动了。 石忞每个菜都尝了一下,味道确实鲜美,让她忍不住多吃了一碗,虽然她对吃食不是非常挑剔,但若是御厨们做的好吃她就会多吃点,不好吃就少吃点,并不会因此惩罚别人。 自从登基后,她就很少吃的这么饱了,难得今天心情好胃口也好,一个忍不住就这么饱了。 步千雪吃饭的时候非常安静优雅,和不吃饭的时候完全不一样,想来也是家教严谨之家。 最后是石忞让路关初买的单,他们离开酒楼的时候,大堂已经只剩两桌,顺着小巷子往外走的时候,寒风一阵一阵吹打在脸上身上,让人恨不得立马回家躲在暖暖的被窝里。 到巷子口的时候,马车和车夫已经等待多时,石忞便转过头跟身边的步千雪说道:“千雪,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好啊,好啊,我家在北城,麻烦了,谢谢文心”本来以为到巷口就要分离的步千雪没想到文心会这么好,好像冬天的晚上也没那么冷了。 直到上了马车,石忞才感觉暖和一些,借着马车里的马灯,才看到步千雪手都有些微红,想来是冻的,“雾冬把我那件披风拿出来给千雪披上” “文心,不用,我不冷,你还是留着自己用,一会你下车比我晚,肯定更冷”步千雪连忙拒绝道。 “是,主子”看到主子没有再说话,雾冬麻溜的把备给主子的披风拿出来给步千雪披上。 “你穿的比我少,披着暖和一些,不要推辞”石忞 “那好吧,谢谢文心,我们算朋友了嘛”步千雪 “只要你当我是朋友,我们就是朋友”石忞 “我自然是将你当朋友的,既然我们是朋友了,那我以后想你了,该去哪里找你?”步千雪 “我可能会离开繁都一段时间,归期不定,若我回来就去刚刚的酒楼找你,你看如何?”石忞 “那好吧”步千雪没想到她即将要离开繁都,而且归期不定,有些失望。 两人一直聊到步府门口,方才依依不舍的告别,石忞索性让马车从北边的玄北门入宫。 “主子,你要离开繁都?去哪里啊?”最先憋不住开口发问的是雾冬。 石忞还没来得及说就被路关初抢先回答了“雾冬,不是我说你,你这个脑子就不能多想想?难道你让主子跟步姑娘说来皇宫找她?” 凡秋倒是猜到一二,觉得主子十有八九说要离开繁都只是个借口,这会听大总管这么一说才算全想明白了。 “也是哦,那就等于暴露了主子的身份,哎,我真应该多思考一下”雾冬有些懊恼的拍着自己的头说道。? 第十九章 对于步千雪,石忞确实很喜欢她那双眼睛,加上她又有点像仙女姐姐,而她能有这世的生命都是托仙女姐姐的福,所以才会对她那么好。 但绝对没有和她谈恋爱的欲望和想法,最起码现在没有,因为她的心理年龄加起来可能比步千雪的两倍还多,而且步千雪现在的性格有点偏花痴,也不是她喜欢的性格。 石忞回到文宣殿时已经晚上九点过,玩了大半天心情出奇的好,开始日常加班生活,批阅奏疏,和往常一样批阅到晚上十一点才回凤德宫洗澡换衣,躺下已经差不多十二点。 第二天一早先帝遗骸和石栭的遗体抵达繁都,石忞率领百官亲自到城门迎接,并于帝陵设置灵堂,请了全国有名的道士真人为她们做法祈福。 从接到遗骸开始石忞就哭泣不止,这次她没有装,而是真的很难过,难过自己好不容易有了个妹妹,却还没长大成人就已英年早逝,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就被迫结束,何等的悲哀和不公? 若是石栭没有被司空慊这个乱臣贼子杀害,石忞不仅会保她性命无碍,还会给她一世荣华富贵,但是没想到最后会变成这样,她真的很自责,自责没有及时再派人将石栭救出来。 自派去营救石栭的小分队全军覆灭之后,石忞就没有再派人前往营救,因为无论是她还是谷运筹,都有很充足的理由怀疑是石栭不愿回来才导致的营救失败。 后来从司空慊那里得到的资料证实了她们的猜想是对的,而且石栭是自愿为帝,并非挟持,石忞身为她的姐姐,不忍心她死后背负此污名,故而昭告天下她是被挟持为帝,追封为贵亲王,谥号文怀。 早知道这样,她就算再派人绑也把石栭绑回来,她还那么小,不应该成为司空慊等人叛乱的牺牲品,可惜一切都已经太晚,石忞因此非常悲恸、难过。 按例石栭被封为贵王,死后应葬于封地贵水,石忞因此破例让她葬于帝陵边上,以亲王之礼安葬。 华国帝陵位于繁都郊外的东边,已经有七座帝后陵寝完成合葬并永久封闭,她皇祖母武宗的还没有,因为皇奶奶还健在,她母皇的陵寝也是于今年年初刚建成。 华朝和前两朝不一样,丧葬偏向庄重朴素,而非奢靡,所以帝后都是合葬,而且陪葬品都有定例,不是皇帝想扩建就扩建,想要什么陪葬就要什么陪葬。 第36章 所以前两朝皇帝陵寝最少要花十年才能建成,而到了华朝后就只需三年,按例陵寝都是皇帝登基后就开始建,但今年石忞登基时正值内忧外患,所以特意延迟两年再建,以此缓解财政和用工压力。 今日的帝陵和武宗下葬时一样的人山人海,沿路撒的纸钱都熙熙攘攘的铺了一路,旗帜招展,禁军林立,文武百官都跪着默哀,在石忞的影响下,也都哭起来,仿佛死的是他们的母亲、父亲一样, 法事一连做了几场,石忞就从早上一直半哭半歇的哭到了下午,直到到下葬的吉时才将装着先帝遗骸的皇帝棺椁葬入穆宗陵园,因为母后也还健在,所以和武宗陵园一样是半封闭。 石栭的亲王葬礼就要简单很多,一个多月日夜加工赶建的,一应规格和陪葬品也都是以亲王的礼仪来定的,下葬吉时比先帝晚半个时辰,正好够石忞转场。 有大臣建议在文昭殿设置灵堂,停灵七日后再下葬,石忞自己倒是无所谓,可她不想好不容易从母皇驾崩阴影中走出来的母后,又经历一次丧爱丧女之痛,也不想皇奶奶再经历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心境,所以没有准许。 而是将暂时灵堂直接设在了帝陵这边,甚至连今天她们下葬这个消息都刻意瞒着皇奶奶和母后,既怕她们伤心难过,也怕这么冷的天她们要一起来。 回到大承门的时候天已经擦黑,石忞便让百官散了,甚至想到他们也累了一天,还特意免了第二天的早朝。 一天都没吃饭,又情绪大悲大动的,石忞已经是又累又饿,刚入承天门就有宫侍来报说太皇太后在永寿宫设宴,便直接去了永寿宫。 “皇奶奶万福安康,母后万福安康”石忞到永寿宫的时候,皇奶奶和母后都在,菜饭也刚上好,都还冒着热气。 “孙儿免礼,累了一天,快吃吧”先是丧爱后是丧女、丧孙,赵环仿佛一下子老了很多,眼角和额头的皱纹都多了一种沧桑之感。 “忞儿免礼,今日祭祀之事如何?”同样经历了丧爱、丧女的文昱鱼尾纹都多了几条,眼中再无爱慕之情,唯剩追思和怀念,她爱自己的伴侣,也爱自己的孩子,可她们却都已经离她远去。 幸好还有石忞这个长女,不然文昱定会追随石暄她们而去,不是她为爱有多伟大,而是因为她已没了活下去的勇气。 “皇奶奶,母后,今日并非祭祀天地坛,而是将母皇和小栭下葬为安,请原谅孩儿的刻意隐瞒”石忞突然告罪道。 “入土为安就好,你皇祖母和母皇都会在天上为你平定叛乱而甚感欣慰的”赵环 “我和你奶奶都知道的,你担心我们,我们又何尝不担心你,国事虽重要,身体亦很重要,这是我让御膳房煲了一下午的八宝汤,你先喝暖暖身子”文昱 喝着母后递过来的八宝汤,石忞觉得整个心都是暖的,仿佛今天在帝陵冻了一天的寒冷都已经被祛除,她早就应该知道的,这样的大事即使她有心瞒,皇奶奶和母后若有心知道也定会知道的。 让石忞比较欣慰的是,皇奶奶和母后并没有因此再次跌入情绪低谷,她也就放了心,不然光处理政事就已经够让她头大,要是再像之前那样还要讨皇奶奶和母后欢心,她真的忙不过来。 祖孙三人用完晚膳后,又聊了会心里话才散了,多是皇奶奶和母后对她的叮嘱,让她别光顾着处理国家大事,也要适当锻炼和注意饮食,她还能说不吗?只都连连答应下来。 从永寿宫离开后,石忞并没有按皇奶奶和母后的叮嘱回去洗漱休息,而是去了文宣殿处理奏疏,一直忙到十一点过才回凤德宫休息。 三天后,谷运筹带领随军将领和剩余的外禁军凯旋归来,石忞亲自出城迎接并于当晚在文昭殿设庆功宴按功劳簿进行论功封赏。 封谷运筹为文熙侯,世袭罔替,齐铭为武辅侯,世袭罔替,左旋为内禁军大统领,加封太保,木兰雨为外禁军副军长,加封太保,其余随军将领也各有封赏。 追封战死沙场的王长武为武成侯世袭罔替,七贵化为贵安伯世袭罔替,其余战死的将领和士兵也都有封赏。 随军历练的邢博恩六人,虽然很幸运的都回来了,但身上的伤疤也见证了他们的成长,接见他们的时候,确实让石忞耳目一新。 因为当初让他们去的时候并没有下旨,所以当晚行赏的时候并没有对他们进行封赏,她不能因为他们是自己的侍读就偏袒,随意封赏。 所以第二天早朝后先单独召见了文熙侯谷运筹、武辅侯齐铭、内禁军大统领太保左旋和外禁军副军长太保木兰雨后,才召见了邢博恩六人。 根据谷运筹他们的正面反馈和自己与他们的对话,综合判断后,石忞对他们一一进行了封赏,表现最好负伤最多的邢博恩被任命为光海县县令,外放为地方官。 其余五人也都被外放为地方官进行历练,要么任副七品县尉、要么任正八品县丞,六人分散全国不同的省份,相隔甚远。 考虑到他们刚与家人分离近半年,又要分离,石忞特意恩典,他们可以在繁都和家人过完元宵节后再去上任。 在华国要想走仕途之路,当官唯有三条路可选,一条是军功出身,一条就是通过科考,还有一条是家里有世袭罔替的爵位可以继承,然后多在皇帝面前露露脸,表现够好运气也够好的话会得个实权的一官半职。 第37章 虽然邢博恩他们是自己的侍读,但在战场上的表现也是大家有目共睹,她就封了些七八品的官职,想来天下人也不会因此说什么。 过年的时候,石忞和皇奶奶、母后过了第一个只有她们三人的年,正月初一摆国宴整个皇宫才算热闹起来,但因为在国丧期间,有一些禁忌,远比不上皇奶奶在位的时候举行的国宴热闹。 皇祖母三年国丧刚过半年,母皇又驾崩,要是急着成亲的人没有趁着这半年成亲,又要被耽误三年,若是因此被耽误六年,石忞还是挺同情他们的,谁让这里的人寿命普遍较长,所以长辈离世都会守孝三年,想来他们也不会因此而怀恨皇家。 天福二年三月初,大华帝国周边附属国按例前来朝贡加恭贺新帝登基,本来去年他们就要来恭贺新帝登基的,但因为当时情况特殊,石忞一律批示他们新年朝贡时再一起来恭贺,所以今年的贡礼是两份,布拉克的贡礼更是其他国家的两倍。 石忞很高兴的在文昭殿设国宴款待他们,并赐予适当的茶叶、瓷器和绸缎为回礼,价值约他们贡礼的三分之一,她可以自己吃亏,但不能让国家吃亏,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不当国不知国库之匮乏。 先帝在位的三年多不是各种作就是战乱,相比于务实的改革,现在的百姓更需要的是休养生息,恢复受损的经济和国力,深知揠苗助长、过犹不及道理的石忞,不得不选择先与民休养生息。 看到那些使臣看到回礼单后都有些僵住的脸,石忞不得不从另一方面补偿他们,给予每个附属国二十个明道学院入学名额,他们回去后就可以派人前来,这才让他们的笑容继续保持下去。 明道学院是整个华国师资力量最强,最享有盛名的国家最高学府,每次科考榜上有名者有不少人都是出自明道学院,所以不仅国内莘莘学子们向往,就连这些小国也都以能进明道学院就读而为荣。 明道学院学子的地位在读书人中仅次于有功名在身的举人,但也并不代表他们都是秀才或举人,最起码现在明道学院已经远没有“四帝之治”时的鼎盛,据石忞了解所知,现在里面一半的学子都是关系户,酒囊饭袋也不少。? 第二十章 天福二年元宵过后,邢博恩就告别了双亲和堂妹刘菲,带着吏部下发的任命书、满腔热血和四个随从离开了繁都,前往环海省下面的光海县走马上任。 去年随军西征的时候,还有阳□□他们五个人为伴,一路上打打闹闹,倒也热闹,现在想起来,她觉得那时候他们不是去打仗的,倒像是兴高采烈的去游玩。 直到抵达前线半个月后六人第一次上战场,杀了敌人,也被敌人所伤之后,他们才意识到战争的残酷,她有一次差点死在战场上,幸好反应敏捷才化险为夷。 她觉得是得益于当侍读这些年每日习武从未落下,特别是后面这九年在陛下的影响下,越发发愤图强,所以武艺大有长进。 随军打仗近半年,她亲眼目睹了打扫战场时尸体堆积如山,一场仗下来没死上万,也得上千上百,她记得最小规模的一次交战,就是两边的斥候队遇上,都死了十多个人,她才明白原来书上写的血流成河是这么的鲜血淋漓。 她还记得他们第一次从战场活着下来的那天,不论是他们还是话最多的阳□□都没怎么说话,直到后来上战场的次数多了,受的伤也多了之后,才开始习惯这种残酷的战争生活,没想到的是,他们刚习惯不到一个月战事就结束了。 他们也从一个普通士兵渐渐成长为一名成熟的下层军官,战事结束后,更是在谷老师加元帅的教导下,处理了不少战后事宜,也让她对即将担任一方县令充满了信心。 从繁都到光海县如果走陆路最少都要一个月,这还是骑马日行百里的状态,走水路的话,也必须先走一段陆路,但综合下来速度比全走陆路快,所以邢博恩最后选择了先陆路前往丹中省,然后转走水路,直达环海省境内。 二月初抵达光海县临县方才下船,因繁都只有湖和一些支流,船也都是画舫,娱乐的地方,所以刚打算要走水路的时候,她就很兴奋,兴奋要坐这么久的船,可真正坐了这么久之后,她对坐船再也没有任何期待。 邢博恩带着四个随刚入光海县就有一股若有似无却完全不同于以往所问过的问道,后来在光海县待了半个月后,她才知道那是海水的咸腥味。 进入光海县城后,邢博恩并没有立即去县衙上任,而是装扮成行商的商人住进了一间客栈,花了两天时间混迹于大堂和茶楼、店铺之中,并让四个随从也四下隐秘打探。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这是老师们教她的,也是陛下教她的,更是临行前母亲谆谆教导的,经过近半年的随军锻炼,她更深深的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从今以后她都不会打无把握的仗。 第三天才带着随从去了县衙,亮出文书和私印证明身份之后,顺利的和代理县令原县尉吴文化完成了工作交接和官印交接,正式走马上任。 直到现在她都还记得吴县尉将官印交接给她时的不舍和留念,也是,当了近半年的代理县令也作威作福了半年,不舍得也是正常的。 她永远记得正月初十那天陛下私自召见自己时的情形,天降小雪,陛下屏退左右,独自站在殿外以手接雪,背影是她从未见过的凝重。 第38章 ‘博恩,你可知道现在的大华已非四帝之治时的大华’石忞 ‘微臣知道,但微臣亦知道大华定会在陛下手中恢复往日荣光’邢博恩 ‘朕派你前往光海县任职,你可有怨言,此处只有你我,博恩可直言不讳’石忞 ‘微臣没有任何怨言,而且相信陛下自有用意,唯恐辜负陛下厚望’邢博恩 石忞放下手转过身来‘朕信你不会让朕失望,你此前往光海上任,除了当好县令之外,还需替朕打探清楚地方官府行事,尤其是沿海大型盐场是否有违规操作,一旦有所发现可发密信回来’。 ‘微臣遵旨,定会竭尽全力完成任务,必不让陛下失望’邢博恩觉得肩上的重任比以往都重。 现在回想起来,她都有一种“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荣誉感和责任感,愿意为了陛下私下交代的任务肝脑涂地,因为她知道,虽然陛下从来没说过,但心里却非常清楚现在的大华<a href="" target="_blank">官场贪婪成风,也能从她的言行之中发现对此的厌恶。 她也讨厌贪官,因为这些官员本就拿着国家的俸禄,还享受极高的地位,却不思忠君报国,反而想尽办法各种压榨百姓,中饱私囊,真的是愧为人臣。 她邢博恩绝对不会拿百姓一针一线,贪百姓一个铜板,在朝为官就清清白白,为百姓谋福祉,在野为民就努力耕作当好大华的百姓,方才不辜负陛下的厚爱。 经过一个多月的隐忍和暗中收集证据,邢博恩已经掌握了吴县尉的一些贪污证据,甚至无意中还发现他背后有人,具体是谁?又隐藏着什么?她不知道。 而且整个环海官场因为她曾是陛下侍读,对她非常戒备和排斥,她为了能更好的完成陛下交代的任务,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去接触,去演戏,洋装成另一个样子,才让他们渐渐接纳了她。 甚至为了不让他们起疑,到光海县以后就没有写过一封密信发往繁都,奏疏的话完全没有任何保密性,只怕还没到陛下面前就已经被拦截,她更不敢冒险。 但她从他们那里收到的银子,一个月不到就已经有一百两,一个月而已竟比一个县令一年的俸禄还要多,简直超乎邢博恩的想象,她只是一个县令就能分到这么多,那越往上是不是就越多?邢博恩不敢细想,便写了一封密信套在家书里一起送往繁都。 石忞接到兵部尚书邢安私下替邢博恩转呈上来的密信时,已经是五月中旬,看完信后,要不是自制力尚可,就得掀桌大发雷霆了。 其实除了邢博恩以外,石忞也分别在不同的时间私下接见了阳□□他们五人,也安排了大致相同却又不完全相同的秘密任务,而且都在邢博恩之前收到了他们的密信,可惜内容远没有邢博恩的充实震撼。 一个小小的县令一个月就能有一百两的灰色收入,一年就相当于一千二百两,而且这还是最低的,因为她的直觉告诉她年底肯定还会有另一笔收入。 大华国沿海省份有大型盐场的县都有好几个,小型盐场更是不计其数,想来环海省的情况绝非独例,怪不得盐价从英宗到现在一直呈稳步上升的趋势,要是把时间缩短来看,就是和现代的房价也有的一拼。 据石忞所知,华国生产的食盐主要就是靠海盐,井盐虽然也有但数量少产量也少,所以主要还是靠海盐。 据史料记载,大华的盐不仅供国内臣民食用,还用食盐与不靠海的康国、庆国、狼国和布拉克进行贸易,换取他们的矿产、牛羊、马匹和珍贵皮毛,可随着华国内的盐价不断升高,以食盐进行的贸易也越来越少,到现在他们大部分都靠与安国、南罗国进行贸易换取食盐。 石忞现在算是明白了,养着这么多蛀虫,这盐价想不高都难,还真是奢靡之风日盛!典型的日落西山之势! 邢博恩还在信中写到,百姓若想告状或者办事都要先行贿赂之后,守门的衙役才会给他们跑腿去里面汇报,甚至因此还特意附上一首反应实情的俗语:天子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 和在现代听过反应古代官员贪婪情况的俗语非常相似,贪污还真是不同时代、不同时空、不同朝廷都要面对的亘古不变的问题,石忞突然觉得有点头疼。 她知道水至清则无鱼,也知道天下的贪官污吏是杀不尽的,所以她根本就没想过要将国家治理得没有一个贪官,因为就算她劳累一生也不可能达到这个效果。 她要求不高,只要大部分官员都是清官,且就算贪也只敢小贪,不敢大贪甚至行城贪腐集团,并止住从英宗后就渐渐形成的贪婪之风,就可以了。 但这些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因为她一旦大力惩治贪官,势必会影响到很多人的利益,动别人的奶酪,那是要付出代价的,碰到钉子和阻碍都算是小的。 接下来的两天下午,石忞都一个人呆在文宣殿写写画画,写了改,改了写,直到满意之后才把写好的奏疏放在秘密之处,以防被人见到。 石忞想去看看天子脚下的繁都府是否也如邢博恩信上所说的那样“有理无钱莫进来”,便在某天早朝后换了便装出宫,且只带了喜夏和两个内禁军,也都换了便装。 坐马车出宫后没多久,石忞就让车夫回去了,自己带着喜夏他们步行前往,繁都府就在城西,她从永思门出宫的,而且走了一段距离才下的马车,应该也就半小时左右。 第39章 繁都府既是永安省的首府,也是华国首都繁都日常事务的直接管理衙门,按性质划分的话本应该属于地方官,但因其在天子脚下的特殊性实际上划为了京官。 石忞和喜夏他们到繁都府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大婶和守门的衙役在交谈,通过握手的方式行贿之后,衙役就进去通报了,本来还报有的一点希望也随之灰飞烟灭。 天子脚下都敢这样,更不要说那些天高皇帝远的衙门,石忞可以想象其他的衙门会是什么样子,最后无奈冷笑一声转身拂袖离开。 一同和主子见证了整个行贿过程的喜夏和内禁军都把头低的低低的,因为他们也这样干过,仿佛被主子看穿的羞愧感将他们压得抬不起头。? 第二十一章 急速暴走在边缘的石忞,突然觉得“天下乌鸦一般黑”,还真是形容的很好、很贴切,她居然对一个正在走下坡路的王朝的官员抱有幻想,简直无异于渴后饮鸩止渴。 虽然到华国已经多年,但是在现代那一年的基层工作她也永远忘不了,人情世故,阿谀奉承,永远理不清做不完的工作,五加二白加黑的状态虽然不是常态,但也总有那么一些,无论身体还是压力都很大。 而且不怕领导无能,就怕领导即无能又瞎指挥,白白增加负担不说,还浪费人力物力,所以哪怕她心里有再多的想法,再多的打算,她也不敢贸然进行改革。 她必须要进行深入的了解之后,再集合大臣共同商议,在集思广益之后,再推陈出新,可现在才是第一步了解,她就越了解越是觉得触目心惊。 跟在后面的喜夏从来没见过这样愤步疾走的主子,亦步亦趋的跟着,心里也弯弯绕绕想了很多,最终决定以后再不行此类受贿之事,方才放下心来。 石忞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当初那家酒楼的巷子口,索性走了进去,因还没到饭点,今天的酒楼并没有多少客人,稀稀拉拉的坐了两桌。 “客官请坐”机灵的店小二满脸笑容的把他们迎到里面安排坐下,“客官我记得你,那时候还是冬天,你和步姑娘一起来的,你看菜是和之前一样,还是另外点”,店小二边说边麻溜的把茶水倒上。 店小二本来就和步千雪熟,而且步千雪没少让她盯着点,这会再看见这个富贵人家的少主自然是第一时间认了出来。 店小二迎出来的时候,石忞也认出了她,让她没想到的是隔了这么久店小二居然都还认得她,“小二姐记性不错啊,按上次的上六个拿手菜即可”。 “承蒙客官夸奖,小的也就能记记人,其他的确是记不住的,还请客官稍等片刻,小的立马去安排”突然被人夸奖的店小二有些害羞的去了后厨。 “都坐下吧,出门在外不必讲究”看着任站着的喜夏三人,石忞像以往一样让他们一同坐下,路关初在的话,她都不用说,一个眼神就搞定。 另外两桌就离他们坐的这桌不远,一桌坐了四个人都是书生打扮,另一桌坐了三个人,像是一家三口,孩子才七八岁,根本坐不住,围着桌子跑来跑去。 身着一般材质灰色右衽衣服的男子一边吃饭一边紧张的盯着孩子,生怕她乱跑冒犯别人,或者跌倒,时不时的喊她回来坐好吃饭,但孩子都没理,男子显然是家庭主夫。 另一位身穿蓝色裙衣梳着已婚流行头饰的女子从头到尾都自顾自的吃着饭,最后被孩子吵得不行了才责骂了一声,孩子立马乖乖回去坐下了,女子显然是一家之主。 石忞又将目光转向了书生打扮的那桌,两男两女,正在边吃边聊,菜都还没怎么动,显然刚开吃没多久,年纪看上去以她的估计至少也是三十岁左右。 “去年恩科没考上,真的是太倒霉了”书生甲男将嘴里的菜饭咽下去之后才开口说道。 “你还算好的,像我因身体原因没考完的更倒霉”书生乙女说着迅速将菜夹到了自己碗里。 “要我说,你们两还真倒霉,一个因为避讳,一个因为拉肚子,真的是运气太背”书生丙男积极的替大家续上酒。 “那也比你学艺不精名落孙山的好”书生丁女直接出言替前两位嘲讽书生丙男。 “你还不是没考上,说我有意思嘛,要我说,咱们今年好好准备,肯定能榜上有名,要是科考年龄放宽到十八岁,以我妹的才学,今年十有八九也会和我们同考”书生丙男不服气的又怼了回去,还说了不少。 “要是真能放宽到十八岁,那说不定我也早考起了”书生乙女言之凿凿的说道,仿佛放宽年龄限制,她就真的考中了一样。 “县试虽然年年都举行,但要考中还是得一年,如运气好与府试同一年,且考中,来年参加会试也已是二十岁,这还是最好的情况”书生丁女若有所思的补充道。 他们说到这里的时候,店小二正好将菜端上来,石忞将注意力收回来,开始享用比平常早一些的午餐,极少委屈自己的她,又吃了个九分饱。 另外三个陪着主子吃的喜夏三人,从头到尾都特别谨慎,最后都只吃了个半饱。 接到店小二通风报信的步千雪好不容易诓得娘同意赶过来,结果到的时候才知道文心他们已经走了一会,有些失落,也在酒楼吃了一顿才回家。 石忞回到宫里才下午,今天没有接见大臣的打算,批阅了一会奏疏,就回了凤德宫,还让人把吉春四人叫了过来。 第40章 正在各自做事的吉春四人突然被主子召见,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立马放下手里的事第一时间前往。 知道些什么的喜夏有些忐忑不安的跟着吉春她们一起行了礼。 看着站在面前这四个已经三十岁左右,且已服侍自己十多年的四人,石忞突然觉得自己这个主子实在是太不关心下属了。 “吉春、喜夏、凡秋、雾冬,按宫规你四人早已可以出宫,朕想知道你们内试不中后为何选择留下?”石忞 “奴才等只想随侍陛下左右”四人一如既往的很有默契的开了口。 “说实话,你们该知道的,朕不喜欢听这些”石忞 四人服侍石忞十多年自是知道陛下不喜欢这些,可官面话该说还是得说啊,虽然有说假话被仗责的先例在,但也不过二三十板子,比起贸然说出可能获罪,还不如冒着被打板子的风险。 不过现在既然陛下开了口,那她们也就必须得说了,吉春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第一个开了口:“奴才家中上有高堂要奉养,下有妹妹要读书,都需要钱,所以选择留下”。 “奴才想通过内试,成为内官”喜夏看着前方坚定的说道。 “奴才和喜夏一样”凡秋一如既往的内敛。 “奴才是爹已故,家中已无他人,不想离开陛下”雾冬说完有些黯然伤神。 石忞把她们的状态和心里想的都看在眼里,大部分都是心口如一,很是感慨,“雾冬,你爹何时过世,为何当时不向朕告假?”。 “陛下,奴才也是一个月前才知道的,而且亲友来信说已安葬完毕,所以才没有告假”雾冬从陛下的责问声中感受到了关心,很是感动。 “家中即已无人,那你还是回家继承家业吧,而且为人子女,你也该为长辈守孝三年”不知道则已,既然已经知道石忞就不会让她再留下。 “奴才不想离开陛下,请陛下不要赶奴才走”雾冬急的哭起来。 “走吧,去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过日子,朕赐你一百两银子”毕竟是跟了自己十多年的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功勋官爵不能轻易赏赐,钱财还是可以的。 “谢陛下赏赐,奴才回去后必定日日在家为陛下祈福”知道陛下金口玉言再无更改,雾冬不得不领旨谢恩。 “吉春想离开时可提出来,朕亦会赏赐你一百两。至于喜夏和凡秋,有此志向甚好,考上自然是好,考不上想离开亦可向朕提出来,好了,你们先下去吧”石忞 “谢陛下隆恩,奴才等告退”吉春四人行礼后依次离开。 看着离开的雾冬,石忞知道最迟两天后她就会离开皇宫,到时候她将不再叫喜夏,而是恢复原本的姓氏和名字。 没有通过内试的宫侍都只能用入宫时定的宫名,通过内试成为内官之后就可以恢复原姓,但任然不能恢复真名,他们的真名从进宫那一刻起就是秘密。 只有掌管内官、宫侍个人资料的尚管局的几个人知道,皇宫的主子们如果想知道就会叫尚管局掌管个人资料的人来询问,但这种情况一般较少,要么有大功,要么就是有大过。 只有出宫的人才能恢复原本的姓名,无论临时出宫、到期出宫,还是获罪出宫,或者告老出宫都必须保密宫中事宜,不得与外人提及,不得宣之于口,否则一经查出核实死罪,还会连累家属。 之所以这样做,一是宫闱密事不宜外宣,保证皇室隐秘而高贵;二是以免宫中各宫殿位置地图流露出去,为刺客刺杀提供便利;三是防止外面的有心之人慕名巴结讨好宫侍内官,为祸宫里。 除了宫名和保守秘密的严厉规定之外,为了防止霍乱宫中之事发生,高祖立国时就明文规定只要在宫中,宫侍(内官)之间、宫侍(内官)与内禁军之间,以及禁军之间不得苟合,更不得成亲,否则犯死罪。 吉春她们四人走后,石忞直接把守在外面的路关初叫了进来。 路关初进来的时候石忞已经站了起来,看着她行礼免礼之后才问道:“关初家中近况如何?” 既然不能苟合不能成亲,路关初身为内官,石忞这样问是不是错了?或者是问她双亲? 没有错,也不是问她的双亲。当宫侍通过严苛的内试成为内官之后,每个月就有五天休息时间,而且可以出宫,所以一般当内官后都会在外出时间去找自己喜欢的人,找到之后就成亲。 繁都的房价也很高,据石忞了解别说最高的五品内官,就算是四五品刚从地方调来繁都工作的外官可能也多是从租房住开始,贪点买房就快,否则买房就慢。 像路关初就是三十六岁才成的亲,人长得好看又能说会道,硬是哄得她现在的伴侣一个家中独子甘愿嫁与她为夫,所以为她节省了一大笔买宅院的钱,两人到现在已有两个孩子。 “微臣家中近来尚可,就是孩子有些淘气”路关初不知道陛下为什么突然关心自己,还是有些受宠若惊。 “如此甚好,你可知道宫中内官加宫侍共有多少?”石忞 “这得容微臣算算”路关初马上让人去拿了个算盘过来,一般拨打算盘一般念道:“宫中六局大约360余人,每座宫殿大约30人约450余人,加上一般宫侍200余人,粗使宫侍200余人,高级宫侍100余人,结果出来了,如果微臣没算错的话,合计约一千三百人左右”。? 第41章 第二十二章 石忞估摸着宫里的人也就□□百左右,没想到竟然有一千三这么多,整个皇宫,就只有她和皇奶奶、母后三个人,居然要这么多人服侍,还真是万恶的封建社会! 她记得学习本朝历史的时候,如果没记错,高祖时期宫侍不过八百左右,到她这个第十代皇帝竟已经增加到一千三,也就相当于国家直接少了五百左右的劳动力和生育力,由此及彼可以推算出大臣们也肯定是超规定多蓄养奴仆,那减少的劳动力就不是几百,而是成千上万。 石忞想想都有点头疼,让路关初退下后,一个人在殿中冥思苦想了许久。 当这个皇帝越久,她就越觉得当皇帝这个差事真不是好干的,除非像历史上有名的昏君那样才能过的潇洒自如,想怎样就怎样,她也好像当个昏君,可是事实总是那么残酷不如她所愿。 以她所见,整个华朝从上到下、从朝廷到地方、从内政到军事,都需要有魄力的进行改革,否则别说中兴,就是能不能完成交接都是个问题。 倘若她一旦改革,那么她遇到的助力也将是前所未有的,因为被她侵害利益的统治阶级是不会心甘情愿的将自己的利益拱手相让的。 无论是盐价及衍生的贪腐集团,还是整个贪污成风的官场,或者整个朝廷冗官冗员,以及庞杂混乱的军事管理,每一个问题都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她必须花费很多的时间和需要极大的魄力去破而重组。 她现在看似实权在握的皇帝,实则稍有不慎就可能将整个王朝葬送,选择与民休养生息,既是她主动为之,也是不得不为之,但也不代表她什么都不可以做,只要不劳民伤财的皆可徐徐为之。 第二天早朝和往日一样,除了年老体衰生病请假的,在朝四品及以上官员都按时在宫侍的带领下依序进入了承天殿。 宫侍完成任务后就退了出去,还关上了大门,整个大殿除了趁陛下还没来在窃窃私语的官员之外,再无他人。 “皇上驾到”听到路大总管熟悉的声音,大臣们立即安静下来行礼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经过近一年的补充、升迁,现在在京四品官员已经有一百多人,任然空缺没有增补的职位,她有其他的打算,这一百多文武百官大多都是新增血液,所以比先帝在位时的四品以上官员普遍年轻不少。 这也是她刻意而为之的结果,坐在自己并不非常舒适却高贵无比的专座上之后,看了一下仪态并无不妥之后才开口道:“众卿免礼平身”。 看到大臣都起身站好之后,站在一边的路关初才按惯例的喊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皇上,臣有本奏,都城京官四品及以上职位任有部分空缺,还请陛下早做定夺”已经升为丞相的轩辕墨手持玉制笏板出列上奏道。 石忞透过皇冠的珠帘都能看清曾经的老师,现在的丞相轩辕墨的表情,恭顺里透着坚持,一如既往的执着,就像曾经教她那样要求自己,国之大事不可有丝毫懈怠。 “此事,朕自有考量,不必朝议”石忞并不想再议此事。 “臣遵旨”轩辕墨已经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一点也不意外,因为她和吏部的举荐奏疏及名单已经送上去多时,陛下一直留而不批,显然不会那么容易就同意。 教了陛下这么多年,她一直都知道陛下并非表面所表现的那么无主见、无能,相反极有才能,有中兴帝才,所以自从被提拔当了这个丞相之后,轩辕墨都只是本分的做着自己的分内之事。 像历史上有名的丞相那样与皇帝分权,形成对持之势,是她不敢想,也永远不会做的,如今她已过古稀之年,惟愿功成身退告老还乡。 “朕登基已近一年,批过的奏疏没有上万也有上千,朕知道你们都是饱读诗书才华横溢之人,可每篇奏疏大半篇幅都是华丽辞藻的空话、套话、官样话,是朕的时间不值钱,还是你们太闲了?”轩辕墨一退回去石忞就略带怒气的开了口,压根没给其他人说话的机会。 被现代一年基层工作经验养成半强迫症的石忞早就对奏疏的格式和名头各式各样的诏、诏书、令、表等看不顺眼了,繁杂不说,格式也是各式各样,别说百姓,就是她,要不是花了时间去了解,也都不知道什么是什么。 这种繁杂的行文体制,让她这个写篇简报都要严格按照标准格式来的人,真的各种不顺眼,早就有了要改一改的念头。 还有一个石忞非常不习惯的问题是,这里无论是奏疏,还是文章,通篇都没有任何标点,要不是跟着这里的老师们读了这么多年,她连断句都成问题。 “皇上息怒”大臣们虽然不知道陛下为什么突然会说起这个话题,但还是被陛下突然的怒气吓到了。 他们觉得很冤,因为奏疏格式是从前朝延续下来高祖定的,之后的皇帝也都没有更改,却不知为何到了陛下这里就成了惹怒她的引子。 “朕的时间很宝贵,你们的时间也不能浪费,如果只是想表现你们的才华,大可回家多写几首诗词,不用在奏给朕的各种文书中表现,相比于才华,朕更希望能看到你们像先贤那样为国为民”石忞说的语速很慢,声音很大。 “臣等遵旨,臣等惭愧” 大臣们字字句句听的很清楚,为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第42章 “朕希望缩减文书种类,规范行文制度,精简内容和格式,此事就由礼部负责,拟出个章程初稿来”既然提了出来,自然得有人去办,她是皇帝若事事亲力亲为,恐怕没老死就已经过劳而死。 “臣遵旨”礼部尚书马杰出列领旨行礼后方才退回自己的位置。 等了一会见陛下没有再说的意思,有事奏请的大臣才依序出列奏请,石忞也像往日早朝一样一件一件处理,能当朝处理就立马处理,不能就押后处理。 也不是每天都有事处理,毕竟每日都上朝,再多的事每天处理一点,平均下来也都不多,像今天这样有四五个大臣奏请算是反常态。 散朝后,马杰就回了礼部衙门办公,第一时间召集了六品以上官员进行讨论,不到五天就按石忞的要求拟了一个行文制度的初稿。 在他们看来很满意的作品呈到石忞面前就像个半成品,种类确实是少了,格式也确实精简了,但可操作性并不强,完全没达到她的预期效果,批示了几点要求之后又打了回去。 最后修修改改十几次之后,华国行文制度才定稿,全国范围内发行已经是两个月以后的事情,一些常用的标点符号被石忞以行文附则的形式规定下来。 自发文之日起,华国各级衙门之间行文必须严格行文制度进行,否则一律执行制度中规定的惩罚。并特意确定以后参加科考必须使用标点符号,否则一律无成绩。 为了更好的普及标点符号使用和行文制度,石忞不仅普发朝廷和地方的各级衙门,确保每个官员知晓之外,还昭告天下,各省、县皆有布告张贴。 转眼就到了天福三年七月,整个华国还是十分炎热,皇宫外围有一条宽五十米的护城河,与位于皇宫东北处的景湖形成一个循环水系,所以晚上石忞出来走走的时候,特别是在御花园,就能听到蛙声一片。 就着浓浓月色,仿佛回到了田野乡间,那么轻松惬意。 按例八月就会举行三年一次的会试秋闱,前年已经举行了一次恩科,但因为当时情况特殊她才任命轩辕墨为主考官,今年则恢复以往惯例,由翰林院大学士任主考官,左副督御史、吏部左侍书任副考官。 像再下一级的府试和县试也是参照会试来分派考官及副考官,只不过级别也一级比一级低。 上次在酒楼吃饭时那几个书生的谈论,给了石忞一些启发,所以从酒楼回来后没多久就将考生参考年龄从20岁降到了十八岁,而且还加了条规定年过五十者不能再考,无论是县试、府试,还是会试都适用。 另外还取消了避讳中的避讳长官、避讳先贤和避讳长辈,只保留了避讳皇帝,这样一来官员就不用避讳上级名讳,又改这样又改那样的,减少很多麻烦。石忞觉得对先贤的尊敬更多的是体现在心里,而非表面避讳。另外考生也不会再因为考题中有长辈的名或字而不得不避讳退出考场,以致白白浪费一年。 石忞对这次科考的期望比前年的恩科还大,关注力度也远超恩科,几乎隔三差五就会把主持本次科考的主考官和副考官都叫过来见见。 正好今天下午批阅完奏疏后还有些时间,就又让吉春去宣了他们过来,这两天刚好路关初休息,所以有事她都会吩咐吉春她们三个去做。 “本次科考事宜,卿等准备得如何?”石忞一免礼赐坐后就开始发问。 “启禀陛下,前期工作主要有确定考试日期、发文布告、从衙门和外禁军挑选人手维持秩序、打扫清理考场等,皆已完成妥当”翰林院院长黄大学生不卑不亢的回答道。 心里想的却是,就是考题还没确定,要是陛下能早点定下考题,从中操作一番大有可为,也不枉费我升上来当这个翰林院院长。 被石忞知道得清清楚楚,表面上却不漏声色,已经不知道这是她第几次遇到,从最开始愤怒异常,到现在已经是习以为常,都被她记在了记事本上。 按例同时几人觐见时,皇帝没有点名的情况下都有职位最高的代为发言,所以另外两个大臣都没有说什么。 “朕会尽快将考题拟出来,其他事宜还需你们多上心,朕希望此次科考能和上次恩科一样严格,若出现泄题、夹带等事,决不轻饶,下去吧”若是提点了之后都还范,那就不要怪她心狠手辣了。 “臣等告退”在黄大学士的带领下三人亦步亦趋退了出去。 科举是在前朝中后期萌芽,在本朝初期完善的,到现在已经算是一套完善的体系,可惜没有武举,武将都是从军队升上来或文官转任的,要不是有识字这条硬指标卡住,不知道会有多少大字不识的武将。 步千雪自从那次石忞送她回家之后,就静下心来开始读书,她想成为一个有学问有能力的人,即实现了双亲的愿望,又可以为国尽忠,一箭双雕。 和她母亲的关系还是时不时会发生争执,但好在之前离家出走的事也没有被罚,算是就此翻过,好在她娘还是一如既往的对她疼爱有加。 她本来以为要到二十岁才能参加县试,可没想到陛下竟下旨将年龄放宽到了十八岁,甚至还对参考年龄做了限制,而且还加了个什么标点符号。 刚开始用标点符号的时候她确实很不习惯,可用了一段时间之后就觉得非常好用,遇到新文章再也不用冥思苦想的去断句了,因为陛下还下令全国所有书籍必须加上标点符号,否则不能进行贩卖交易。 第43章 她一直以为这些奇形怪状的标点符号是朝中大臣想出来的,可后来无意中听到母亲和娘的对话,才知道竟然是陛下想出来,颇为惊讶。 陛下以弱冠之年十八岁于华国正处于内忧外患之时登基,不到半年就平定了叛乱,驱逐了布拉克,实乃有为明君,远胜先帝之时。 就在大家以为天福二年陛下会有大动作的料想下,陛下竟只做了这个标点符号普及和取消了三个避讳,即不劳民伤财,又大大便利了官员和百姓,让她和同窗更是发自内心的佩服陛下的高明。 让她在贪官污吏横行成风中看到了曙光,她愿意为了恢复四帝之治时期的清明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所以读书更加努力上进。 去年她刚好年满十八岁,参加了每年都会在夏季前后举行的县试和三年一次在初冬季节举行的府试,并顺利依次通过,现在正在为即将到来的秋闱会试做最后的冲刺准备。? 第二十三章 没过几天,石忞就将和丞相轩辕墨商议定下的考题让礼部慎重的下发给了翰林院院长黄大学士。 会试是连考六天,考生进去后一直要考完后才能出来。按例每天一科,第一天是时策,第二天是诗赋,第三天是文章,第四天是明法,第五天是明算,第六天是历史。 上次开恩科的时候,石忞就是在轩辕墨拟的几套题中选了一套中意的,这次也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上次考题从头到尾都只有她和轩辕墨知道,这次多了黄大学士知道。 秋闱前夕,步千雪正在自己的书房加紧复习。 “少主,我回来了”步千雪的贴身丫鬟加书童半月人还没进书房,声音就先到了。 读书不能光闭门造车,加上秋闱一天天接近,步千雪便安排半月每天出去转转打听一下秋闱的事,前几天打听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被她说了一顿之后才找到重点。 步千雪放下书本拿起蒲扇开始扇起来,今天有些闷热,恐怕十有八九要下雨,看着满头大汗的半月,把刚刚下人端上来才吃了一半的冰镇西瓜递了过去,“今天打听的如何?”。 简直就是个吃货化身的半月一看到西瓜眼睛都亮了,一连吃了两块才开口,“少主,我今天误打误撞打探到有人有渠道可以获得考题,但很贵”。 “你在哪里打听到的,可有人买到,有多贵?”步千雪 “我和往常一样先去了茶楼,又去了几个有名的客栈,都没什么收获,在明道学院外面的一个小巷子中无意听到一对主仆对话得知的,他们好像还差一些钱,有没有人买我不知道,但钱我确是听清楚了,好像要六千两白银,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半月说完把仅剩的一块西瓜也吃了。 步千雪被六千两的价格吓得蒲扇都停了一下,她以为也就一千到两千两,没想到竟是预期的三倍。 科举舞弊的事从前朝到现在都时有发生,这和当朝的皇上有关也和主考官有关,皇上严苛的话,只要有风声就会彻查,不严苛,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主考官的话就更简单了,贪,科考就是他们发财的路子,不贪,就会为国为皇上选拔人才。 上一次恩科考试就没有出现买卖考题的现象,现在居然出现了这种情况,这让步千雪比知道高价考题还要震惊,她不相信当今陛下会让这种情况发生。 半月看到自家少主惊讶的跌坐回椅子,以为她担心考不好便宽慰道:“少主,你别担心,我觉得以你的本事就算不买,也肯定比他们考的好,说不定还能中个头名状元呢”。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步千雪 “那少主你担心什么?”半月 “哎,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你也累了一天了,下去休息吧”步千雪 “少主,我不累,我给你扇扇子吧”已经把西瓜吃完的半月觉得主子都还在努力,自己哪好意思去休息,去找了把大扇子就开始给步千雪扇风。 步千雪没有再说什么,放下蒲扇开始继续看书备考,无论公平还是不公平,她都必须尽力一搏,至于花钱买考题之事她是万万不会做的。 皇宫内,石忞正在浩海殿看书,自从改革行文制度之后,她批阅奏疏的效率得到了极大的提高,才有了空闲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以前在现代的时候,她什么都喜欢就是不喜欢看书,可到了这里,她除了看书压根就没有其他的选择,这里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茶楼听说书、歌舞和琴棋书画,戏曲压根还没有萌芽,她目前也没有精力去捣鼓这些。 所以看书就成了她不二的选择,还好浩海殿这个皇家图书馆藏书众多,前朝、前前朝收集的也都被完整的保存了下来,再加上四帝时期编写的数十套书籍,从历史到算术、医术等都有,藏书量真是衬了浩海二字。 翰林院的藏书楼石忞也去过一次,藏书量虽算丰富,但远远不及浩海殿,随着标点符号的普及,考虑到方便后世之人阅读,她让翰林院全权负责将两处的书籍中加上标点符号,刚于上个月完成,所以现在她看书顺眼了很多。 穿过来已经快十一年,但是她大部分时间都是有任务在身,没登基之前每天课程满满的,登基后又事务繁多,看闲书的时间加起来可能都没有十分之一,所以浩海殿里的书她也只看了小部分。 今天她看的是华国附属国安国的历史,才发现安国比她想象的单瓦之地大得多,而且也已立国两百多年,安国位于华国北方,地势以平原为主,民风淳朴,极少主动挑起战争。 第44章 华国周围的小国之所以都是他们的附属国,是华国前四帝通过文化扩展和经济扩展繁荣的结果,当然也离不开华国强有力的军事力量,除了不好战的安国,其他小国都侵扰过华国并被华国打败。 但深谙帝王之术的先祖们,深刻明白想要别人真心臣服于你,做你的附属国,光靠打仗是不够的,就算他们表面臣服,心里肯定是怀着恨的,所以才用了王道之法。 已经在外面守了快一个时辰的吉春和凡秋正百无聊赖,就看到有个宫侍匆匆向她们这边跑来,直到近了才看清是文宣殿的。 两人都知道陛下喜欢一个人安静的看书,而且还看场合,如果在浩海殿看的话,无大事不得打扰,如果是在凤德宫、文宣殿倒无此顾虑。 此时殿里除了陛下并无任何宫侍,就连她们也是守在外面,雾冬走后,陛下并没有升谁补缺,她们也从最开始的不适宜变成了现在的习惯。 路总管不在,吉春和凡秋犹豫的你看我我看你,就是没有人动,最后还是凡秋推门走了进去,熟门熟路的上了三楼,就看到陛下正坐在书桌前认真的看书,刹那间凡秋觉得自己实在算不上努力。 听见脚步声停下了一会又没声,石忞抬头看了一下,就看见了微低着头的凡秋,“凡秋,可是有事?”。 瞬间回过神来的凡秋连忙行礼道:“恭请陛下圣安,文宣殿有人来通报,右督御史颜大人求见”。 “宣她到文宣殿外等候”石忞把一页内容看完用书签标记好之后才起身去文宣殿。 “臣颜一诺恭请陛下圣安”自从升任右督御史并获得加封太子太保后颜一诺深感责任重大,不敢有丝毫懈怠,生怕辜负皇恩。 “爱卿免礼,赐坐”对于颜一诺石忞还是十分看重的,身材虽然短小,但印了那句浓缩就是精华。 规矩的做好后颜一诺才开口禀报道:“陛下,臣三日前收到一封匿名举报信,举报本届秋闱主考官黄大学士买卖考题,渎职受贿,臣根据信中提供的线索开展了明察暗访,具体过程已详呈奏疏中,另附有举报信和买到的考题,证人臣已保护起来,等候陛下询问”。 石忞眼睛微眯,并没有说什么,拿过吉春转递过来的资料开始看起来。 奏疏内容简洁平铺直叙,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黄大学士真是好手段,开了家字画店,明着买卖字画,实际上却是通过对暗号买卖考题,显然是早有图谋。 六千两银子?一科一千两?还真是值钱,她又看了一下考题,和她与轩辕丞相商议的考题一模一样,举报信字迹难看,显然不是用常用的手写的,看来是个心思缜密之人。 早就料到黄大学士会这样的石忞一点也不意外,意外的是他开的价格和手段,“来人,宣刑部尚书、大理观御承即刻觐见”。 “是,陛下”吉春迅速领命而去。 “若此事坐实,爱卿认为该如何处理?”石忞看着大殿外神色凝重的问道。 石忞不知道怎么处理吗?当然知道,她问这个问题既是问自己,也是想听听颜一诺的意见,虽然皇帝就是个□□者,而且托先帝的福,建平年间言路闭塞,大臣都说罢免就罢免,以至于天福元年初都无人敢大胆谏言。 知道闭塞言路无异于固步自封找死的石忞又怎么会让这种风气继续下去,所以哪怕心中已有打算,她也会习惯性的问上一句。 “科举乃是为国为陛下选拔人才,却成为他人谋取私利的途径,无异于毁我华国之根本,臣认为应按律从重处罚,方能遏制此等不正之风,为考生谋取一片蓝天”颜一诺站起来声情并茂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爱卿所言正合朕意,然我泱泱华国之病却远重于此,朕为此每日寝食难安”石忞 “请陛下保重凤体,只要陛下有心,华国何愁不复兴,臣愿为陛下、为华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颜一诺郑重行礼道。 没一会,吏部尚书、大理观御承就来了,石忞把科举买卖案全权交由吏部、大理观和督察院进行三司会审,并解除本届主考官、副主考官所有职位待审,重新任命了主考官和副主考官。? 第二十四章 在石忞早有准备的情况下,即使临阵换考官,也没有任何影响,秋闱科考如期在繁都举行。 新任主考官为翰林院翰林学士文渊,既是石忞侍读文之远的母亲,也是石忞的大姨母,进士出身,为人中正,并不因为是皇亲国戚就为所欲为。 当初考虑翰林院院长大学士人选的时候,石忞也想过大姨母文渊,后因担心给天下人任人唯亲的印象,所以并没有提拔,反而提拔了能力平平的黄学士,事实证明任人因唯才是举不避嫌才是真理。 看完陈季元发来的密信,石忞更加确信这个道理。文渊任主考官后迅速采取了行动,第一时间召集所有参与秋闱考试的官员进行了训话,并将考场兵力进行了合理的重新分配,对于检查考生入场的衙役更是十分重视。 为了让检查考生是否夹带和巡场的外禁军、衙役尽职尽责,文渊还特意设立了一项奖励制度,凡是发现夹带和作弊属实者奖银二两。 在这样的奖励机制下,果然抓了一批私藏夹带者,都被文渊按例进行收监,第二天还有外禁军在厕所抓到两名作弊者,也被按例收监。 第45章 因为之前的考题已经泄露,石忞便把早就备好的备份考题在开考的前一天给了大姨母文渊。这份备份考题是她自己全权拟定的,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也可以说这份考题才是她心中的考题。 自从石忞登基后,陈季元这条暗线任然是暗线,只不过接头传递的人从邢博恩变成了凡秋,其他的没怎么变,加了条应急情况处理办法。 繁都的关系网经过陈季元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已经趋于完善,所报所知比大臣们报上来的还要详细,是她获取信息的一大助力。 可繁都内的情况知道得越是详细,对地方的情况就越是迷惑,除了书上学到的和大臣们报上来的,她对地方一无所知,她想扩大暗线关系网,可无论从客观原因还是主观原因,目前都不是最佳时机。 秋闱科考除了前两天有人因夹带、作弊入狱之外,接下来的四天考试都很平静,整个繁都因黄大学士所作所为有点抬头的贪污之风还没起就被扼杀在摇篮中,在朝大臣无不战战兢兢,生怕引火烧身。 科考一结束,文渊就带着自己写好的奏疏进了宫,而此时的石忞正和皇奶奶在母后的安仁宫用晚膳,听到喜夏报大姨母求见,便直接让她把人带过来。 “臣文渊恭请陛下圣安,太皇太后、太后万福金安”和考生一样已经六天没回家的文渊没进殿内之前一脸疲惫,官服都起了褶皱,因此进殿前特意强打起精神,整理了一下衣服。 把忞儿和喜夏对话听得清清楚楚的文昱知道大姐要来就时不时看着外面,看到喜夏进来就站了起来,一脸期待的看着后面,因此文渊礼都还没行完就直接被她扶了起来,“大姐,这里没有外人,不必多礼,你肯定还没用膳,和我们一起用吧”。 “君臣之礼不可废,还请太后成全”文渊并没有因为妹妹的阻止而放弃,反而退了一步。 这样的场面赵环和石忞已经习以为常,文昱的性格本身比较温柔,所以对亲人都很好,尤其是对娘家人比较热情,而在朝为官的大姨母为人中正,说直白点就是古板,所以这样的场面就免不了。 “免礼,坐下来一起吃吧”已经放下碗筷的赵环也开了口。 “这里没有外人,大姨母就听母后的吧”知道光皇奶奶开口还不行的石忞和往常一样没等大姨母开口就立马加了一句。 “臣遵旨,谢陛下、太皇太后、太后”得到陛下许可文渊这才肯坐下来一起用膳。 生怕大姨母破坏用膳气氛的石忞又加了一句,“用膳不谈公事,大姨母多吃点”。 虽然宫中最多就只有她和奶奶、母后三人一起用膳,但桌上的膳食却足够十几个人吃,所以加一个人也不过就加一副碗筷的事情。 用完晚膳后,考虑到大姨母难得进内宫一次,石忞让她在安仁宫和母后说说话,自己则先去了文宣殿。 对于皇奶奶和母后,石忞从来没有不准她们做什么,可她们却极少出宫,一年到头最多也就便服出宫回娘家住几天,她曾经问过皇奶奶和母后为什么不大张旗鼓的回娘家。 毕竟那样风光的场面应该是很多古人都很向往的,可她错了,因为无论是皇奶奶还是母后都是心怀天下的皇后,她们深知大张旗鼓背后要花很多的银子,而现在的华国国库远非四帝之治时丰厚。 说到钱,石忞就有点头疼,今天早朝后按例召见户部尚书元直木,结果她还没说什么,元直木就先发制人的向她哭穷,说什么当初抄那些官员家产得的钱已经花得差不多,登基时又免了三年赋税,整个国家要养的人太多,收入太少,国库已经快见底。 还说再不想办法,无论是贵族的俸禄、官员的俸禄,还是军费都要断了,只有仓库还储备得有不少粮食,可俸禄除了发粮食还得发钱,缺一不可。 以前在现代基层上班的时候,有段时间单位财政困难,三个月没发工资,根本就存不下钱的她,一个月都坚持不了,最后她一个工作的人都不得不厚着脸皮伸手向爸妈借钱,穷得连买个东西都要斤斤计较。 没想到现在穿到古代当了皇帝还是这么穷,俸禄军饷都快发不起了,想想真的是即烦躁又头疼,她一个学机械的,要她画设计图,制造些简单的东西没有任何问题,让她赚钱,简直就是一头雾水,不知从何下手。 皇室成员都有自己的私库,她的钱除了必要的基本很少乱用,全都攒了下来,也就两万两银子还差点,搬到凤德宫继承了石暄的私库,也就多了两万两,石忞不知道她的钱花哪里去了。 石暄当了几十年的太子加上三年多的皇帝,按理说私库里不应该只有两万两,看来平常花钱就是个大手大脚,估计出征的时候也带了不少,有两万两留给她已经算是难得。 可就算她把私库的钱全给国库也用不了多久,而且这种做法也不是长久之计,但现在最重要的是缓解燃眉之急,所以她本来准备晚膳后再找皇奶奶和母后要点私房钱应应急,结果出了大姨母这个意外,她哪里还好意思开口。 心里惦记着事情的文渊并没有和文昱聊太久,简单聊了一下就告辞离开了,但有特意强调父母想她了,希望她抽空回家住几天。 文昱原本是打算秋末冬初的时候回娘家小住几天,这会已经有了提前的想法。 文渊在宫侍的带领下赶到文宣殿的时候,石忞已经批阅了不少奏疏,虽然忧心于钱财之事,但日常事务处理还是得继续。 第46章 “臣文渊恭请陛下圣安”文渊 “大姨母免礼,赐坐,秋闱科考事宜如何?”石忞 “托陛下洪福,臣幸不辱命,本届秋闱科考考试部分已经圆满完成,考卷已经密封送到翰林院进行誊抄,这是本届秋闱科考有关事宜的奏疏,请陛下批阅”文渊 接过凡秋转递过来的奏疏,石忞认真看起来,一共写了三件事,一是科考进行情况和下一步安排;二是携带夹带和作弊考生的姓名、籍贯、大致情况;三是根据《华律》对作弊者处罚的建议。 “当违法成本过低,回报利润过大时,利欲熏心者总是会抱着侥幸心理去违法,因为他们无惧、无恐”石忞说到这里时故意停了一下,“朕觉得这条得改一下,凡是作弊的考生一律革除功名,一生不得再考,罚银100两”。 “臣遵旨,臣告退”文渊没想到陛下一下子就把作弊惩罚翻了几倍,由原本的取消考试资格,禁考十年,罚银50两变成了上面的,突然就明白了陛下停顿之前那句话的意思。 “大姨母,回去休息一下吧,考卷明日再阅不迟”大姨母强打精神略显疲惫的脸石忞看在眼里,也知道连续监考六天实属不易。 本来经准备后退的文渊闻言喜不自胜,仿佛六天的疲惫都获得了肯定,“谢陛下关心,臣遵旨”,最后嘴角带笑鞠躬退了出去。 第二天石忞刚下朝就被母后叫到了安仁宫,“母后万福安康,不知母后叫儿臣何事?”。 “我准备明日微服去文侯府小住几日,母后年事已高,宫中的事还得你照看一二”文昱的语气并不是在商量,而是告知,她知道石忞不会反对。 事实上石忞确实不会反对,而且很高兴母后决定去外婆家小住,“母后尽管去即可,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宫中事宜皆由儿臣处理,母后不必担心”。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晚膳摆在永寿宫吧”文昱脸上被期待和喜悦占满。 石忞还能说什么,自然是点头答应,正好趁今天晚膳的机会把心里的想法和母后,还有皇奶奶说一说。 转眼就到了用晚膳的时候,石忞一直等到皇奶奶和母后都用完之后才开口道:“皇奶奶、母后儿臣有个不情之请”,赵环和文昱虽然没有说话,但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一共三件事,一是近来国库匮乏,儿臣希望皇奶奶和母后能施于援手;二是宫中宫侍远超四帝时期,儿臣准备遣散部分;三是对于宫中浪费行为,儿臣准备大力整顿,还请皇奶奶和母后支持” 这是石忞早就有的想法,只是一直没有一个好的机会说出来。正好现在缺钱,让她有了说出来的充分理由和借口。? 第二十五章 “国库怎会如此匮乏?”赵环虽然不理事,但宫中的事多少还是知道些,没想到国库匮乏会如此严重。 不仅赵环这么想,文昱也很疑惑,宫中事务皆由她管理,一应用度从国库支取,从未有人向她反应国库匮乏,听了石忞的话十分吃惊。 将皇奶奶和母后的疑惑、震惊看在眼里的石忞,不知道是该高兴她们不干涉朝政的够彻底,还是该伤心她们太不关心国事,无奈之下,还是十分有耐心的将原因大概说了一下。 “既然这样,那皇奶奶只留五千两自用,其余的都给你拿去应急,大概有十万两左右”赵环只说了自己拿出多少,至于宫中事宜则没有半点提及。 石忞听到皇奶奶有十万两,终于有了点有钱的感觉,高兴的站起来向皇奶奶行礼致谢。当皇帝穷成她这样估计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那母后也和你皇奶奶一样,只留五千两自用,其余的都给你,但可能没有你皇奶奶这么多,至于宫侍和整顿事宜,你自己看着办即可,母后全权支持你”有太皇太后在前面打了样,文昱自然紧跟步伐。 “谢母后!”母后无条件的支持自己、帮助自己,让石忞想起了现代的母亲,顿时热泪盈眶。 赵环和文昱没想到极少流泪的石忞会因为她们的无条件支持而高兴至此,文昱有些手足无措的上前安慰道:“傻孩子,这些钱迟早都是你的,现在拿去急用正是物有所值”。 “是啊,你母后说得对,皇奶奶相信困难只是暂时的,华国在你的带领下定会否极泰来”赵环走上前握住石忞的手拍了拍,目光慈爱而坚定。 在母后和皇奶奶的安慰下石忞迅速调整好情绪,“儿臣谢谢皇奶奶,谢谢母后!”。 从永寿宫出来,天已经擦黑,石忞却没有心思休息,直接去了文宣殿,并让人将宫中六局掌尚和各宫殿总管宣至文宣殿外等候。 华国惯例,皇帝主外,皇后主内,所以宫中事务历来都是由太后或者皇后掌管,所以哪怕她是皇帝,要想整顿宫中也得征询母后的意见。 “恭请陛下圣安” 像今天这样将宫中所有管事的都聚集到文宣殿是她印象中绝无仅有的第一次,看着下面身穿内官服侍整齐有序站着的五十多名内官,石忞很是满意。 “起来吧,母后接下来几天会为华国闭门斋戒祈福,期间宫中事宜由朕暂时代为管理,你们从左到右自我介绍一下,负责那些事务?管理多少宫侍等?越详细越好”石忞虽然知道大概,但还是想听听他们怎么说。 无论是太皇太后掌管后宫,还是太后掌管后宫,基本上每年都会有几天会为华国闭门斋戒祈福,宫中的内官们已经见怪不怪,消息灵通的知道内幕也不敢宣之于口,不知道的自然信以为真。 第47章 站在最左边的是身着五品浅蓝色内官服侍的尚管局张掌尚,因为已经提前做了点准备,陛下一说完就胸有成竹的开了口:“微臣张番任尚管局掌尚,已四年有余,主管宫内人事、处罚和传达…………” 他们说的时候,石忞就拿出记事本来记重点,比如名字、职务等内容。 五十多个人,每个人大概三到五分钟,全部说完已经过了一个一个半时辰,速记完的石忞也合上了记事本,多亏了在基层时做会议记录的经历,不然肯定记不了这么快。 不敢直视凤颜的内官们都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紧绷神经的站着,除了听到同僚说话的声音就是陛下时不时翻书的声音。 “听你们说完,朕心里已有低,宫中能正常运转,卿等劳苦功高,每人赏银五两以资嘉奖” “谢陛下赏赐,托陛下、太皇太后和太后洪福,微臣等不敢居功”没想到陛下不仅在言语上褒奖自己,更赏赐银钱的内官们即激动又高兴。 他们进宫为官,求的不过就是地位和财富,能得到陛下的褒奖和赏赐更是天大的荣耀,远远大于五两银子本身价值。 “近来国库匮乏,朕决定缩减宫中用度和开支,一是宫中主子用膳菜式和数量减半,食材除了进贡的一律竞标采购,一年竞标一次,具体如何操作朕已拟好,此事由尚食局具体负责,半个月内落实到位”石忞说着将写好的采购竞标办法递给了凡秋。 “微臣遵旨”尚食局掌尚双手接过凡秋转递的卷轴,领旨谢恩。 “二是除日晨阁和明月殿以外,其余宫殿无人时不得点灯、熏香,人员、用度一律减半,到期可出宫者一律遣散出宫,务必将人员精简到800以内,凡是出宫者按例给与抚恤,内官抚恤加倍,此事由尚管局具体负责,其余各局、各宫殿配合,务必在半个月内完成” “微臣等遵旨” “好了,你们退下吧”总算是迈出了整顿宫内的第一步,石忞知道可能还会遇到这样或那样的问题,但都不会成为她决心的阻碍。 经过本届秋闱主考官文渊、两位副考官和翰林院的共同努力,只用了五天就把卷子批阅完了,第一时间把结果呈到了陛下御前。 石忞很认真的把前十名考生的卷子都看了一遍,成绩尚算公正,可就是没什么实操性,前三名也在奏疏里都做了人选推荐,让她比较意外的是步千雪居然也在中榜名单里面。 想到步千雪当初的叛逆和不想读书,石忞抱着好奇的心里,把步千雪的试卷抽出来仔细看了一遍,时策和文章都写的很有见地,也很大胆,但有些超前。 华朝的科举虽然比前朝更趋于完善,但也有不足的地方,比如秋闱,考完就直接定成绩,并没有后世的殿试,所以中榜者都以主考官学生身份自居,并会登门拜谢。 司空慊能掌握大权笼络那么多大臣靠的就是门生,而这也是石忞忌惮的一点,她虽然历史不好,但也知道有殿试这回事,去年恩科没有时间和精力,这次她准备加上这点。 石忞于第二天早朝时宣布科举考试增加殿试环节,于秋闱成绩出来后第三天在文昭殿举行,秋闱前三十名为甲榜参加殿试,殿试前三名为状元、榜眼、探花,其余的赐进士及第。秋闱三十一名及以后为乙榜,赐进士出身。 无论是丞相轩辕墨,还是本次主考官文渊,亦或是众文武大臣都没想到陛下会来这一招,而且是以诏书的形式颁布,让他们想反对都没几乎,从根本上断了他们官场形成已久的师生恩情。 步千雪本来以为考完秋闱就可以轻松了,结果眼看快到出榜时间,却被告知陛下增加了殿试环节,并于以后形成惯例,而她刚好是甲榜第三十名。 根据接到的旨意,步千雪第三天辰时准时到大承门外等候,数了一下才发现她是最后一个到的。 都怪她母亲和娘,本来都要出门了,非要拉着她叮嘱了半天,不然她早就到了。 “陛下有旨,宣今科甲榜考生入文昭殿参加殿试”路关初宣完陛下口谕,学生答谢后,就在前面带路前往文昭殿。 第一次进宫的考生们,虽然一路上战战兢兢,但还是忍不住斜眼东看看西瞧瞧,而走在最后面的步千雪完全是另外一个版本,东看看,西看看,没有一点压力,因为她知道前三名基本与她无缘。 走到文昭殿外路关初才停了下来,转过身眉目含笑的向这些考生叮嘱道:“一会入了殿,向陛下行完礼之后按序入座,不可直视凤颜,不可左顾右盼,你们记住了吗?”。 “学生等记住了,谢大人提醒” 步千雪就动了动嘴,压根没出声,因为这两天她母亲在她耳边说的最多的就是面圣时的注意事项,她想不记得都难。 掐着点从专用通道入文昭殿的石忞也不过才刚坐下,大概看了下布置合理的考桌和四周严阵以待的内禁军、宫侍们,很是满意,转头用眼神示意凡秋可以开始了。 凡秋了然的扯开嗓子喊道:“陛下有旨,宣考生入殿”。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考生按序入殿站成三排向正前方紫色身影行礼道。 文昭殿是专门设宴的大型宫殿,用来做殿试考场倒显得有点大材小用,以至于声音绕梁回响许久才散。 “免礼,开始吧”前面是对考生们说的,后面则是对喜夏说的。 第48章 考生们谢恩后按序入座,喜夏这才将备好的考题悬挂于考生正前方醒目之处。 低头跟着谢恩起身入座的步千雪,总觉得这个声音有点熟悉,想了一会,才发现和文心的声音十分相近,以至于她一度怀疑自己产生了幻觉。 考题是石忞今天早上起来才写的,所以绝对可以保证无人知晓。 看着挂在前面的考题,步千雪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因为她从来没见过“如何充盈国库”这样的考题,这么直白,这么务实!? 第二十六章 太阳从东边升起, 已经和文昭殿屋檐持平,秋天的浓雾还没有散尽,整个繁都仿佛仙境一般, 东市、西市人声鼎沸, 人来人往。 因为今天殿试免朝的大臣们总算可以多睡一会,这会才陆陆续续涌入大承门内各衙门开始办公。 位于繁都最中心的皇城,即称内城, 也称皇宫,华高祖决定定都于此之后才开始建造的, 直到太宗登基才竣工搬入。 整个繁都包括皇宫, 是由当时的一代名臣设计, 主干道纵横交错, 还按阶级、功能和模块进行合理布局, 因为华高祖要求, 各重大衙门都设在了承天门和大承门之间,中间大理石干道两边, 称中景。 中景位于皇宫护城河内,属于皇宫最前沿, 但人们一般说的皇宫并不包含中景, 而是指皇家居住的内宫, 中景与皇宫仅一墙之隔,大承门为中景唯一出入口,承天门则是陛下召见或者上朝才能入。 无论是大承门还是承天门都守备森严, 与中景相隔之墙下更是五步一岗, 一天十二个时辰,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有内禁军把守,大臣想翻墙入宫基本不可能, 而且被抓到就是刺杀重罪,没有人会这么明目张胆的把自己玩完。 庄严肃穆的殿试考场已经进行了半个时辰,三十名考生都在认真的书写文章,宫侍、内禁军各司其职,石忞则端坐于上批阅奏疏。 没过多久,坐于最末端的步千雪书写速度开始慢下来,对于如何充盈国库这件事,她真的没什么好的想法,增加赋税苦的是老百姓,她没写。 所以另辟蹊径写了一篇文章,这会已经写完,可看到其他人都还在写,她又不好意思放笔,所以另外抽了一张纸装模作样的乱写。 眼睛却时不时的到处乱瞟,刚入宫时那种心情仿佛还历历在目,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皇宫比她想的还要宏伟壮观,但却没有她想的那么华丽,红墙紫瓦,宫殿巍峨,内禁军全副武装,严阵以待,宫侍来往规规矩矩,给人肃穆庄严之感,让人从心里肃然起敬。 和她一起进来的考生都穿着纯色秀简单花纹的圆领长袍,以黑、灰两色居多,她是唯一穿赤色的,胸前和后背绣了朵简单的牡丹,袖子绣了祥云。 不是她想这样穿,而是朝廷规定的进士服饰就是这样,圆领长袍可绣简单花纹,陛下未正式授予官职前出席正式场合必须穿,好在颜色可以自选,绣的花纹除了不能绣的也可自选。 她考中秀才后,她娘就亲手给了她缝制了这套秀才服饰,纯赤色圆领长袍,后来她考中举人,就在两边袖子加绣了祥云图案,得知她中了进士,连夜又加绣了前后两朵牡丹。 她娘以为她会很感动,表面上她也很感动,可心里却忍不住想她们家有这么穷吗?!她母亲好歹也是一个正六品的繁都府通判啊! 而且其他考生穿的衣服绣的花、鸟都比她的绣的好,唯一让她庆幸的是她的发簪够简朴,身高也不高不矮,完全不会太显眼。 整个文昭殿目光所能及之处,除了紫色身影那里,步千雪都偷着细细看了一遍,大殿内算不上富丽堂皇,却大气、庄严,精雕细琢。 端坐正上方批阅奏疏的石忞时不时看一下下面,从未玩过手机的眼睛眼力特别好,步千雪的小动作全看在了眼里,看着她的时候,甚至连她想什么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因为和考试没什么关系,她也没多看。 对于这个有点像仙女姐姐的步千雪,于她而言不过是印象尚可的泛泛之交,却没想到这么有缘,难免有些注意。 越是身居高位日久,石忞越是深刻明白,中国古代皇帝之所以多重用宗室、外戚和与他有关系的人,不是他们非要任人唯亲,而是在同等条件下,一个知根知底且熟悉,一个完全和陌生人无疑,只要皇帝想掌控局势,一般都会选熟悉的那个。 同理可用在殿试或其他情况下,今科前三十名考生她只认识步千雪,那放在她身上的注意力相比较而言,自然也就会比别人多一些。 殿试时间结束的时候,路关初恭敬的走到石忞身边俯身低语道:“陛下,时辰到了”,“恩,朕知道了”石忞看了看下面,已经有不少考生已停笔。 石忞将看了一半的奏疏合上,站起来走下阶梯,“今天殿试到此结束,明日早朝宣布结果,退下吧”。 没想到陛下会突然走下来的考生们,闻言不得不停笔,全部即惊喜又紧张的站了起来,脸上更多的是兴奋,就是没人敢抬头直视凤颜,站在最后面最角落的步千雪倒是想看,可惜前面有个高个子把她挡住了,想看都看不了。 “是,皇上,学生等告退”考生行礼后有序退出了文昭殿。 送他们出大承门外的是喜夏和另外两名宫侍,并交代他们明天一早同一时间在此等候。 第49章 殿试一结束,石忞就带着收上来的考卷和奏疏去了文宣殿,并安排路关初传口谕给文渊,让她通知乙榜考生明日也在大承门外等候宣召。 她一到文宣殿就分别召见了吏部尚书段云洁、礼部尚书马杰、右督御史颜一诺、大理御承和丞相轩辕墨,安排妥当之后才开始批阅试卷。 第二天早朝,文武百官像往日一样分文武左右站于各自的位置上,昨晚改卷到很晚的石忞却比往常来晚了一点。 大臣们别说多站一会,就是多站一个时辰也不敢有怨言,他们知道当今圣上比先帝宽厚、善纳言,但也不敢轻易尝试皇帝一怒的后果。 大臣们外的考生们已经被凡秋和两名宫侍接到了承天门外,只等口谕到就带他们进去。 吸取昨天的教训,步千雪今天起了个大早,看到今天来的考生远比昨天多,问了前面的高个子才知道是乙榜的人,也是奉招待宣的。 秋天更深露重,坐在轿子里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下了轿子又从大承门走到承天门,她才觉得有点凉飕飕的,要是以后能在陛下面前说的上话,她一定建议早朝时间推迟一点,好歹等天亮啊! 承天殿内早朝已经开始,负责主审考题买卖案的吏部尚书段云洁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将案件情况进行了汇报。 原主考官黄大学士买卖考题证据确凿,而且已经供认不讳,两位副考官亦参与其中,甚至还查出负责考场安全、巡逻的官员涉嫌受贿。 段云洁按《华律》建议判黄大学士监斩后、罚没家产、家属遣回原籍,两位副考官流放东沙、罚没家产、家属遣回原籍,其余受贿较小的官员罚没家产,□□3年到十年不等。 “就依爱卿所奏,…另外所有犯官家属都给予二十两银子安遣费”石忞紧皱眉头,犹豫了几秒,还是加上了后面一句。 穿到华国已经十一年,她受过十多年的现代教育,也受过近十年的古代帝王教育,在这里待的越久,她越觉得现代的一切像一场华丽的梦幻,但对她的影响却是深远的,比如犯官犯罪,家属若不是同犯不因受牵连。 若是他们的家属有老人和孩子,那罚没家产、遣回原籍相当于断了他们的活路,还让他们长途跋涉,她于心不忍,他们也是她的子民,她想给他们一条活路。 “皇上圣明”黄大学士买卖考题的罪行也就比叛国罪轻两级,家属没受牵连,再想到昨天陛下召见他们,大臣们这声恭维更多的是发自内心。 整个华国的官员没有上万也有七八千,今日黄大学士他们的下场,未必不是他们以后的下场,毕竟真正敢说自己两袖清风的恐怕凤毛麟角。 大臣们心里的想法,石忞随机挑选几个看了一下,还真是清官难觅!算了,在封建体制内想要杜绝贪官是不可能的,她早已看开。 “科举是大事,是为国选才,更是我华国之根基,不是你们谋取私利的工具,华国官员务必以此为戒,谁要是再犯一律以叛国罪论处”石忞提高音量,一字一顿,说的缓慢而稳重。 “谨遵皇上教诲”本来思想有一丝丝松懈的大臣们没想到陛下留有后招,贪了的,准备回去就善后,没贪的更加不敢出手。 站在最前面的轩辕墨算是和石忞相处最久,了解最多的人之一,开始只是觉得她是个好学生,以后会是个守成的皇帝,仅此而已。 可随着陛下登基日久,轩辕墨发现她错了,她曾经的学生现在的陛下,有当明君的潜质,无论是继位前的平叛,还是继位后的平乱,都早有准备,迅速果断的拨乱反正。 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也没有像她担忧的那样做劳民伤财的大举动,反而懂的与民休养生息,就算现在也任然以此为主,普及标点符号便利天下所有读书人的同时,又不花国库一分钱。 还自创殿试环节,从根本上杜绝了科举制形成以来的师生关系进而衍生的利益团体,这是对国家,对考生都有好处的事,而且不劳民,也不伤财。 除了这些之外,陛下还于近期下令遣散部分宫侍,缩减宫中开支,也是大大的利国利民之举,身为丞相,国库匮乏,轩辕墨也是知道的,所以打心里赞成和支持。 对于大臣们的建议,当今陛下也都会酌情采纳,今天的处罚更是严中透着仁厚,虽然隔着冕旒看不清陛下的表情,但从她的语气中,轩辕墨能感觉到她的犹豫和克制。 “宣今科甲榜考生进殿”路关初喊的时候脸上都带着微笑。 已经提前被带到承天殿外等候的甲榜考生们满脸兴奋,昂首挺胸,有序的排成三排进入承天殿,走到轩辕墨身后的位置方才停下行礼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谁是江河畅”深知书面文章不能完全作数的石忞并没有将名次定下来,而是拟出了六个人选,准备一一问答后再决定名次。? 第二十七章 “启禀皇上, 学生正是”被点名的江河畅面色沉稳的出列。 看着出列的高个子,步千雪才知道这个不苟言笑,永远一个表情的叫江河畅, 像她这么高的还真是比较少见, 所以印象深刻。 不仅是步千雪,就是其他的大臣也早就注意到了这个高个子,很好奇她的身高。 “你有多高?”早在上一次殿试的时候, 石忞就注意到了这个高个子考生,在普遍身高一米七左右, 一米八都是极少数的大殿之上, 想视而不见都难。 第50章 “启禀皇上, 学生一米九一”江河畅不知道到陛下为什么会问这个, 但还是据实回答。 这么高啊!是殿上大部分人的想法, 就连石忞也有点惊讶, 江河畅是她在华国迄今为止见过最高的人。 在现代的时候她不过一米六九,到这里高到了一米七九, 本来以为够高了,这会才知道高中更有高中手, 不过她已经很满意了。 “你写的增加国库论, 辞藻虽不华丽, 但可操作性甚好,若让你具体负责,你会怎么做” “启禀皇上, 如果让学生来做, 学生首先会建议陛下改革币制,将各地铸钱权收归朝廷;其次整顿盐铁,利收于国, 慧授予民;再次征收财产税,充实国库,从以上三点着手,学生相信定能充实国库,为皇上解忧”江河畅沉着冷静的答道。 大体和增加国库论所写一致,也与石忞心里的想法不谋而合,可大臣们闻言却肉疼无比,心里已经把江河畅骂了个狗血淋头。 坐在上面的石忞看的一清二楚,已经见怪不怪,“甚好,站在一边吧”。 “是,皇上”江河畅恭敬的退到了一边,从头到尾宠辱不惊,泰然若常,心里也光明正大,石忞很是喜欢。 “谁是苏旱?”石忞 “启禀皇上,学生正是”站于前排位置的苏旱连忙高兴出列。 “若是让你当差,你会如何做?”石忞 “启禀皇上,若是让学生当差,学生会建议陛下增加赋税,即可快速充实国库,又能保国之根本”苏旱得意的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大臣们听到苏旱的提议,心里十分赞同,甚至觉得就应该如此。 “甚好,站在一边吧”有不少考生写的都是建议增加赋税,石忞已经见怪不怪。 石忞又接连问了另外四个属意的考生,答的也大都和文章所写的差不多,看着站在一边的这六个考生,眉头深皱。 “谁是步千雪?”石忞原本是不打算问步千雪的,可想到她的文章,还是打算问问。 “启禀皇上,学生正是”站在最末尾的步千雪压根没想到自己会被点名,缓了会才出列。 每次听到陛下的声音,步千雪就觉得越听越像文心的,可惜不能直视凤颜,否则她一定要看看,一探究竟,想到文心的气势和贵气,也不是不无可能,不过她还是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若是让你充盈国库,你会怎么做?”已经大同小异问了六遍的石忞耐烦的又问了一遍。 “学生不敢说”步千雪低着头,声音没什么底气。 “说吧,朕恕你无罪,也不会让人为难于你”想到她写的文章,不敢说也是正常,但石忞就想让她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说。 “先帝时期,贪污之风盛行,学生觉得皇上应大力整治贪官,即可充盈国库,亦可整治朝纲,还可聚天下万民之心,保我华朝之根本”陛下都这么说了,步千雪不得不硬着头皮宣之于口。 “皇上,步千雪诋毁先帝,是为大不敬,请革去其功名,永不录用”左都御史呈亭身为言官闻言立马出列参奏步千雪。 “请皇上革去其功名,永不录用”除了轩辕墨和罗布暔,其他大臣也都出言附和。 现在只不过是说说,他们就这么大的反应,哪怕石忞忍耐性再好,也气得站了起来,“朕已有前言,难道你们要朕食言吗?”。 “请皇上恕罪,臣等不敢”极少看到陛下在承天殿失态的大臣们诚惶诚恐,也意识到这些话是陛下故意让他们听的。 现在整个繁都都在陛下的牢牢掌控之中,要他们生死不过一瞬间的事,真正能做敢做到以命死谏的大臣又有多少?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溃,伤人必多,民亦如之。是故为川者,决之使导;为民者,宣之使言。朕不仅要听他们说,更要听你们说,听百姓说!” “皇上英明” “传朕旨意,江河畅为状元,任户部主事;步千雪为榜眼,任督察院御史;苏旱为探花,任翰林院修撰;三日后赴任,其余甲榜考生赐进士及第,乙榜考生赐进士出身,宣乙榜考生进殿。”石忞按例任命前三甲为正六品官职,留任朝廷。 “宣乙榜考生进殿”已经在承天殿外站了大半天的乙榜考生们,被太阳晒得出了一层薄汗,又不敢乱动乱看,这会要进殿了,才匆匆忙忙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水。 本次秋闱,石忞根据朝廷和地方实际空缺共招录二百六十八名,本来站文武百官还有些空荡的承天殿,随着不断涌入的进士,这会已经有些拥挤,大臣全退到了两边,但好在井然有序。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战列好之后,考生们按例行礼。 “起来吧”,“谢皇上”,“你们能在上万人中脱颖而出,必是人中翘楚,心怀天下、心怀百姓之人,从今往后秋闱出身进士皆为天子门生,按例甲榜前三名赐正六品官职,进士及第赐从六品官职,进士出身赐正七品官职,举人出身最高赐正九品官职。 以往进士中榜后皆由吏部拟定朕任命,朕认为要改一改,改为当殿抽签决定,吏部”石忞昨天晚上之所以召见吏部、礼部就是为了这个事。 华国泱泱大国,光省就有三十六个,县更是有一千一百五十二个,自然有富庶之地和贫瘠之地,中进士后为了谋个肥差到吏部走动走动已经成为常态,所以她才想出抽签这招。 第51章 “臣在,臣已按皇上吩咐准备妥当”已经站在边上的段云洁连忙出列。 “那就开始吧”石忞站起来走了一会,这会才又坐了回去。 “是,皇上”段云洁领命后,让人把等在外面的四名下属叫了进来,先组织甲榜的二十六人进行了抽签,签上的官职都是地方从六品的推官和通判,每抽完一个,都有人将其姓名、所任地方及官职记下来。 最后才是乙榜的进士出身抽签,都是正七品的县令,签上只写了个地方,官职都省了。 “启禀皇上,所有进士已经抽签完毕,臣会尽快整理成册奏于御前”全部抽签、记录完毕,已经快到中午。 “朕知道了,从今往后你们就是我大华帝国的一方父母官了,通判、推官、县令虽小,却管着一方百姓,你们代表的不仅是你们自己,更是朝廷,望尔等恪尽职守,以为民请命为宗旨,怀忧国忧民之心为朕,为大华效力”石忞故意提高了音量,就怕他们听不清。 “微臣等谨遵皇上教诲,为民请命,当好一方父母官”高中的喜悦叠加着陛下隆恩的喜悦,让众进士喜不自胜,感恩戴德。 “好了,你们退下吧”石忞记得前三甲还要跨马游街,晚上还要设宴,他们应该还有不少事要忙。 随着众进士退出,承天殿又恢复到了平常上早朝的样子,眼看中午将近,不少人已经有些饿了,但陛下不散朝他们也不敢离开。 “皇上,臣有事启奏”轩辕墨双手执笏出列行礼奏报道。 石忞看着自己的老师加丞相,却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因为她什么都没想,“说”。 “国库匮乏,皇上不仅遣散部分宫侍,更缩减宫中用度,还从自己的私库,太皇太后和太后的私库拨款充盈国库,堪为历代帝王节俭之典范,臣虽家产不丰,亦愿为皇上分忧,为国库捐银一千两”轩辕墨 “国库匮乏,朕负有不可推卸之责任,理应如此,难得丞相有这份心,朕替天下百姓谢丞相”别人不知道,去过老师家的石忞却明白一千两已经是老师能拿出的最大现银。 要是先帝,或者武宗,乃至其他皇帝,大臣敢这么当殿落陛下的脸面,不被革职查办,也得被仗责,因为在家丑不可外扬又爱面子的思想下,就算打肿脸充胖子,皇帝也不会允许大臣捐赠可怜自己。 可石忞是谁啊?她压根就不是爱面子的那种人,而且脸面值几个钱啊?只要能办成事办实事,她都能霍出脸去求皇奶奶和母后,只要大臣们肯捐,她一律照收不误。 原本替轩辕墨捏一把汗的大臣们,这会有些傻眼了,可丞相都带了头,而且陛下的所作所为也都是众所周知,他们不得不纷纷效仿进行捐赠。 在官僚思想影响下,其他大臣捐的最多的也只是九百九十两,最少的一百两,石忞非常高兴,让户部尚书主管此事。? 第二十八章 繁都大街小巷挤满了围观的百姓, 都想一睹今科状元、榜眼和探花的风采,有些看过的跟在后面还想看,没看过都等在跨马游街的必经之路。 往日繁华热闹的东市和西市人都少了大半, 有些小商贩更是直接把担子挑到人多的地方, 做起生意来。 早朝一结束,翰林院就迅速的将今科甲榜的榜单张贴到了繁都各布告处,所以繁都城内只要对科举稍微关注一点的都知道了前三甲的名字。 乙榜两天前就进行了公布, 没中榜的已经收拾好包袱离开繁都,中榜的也都第一时间派人通报家里。 从承天殿退出后, 步千雪三人就穿上吏部准备的六品官服开始了跨马游街, 和她这边的热闹相比, 步府的形势就比较紧张。 一群官兵将步府团团围住, 当众宣读旨意, 步无尘参与科举考题买卖案, 贪污受贿,判□□五年, 罚没全部家产。宣读完就让步家众人迅速离开,除了两套换洗衣物, 什么都不准他们带, 把步夫人姜丽吓到了, 差点昏过去。 还好在众仆人的忠心帮助下,才没有打乱方才,按照旨意让大家各拿了两套衣服, 恋恋不舍的走出了步府, 没想到快出府的时候官差还拿了二十两银子给她做安遣费,得知是陛下隆恩,心里很是感激。 但更多的是对当今陛下的怨, 因为姜丽不相信老实本分的家主会做贪污受贿之事,所以怨陛下不公,冤枉好人。 姜丽带着全家主仆二十多口人出府后,就茫然无措的站在门口,久久不愿离去。 步家世代为官,出过高官,也出过小官,就是没有出过贪官,别说姜丽不信,就是步千雪的祖母和爷爷也不相信,可陛下都下了旨,他们也只得暂时离开这个世代居住的祖宅。 就在他们一大家子准备离开的时候,官府报喜的官差来了,向他们报了喜讯,步千雪高中榜眼,已被任命为督察院御史,才让步家有了点盼头。 石忞按例在文昭殿为今科进士们举行恩荣宴,比考生们中举时参加地方官举办的鹿鸣宴,场面更浩大,更隆重,仅次于国宴,所以除了新科进士以外,在都城四品及以上官员也要参加,而且可以携带一名家属。 步千雪本来想回家一趟,但因为时间和行程太紧,根本没有时间回去,春风得意马蹄疾的跨马游完街,就又回到了中景等候开宴。 直到恩荣宴开宴时,石忞才和皇奶奶一起出现,重大宴席虽然隆重,但毕竟不是早朝,所以石忞穿的是皇帝的常服,头戴紫色小冠。 第52章 赵环虽然已经八十五岁,但精神抖擞,面色红润,配着庄重的发型和服饰,倒像个才六七十岁的老太太。 因为恩荣宴进士才是主角,所以位置位于石忞左手边,右手边则是大臣和家属,看到陛下和太皇太后来了,连忙起身行礼,至于太后为什么没来,就不是他们能管的了。 华国官方设宴历来都是分案而食,官员携带家属就一起坐一案桌,今科前三甲一人一案桌,坐在左边离陛下最近的位置。 终于坐到前面的步千雪,在陛下免礼起身的那会才终于匆匆一瞥看到了陛下大概的样子,可惜由于灯光原因只看到一个模糊的样子。 石忞按例说了一些开场白就宣布开宴,要是不在国丧期,一般还会伴有歌舞,现在却是不可能了,但她另外安排了一个舞剑的助兴节目,教坊司太闲了,而她不想养闲人。 她并不饿,吃两筷就会停一会,不动声色的看看皇奶奶,发现皇奶奶脸上洋溢着笑容,很是欣慰,看着下面有些拘谨的大臣们,笑了笑,就示意路关初可以开始舞剑了。 步千雪已经饿了一天,陛下一宣布开宴,她就一刻不停的开始吃起来,也是整个宴席上最不顾形象,吃的最快最多的人之一,直到有舞剑表演,才慢下来。 舞剑毕,江河畅便上前向陛下敬酒,早在开宴前就有宫侍和他们说了恩荣宴的流程,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什么不能做,都有讲究。 轮到步千雪敬酒的时候,故意多往前走了一步,虽然陛下的样子依然模糊,但她已经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无论身形还是有些看不清的样貌都像极了文心。 她找文心找了很久,可惜都没找到,这会发现陛下有可能是文心,她却高兴不起来,因为她的心已遗落,本来充满憧憬,现在却犹如远在天边。 什么时候喜欢上文心的?她也不知道,只是自从两人见面后,她就心心念念,难以忘怀,甚至有好几次做梦都梦到两人在一起,才明白一见钟情的含义,才明白真正喜欢上一个人竟可以这么快。 步千雪的想法一字不漏被石忞看了个清楚,即惊讶又同情,惊讶于对方会喜欢自己,同情她可能得不到回复,因为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还会不会喜欢上别人。 而且高祖遗训,皇后不得参与朝政,外官、内官、宫侍和禁军更不得为后,已成定例,如外官要为后,就必须放弃为官,若内官、宫侍和禁军要为后,也必须放弃现有的一切,出宫,退出禁军方可。 无论华国还是前朝,历代皇后一般都是出自勋贵、书香和官员世家,平民、商贾也有,但比较少,前朝出过几个官员出身的皇后,几乎把持朝政自成一派,所以华高祖才会有此遗训。 不知道自己想法已被心心念念的人知道的步千雪像霜打的茄子一样回到了自己的案桌,不知不觉就多喝了几杯。 散席的时候,已经有些许醉意,在大承门外迷迷糊糊找了半天才找到位于角落的半月和下人,才发现轿子没了,“怎么回事?轿子呢?”。 憋了大半天的半月被自家小姐这么一问就委屈的苦了起来,就连另外两个下人也都是一脸愁容。 “别光顾着苦啊,你们说,怎么回事?”被半月这么一哭,步千雪的酒全醒了。 在另外两个下人的陈述下,步千雪才知道她的母亲已经被捕入狱,步府被查抄,什么都带不走,要不是朝廷给了二十两安遣费,他们一家二十多口人,估计连地方住都没有,所以现在轿子没了,马车也没了。 步千雪不相信自己的母亲是个贪官,她想折回去请陛下重审,但宫门已经关闭,她一个小小六品御史想要见到陛下必须先上奏疏,获得恩准后才可,只得先回家。 以前骑马、坐马车和坐轿子她也没觉得有多快,可看着人家有轿子,有马,有马车的渐行渐远,马灯越来越弱,最后只剩下她和半月他们在偌大的街道上,才怀念起来。 在她身边的半月就像打开了话夹子,从怎么被抄家,怎么找到现在住的地方都说的一清二楚。 真正到了住的地方,步千雪才知道半月口中有点差的四合院,还真不是一点差,年久失修,家具陈旧,和步府三进的大院子比起来,真的是一个天,一个地。 她年轻住在这里没什么,娘也勉强,可年纪大的祖母和爷爷根本不适合住在这种地方,幸亏她娘只租了几天,她必须得想办法重新租个好点的地方。 吏部将今科进士名单、对应家世和职位报上来的时候,石忞才发现被判□□五年罚没家产的步无尘竟是步千雪的母亲。 虽说法理不外乎人情,但对于证据确凿的贪官,她是绝对会严惩不贷的,哪怕对方是邢博恩他们都一样,何况步无尘。 恩荣宴第二天吏部就开始给今科进士发放任命文书和官服,按律接到文书后第二天就要启程赴任,所以等步千雪到督察院报道的时候,曾和她一起参加恩荣宴的二百多名进士都已经离开繁都。 这三天她去吏部牢房见过母亲,才知道母亲早已不是她心中的母亲,贪污受贿就算了,还振振有词,真是让她失望至极,愤怒的离开了牢房。 当她把自己在牢里知道的说给娘、祖母和爷爷听的时候,他们的反应比她还愤怒和失望,就连原本对陛下有怨的姜丽也变成了没脸,愧疚。 第53章 步千雪霍出一张脸把有点沾亲带故的都拜访了一遍,东拼西凑凑足一百两,重新租了一个环境较好的四合院,又置办了不少家当,买了辆马车,一百两就去了大半,剩下的钱加上安遣费估计撑不到发俸禄,因为朝廷半年才发一次俸禄,而现在才九月初,她还得另想办法。 步千雪第一天去中景办公,才知道入大承门要文书和盖私印证明身份方可入内。 在华国印章、文书和文牒都可以证明身份,皇帝的私印为宝玺,其他皇室成员的私印则为私玺,勋贵和官员的私印就叫士印,其他人的私印则为私章;文书即任命文书,文牒则由户籍所在地出具。 至于各衙门和官府的官印并不跟随官员流动,只在赴任和离任时进行交接,若遗失在任保管官员会被治罪,所以交接的时候都很慎重。 没进督察院以前,步千雪以为督察院人不多,进来才知道,她错了,整个督察院有品级的加上没品级的竟有九十多人,当之无愧的朝廷大署衙。 来报道的时候,还被做右督御史耳提面命了一番,让她认识到身为言官谏官的责任和使命,真的是即期待又兴奋。 因朝廷官员或多或少都进行了捐赠,地方官得知后,为了表忠心也都踊跃的进行了捐赠,勋贵有爵位者也都望风进行了捐赠,到天福三年年底,原本匮乏的国库已经有五百万两。 虽然勉强解了燃眉之急,但是并非长久之计,所以一过完年,石忞就把涉及的相关署衙官员都宣到文宣殿进行了谈话。? 第二十九章 遣散部分宫侍, 整顿宫内事宜,开始执行的时候遇到了一些麻烦,但在石忞紧急处理后, 还是在规定时限内, 完成了整改,到天福三年低,宫侍已经由原本的一千三百多缩减到八百, 并举行了天福四年宫中采购竞标,由出价低质量好的商家夺得, 加上各地、勋贵进贡的物品, 大大降低了宫中成本。 天福四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 也是石忞心中的改革之年, 借由国库匮乏的由头, 着令户部牵头, 江河畅全程参与,其余涉及署衙配合, 对现有的赋税制度进行完善和增加。 新年下的第一份圣旨就是颁布最新的《华国官员管理法》,在原有的基础上, 更加细致的规定了各级官员的职责和义务, 并规定从上到下办公皆上五天休沐一天, 原有的节假日当天休沐不变。 另外全国官员从上到下皆在原本俸银的基础上增长百分之五十,俸粮不变。俸禄发放形式也做了一些改变,由原来的每半年发放一次, 改为俸银按月发, 俸粮依旧半年发一次。 繁都官员每月月初按署衙顺序到户部领取俸银,每半年到太仓领一次俸粮;地方则由省府参照朝廷模式统一发放。除了在待遇上大幅度提高以外,也对官员可能犯的各种罪行进行了更细致的惩罚规定。 每次想到百姓见官无路, 石忞就寝食难安,在现代历史成绩堪忧的情况下,她除了在衙门外摆个大鼓给百姓鸣鼓伸冤以外,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借着新年新气象,将这个决定也下发到了各地方,并要求各级衙门将文书张贴和大力宣传大鼓的作用。 旨意传到各地并落实完成,已经是天福四年四月,隆冬退散,春日登场,以农耕经济为主的华国从南到北,从东到西一片农忙景象,就连繁都周边也都是春意盎然。 繁都东边郊外田间,壮年男女们一片忙碌,犁田的犁田,栽秧的栽秧,从远处引来的河水已经将所有的良田都灌满,在初晨的阳光下波光粼粼,和种下不就的秧苗组成了未来丰收的乐谱。 站在远处管道上遥望的几人与田间忙碌的景象,显得格格不入。 “他们在那站了一早上了,也不知道要干什么,你们谁认识吗?”正在犁田的女农户忍不住大声的向隔壁田正在栽秧的人问道。 “我们哪里认识那样人,他们看穿着都不是普通人,别是来圈地的才好”手脚麻利不停栽秧的男农户头也不抬的大声回道。 一听到对方说圈地,女农户也没了再说的心情,她家的一个远方亲戚就是因为被圈地,家破人亡,现在活都活不下去了,现在只剩一人独身投奔到她这里,想想都令人害怕。 当今陛下虽然免了他们三年赋税,可是权贵霸占土地一事根本没有人管,他们这些小老百姓日子是越来越难过,他们希望陛下能看到他们的难处,可今年都天福四年了,陛下都还没有什么举动,希望被一点点磨灭。 “离村里还有多远?”站在管道上的不是别人,正是趁着休沐微服出巡的石忞一行。 “不远,转过前面那个弯就到了”前去探路回来的内禁军恭敬回道。 “那走吧”第一次这么真实的见到田间耕作,一不小心就看久了。 石忞这次出城就是想看看自己的子民耕作的情况和了解一下基层百姓的生活,没有任何行程,也没有任何提前安排,完全顺心而走。 她最讨厌的就是那种明明要来查,还要提前一个月告知,弄得鸡飞狗跳不说,查也查不出什么,因为你能看到的都是别人想让你看到的,有什么意思?走过场?! 她最不喜欢的就是走过场,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有走过场的时间还不如多办点事实。 这次出来,她只带了路关初、喜夏、凡秋和四名内禁军,凡秋带了一个人先去安排。 第54章 转过弯道后,整个村貌跃然眼前,田舍井然有序,地头田间一派繁忙景象,儿童在田间、屋舍前打闹嬉戏,本来懒散晒太阳的土狗们,对着他们狂吠起来,本来安静找吃食的鸡都被狗吠吓的乱跑,在屋顶晒太阳的橘猫也抬起头看了一下,发现没自己什么事又躺回去大睡起来。 一入村,先去安排的凡秋就迎了出来,带着他们去了村老家,才发现步千雪居然也在,心里虽然惊讶,但面上不动声色。 “文心?你怎么会来这里啊?”步千雪看到她,高兴的走到她面前,在看到路关初的时候却迟疑的停了下来。 如果凡秋的出现是个意外,那路关初和喜夏的出现就证实了她的猜想,因为只有在陛下身边,她们三人才会同时出去,而剩下的那四个人怎么看都像内禁军。 像她这样的六品小官,除了当初恩荣宴上模糊一撇陛下尊颜之外,再也没有见过陛下尊颜,但陛下身边之人,比如路关初等人她却是清楚看到过的。 原本心里仅存的幻想也在这一刻灰飞烟灭,其实除了陛下召见外,她也可以奏请面圣的,但她怕结果和她猜想的一样,所以故意逃避,可该来的终究会来,躲是躲不掉的。 “我来采买的”,石忞看着站在面前的步千雪,被她心里想的逗乐了,决定不再看她的想法,才发现她比以前高了一点,容貌也更加精致耐看,闪闪发亮的黑眸倒影出自己的样子。 村里的村老和三老没想到先来的这位贵人居然和后面来的这位商人认识,村老高兴的上前打圆场,“原来你们认识啊,那太好了,要是你们不嫌弃就在老婆子这里将就一顿”。 村老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婆婆,脸上虽然布满了岁月的皱纹,但一点也不老态,反而让人看了觉得忠实可靠。 “叨扰村老了”石忞顺势答应下来。 步千雪被惊的差点掉了下巴,进过宫就知道宫中有多讲究,陛下身为天下之主,不应该更讲究吗?让她想起之前在大堂吃饭,从头到尾陛下没有半点架子,而且眉头都不皱一下,这真的是高高在上的陛下吗?! 村老家是一栋标准的木瓦结构建筑,原本空荡的堂屋这会坐满了人,石忞用的是商人身份,便从农作物的物价入手和他们聊起来。 “村老,你们村里现在有什么可以出售的,大概多少价钱啊?”石忞 “现在青黄不接的,粮食是没有卖的了,只有些皮货、野味,不知道你们要不要,价格不贵,但求公道就行”村老 “我们都收,而且价格公道,但我也有个条件”石忞 “你说说看”村老不敢贸然答应。 “不难,就是我问话的时候,他们必须据实回答”石忞 “好,我答应你”村老觉得要求并不过分,爽快答应下来。 华国商业比前朝更为发达,所以像商人入村采购和卖货都是时有发生,一年最少都会有一次,但这个毕竟不确定性很大,所以主要的买卖方式还是去集市。 谈完村老他们眼里的正事后,石忞才开始跟他们闲唠嗑一样谈自己心里的正事。 “当今陛下不是免税三年嘛,我去其他村或多或少都收到一些粮食,为何你们村却只够用呢?”石忞 “这个事情说来就话长了”村老面露无奈,“我很好奇,还请村老长话短说,让我长长见识”石忞是真的好奇,免了三年赋税都没存粮,说不通啊! 步千雪坐在一边看着平日高高在上的陛下和村里的人聊的火热,简直叹为观止,虽然不知道陛下为什么突然造访这里,但通过她与村里的人聊天,她好像有点明白了。 经过村老的述说,另外三老的补充,石忞才知道土地兼并问题远比她想的要严重的多,这里是天子脚下都尚且如此,可以想象其他偏远地方。 土地兼并越严重,那这个王朝末路的时间也就不远了,前朝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因为官员和勋贵们大肆兼并土地,最后天下百姓无田可耕种,只能造反谋求活路。 内心虽然已经惊涛骇浪,但石忞表面上却十分平静,若无其事的继续和村老他们唠嗑。 站在石忞后面的路关初和喜夏、凡秋三人越听脸上的表情就越多,为了不让其他人看见,不得不颔首微低头,心里却为天下官员们捏了把汗。 守在屋外的四个内禁军虽然穿着朴素,咄咄逼人的气势却让人难以忽视,干完活陆续回来吃午饭的农人们路过时,都忍不住驻足多看了两眼。 村老和三老要去通知村民来卖货,估摸着村里人都回来后就出去了,整个堂屋就只剩下石忞主仆四人和步千雪主仆三人。 整个堂屋的空气都透着尴尬,一只肥滚滚的橘猫从门后钻了进来,伸了个懒腰,迈着稳健的步伐,快速从他们面前路过,一跃就跳了出去。 “也不知道偷吃了多少肉,才能肥成这个样子”步千雪有些不自在的开了口,说完就后悔了,心想:当着陛下的面,她说的都是什么啊?简直驴头不对马嘴!? 第三十章 站在石忞后面的路关初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一样老神在在, 还没修炼到她这种程度的喜夏、凡秋和半月不自觉的看了步千雪一眼。 “你为何会来这里?如果我没记错你,你家应该在城里,是吗?”猫怎么肥的, 石忞不感兴趣。 第55章 步千雪没有回话, 而是东张西望的看了一下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之后,起身快速把前后的门都关上,才恭敬的走到石忞面前恭敬行礼道:“微臣步千雪, 恭请陛下圣安”。 本来一脸疑惑不知道自己少主要做什么的半月傻了眼,虽然坐着的这个人看着很贵气, 也没想过她会是普通人, 可没想到会是皇帝, 略带紧张, 慢半拍的也跪了下去, “恭请陛下圣安”。 “起来吧,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石忞并不惊讶步千雪认出自己,但神态比之前严肃了不少。 “谢陛下”步千雪和半月这才起了身, 有点被吓到的半月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步千雪开始讲起自己此行目的。 昨天督察院收到吏部转过来的一个案子, 是地方上报上来的, 击鼓伸冤的人正好借住在这个村子, 领导让她秘密把证人带回去保护起来,所以她才会出现在这里。 步千雪刚说完没一会,外面的脚步声就越来越近, 离村老家近的几个农民已经带着皮货和野味过来, “是你们要收皮毛吗?”。 “是的,请你们稍等片刻”守在门外的便服内禁军将他们拦了下来。 在里面听得一清二楚的石忞授意路关初把门打开,却被步千雪拦了下来, “少主既然要问问题,小的请命去外面收购,请少主留在这里询问”,心里想的却是:陛下,让我为你做点什么吧,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好吧,喜夏在一旁协助你”石忞被步千雪的想法和热情感染了,犹豫几秒,最后还是不忍心拒绝。 她没说的是,其实她早就安排好路关初和喜夏负责在外收购,自己在室内问话,凡秋进行记录,本来想让她在一边旁听,却没想到她会突然请命,这样也好。 早就在村老家门口支起的摊子,随着步千雪、喜夏和半月的出来,瞬间开始火爆起来,后来人越来越多,队伍都排了很长。 每一个农民卖完东西拿到钱以后都会按喜夏的提示进堂屋,进去的人没出来之前,就会在外面等,因为村老之前说过,他们也都知道是买收东西的老板有话要问,村老说了要认真回答,对方给的价格也很公道,他们不能失信于人。 第一个进堂屋的是个中年男子,身强体壮,就是有点矮,皮肤黝黑,厚嘴唇,看到椅子上坐着的人,羞愧的低下了头,心想:这个人怎么感觉比爹还凶,而且比外面那个收货的伙计还高还白啊! 把他想法看的清清楚楚的石忞,忍不住在心里给他翻译了一下,凶应该是有气势或者严肃,羞愧则完全是因为自卑,人在看到比自己更好的人的时候,要么是羡慕嫉妒,要么就是羞愧,而羞愧的人一般不会太坏。 “你家有多少人啊,一年大概有多少收入?”石忞语气柔和,她想知道郊区百姓收入的一个大概情况。 中年男子虽然不知道这个老板怎么会问这个,而且声音还很好听,想到村老之前交代的话认真回道:“我家一共有六个人,一年大概能挣一万钱,根本不够花”。 年收入才十两银子,又是六口之家,不够花正常,据石忞让陈季元调查所知,现在在繁都的普通五口之家一个月最少开支都要二两银子左右,他家在郊外即使大部分自给自足,但总要买必需品,一个月一两银子也是要的。 历来都城都是物价和工资最高的地方,繁都都是这个样子,其他地方即使不一样,也不会更高。 “最希望官府为你们做什么?”中年男子闻言抬起头,眼睛睁的大大的,石忞像没看见一样补充道:“这里只有我们,你想什么就说什么,我只是想看看能不能帮帮你们”。 中年男子很犹豫,虽说现在有了伸冤鼓,当今陛下也宽厚,但议论朝廷可是要坐牢的,他怕坐牢,也怕比他爹还凶的老板,最后还是想说的欲望占了上风,“那你们发誓,不会说出去”。 这里的人都信奉道教,相信天上有神仙,所以很看重发誓,轻易不得发誓,一旦发誓那就必须做到,如果做不到,不仅其他人看不起你,鄙视你,自己内心就会煎熬至死。 “我发誓,你说的一切我都不会说出去”在石忞的带头下,路关初也发了誓,躲在另一个门门后记录的凡秋不用,但没有陛下的允许,她也不敢乱说。 确定她们都发了誓,中年男子才低着头哀声道:“我就想当官的能给我们留条活路,能管管那些鱼肉百姓、强制买走我们土地的权贵,他们简直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禽兽”。 他没读过书,不知道圈地和土地兼并,勉强说的鱼肉百姓,还是经常听村里的人说才学到的,但他对权贵不满的态度却是表现得淋漓尽致。 石忞知道他口中的权贵,指的是牢牢掌握华国上下的士族阶级和各地的封建主,大部分和蛀虫无疑,她迟早有一天会忍不住动手的,前提是她得先把现在打算做的事做好才行。 “对农忙时耕种,农闲时训练,战时上战场的生活满意吗?”这是石忞最关心的问题,因为华国现行的兵制就是这样的府兵制。 府兵制适用于战时,而且从根源上杜绝了将领叛乱,加强了皇帝对军队的绝对掌控,却不适用于太平年间,现在的华国就是这个样子,不仅阻碍了经济发展,而且还大大降低了国家军事实力。 平定布拉克叛乱就是最好的例子,华国士兵的伤亡数量远远大于敌方,调兵遣将更是十分不便,她早就有心要改一改这样涣散无力的军队和混乱的兵制,只是一直还不到最好的时机。 第56章 “农闲时训练?根本就没有的事,反正我长这么大都没训练过,听说祖辈留下来的铠甲、剑和长矛,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被卖了”中年男子这次回答的很快,没有半点犹豫。 石忞听完非常震惊,她知道长年太平下的府兵会闲散没有任何战斗力,但没想到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这个男子少说也有四十多岁了,四十多年都没训练过,兵事处是干什么吃的?。 按例全国各省县都设有兵事处,由兵部管辖,负责农闲时组织青年训练,守卫繁都的禁军和边疆要塞则是继承了前朝的服兵役制,最少三年,直接听命于皇帝,在华国初期几乎全民皆兵,也是因为这套比前朝更好的兵制,华高祖才能迅速的收拾残局,再次统一全国。 也是因为这套兵制,让奸臣司空慊巧妇难于无米之炊,因为守卫边疆的军队和禁军都直接听命于皇帝,他要想取而代之就必须要兵力,发动战争就是夺取兵权的最好时机,所以才与好斗有野心的布拉克勾结。 这也是石忞在战后自己私下总结时得出的结论,如今看来当初能打败布拉克多半靠的是禁军和边疆军,没被人家打到繁都,还真是万幸。 拯救一个日落西山的帝国,绝非易事,这是石忞早就记在心里的,可自从打败布拉克稳住局势以后,她开始沉侵在大臣们虚造出来的□□上国中,觉得华国的军事实力尚可,直到现在才知道如果出现一支强大的军队,那就是她的灭亡之日。 她被这种客官的认知吓的背脊发凉,犹如坠落在冰窖中,瑟瑟发抖。 “少主…少主…少主!”路关初小声的叫了两声,见没反应,第三声提高音量才把石忞叫醒过来,“人呢?”中年男子已不在。 “因为少主说过最多只问三个问题,小的见您没有再问,就让他离开了”路关初笑着脸回道。 刚刚被路关初送走的中年男子,一头雾水进来,又一头雾水离开,出了门,就被等着的两个人拉过来问话,他却什么都没说,摇了摇头就拿着到手的钱回家了。 候着的中年女子正要和同村的吐槽中年男子没义气,路关初就开门叫她进去,另一边步千雪她们也有条不仅的估价,给钱,叮嘱,后面两项都由喜夏负责。 是石忞特意安排的,作为华国公司这个大老板,她总不能让自己的下属帮自己干活,还自掏腰包!就像之前她顶着国库紧张的压力涨工资,就是想着不能‘只想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所以还特意给他们个大福利上五休一,就连上早朝的时间也延迟到了辰时。 之后进来的每个人,石忞都只问三个问题,都与她想知道的息息相关,速度和步千雪她们那边算是不相上下,门外最多的时候也只等了三个人。 村老和三老带着和最远的村民一起带着东西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太阳被乌云遮挡,随时有可能下雨,在外面的步千雪她们已经上手,速度快了不少。 石忞想问的都问的差不多之后,后面的就凭感觉问一到两个问题,进来的人,好奇的有,兴奋的也有,畏畏缩缩左顾右盼,说话都紧张的也有。 村老家的两层砖瓦木房,无论是豪华程度,还是占地面积在整个村里都是排前面,厨房就搭建在木房的右边,此时里面正忙的热火朝天。 出门之前,村老就跟自家老头子说好了,让他杀几只鸡好好招待贵客,这会鸡已经下锅。 又过了一刻钟,最后一个卖皮货和野味的年轻男子才从堂屋出来,步千雪她们的摊子已被收起来,货物也被喜夏让人放在了带来的马车上。 从繁都出来已经一上午,这会又坐了这么久,石忞有点想上厕所,正要路关初去问问,村老就推门进来了,“文老板问的可还满意?”,每次出来,她都用的化名。 “很好,谢谢包村老的支持和帮助”石忞是真心的感谢,路弯村是她来华国这么多年来的第一个村,比她想象中的好很多,也热情很多。 村老热情的和她聊了几句就去厨房帮忙了,已经出去问到厕所并先去探路的路关初也回来了,脸色很不好,因为厕所环境实在难以入目,“少主,要不让人再弄一个厕所吧,那个实在是太脏了”。 现代农村有的厕所都还是最原始的那个样子,两块板子,一个坑,然后围起来,她也没期望这里的厕所有多干净整洁,但看路关初这个样子,笑脸都没了,估计真的很堪忧,可为了上厕所还特意重新搭一个厕所,实在是张扬又浪费,“带路”。 她又不是原主,在现代基层工作那一年,什么脏乱差的厕所没上过?当然大部分还是比较干净卫生的,脏乱差的基本上去过一次,她就没有再去。 她没有洁癖,只是比较爱干净爱整洁而已,到这里也没有变,总不能过了这十多年的古代贵族生活,就忘了自己的出身和初心。 已经进来坐在一边的步千雪听到对话,睁大了眼睛,村老家的厕所,她也去过,真的是无法和家里的马桶相比,本以为陛下会同意路总管的建议,没想到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路关初苦着一张脸,还是不太愿意自家主子上那样的厕所,可石忞完全没有觉得有何不可,最后,路关初还是认命的在前面带路,喜夏她们本来也要跟着,被石忞制止了。 厕所建在屋后面菜园子的角落里,有点远,远远看上去就像个小棚子,走近了才看清,是木质青瓦的一间厕所,门很陈旧,推开都能听到吱呀声。 第57章 还没到厕所的时候,她就闻到了厕所的臭味,路关初递过来一块手帕,她接过来捂着鼻子才好一些,但厕所比她想的好一些,全部用板子盖着,只留了条一手宽的缝,板子尚算干净,边上放了些厕简,想来是村老家用的。 在华国手纸几乎是贵族专用,因为即使改变技术后,扩大了纸张生产,但它在一般百姓看来还是贵,加上节俭的习惯,所以一般百姓大部分用的都是厕简,在书上看到过,实物这是第一次看到。 在华国,她已经习惯了上小号不用纸,除非来大姨妈,这里的女生来大姨妈比较晚,一般是十六、七岁,她是满十七岁没多久来的,也明白了造成这里的古代和地球中国古代完全不一样的根本原因。? 第三十一章 华国的天气四季分明, 宜人居住,她在这里十多年,过过最冷的冬天也不过是下雪, 大概也就零下几度, 最热的夏天穿着丝质衣服也能忍受,温度最高也就三十多度,春秋两季更是舒服, 二十度左右。 石忞一直觉得这就是这里人长寿的原因,直到来了大姨妈之后, 她才知道这可能只是原因之一。 这里的人, 女的和男的的身体外部构造和地球一样, 但内部构造可能要更优一点, 男的他不清楚, 但女的她自己就有切身感受。 首先, 这里女人的力气并不比男的逊色,就像邢博恩她们和赵焕英他们扳手腕、比武, 都是各有输赢,有时女的还赢得多一点, 她开始以为这只是个别现象, 后来才知道这是普遍现象。 其次, 这里的女生虽然也有大姨妈,而且一般也是三到五天,但不用用卫生巾, 因为这里的大姨妈就像上小号一样, 女生自己会有感觉而且可以憋着赶到厕所,只要带干净的棉布当手纸即可。 这里女的一般五十岁之前就会停止来大姨妈,但停止之后, 并没有像地球那样快速老去,她的皇奶奶和母后就是最好的例子,而且这里怀孕也不用十月怀胎那么辛苦,只要八个月就会分娩。 她觉得,是这些原因,配着希望井,才构成了这个不一样的大陆,或者不一样的星球,所以这里当兵保卫国家从来都不是某个性别的事,而是大家的事,就像她的禁军男女都有。 她觉得这也是这里有这么多女帝、女圣人和立长制得以从奴隶制传承到现在的根本原因。 所以这里没有强jian这个词,因为男的要想和女的强行发生关系,只要女的不愿意,不是被药物控制,就绝对发生不了。 和地球古代中国一样的是,这里的人也很保守,裸lu身体被认为是可耻的,所以哪怕是夏天也只是露出手和脚,很多事更是成亲前才会知道。 好在没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样的观点,所以头发长到一定程度后都会剪掉,否则这十多年她的头发最少也能长到脚跟了。 朝廷对用药与其他人强行发生关系的事极为反感,所以只要被告发,用药的一方若是男生就会被喂下生育水,从此不举,女的则是一生不得成亲,另外龌龊下药的还会一辈子成为受害人的奴才,确定事实后,就算受害人将其杀死也不会受罚,因此一般人都不会用生命去冒这个险。 实在憋不住,完全可以去青楼,青楼男的女的都有,有卖艺的,也有卖身的,就是没有被逼卖身的,因为朝廷对这一块比较严厉,一旦查出逼良为娼,老板就是死罪,还会被罚没全部家产。 去年年底的时候,石忞微服去过一次繁都的春街,一条街都是青楼,白天死气沉沉,一到晚上就张灯结彩,她都转了一下,卖艺的多过卖身,就是个烧钱的地方,人员混杂,远没有电视里演的那么好,去过一次就没了兴趣。 她还研究了一下这里形成、构成封建皇权的原因,除了和古代中国一样的农耕经济基础之外,思想上主要以道家和法家为主,而这里的道家和法家进过不断的扩展包含更广更完善,博采众长,附和统治阶级利益,所以无论是前两朝,还是本朝都是以道家和法家为主流思想。 君权神授的思想已经深入人心,君臣关系、长幼关系和伴侣关系也都形成了固定、默许的相处方式,臣以君为主,幼以长为主,伴侣的话以一家之主为主。 她进去上厕所之前,有交代路关初可先离开,毕竟这里味道有点大,结果出来的时候,和她想的一样,路关初还是站在原地,捂着鼻子的手帕也被收了起来。 在路关初心里,主子没进去上厕所以前,她捂住鼻子无可厚非,可如果主子上完厕所了,她还捂着,不是说主子臭嘛,她哪敢! “不是让你先离开吗?”石忞边说边越过路关初往前走。 “此处不是家中,小的不放心少主”路关初据实回答道,在她心里,没有什么比主子的安全更重要。 路关初的小心思,石忞全看在眼里,要说机灵劲、办事能力和溜须拍马的本事,在她身边的人,如果路关初称第二,估计没人敢称第一,越是这样她越是警惕,也明白了在现代的领导为什么更喜欢这类人。 她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有次开大会前,他们办公室工作人员照例筹备,所有座位前摆的都是矿泉水,包括领导,可主任来看了之后,让他们立马把领导的全部改成一次性杯子装的茶水,因为领导忙着讲话没时间拧瓶盖! 到这里后,只要是她的事,路关初她们都会安排的妥妥帖帖,很少让她操心,想做什么,动动嘴皮子就可以,她也从现代什么都自己动手,慢慢适应了这里的衣来伸手的日子。 第58章 一开始她只是不想暴露自己,所以半主动半被动装成和原主一样,后来习惯了衣食住行都有人服侍的日子以后,她觉得这样也挺不错的,不用把时间浪费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可以更专心的学习、练武、看书和了解这个世界。 没登基之前她能管的也就自己宫里的一亩三分地,有时候都还身不由己,也习惯了隐忍和克制,铭记自己挽救帝国的目的。 登基后君临天下手掌生死大权,肩上的胆子也是从未有过的沉重,她不得不以隋炀帝的结局时刻警示自己、鞭策自己和克制自己。 当初选择跟随杨志宏的那些人和司空慊的追随者,她内心是想斩草除根全部杀了的,可理智告诉她这样对自己的名声很不好,所以她不得不克制自己,放他们一条生路。 躲在屋脚拐弯处偷看的步千雪,看到陛下真的在那个茅厕上了厕所,感慨良多,原本透着贵气却很随和的文心成了高高在上的陛下,让她心里再想,也不敢做什么,这会看到这样的陛下,发现她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文心。 并没有因为身份高贵而眼高于顶、狂妄自大,反而微服到了这路弯村,上了那个连她都觉得脏乱的厕所,她发现她更喜欢这样有血有肉又没架子的陛下了。 一直偷看到石忞她们一前一后走回来快看到自己的时候,步千雪才快速轻脚的跑回了堂屋,心里是即高兴又欣喜。 石忞找水洗了手回到堂屋的时候,里面已经摆好了大圆桌和椅子,桌上有肉、有菜,还有酒,看到酒的时候她皱了皱眉,眼神有些飘浮,在村老的招呼下,入了坐,旁边就是步千雪。 经过包村老的介绍,她才知道另外两个年纪大的是村老的双亲,已经八十多岁,坐在她边上的是她老伴,另外三老她之前就见过,加上她和步千雪,一共坐了九个人。 怕她们担心自己的伙计,村老特意解释了一下,因为堂屋较小摆不下,在厨房摆了两桌,她的大女儿和二儿子在厨房招待,让她和步千雪只管放心的吃。 村老相当于村长和三老共同管理村子,镇里也有镇老和三正,都是由德高望重之人、有功名之人、乡绅和告老还乡的官员担任,是封建皇权授予下的百姓自治,他们的月钱极少,完全就是意思意思,因为他们不靠这个吃饭。 石忞起初还不信,这会亲自到这个只能算是乡绅的包村老家感受一番,才感受到他们要是靠那点点钱,根本攒不下这么大的家业。 包村老亲自给所有人倒酒,最后给石忞倒的时候,她态度坚决的推辞了,改为以茶代酒,旁边的步千雪偷偷的瞟了一眼,终究没说什么。 现在正是四月天,青黄不接的时候,就连蔬菜都只有几种,包村老家老伴为弄这么大一桌子菜已经极尽盛情。 包村老说了两句,对她们表示欢迎和感谢之后,才开始动筷吃起来,石忞直接夹了块鸡肉就开始吃起来,步千雪则想起了两人在酒楼吃的那次。 仔细回想一下,才发现自己真的有点迟钝,不过也发现了陛下比较偏爱肉食,便给她夹了两块鸡肉,石忞发现时肉已经到碗里,其他人知道她们认识,见怪不怪。 多年养成碗里有菜就不会再夹的石忞一连吃了好几块鸡肉,虽然没有御厨做的精致细腻,但味道也还算可以,看到步千雪还想给自己夹菜,直接看着她摇了摇头。 意图被看穿,且被拒绝的步千雪并没有不高兴,边吃边斜眼偷看,这次是秘密办事,所以她的真实身份只告诉了村老一个人。 看到步千雪妥协,石忞松了口气,她们又没有那种关系,大庭广众的容易让人误会,就在她想再夹菜的时候,突然感觉到瘙痒、难受、呼吸困难,用仅剩的意识将碗放下后,陷入一片黑暗中,没了意识。 不时偷瞟石忞的步千雪看到时,石忞已经没有意识全身瘫软顺着椅子就要倒在地上,吓得她连忙放下手中碗筷,用手抱住才没有让她完全倒在地上,其他人也发现了异常停了下来。 “文老板怎么了?”吓得包村老碗筷都没放就站起来着急的问道,可根本没有人有时间回答她。 步千雪一脸焦急的跪坐在地上,用手托着石忞,不停的喊着她的化名文心,可是毫无反应,反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看到她的脸开始发红。 其他人都傻了眼,不敢再吃,全都放下碗筷围了过来,包村老着急的、不停的在边上解释她没有下毒害人,还喃喃自语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因为除了这个文老板,其他人都没事。 从厨房急急忙忙赶过来的路关初正好看到这一幕,心差点跳出来,一边飞速的跑过来帮步千雪,一边不忘大声交代喜夏他们,马上启程回去。 路关初自然知道包村老没有下毒,可皇家密事,那是她一个小小内官敢乱说的,没一会随行内禁军就准备好了,喜夏和凡秋从不舍的步千雪手里接过自己主子,一人一边架回马车中一安顿好,就让马夫启程。 路关初赛了一两银子在包村老手里做饭钱,就急匆匆的跟了上去,步千雪也跟了过去。 “我家少主耽搁不得,告辞了,留步,步少主也请留步”骑在马上的路关初,此时没有一丝笑脸,留下话就匆匆的赶马车去了。 路关初他们一走,村老家瞬间安静下来,过了好一会才开始有声音,又继续吃起来,步千雪却没有了食欲,她很担心石忞的病情,只要一想到刚刚的情形,她就心慌意乱,和村老匆匆告辞后就离开。 第59章 直接去了村老之前带她去的那户人家,正好她要找的人也在,接了人之后就马不停蹄的离开了路弯村。 路关初一行人,不停的加快速度,心理是七上八下,陛下无事则好,要是有事,后果不堪设想,每个人的脸上即沉重又着急。 之前在厨房吃饭的时候,她觉得味道还可以就随口问了一下包村老家的孩子鸡是怎么做的,得知鸡里面放了酒,吓得她急忙去堂屋阻止,却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追悔莫及! 紧赶慢赶,一个时辰的路,硬是被路关初他们缩短到半个时辰,为了以防意外,还让喜夏骑马提前一步回去安排。 快速高调的从城外一路直达皇宫,不仅在繁都的街头巷尾引起了议论,御医全被召集到凤德宫的消息更像长了翅膀的鸟一样,没一会就传遍了宫中,担忧的人有,观望的人也不少,事不关己的亦有。 得到通报的文昱,生怕消息传到太皇太后的耳朵里,第一时间下了封口令,才摆驾凤德宫,一路上时不时催促下面的人快点。 文昱坐步舆到凤德宫的时候,只看到了一班御医和跪着的凡秋,“皇帝呢?到哪里了?”。 “启禀太后,据宫侍来报,陛下已入宫”凤德宫主管上前行礼禀报道。 文昱正想让人再去催,就看到拐角处金辇正朝这边过来,她刚抬脚想迎上去,就有宫侍喊太皇太后驾到,不得不停下来迎驾。? 第三十二章 文昱的封口令还是下晚了一步, 赵环差不多同时得到的消息,见过的大风大浪数不胜数,所以反应比文昱沉稳得多, 可心里的焦急和担忧并不比文昱少。 “母后万福金安”文昱上前给赵环行礼请安, 恭敬的把赵环从步舆上扶了下来。 “恭请太皇太后万福金安”在场所有人又像刚刚给太后请安一样,向太皇太后请安。 “免礼”赵环环视一圈,就看到金辇正在朝这边过来, 没一会就停在了面前,看到随行金辇的内官、宫侍们要行礼连忙阻止道:“不用行礼了, 快把皇帝抬进去医治”。 石忞被宫侍们从金辇上抬下来的时候, 脸发红, 手上已有红点, 看得赵环和文昱是即心疼又难过, 一脸担忧的跟着一起进了殿内。 一直等着的吕院使和御医也迅速的跟了进去, 陛下一安顿好,他们就开始上前把脉。 而此次跟随石忞一起出宫的, 自觉退出去跪在殿外等候惩罚。 赵环和文昱即使再着急,也于事无补, 只能在殿内干坐着等吕院使他们把完脉。 吕院使是最先把完脉的, “启禀太皇太后、太后, 陛下是酒病复发,幸亏回来及时,虽然看着严重, 但用过药以后, 很快就会好转”。 其他御医把完脉之后也是和吕院使一样的结论,赵环扶了扶额才发话道:“那吕院使赶紧用药吧”,“是, 太皇太后、太后”。 早在凡秋回来告知的时候,吕院使就开了张药方给医者,让他马上抓药煎药,一煎好就端了过来,吕院使出去拿的时候立马就拿到了。 “启禀太皇太后、太后,因微臣早有准备,药已经煎好,太医院刚送过来的,只要喂陛下服下,再辅以外服,很快就会有好转”吕院使端着药向两位主子禀报道。 “拿来,本宫来吧,太后去问一下怎么回事,其他人都退下吧”赵环虽然已经不管事,但只要她说的,没人敢不听。 “是,母后/太皇太后”其他人都退了出去,文昱也不舍的退了出去。 赵环边给石忞喂药边念叨道:“你说你,早上还好好的,出去一趟就成了这个样子,知道不能沾酒,为什么还不注意点?你要是出了事,让我和你母后怎么办?这个天下怎么办?”。 喂完汤药之后,赵环就这样一边念叨着,一边给石忞抹药,脸上发红的地方和身上起红点处都抹了一遍。就是不知道石忞醒来后知道上半身被皇奶奶看光光会怎么想。 外边,文昱把跪着的路关初等人都询问了一遍,知道前因后果后,以失职之罪罚每人仗责二十,罚俸一年,若再犯将从重处罚,降级发配。 太后的处罚比他们预期的轻,路关初、喜夏和凡秋等人并没有任何不满,此事本来就是他们的失职,没有严格做好把关,才险些酿成大祸,好在陛下没事,不然她们无法原谅自己。 石忞醒来已是晚上,断片的记忆重叠,十分懊恼,在现代的时候她只是酒量差,到这里就成了酒精过敏,而且过敏反应迅速,这里叫这种病为酒病。 要不是读大学的时候看到班上有个同学过敏时症状和自己类似,她都不知道这个酒病就是酒精过敏,失去意识前她就知道了原因,因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 她印象中的第一次发作是十二岁那年冬偷喝酒,纯属好奇加想试一下这个身体的酒量,酒比她想象的香醇浓烈,只喝了一口,就和这次一样,呼吸困难,脸发红,昏倒,身上起红点,幸亏救治及时。 也因为这件事被皇祖母训斥一番,她才知道原主从小就酒精过敏,就连菜中放酒都会发病,真正的滴酒不能沾,为防止歹人别有用心,皇祖母第一时间下了封口令,并迅速换了一批人,从那以后她的膳食都是专人负责,酒席上用的也都是水。 包村老家的鸡炒的还可以,她完全吃不出酒味,忍不住多吃了两块,没想到就中了招,看来她以后还是谨慎一点为好,不然连四十岁都活不到就真的太憋屈了。 第60章 在凡秋的服侍下喝了一碗黑乎乎的中药,身上又擦了一遍药以后,她才发现凡秋走路有点一瘸一拐,追问之下才知道今天跟着她外出的人都受了罚,便让凡秋下去休息。 她并不知道之前给她擦药的是皇奶奶,凡秋和喜夏随侍她多年,已经习以为常,前几次确实会害羞,即使外表装的很好,心里还是有的,可当经过n+1次之后,就没有了,比如刚刚凡秋给她擦药。 第二天起来,石忞已经好了很多,脸上虽然还有些发红但已经没有昨天看起来那么恐怖,完全靠意志力抵抗忍住不抓的瘙痒也好了很多,就连红点也消了一些。 路关初昨天守到晚上才回去上药休息,屁股虽然还痛,但比昨天刚打完那会好了一些,一早就过来候着,看到陛下比昨天大好,她比什么都高兴,但还是希望陛下能多休息一下,就建议陛下罢朝一日。 石忞原本也有这个打算,可今天起来后感觉精神不错,就没了这个想法,她不能在最应该奋斗的年纪和时候偷懒啊! 坐在独一无二凤椅上的石忞,等着这些大部分熟悉,小部分不熟悉的大臣们汇报,今天是半月一次的大朝会,都城七品及以上官员都参加,这是她前不久为了了解在都官员现状而制定的。 站在大殿边角后面的步千雪在候朝殿等候的时候,魂不守舍,昨天一晚上都没睡好,今天来上朝也是来的最早的,就是想听到有关陛下的消息。 可无论她怎么问,怎么侧面打听,嘴巴极严的宫侍们都一律回复不知道,想套话也套不了,只能干着急,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也没有罢朝的命令下来,她的心也渐渐安定下来,直到“皇上驾到”传来,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她才开心起来。 昨天晚上,是她这么多年以来最忐忑不安的一夜,即担心石忞的身体,又迷茫无助,因为她喜欢的人的身份太出乎意料。 “皇上,按例帝登位即修陵寝,今已天福四年,臣恳请陛下准予修建”工部尚书赵程凡几乎每年都会就此事请示两次,其他大臣闻言习以为常,眼都不抬一下。 她已经记不清赵程凡这个表舅就此事提了多少次,心里不仅不烦,反而欣赏他忠于职守的执着,“现在国库不丰,这样吧,明年年初再着手修建”。 “是,皇上”赵程凡行礼后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不仅他惊喜陛下会定下来,其他大臣也有一丝丝惊讶,终于不是‘押后再议’。 赵程凡一退回去,右督御史颜一诺站了出来,“皇上,鸿顺省首王沛铭和长河侯毕冶相互勾结,欺上瞒下,大肆搜刮民脂民膏,圈占土地,草菅人命,罪不可赦,请陛下严惩,以肃朝纲”,说完把写好的奏疏拿出来双手奉上。 众大臣闻言脸上表情各异,可碍于官帽两边的耳翅,不能交头接耳,否则场面一定很热闹。 石忞听了颜一诺的汇报双眉紧凑,看完却是一脸淡定,正襟危坐不漏声色,“王沛铭为朕的一方封疆大吏,毕冶更是功臣之后,一县诸侯,光凭你这一纸奏疏,让朕如何相信?”。 “皇上,据臣所知,王沛铭敦厚老实,万不可能做出这种事,还请陛下明察!”轩辕墨出列谏言道。 王沛铭既是她的学生,也是她的远亲,对她十分恭敬,对同窗也很友好,性子敦厚,不像是会贪赃枉法的人,所以轩辕墨才出列进言,以免冤枉了好人。 “皇上丞相说的是以前的王沛铭,现在的他已经无法无天,臣还有人证和物证,人证已在大承门外等候宣召,物证在此,请皇上御览”颜一诺又从袖子里拿出一叠资料递上。 颜一诺没有让她失望,递上来的资料,有地契、房契、贿赂明细账本和百姓联名请愿书,地契和房契都是以极低的价格成交,与圈地无疑,贿赂账本更是涉及整个鸿顺省的大员,百姓的请愿书字字血泪,让她又气又怒,“宣证人”。 在等待证人的时候,她让路关初把颜一诺的奏疏和资料拿给丞相和各部尚书、高品级武将传阅,每个人看完都是一脸凝重,陛下这三年来以身作则,简朴节约,对发现的贪腐官员更是一律严惩,他们这些都城官员都得明哲保身,这些地方官还这么嚣张,真的是不怕死! 资料传阅完,宣召的证人也到了,“草民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说说你们所知道的”石忞没想到两个证人里面有一个竟是邢博恩的妹妹刘菲,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她绝不会记错。 “皇上,草民名叫王算,是鸿顺富源钱庄的大账房,家主蒙冤而死………” 王算就是步千雪昨天到路弯村去接的证人,他的家主世代从商,坚持诚信为本,半年前王沛铭狮子大开口没有被满足后就突然发难,查封钱庄,大肆抓捕其族人,只有王算被委以重任活者逃出了鸿顺,贿赂的账本就是他提供的。 王沛铭迅速查抄抓捕之后,不到一个月就把王算的主家以各种罪名全杀了。 王算一路上各种乔装改扮,到京城就和在明道学院就读的二少主碰面,才发现不仅他被追杀,二少主也好几次差点出事,当即便去了督察院告状投状纸,接待他们的正好是步千雪,便直接报给了领导颜一诺。 投了状纸之后,他们怕被一锅端,就分开进行了藏匿,所以步千雪才会去路弯村秘密接他回来作证。 第61章 他的二少主之所以没有出现,也是之前和颜一诺商量好的条件,就是为了保护家主仅存的血脉,颜一诺才答应的。 刘菲的状况比王算家主的情况好点,仆人只是被抓了起来,但家里的田产和房屋全被毕冶霸占了,良田百亩就给了一两银子,世代居住的祖宅就给了二两银子,已经被霸占一年,直到今年用度迟迟没送来派人去查后才知道的。 王算和刘菲说话的时候按照领他们进来宫侍的交代微低着头,略显局促,石忞怕他们说的是假话,从头到尾都看着他们,确定他们说的都是真话以后,内心愤怒到咬牙切齿,沿海的盐案还没解决,又来个大贪官,真是好样的。 “颜一诺上前听旨” “臣在” “朕命你为钦差大臣,赐金牌一面,此案全权交由你处理,务必查查核实,该平反平反,该返还给百姓的返还给百姓,涉案人员一律押回都城,今日启程” “臣遵旨,谢皇上,臣绝不辜负皇上对臣的信任”颜一诺欣然领命,眼神坚定,恨不得立马就启程。 “礼部、吏部、大理观、刑部何在?” “臣在” “传朕旨意,以后全国各地判死刑的案件必须报朕批阅同意后方可行刑,礼部尽快以法律的形式固定下来,以后凡我子孙不得更改”经此一事,她觉得死刑这种最严厉的刑罚最终决定权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只上报刑部审核太武断,也太不靠谱。 “臣等遵旨” “以前你们的俸禄低,即使国库匮乏,朕也毅然决然的给你们涨了俸禄,考虑到你们天还没亮就上朝的劳苦和一年到头无休甚至少休的辛劳,朕延迟了上朝时间,还定下了上五休一的规定。 贪污不可恨,可恨的是心比天高、贪得无厌,先帝时期形成的贪污之风,朕不知道吗?朕知道。你们强占圈地,朕不知道吗?朕也知道,言尽于此,朕希望你们能好自为之”石忞说完起身离开。 路关初喊了“退朝”之后,急匆匆的跟了上去。 “恭送皇上”跪在地上行礼的大臣们心思各异,但都知道这是朝廷山雨欲来的前奏。 没有贪赃枉法的大臣稳如泰山,时刻以陛下为榜样,行节俭之风,更感恩陛下的宽厚、体恤和仁德,恨不能时时刻刻为陛下分忧。 有贪赃枉法的起身已是一头虚汗,心里已经盘算着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善后,要是实在掩盖不了的,到时再向陛下请罪,以陛下的宽厚,只要他们诚心悔过,交出所得,应该性命无忧。? 第三十三章 大臣想什么, 石忞不得而知,但从凤椅走下来的那一刻,她想了很多, 是把天下的贪官都杀了, 笼络民心?还是给他们一条生路,笼络士族人心? 她一时难以抉择,从承天殿出来, 天朦朦胧胧的下着小雨,春雨润如丝, 可以滋润万物, 可她的心却从未有过的沉重, 她的国家就像一艘破船, 随时有可能倾覆。 没想到走在前面的陛下会突然停下来, 跟的最近的路关初差点撞上去, 幸好重心稳还差一点,松了一口气, 候在外面的喜夏已经备好御辇和华盖,看到陛下出来连忙上前行礼道:“恭请陛下圣安, 太皇太后和太后已在安仁宫备好午膳候着, 陛下是否前往?”。 “去吧”石忞抬头看了看被屋檐遮住的天空, 向御辇走去。 去年底遣散部分宫侍的时候,吉春选择了离开,她志不在此, 当时遣散又遇到了瓶颈, 她为了响应陛下遣散部分宫侍的号召,起到积极带头作用,才选择了早退。 石忞都知道, 所以在吉春离开前她单独召见了她,说了不少话,多是勉励之言,她记得吉春是她在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人,服侍她尽心尽力,工作尽心尽责,很好的一个宫侍,所以她除了按之前的许诺给了她一百两银子以外,另外还多给了五十两,保她未来十多年衣食无忧。 昨日之事路关初等人确实有所失职,但她自己也有责任,罪名却全落到了他们头上,现在她不方便补偿一二,因为很快就会传到皇奶奶和母后耳中,等过一段时间,她会赏赐一二以示宽慰。 因为她不会让忠于自己的下属寒了心,鸡肋般存在的读心术最好的用处就是辨忠奸,她知道路关初他们对自己的忠心和期待,她不想让他们失望。 仪仗队快到安仁宫的时候,雨突然大起来,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到安仁宫时,把穿着蓑衣的随行人员和打着油纸伞的路关初和喜夏都淋成了落汤鸡,她的衣服、裤子和鞋子也打湿了一些,幸好头上还戴着上朝的冕冠,脸没有打湿。 一入殿内,她的落魄样就把正坐着聊天的皇奶奶和母后吓了一跳,边念叨着,边迅速帮她把朝服脱了下来,心理年龄已经四十多岁的人,看着忙前忙后的皇奶奶和母后还是会忍不住感动。 何其有幸,前世今生她都遇到了很好的家人,物质可能不一样,但对她的拳拳爱护之心却都是如出一辙,石暄已逝,本就无恨,过去的她会让它过去。 无论皇奶奶和母后说什么,她都耐心的回应,直到换好常服坐下以后,她才郑重的向皇奶奶和母后告罪认错,并保证以后不再发生,昨天酒精过敏的事估计把她们吓到了,她即自责又愧疚。 本来气氛还不错,可随着她的认错空间一度尴尬了许久,平日对她疼爱有加的皇奶奶赌气的不看她,头偏向一边,母后虽然只是低着头,但也不说话,她知道她们很生气,她愿意就这么跪着等她们消气。 第62章 昨天石忞酒病复发确实把赵环和文昱吓到了,华国没了石忞还会有另一个旁支出来的皇帝,可她们却再也没有了自己的孙儿和女儿,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她们已经再也承受不起! 石忞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登基前跪的就少,登基后更少,像这次这么久的更是稀少,但很值得,因为皇奶奶和母后最后还是原谅了她,后遗症就是只要说话十句不离叮嘱她注意这,注意那。 一边恭敬的听着皇奶奶和母后的教诲,一边享受着她们时不时夹过来的菜,虽然宫中宫侍遣散了部分,用度也减少了一半,但经过重新合理分配,宫中并无半分消落之感,宫侍面貌焕然一新,更加积极上心,连尚食局下面御膳房做的菜都好吃了很多。 无事的时候她曾观察过几个宫侍的内心想法,大部分都很骄傲能留下来,加上心里的荣誉感,把日常分内工作做好就成了他们积极表现自己的窗口。 本就忠于职守的内禁军受宫侍们的影响,也更加兢兢业业恪尽职守,各地具体情况如何?石忞不太清楚,但繁都和皇宫从她登基之初就已经被她牢牢掌握在手中,现在更是铁通一般,牢不可破。 外面的雨已经渐渐变小,电闪雷鸣也没了踪影,和内殿一派喜庆祥和遥相呼应,仔细观察坐在身边的奶奶和母亲,她才发现她们比以前看起来老了一些,才发现最近操心忙于国事,已经有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和她们一起用餐。 她突然想起了一句谚语‘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现代的父母她已经无法承欢膝下,疼爱她的皇祖母也已远去,在这个异时空,与她有血缘相伴的仅此二人而已,她不想像那句谚语一样只剩后悔和遗憾。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她心里已经下定决心,会尽量抽出时间陪奶奶和母亲。所以她一直呆到有人来报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到文宣殿的时候,一束太阳透过厚厚的云层照射下来,打在她的身上,暖洋洋的就像她此时的心情。 求见她的是之前安排好今天宣召的元直木和江河畅,第一次召见两人的时候,她就牢牢记住了这两位最萌身高差下属,元直木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站在江河畅身边都显得矮小,能不萌嘛。 “财税改制工作,你们准备的如何了?”石忞赐坐后,看着两人问道。 按惯例江河畅这个没有任何经验的官场新人,是不可能任六品户部主事的,大部分都是去翰林院任个闲差,但在国库匮乏的压力下,她连那么直白的考题都敢出,破格任用一个新人又有何不敢?! 去年科考结束后,没多久石忞就在文宣殿一同召见了元直木和江河畅,把自己的意图告诉了他们,让他们尽快拿出个办法实现国库增收。 一直到今年年初才将办法确定下来,然后就是实施财税改制之前的准备工作,今天召见他们就是想知道最新进度情况如何。 “启禀陛下,准备工作已全部完成,只待陛下一声令下就可诏令全国。此令一出,国库增加是必然,但臣请陛下三思,因为此令一出,势必引起骚乱,若无军事相辅,恐难执行”元直木忧心忡忡的把自己的担忧也说了出来。 石忞本来放在面前书桌上的手放了下去十字交叉放在膝盖上,元直木汇报的时候她看着的,知道他没说谎,便看着江河畅开口道:“江河畅,你有什么想法?”。 被点名的江河畅恭敬的回道:“启禀陛下,微臣和元大人的观点一致”,来之前他们就商议过,自然是一样的。 江河畅,原南省湖兴县人士,双亲均为私塾老师,家中独女,耳濡目染从小就喜欢读书,去年二十五岁高中状元后就把双亲接到了繁都,目前租住在城东。 虽然高中状元并被委以重任,但她并没有因此而傲慢,进户部署衙后就热情而谦虚的向比她年长的人请教,好的就学习,不好的就听听,外冷内热,有自己的原则,现在在署衙内已颇有人缘,连不太好相处的元直木都喜欢她。 石忞已经习惯了江河畅略带严肃、不苟言笑的表情,也料到了会是这样的答案,“朕知道了,你们退下吧”,分坐两边的元直木和江河畅行礼退下。 放奏疏和密信的地方,昨天晚上已经清空,现在又堆了一堆,石忞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就认命的坐回去开始批阅,习惯性的先批阅密信,检查无误后撕开,是邢博恩写的。 微臣恭请陛下圣安,启:经臣私下多方查探,环海等沿海诸省把持盐场哄抬盐价一案,已有确切证据,臣恳请陛下尽快派人秘密前来查查。叩请圣裁。——光海县县令邢博恩、天福四年三月五日。 自从行文制度进行改革后,无论密信还是诏书都和邢博恩的密信一样写的简短有重点,不像以前很大的篇幅都是空话套话,毫无重点,她直接在后面空白处用朱笔回:‘朕知道了,保护好自己和证据,切不可涉险’,然后折好递给凡秋。 密信相当于现代微信的功能,让皇帝和大臣可以一对一的私聊,密信内容只有写信者和皇帝知道,若官员将密信内容外泄,一经查实,一律连降三级,终身剥夺上密信资格,连和皇帝私聊的资格都没有,很容易被政敌诬陷,而且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以前只有四品及以上官员才可以上密信,她改革行文制度的时候就把范围降到了正七品及以上,特殊情况下只要陛下同意,□□品也可以,所以她现在收到的密信比以前多很多,知道的也比以前多。 第63章 有打小报告的,有弹劾的,逢年过节还有进贡送特产的,真的是什么都有,而她又是个多什么都很好奇的人,送东西的她一般都不会拒绝,但都会叮嘱送少量即可,不可劳民伤财。 为了保证密信的秘密性,大臣会独自写信并完成装封,焚香朝繁都方向行礼后才会郑重的放入专用送信信筒中,然后再封印,一直送到丞相手中才会从信筒中取出,检查无误后转呈皇帝。 奏疏的话就没这么麻烦,因为奏疏一般都是密信私聊皇帝确定后走个过场,密信制度开始于华仁宗,大致完善于华高宗,最后到她这里更加趋于完善和保密,将丞相审阅批签的权力集中到了自己手上。 在现代的时候她之所以选择考公务员,大部分是受父母影响,她也觉得自己不是一个爱权力的人,可到了这里之后,一直被当做未来皇帝培养,加上她要实现的目的,登基后她才发现她喜欢上了权力,喜欢上了手掌天下权的感觉,所以集权成了她必走的一条路。? 第三十四章 繁都上空的乌云渐渐散去, 太阳像个害羞的孩子终于露出了自己的脸,看像哪里就照耀着哪里。 石忞批阅完密信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负责装信封印的凡秋也紧随其后完成了自己的工作, 并第一时间把批好的密信送了出去。 最后密信还是会回到皇宫进行封印保存, 由翰林院负责保管,以便需要时进行查阅,另外也是为了保证密信的隐秘性, 不外泄。 批阅完密信,她又开始批阅奏疏, 奏疏比较好批阅, 大部分都批‘准奏’二字, 少部分会留而不发或打回去重写, 留而不发的原因比较多样, 可能是她觉得时机还没到, 也可能是一时无法决断,打回去重写的, 原因多半是文字功夫不到家或者所谏之事不合理。 密信有时候也会这样,比如遇到难以决策之事, 或者由于其他客观或者主观原因等。 她还没批阅完奏疏, 就有人来报左、右史官求见, 大概能猜到他们是为了什么事,便接见了他们,这次她没有再坐着。 另一边, 一下朝后颜一诺就迅速找到了步千雪。这个案子从头到尾步千雪都有参与, 早在陛下刚刚当朝下令彻查的时候,她就猜到颜大人一定会带她一同前往,果不其然, 她刚出承天殿没多久就被颜大人拦了下来,让她速速回家收拾行李,一个时辰后中南门汇合一同前往鸿顺。 和颜大人告辞之后,步千雪就马不停蹄的往外走,出了大承门就到可以雇马车和轿子的地方雇了辆马车直奔家里。 起初她还不知道大承门出来一直往左走,再左拐的巷子这里有马车和轿子可以临时雇佣,不久前和督察院的另一个大人临时外出办事,一起来过才知道的。 她一般都是早上从家坐马车到大承门,然后去署衙办公或者去上朝,直到下午家里的马车才会提前一点来接她,不仅是她如此,其他的大臣无论骑马还是坐轿子也都是一样的,有时候免不了临时要外出,才衍生了这个稳定的雇车点。 不是他们舍不得让自己的马车、马和轿子在这里等着,而是朝廷明令不准长时间停放,否则上千名官员,所有交通工具加在一起整个大承门外的广场都不够放,而且卫生状况更堪忧。 考虑到这些情况,繁都落成使用后,华高祖就明令官员乘坐的交通工具不得长时间在广场停放,全城自家马匹产生的粪便等要自行解决,一旦乱拉被官府的抓到就会被罚重金,所以官员中坐轿子的最多,其次是马车,骑马基本上很少。 轿子不贵,贵的是轿夫,要买还要养,现在的步千雪根本养不起,所以只能坐马车,马的屁股后面会绑定一块布用来接马粪,有马车的人家都是这样做的,进城的马车没有这块布的话直接进不来。 骑马的话完全无法保证马匹不乱拉粪便,所以整个繁都很少看到骑马的,一旦有必会成为巡逻外禁军的重点关注对象,被罚只是迟早的事,高中跨马游街这类官方活动,也都有打扫的随行跟着,以便随时清理干净。 华国人基本上都很爱干净,特别是繁都的卫生环境更是首屈一指,这也是石忞每次出来看到街道干净整洁的根本原因之一。 步千雪从马车下来的时候,守门的两个下人一脸惊讶,但还是迅速上前迎接,“少主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一会我就要离开,去把祖母、爷爷和娘叫到北房我有事和他们说,让半月收拾好行李,一会和我一起走”步千雪直接越过两人边往里走边吩咐道。 “是少主”两人领命后快速朝院子里跑去。 现在这个院子已经住了半年多,虽然没有以前的步府大,但是比之前她娘租的那个好很多,房租自然也是贵很多,俸禄没按月发之前,她每个月都得和其他同僚拆借才能保证家里的开支运转。 她曾提议遣散家里一些下人,可惜她祖母、爷爷和娘都不答应,日子过得紧巴巴,一个月到头只有几顿有肉,眼看着娘他们一天比一天瘦,她即着急又无奈,即使借了钱拿给娘,她也舍不得乱花。 直到年初俸禄按月发,特别是涨俸禄之后,情况才好起来,而且受陛下遣散宫侍节约开支的影响,她娘于两个月前主动遣散了部分下人,现在家里主仆加在一起也不过才十六人。 虽然家里只有她一个人的俸禄,但现在已经足够家里开支,每个月还能有一些结余,家里的钱也都是她娘管着,起初她还操心下借钱维持家用,现在已经攒了些钱还给别人。 第64章 就一进的院落,没一会步千雪也走到了北房,院子坐南朝北,北房即是正房,也是院子里最好的房子,是她祖母和爷爷在住,她娘住在西厢房,她住在东厢房,下人们,女的住在后罩房,男的住在倒座房。 院子里种的有两颗桂花树,去年刚搬进来的时候正是桂花时节,整个院子都能闻见淡淡的桂花香,院子正中间有一座人高的假山,假山下面就是一个小小的鱼塘,她祖母和爷爷在里面养了几条金鱼,每次路过,她都能看到金鱼悠闲遨游的样子。 本就在北房的祖母和爷爷已经得到消息,看到步千雪便一脸焦急的上前问道:“千雪,你一会要去哪里啊?”。 姜丽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房里给步千雪做衣服,刚裁剪好还没有动手绣,得知女儿一会要离开,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出门,就看到身穿官服的女儿已经快要走到北房,连忙追了上去。 “和谁去?去多久啊?”已经两鬓斑白的爷爷也着急的问道。正好被紧随而至的姜丽听见,“千雪,这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要离开,是不是你惹怒了陛下被贬了?”。 祖母和爷爷现在总算是恢复到了以前的样子,脸色红润有精神,步千雪很高兴自己的俸禄能养活自己和家人,却被她娘的话惊讶的差点说不出话,不就是离开一段时间而已,怎么就变成被贬了? 她娘还真是该多想的时候不多想,不该多想的时候比谁都想的多,哎,有这样一个娘有时候也是蛮操心的。 “祖母、爷爷、娘,你们别担心,我是和颜大人一起去鸿顺办案,而且是奉陛下的旨意,快则几个月,慢则一年半载就会回来”步千雪耐心的向他们解释道。 回来的路上就花了快半个时辰,从家里去中南门最少也要一炷香的时间,她最多能也只能在家里呆一炷香的时间,大部分时间都是祖母、爷爷和娘在叮嘱她,因为她从来没出过远门。 知道她只打算带半月和车夫去鸿顺,祖母他们都不答应,硬是让她再带两个年轻的当跑腿和保护安全,祖母、爷爷和娘在这件事上铁了心,她想不答应也没用。 她总觉得自己在祖母他们眼中是可以让人放心的,结果这次出远门她才知道他们有多不放心自己,不停的叮嘱,一会要带这样,一会要带那样,要不是半月他们收拾好来催促,估计她娘还能说很久。 临走的时候她娘还拿了十两银子给她,家里都是娘在打理,她每个月的贴己钱基本上很少用,已经存了几两银子,她不想要,家里用钱的地方比她多,这次是公差,吃住都在驿站,用不了什么钱,可无论她怎么说,钱还是塞在了她的手里。 在祖母、爷爷和娘担忧而又期盼的眼神中,她心酸的上了马车,开始了人生第一次的远行,之前要去鸿顺的兴奋也被思念和未知所取代。 当猜到要去鸿顺的时候,她是既兴奋又高兴的,因为她从来没出过远门,去的最远的地方也就是繁都郊外,她想看看书上写的海是什么样子。 可惜高中之前忙着读书,就算她想去,母亲和娘也不会同意,高中以后,身兼要职,为人臣子,在其位谋其政,她又怎可随意离开? 这次公差前往鸿顺,必定困难重重,封疆大吏和功勋贵族肯定已经收到风声有所准备,不会轻易就范。 她带着四个随从赶到中南门的时候,颜一诺已经在哪里,她带了6个随从,也是坐的马车,跟随出行的衙役分列前后,最前面的举牌子鸣锣开道,后面的主要负责防卫。 她正准备下车去向颜一诺行礼,颜一诺的随从就来传话了,让她的马车跟着她的马车一起出城,抓紧赶到下一个驿站落脚。 华国共有两条母亲河,一条位于北方,由西向东,浩浩荡荡,称为北江,一条位于南方,西起布拉克,东至会风省,孕育了如今的华国文明,南江不过繁都,但离繁都也就一日路程,而鸿顺正好位于南江下游地区。 晚上落脚驿站后,步千雪就建议走水路,正好和颜一诺的打算不谋而合,因此两人第二天就改成了走水路。 在文宣殿的石忞接见了左、右史官,左史官记言行,右史官记大事举措,她皇祖母的断代武宗史天福元年拿出的初稿,天福二年定稿,原稿放于浩海殿,誊抄版共十本放于翰林院,以供后世瞻仰。 断代史记载起源于前朝完善于今朝,所以从华高祖到她的母亲石暄穆宗,只要皇帝驾崩后,左、右史官就会合在一处编撰,这次他们就是拿穆宗史改后的初稿给她定夺。 虽然有初稿和定稿之分,但并不代表历史是她这个皇帝想怎么写就怎么写,本朝英宗不满意史官写的道宗史,让他们改成自己想要的样子,最后杀了好几个史官写的并没有任何改变。 她不是英宗,她没有英宗维护母亲的那种急迫心里,而且她更喜欢的是实事求是,这里的史官历来都是以记录公正真实为宗旨信仰,就算杀了他们,他们也不会改,而且还成全了他们的名声和信仰。 先帝断代史写成后呈给她看,不过是走过过场,她能改的也不过是字句、表达方式和一些可有可无的事,穆宗只在位三年多,比起武宗上百页的断代史书,她的只有五十页不到,记的很客观,从头看到尾就没干过几件好事。 确定字句都没有任何不妥,无关紧要的也都删除之后,石忞就把穆宗史定了稿,让他们拿给翰林院照例誊抄十份放在翰林院,誊抄好以后再将原稿放入浩海殿。 第65章 凡秋来报颜一诺她们已出城时,已是酉时,而她们出城的时间大概是未时,步千雪一同前往的事是她同意的,下朝后没多久颜一诺就为这事求见,说的合情合理,她没有理由不答应。? 第三十五章 酉时三刻, 石忞一个人在文宣殿用了晚膳,还没开始吃饭就先吃了一颗苦苦的药丸,这是今天的第三次, 也是最后一次, 眼睛一闭一吞,快速搞定。 比起又黑又苦又难闻的中药,这个在她提示下专门研制出来治疗过敏症状的药丸, 无论是卖相还是口感都比前者好很多,下次要是再出去她一定随身携带一些, 以侧万一。 整个文宣殿十分安静, 除了她吃饭的声音就是喜夏布菜的声音, 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暗, 各宫殿的宫灯被点亮, 成为整个繁都耀眼之光, 洒落在护城河中,波光粼粼。 今天的饭菜比较偏清淡, 石忞吃了两碗就饱了,把剩下的饭菜赏给了路关初、喜夏和凡秋三人, 一般饭菜剩的多的话都会赏赐给身边的人, 也算是一种福利。 不论是她自己单独吃, 还是和皇奶奶她们一起用膳,都有身边之人进行布菜,用的是专用银筷, 她们自己吃的青玉镶赤金筷不会直接去盘子里夹菜, 所以即使吃完后菜也是干净卫生的。 按例路关初她们三人会留一人下来随侍,另外两人吃完后再来接换,石忞想自己在殿内走走, 就没有让人留下来,就算她们三人不在,其他宫侍和内禁军也是在的,不会只有她一个人。 宫侍八百,内禁军三千,皇宫里最不缺的就是人,但能被她记住名字的只是冰山一角,好在住了十多年,让她摸清了整个皇宫的格局和各个地方,也是仗着皇祖母还在的时候,恃宠而故意为之。 她对未知的事物都充满好奇,但对生活她喜欢绝对的掌控,做到了然于胸,无论是宫中事物还是国家大事,她都不想被蒙蔽,所以她必须去了解、去知道,才不至于被下面的人蒙在鼓里。 皇宫的事虽然都是她母后在管,但她也有刻意去关注,不是担心母后管不好,而是担心有些内官、宫侍太狡猾,欺上瞒下,即使她做不到绝对的防范于未然,也要在发生后的第一时间迅速摆平。 今年是她在文宣殿办公的第四个年头,趁着这会有空,从头到尾又走了一圈,才发现殿内的柱子、门窗、木板和家具并没有因为四年时间的流逝而老旧,不愧是足年份金丝楠木,木质坚硬,经久耐用,耐腐性好,带有特殊的香味,还能避免虫蛀。 从整座皇宫木质结构的建造水平,宫殿的布局、考究和精妙就能窥探出一二高祖的喜好和性格,整个皇宫方方正正,而且十分对称,布局讲究,做工精细却不奢华,朴素庄严,让人肃然起敬。 能修建这样一座皇宫的高祖,应该是心思缜密又有点强迫症,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想,她特意去看了高祖史,好像对了,又好像没对,因为登基前后的高祖性格有些变化。 就在石忞站在角落盯着柱子思考的时候,一个宫侍面带急色步子稳快的从外面快速走进来高声行礼道:“恭请陛下圣安,太傅谷运筹在承天门外求见”。 “宣”石忞等这一刻等了太久,即激动又期待,快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趁着太傅还没来,她得快速的把剩下的5本奏疏批完。 谷运筹到文宣殿外的时候,石忞已经批完奏疏,路关初三人也回到了各自的岗位。 谷运筹进来后,她就让其他人包括路关初她们都退到了殿外,“老师,他们都到了吗?”,私下没人的时候,她都会像以前那样称呼他们为老师。 “是的,陛下,不知陛下是现在前往,还是择日前往一见?”谷运筹虽然已经六十多岁,但妆容整洁大方得体,一身侯服更衬得她精神抖擞。 作为陛下曾经的老师,今日的太傅、文熙侯,她并没有因为西征大捷而以功臣居功自傲,没有因为陛下没给她安排实权职位,而发牢骚不满,反而甘之如饴的修身养性。 只要她自己不乱来,以陛下对他们这些老师的器重和尊敬,除了自己不愿之外被重用是迟早的事,以她对陛下的了解,绝非卸磨杀驴,兔死狗烹之君主,她坚信这一点,所以她没有任何担忧。 石忞也很喜欢这位老师,不是因为她用兵如神,运筹帷幄,而是因为她审时度势,不骄不馁,更有一颗忠君爱国之心,颇有大将风范,凯旋回来后,她没给她安排实权职位,自有她的考虑。 “辛苦老师了,以免夜长梦多,现在就去,老师你先去,朕随后就到”两人一起走目标太大,她决定还是像上次那样分开走。 “是,陛下,臣告退”虽然陛下拿她当老师对待,但早在陛下登基那日,就已经把自己的身份定为了陛下的臣子,并以此为行为准则。 看到曾经严厉的老师自从她登基后就严格按照臣子的本分尽职尽责,她真的很欣慰,也很高兴皇祖母费尽心思给她找的这些老师,真的都很好。 她换了便服坐马车出宫时天已经全黑,街道上十分安静,行人低着头匆忙往家赶,轿子、马车也只遇到几次,掀开车帘子看到的也都街道上家家户户点在门口的大红灯笼和稀稀拉拉的行人。 她也想起了伴随封建制度而生的宵禁制度,华国自然也继承了下来。存在即为合理,而且宵禁制度在这个时代确实有它好的一面。一是防火防盗,二是若处于战争时期,可防止敌军奸细或者奇袭部队在晚上潜入,三是当灾荒和战乱发生时,会导致大量流民出现,可防止流民一窝蜂乘虚而入,扰乱秩序。 第66章 所以实行宵禁制度,派人不间断巡逻,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有效的防患于未然。一更三点(20:12分)敲响暮鼓,禁止出行;五更三点(4:12分)敲响晨钟后才开禁通行。 晚上从19点到次日凌晨五点,每两个小时一更,共五更,每更又分为五点。刚开始来的时候,她为了不记错时间,把这里的时辰和现代的时间全都对了一遍,并背下来,一开始问时间她还会想一下才知道是几点,现在已经习惯,一听就知道是几点。 一更三点宵禁开始后,二、三、四更在街上行走的,笞打二十下;在一更夜禁后、五更开禁前不久犯夜禁的,笞打十下,全国如此,王公大臣都不例外,皇帝和有金牌者除外。 金牌不是赏赐之物,而是皇帝有事交给大臣办,临时拿给大臣便宜行事的,事后都要第一时间归还,所以建国初有多少面金牌,现在任有多少面,总数不变。 还有一个例外是夏季,也就是每年的五月初到七月底,宵禁时间缩短了很多,夏季三更时分才开始宵禁,解禁时间不变,所以夏天特别受华国人喜爱,为此还产生了一个全国性的庆夏节,于每年六月十五晚上举行庆祝。 现在还没到宵禁的时间,所以还能看见一些人,一会回来估计就十分安静了,除了巡逻的外禁军、衙役和更夫,估计就没其他人了。 这次出来她没有带喜夏和凡秋,只带了路关初、马夫和今日当值的四名内禁军。 路关初已经不是第一次和陛下这样晚上出行,虽然到现在都不知道陛下为什么要晚上去城外的贤良观,但她一点都不好奇,因为知道的多并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主子不想逆知道的时候,所以她从头到尾该听的听,不该说的绝不说。 一路畅通无阻,一个多小时后,石忞一行人总算赶到贤良观,已经先一步到的谷运筹和贤良观的道长已经在大门处等候,看到马车驶过来连忙上前迎接,“恭请陛下圣安”。 石忞下得马车,才知道今天的夜晚有多黑,星空不见一点星光,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还好道观门口挂的两个灯笼特别显眼,谷老师他们也拿的有灯笼,加上马车的灯笼和着便装内禁军拿的火把,才看清了个大概。 和上次一样,来迎接她的只有谷老师和贤良观的负责人马道长,“起来吧”,她很满意,因为她不想其他不相干的人知道。 在马道长的带领下,他们穿过大门,左转右拐了几次才到了上次供奉神仙较少,空间宽大的殿宇内,马道长送到后就告辞离开了。 无论上次还是这次都是谷运筹提前和马道长打招呼,所以这两天贤良观都找了借口闭门谢客,整个道观内,除了出家的道士就只有他们。 马夫和马车被留在了门外等候,路关初和内禁军则被石忞留在了外面百米处,这件事即为隐秘,她希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石忞进殿的时候,殿内两侧整齐的各坐了三个人,有男有女,有年长一些的也有年轻的,看到她进来刷的一下全站了起来,马道长走后,谷运筹关上门,他们才整齐划一行礼道:“恭请陛下圣安”。 “起来吧,一路劳累奔波,你们辛苦了”不认识的神仙雕像下面正中间摆的有一把椅子,她边说边越过他们在椅子上坐下。 “为陛下尽忠”一路紧赶慢赶,既期待又紧张又有点点害怕的六个人,没想到陛下这么威严而又亲近,虽然不敢看容貌,但声音却像有磁性一样,抹平了他们的紧张。 每个人第一次看到她都会莫名的紧张和害怕,一开始她还会在心里低估一下‘自己又不是洪水怪兽,干嘛这么怕自己’,现在已经习惯了,也明白他们怕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手里的皇权,“都坐吧”,她左手前方有个空位,是为谷老师准备的。? 第三十六章 得到命令, 谷运筹和其余六个人刷的一下坐回了各自的位置,他们不敢直视石忞,但石忞却把他们全部看了一遍, “你们是第一次见朕, 朕也是第一次见你们,从左至右,自我介绍一下吧”。 左边首位谷运筹大家都认识, 直接略过,第二位直接站起来开始自我介绍, 一圈介绍后, 石忞才把人名和人对上号, 在坐的六位都是边军都督, 驻守一方边境要塞。 但让她印象最深刻的是坐在她左手边首位的黔山边军都督卫启能,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 但当初先帝轰然驾崩,她临危授命时曾调派三万黔山边军前往平叛, 领军的就是卫启能,叛乱平定后, 黔山边军损失过半, 被她封为卫辅侯。 平叛时的粮草器械供应和战后的封赏抚恤, 几乎把本就不丰厚的国库花了十分之七八,这也是现在国库匮乏的根本原因之一。 与华国接壤的藩属国一共有六个,但华朝的的边疆军事要塞比藩属国还多一倍, 足足有十二个, 每个军事要塞最高将领为都督正二品武职,名副其实的封疆大吏,直接听命于皇帝并由皇帝任命, 每个军事要塞驻兵两万到四万不等,驻扎兵力最多的是黔山边军和原南边军。 上次平叛兵力损失后,第一时间进行了替补,包括繁都的禁军,目前全国兵力加起来共三十二万三千,包含禁军,不包含临时征调的府兵,一个偌大的华国所有兵力加起来才三十多万,每次想起这件事,她都背脊发凉,生怕周边藩属国反叛或者其他国家侵略。 第67章 改革现有兵制刻不容缓,了解边疆大将忠诚与否也很重要,所以今年年初她就先发了六封密信给另外六位都督,让他们秘密入繁都,于二月底,也是在这个地方进行了秘密会见。 现在见的这六位都督是第二批,也是最后一批。表面看上去精神面貌都很不错,即使最年长的看上去也能带兵上阵大打一场,听他们说话的时候,她有刻意去观察他们心里的想法。 上一次的六位都督,通过她的仔细观察,有四位比较忠诚,有一位犹豫立场不坚定,还有一位直接把自己当成了土皇帝,表面恭敬,心里要多龌龊有多龌龊,她都记在了本子上。 能当上都督的不是弃笔从戎的文将就是战场上历练拼杀出来杀将,年龄较大的基本上都跟随武宗参加过平定八王之战,据史书记载,那一年也是打的难舍难分。 文将看上去还好,比如谷运筹之类,即使杀了再多的人,你从他们身上也看不到杀气,可杀将的话,即使长得不凶神恶煞,她也会一眼看出来,没有缘由,她就是能看出来。 在坐的杀气最重的就是卫启能,再加上他膀大腰圆的身体和凶神恶煞的面容,小孩子见到他估计会被吓哭,自我介绍完之后,殿内再次恢复平静。 “卿等不必拘谨,可抬头直视朕,尔等驻守边关,长着数十年,短则十年,劳苦功高,朕心甚慰,若将尔等调入繁都任职,尔等可愿意?”正襟危坐的石忞缓缓的开口道。 谷运筹记得上次秘密召见的那批都督,陛下也问过这个问题,虽然不知道陛下何意?要做什么?但她知道这个问题绝非问题本身那么简单。 若将全部的都督都调入繁都,职位安置问题先不说,边疆短时间内肯定会军心不稳,而且也是变相的剥夺他们的军权,这不符合陛下稳重求进的性格。 “臣等愿听陛下调遣”六位都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的多的和谷运筹想的一样,想的少的有的觉得是提升的机会,有的则和说的相反,在地方上当土皇帝自由惯了,在皇帝眼皮子低下,还不得处处受限制,觉得无法忍受。 石忞把谷老师和六位都督的心思全都看在眼里,卫启能不想进繁都来受限制,在她预料之中。另外有三个心口如一服从安排,还有两个年轻一些的抱着一腔热血,想高升,想建功立业。 她又问了一些他们日常训练和军队情况,以及遇到的问题和有无好的意见建议,六位都督也从一开始的拘谨慢慢放松下来,心里活动也就越多。 观察武将越多,她就越发现武将的心思比文臣单纯,并不是真的单纯,而是想的没有文臣那么多,心里的弯弯绕绕也少很多,多数都是直来直往的直性子。 除了上次一心想着天高皇帝远当土皇帝的那个都督之外,大部分都督满脑子想的都是忠君报国,觉得最高荣誉就是马革裹尸,她不想贸然再打仗,马革裹尸什么的他们就暂时别想了。 转眼就到了二更天,她想问想知道的都了解的差不多了,“军队是一国安全的重要保障,回去之后,朕希望你们勤加训练,提升军力,守护好国门要塞”。 “臣等遵旨,必定牢记陛下教诲,誓死守卫国门”深感陛下对自己信任和身上担着的重任,六位都督站起来铿锵有力的保证道。 “卿等长年守卫边关,劳苦功高,朕决定赏你们每人一把宝剑,以资嘉奖”抱着两把宝剑的路关初和双手各捧着一把宝剑的四位内禁军适时推门而入,分别将样式规格一模一样的六把宝剑奉给六位站着都督。 站着外面隔着一百米的路关初自然没有顺风耳,是谷运筹得到暗示提前出来交代,才会这么及时。 上次她也赏赐了同样的六把宝剑给另外六位都督,这十二把宝剑由兵部兵器处精心打造,锋利朴素,没有镶钻任何金、玉、珍珠,只有剑面底部刻的御赐二字彰显了它们的身份。 华国没有尚方宝剑一说,赐剑是对武将精神上最高的赏赐,赐笔则是对文臣精神上最高的赏赐,还有就是赏坐轿入宫,这些是面上的虚荣赏赐,一般是大臣的功绩不足以赏赐更高的奖赏或者怜惜大臣才会特别赏赐。 比较实在的赏赐则是封爵、升官、赏钱和赏赐宅院,宅院一般很少赏赐,赏赐最多的是钱和升官,封爵除非皇亲国戚,否则必须有军功或者大的功绩才可以。 “谢陛下赏赐”卫启能得到这把剑比当初被封为卫辅侯还要高兴,突然觉得就算被调入繁都,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他愿意为陛下赴汤蹈火。 “望卿等牢记嘱托,恪尽职守”石忞慎重说完后,起身离开,路关初等人紧随其后。 谷运筹作为秘密召见事宜的主要负责人,并没有一同随离开,她要在这里一直呆到明日一早六位都督都离开之后才会回城,但还是和马道长亲自送陛下到道观外,看着马车走远后才回去。 陛下一走,提前一步带着内禁军过来确保安全的左旋也带着人不近不远的跟在后面一起回了城,陛下虽然没有吩咐,但是保护陛下是她的职责。 就在她洋洋得意陛下不知道自己跟着来保护的时候,坐在马车里的石忞已经无力吐槽,在贤良观的时候,她就发现了,这会还隔得这么近,她想装没发现都难。 路关初一开始不知道陛下大晚上的掀车帘子看什么,直到她也看了一眼后,差点大叫起来,后面那么多的火把得有多少人啊?还好陛下及时说是自己人,她才没有出糗。 第68章 要不是知道左旋的忠心,就这件事她就可以查办了她,可大可小嘛。她又不傻,没安排左旋,自然有她的理由。 下密信的时候她就明令都督前来不得带随从超过六人,而且以谷老师的性格,一定会在观内观外做到万无一失,自然不用安排内禁军前来。算了,她还是当做不知道吧。 扣城门的时候石忞并没有亮身份,而是出示了金牌,入了城又被巡逻的拦了两次,她并没有因此而恼怒,反而为他们的恪尽职守而高兴。 第二天下午,她在文宣殿召见了谷运筹、齐铭、罗布暔、左旋和兵部尚书邢安,把自己亲自拟稿的兵制改革方案拿来传阅,并让他们提出意见建议,一直讨论到深夜才定稿。 一个月后,步千雪顺利慢悠悠的抵达鸿顺的首府土城,乔装先行一步的颜一诺半个月前就已抵达土城,还去长河县溜达了一圈。 这是她们在路上商量好的,一个人先行一步取证,一个人慢慢的赶来吸引王沛铭他们的注意力,直到快到土城,颜一诺才赶回来与她汇合。 一路走来,有不少地方官闻风前来求见,都被步千雪以旅途劳累挡了回去,身为督察官员,不正己如何正他人?她是万万不会接见这些一心专营,想着投机取巧的人。 王沛铭为他们特意搞了一个重大的欢迎会和接风宴,步千雪不想去,最后还是被颜一诺拉着一起去了,从头到尾都板着一张脸,心里想的是:这隆重的场面和奢华的宴席,不知道花了多少钱?贪了多少民脂民膏?。 看到颜大人从头到尾都笑着脸一副好说话的样子,和平常简直判若两人,步千雪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只想着能尽快把这些蛀虫绳之以法才好。 散了宴席回到驿馆的时候,两人一身酒气,其实步千雪没喝多少,就喝了几杯,酒气都是沾染上的,倒是颜一诺脸微红,看上去有些许醉意。 “颜大人,你还好吗?要不要我让人煮一碗醒酒汤?”步千雪怕颜一诺跌倒,下了马车就搀扶着她往里走。 两人虽是领导与被领导的关系,也共事了大半年,但加起来都没有之前半个月一起赶路时了解的多,她才知道颜大人虽然工作上很严厉,但私下却像个长辈一样很会关心人,以前她都把她当上级,现在则多了一丝晚辈对长辈的敬爱。? 第三十七章 “不用, 我没醉,你肯定很疑惑我为什么今天会这样判若两人吧”颜一诺没有让步千雪再搀扶,还稳稳的走了两步, 以示自己没醉, 率先一步进了房间,并示意步千雪也跟上。 本来就很好奇的步千雪毫不犹豫的跟了进去,这个驿站是在鸿顺境内, 她们说话不能像以前那样随便。 “把门关上”颜一诺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完又倒了一杯, 才给关好门过来的步千雪倒了杯, “这些都是只是官场上的逢场作戏, 不必当真, 以前我当省首的时候, 虽然是一方封疆大吏, 但官场迎来送往还是有很多的身不由己,唯一能做的只有做好自己分内之事”。 颜一诺曾为三川省省首, 是举朝皆知的事情,后因平叛有功被调入繁都, 官职品级虽然没变, 但因加封了太子少保, 已经是副一品高官,她很少谈及自己的家世和往事,步千雪知道的也都是大家知道的。 现在第一次听颜大人提及以前的事, 步千雪即好奇又期待, 要是能早生几年,她也一定参军去平叛,为国效力, 可惜已经错过了,“我知道,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了自己情绪,做不到他们那么自然的虚伪”。 “你刚入官场,见的多经历的多之后,就习惯了,面对这些狡猾狠辣的贪官,我们就必须要比他们更狡猾更狠才行,不然别说办他们,反过来我们还会有生命危险,我之所以那么早既是为了迷惑他们,也是为我们自己着想”。 以前任省首的时候,逢年过节下面的官员都会变着法子的送礼物讨她开心,太贵重的她没收,无关紧要不太值钱的却也收了不少,贪污银两碰都不敢碰,因为她有个严厉的父亲。 父亲去世后,她再想像别人那样去贪,却下不去手了,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下面的人只要不贪的明目张胆,她一般也不会管,可现在不一样了,她是太子少保、督察院右督御史,肩负监察天下官员的重任。 没发现就算了,一旦发现,她一定会一查到底,哪怕因此丧命也在所不惜,因为她不想辜负陛下的期望和信任,更不想辜负家人的期待。 “可能会吧,但我还是不太想自己变成那个样子,对了,颜大人,你先一步到可有收获?”步千雪期待的问道。 颜一诺放下茶杯,从衣袖里拿出几张折好的纸递给步千雪,“你看看,这些还只是沧海一粟,除了这些,我还把写这些状纸的人也秘密保护起来”。 步千雪越看眉头就皱的越深,五张诉状,张张都是血泪史,五个家庭支离破碎,还只是沧海一粟,一股无名之火由内而外升起,却又无处发泄,“他们的势力盘根错节,下官建议出其不备,尽快将他们拿下进行严审”。 “也只能这样了,如果硬碰硬,我们讨不了半点好处,这样,明天………”颜一诺早就有了想法,需要步千雪做的都安排给她之后,就让她回去休息了,又另外叫了几个衙役进来,做好安排之后,方才歇下。 第二天一早颜一诺准时前往鸿顺首府衙门对鸿顺所有官员进行问话,步千雪则带人去接告状的人和证人,并护送他们到衙门外等候。 第69章 鸿顺上下官员,面对颜一诺的询问,众口一词,咬定王算和刘菲是诬告,是血口喷人,王沛铭在他们口中倒成了清官好官,长河侯毕冶更是成了忠心可鉴的勋贵。 进来的时候,她看到整个衙门内外全都是衙役,比她带的都还多,按朝廷规定首府的衙役不得超过百人,县城衙役不得超过五十人,今天首府衙门一看就不止一百,恐怕还从其他县调了一些来。 她们这次来鸿顺查案,除了自己带的随从和督察院派的二十名衙役以外,另外还有陛下派的乔装成衙役的八十名外禁军,虽然只有八十,但战斗力彪悍,拿下王沛铭安排的这些衙役,只是时间问题。 考虑再三,硬碰硬损失太大,这样一起询问根本问不出个结果,而且她也不方便策反,颜一诺决定各个突破,另外找了一间房,从官职最低的县令一个一个开始问。 县令以下品级的官员直接不在问话范围内,即使这样也有四十多个官员,前三个县令,即使她拿出证据半威胁,都没有松口,第四个,她还没问,对方就像竹筒倒豆子一样把自己知道的全说了出来。 为了不让其他人看出端倪,颜一诺特意气急败坏的说了两句,才让她出去,大部分都是王沛铭的党羽心腹,基本就走过过场,从头到尾主动交代的一个,被威胁交代的两个,四十多个人半个时辰不到就问完了。 作为被调查对象的王沛铭从头到尾都很积极的配合调查,脸上从容不迫,仿佛已经胜券在握,一得到消息后他就迅速扫尾擦屁股,愿意撤诉和解的给点钱,不愿意的全部抓起来。 两天前他就在这里设宴款待了今天谈话的这些官,除了好吃好喝的供着,还以发津贴的名义给他们都发了一笔不菲的银子,俗话说拿人手短,加上大部分都是他的心腹,自然老神在在,有恃无恐。 步千雪带人到衙门外的时候,另外被派去请长河侯毕冶的衙役也回来了,她看了一眼,八抬大轿抬着,还真是有侯爵之风,出于回避礼让,她不得不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先一步进去。 “长河侯毕冶到,督察院御史步大人到”守门的衙役扯着嗓子往里通报,让陷入尴尬的大堂又活跃起来,特别是看到长河侯毕冶坐着轿子好好的进来时,王沛铭彻底放了心。 长河侯这个没有实权的勋贵,颜一诺都不敢动,又怎么敢动他这个真正的封疆大吏,就算衙役不够,他养的侍卫也不是吃素的,已经全部埋伏在后面。 “来人,速速拿下王沛铭和毕冶”长河侯刚下轿子,颜一诺就先发制人下令拿人,扮成衙役早就得到命令准备好的外禁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拿下两人,其他的官员顿时噤若寒蝉。 突然被拿下控制住的王沛铭瞬间反应过来,怒吼道:“我乃封疆大吏,尔等凭什么抓我?冤枉朝廷命官,罪犯欺君,来人啊,给我把她们拿下”。 附近的一百多名衙役得令瞬间准备拔刀上前,“陛下金牌在此,见金牌如陛下亲临”。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衙役们历来都是谁大听谁的,陛下是天下之主,他们自然听陛下的,全都又退了回去。 一脸懵逼的长河侯有点傻眼,不是请他来问话的嘛,怎么刚下轿就被抓起来了,还亮出了陛下的金牌,再被行礼之声一震慑,顿时吓得六神无主,“本侯不想死,不想死啊,都是王沛铭这个王八蛋怂恿本侯的,都是他!他………”。 毕冶从小锦衣玉食,被长辈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在鸿顺没有人不恭维他讨好他,他哪里受过这种待遇,再加上怕死,六神无主之下,全都抖了出来。 “他血口喷人,我有何罪?罗新,把他们都拿下,重重有赏”衙役指望不上,气急败坏的王沛铭把希望放在自己耗巨资样的侍卫上。 罗新也确实没让他失望,立马带着上百名侍卫从后面冲出来,“王沛铭罪证确凿,罪该万死,谁敢动,一律以叛国罪论处,诛九族!”来势汹汹的侍卫们瞬间泄气停滞不前,诛九族,再多人都不够杀啊! 颜一诺立马让鸿顺的那一百多名衙役把王沛铭养的侍卫看押起来,武器全部上缴,趁热打铁,直接开堂审问王沛铭和毕冶。 之前不开口的官员看到王沛铭已被抓,为了减轻惩罚纷纷主动交代,把王沛铭分钱的事也一五一十说了出了,再加上之前保护的证人和王算、刘菲提供的证据,颜一诺直接将两人收监,并让步千雪带人迅速查封侯府和衙门。 虽然陛下给了便宜行事之权,但颜一诺还是没有直接给两人定罪,而是准备把后续事宜处理好之后,押解他们回繁都由陛下定夺处理。 第二天颜一诺就布告全鸿顺,王沛铭和毕冶也被抓,有冤可以来伸有仇也可以来说,交代分钱事宜的官员有的连夜把钱送了过来,到中午所有分到钱的官员都主动把钱返还回来,步千雪点了一下,居然有五十万两白银之多,这还不包括还没点清的家产,还真是巨贪。 光清点王沛铭的家产就用了两天,宅院共有十余处,良田千亩,庄园五座,珍珠玉器两箱,古董字画两箱,金一千两,银一百三十八万九千两。 侯府的家产更多,清点了三天,宅院共有二十余处,良田万亩,庄园七座,珍珠玉器四箱,古董字画六箱,金一万两,银一百九十二万七千两。 第70章 侯府的家产虽然多,但是是从开国到现在好几代人积攒的财富,而王沛铭升任鸿顺省首不过十余年,竟攒下如此丰厚之家产,用雁过拔毛来形容他都不为过。 按照陛下吩咐,王沛铭的家属给予二十两银子遣散费遣回原籍,毕冶的家属也给予二十两,但不是遣回原籍,而是迁往原南省定居,非诏不得离开。 凡是被强占强买的,只要拿出凭证,步千雪都按规定物归原主,之前的钱不收回,还给予一两到十两不等的银子做补偿。 处理完这些已经是半个月之后,原本抄获的巨额资金也迅速流失一半,剩下的一半步千雪亲自盯着打包好,和王沛铭他们一起押解回繁都,另外还抓了两个作恶多端的官员,也是王沛铭的忠实爪牙。 鸿顺作为江南鱼米富庶之地,陛下免税这三年的收入基本上翻倍进了他们的口袋,知道王沛铭他们被抓之后,土城内都有不少人放鞭炮庆祝,真是大快人心。 被强占强买的田都退回去之后,还剩下侯府自己的一千亩,颜一诺和步千雪商量后,以市场价进行了变卖折现,剩下的现钱都有一百多万,加上珍珠玉器这些,最少都有两百万两以上。 王沛铭入狱后,颜一诺就按程序暂时任命了两个稳妥老练的官员共同代理省首事务,她是督查官员,地方事务还是地方官自己管理较好,但这半个多月也没少来请示她。 让她印象最深刻的是几天前繁都发来的诏书,是实行新兵制的,她看了一下,还不错,刚好那时候步千雪也在,就把诏书随手也拿给了她。? 第三十八章 步千雪知道近两年国库匮乏, 每次看到那些即将运回繁都充实国库的钱财,她都很兴奋,因为她总算是为她做了些什么。 虽然微不足道, 但只要能帮到她, 她就很高兴,或许这就是喜欢一个人原本的样子。关于陛下,她想了很久很久, 然后发现她当初喜欢陛下不是因为她的身份,那现在又怎么能因为知道她的身份而有所改变呢? 陛下平易近人在酒楼和她吃饭的样子, 陛下沉着稳重在路弯村了解民情的样子, 还有陛下高坐在承天殿上威严的样子, 都刻在了她的脑海中, 陛下在路弯村意外发病时, 内心的焦急惶恐, 到现在她都还历历在目。 她很想骗自己已经不喜欢陛下了,可心总是那么诚实, 她会想起,也会在梦中梦到陛下认真批阅奏疏的样子, 让她着迷。 如果可以, 只要能和陛下在一起, 她愿意放弃现在的官职,不是她不爱自己的工作,而是相比工作, 她更爱陛下。 颜大人递过来的诏书, 她有很认真的从头看到尾,因为这是从繁都发来的,而且印有代表她的印章。 可惜她对兵制并不熟悉, 后来还是颜大人及时进行了科普,她才知道,新兵制比起以前的兵制有了那些改变。 边军和禁军人数、职级都不变,由原来的兵役制变成了募兵制,就是必须要符合一定的身体条件才能加入禁军和边军,除非战死、残疾,否则要一直干到五十岁才能退役。 除此之外,还加设了九区都督府,中区为永安、五川、代河、下谷和四平五省,都督府设在代河;左区为北沙、故章、西沙和东沙四省,都督府设在故章;右区为齐架、丹东、丹南和环海四省,都督府设在丹东,;其余五区分别为,前区、后区、东区、西区、南区和北区。 九区都督府,不是行政划分,而是军事划分,每个区有三到五个省不等,实行的是兵役制,不论男女,年满二十后,身体健康者必须服兵役三年,勋贵及其家属、官员及其家属和有功名在身者及其家属可免兵役,生病体弱者可以钱免兵役。 家属不包括府中的奴仆和下人,所以府中的奴仆、下人也必须服兵役,当然,主人若不愿,也可以钱免兵役。 废除全国原有的府兵制,将原来几乎闲置不用的兵事处改为征兵处,征兵处任由兵部直接统辖管理。省府一级加设省尉一职,正三品武职,领兵一千,负责省府安危,县城一级加设县尉一职,副七品武职,领兵四百,负责县城安危,受兵部辖制、调遣和领导。 另外增设军密处,有三至五位军密大臣组成,正二品武职,掌管华国所有军事、军队调遣和领兵权,直接听命于皇帝,相当于军事决策机构,皇帝的军事智囊团。 兵部原有的军事、军队调遣和领兵权权则被剥夺了,但打造兵器、铠甲、征兵、军队训练统兵权和新增省尉、县尉任归他们管。 诏书还要求从下半年开始启动征兵工作,年龄为二十到二十三岁的必须按要求服兵役,兵器、铠甲和粮食都由朝廷提供,另外每月还会给予一定数额的津贴。 步千雪不知道新兵制好不好,但在颜一诺的科普下,又相互聊了一会,心里已经有了想法,无论怎样她都会支持陛下的。 远在繁都皇宫内为任命机密大臣而发愁的石忞并不知道步千雪的想法,要是知道,肯定会忍不住再给她科普一下,任何制度都有其好的一面,也有其不好的一面,最重要的是它适不适合这个时代,对生产力有没有推进, 以华国现在名存实亡的府兵制现状,已经不适合这个时代,兵役制加募兵制可以适当的解决就业,又可以让大部分人专心从事农业生产,小部分人专心当兵,即可以发展生产,又可以提升军事实力,一举两得。 第71章 可以钱免兵役也是一个变相的挣钱办法,因为费用很贵,一般人家根本承受不起,而士兵津贴每月才五百文,就是为了避免入不敷出,造成经济负担。 她给兵部下的征兵要求是,每个军区最多两万兵力,而且本省兵员不得在本省服兵役,这样就会全盘打乱,省尉和县尉的兵力也是一样,这样打乱分开,也是为了更好的管控。 同样,将领兵权和统兵权分开,也是她为了加强对军队的绝对掌控,否则这么重大的国家机器,掌控不了,那迟早有一天会变成炸弹。 新兵制定下之后,石忞就直接向全国下了诏书,并没有拿到朝堂上商议,因为商议也不会商议出什么结果,而且大部分人会反对,因为他们仆人也要服兵役,要改革就不要怕得罪人,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另外她还下达了调遣令,将边军的十二位都督打乱重组,即从这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另一个地方的又去另外一个地方,任然是都督,只是换了个地方当。 至于想当土皇帝的那个都督和卫启能则被她调入繁都来任比较空闲武职,品级不变。至于他们的空缺,则从禁军中提拔了两个人填补。 她还在军队中增设了教务长一职和参谋长一职,教务长比都督低一级,负责思想教育工作,参谋长与教务长同级,相当于军师负责出谋划策,营级及以上军事机构都增加,都级增加教务长,队级增加教务员。 教务长和参谋长虽然级别比最高将领低,但是有直接向上级汇报和上奏疏的权力,所以表面上两人为将军服务,实际上三人相互监督相互制衡。 而且新兵制规定,武将六十五岁必须强制退役,服兵役的满三年退役,募兵五十岁必须退役,打破了以往一日为兵终身为兵,一日为将终身为将的俗例。另外都督每两年必须进宫面圣一次,每五年轮调一次,想轮完一圈基本上不可能,可以从根本上防止都督们拥兵自重。 光规定武将的退役年龄,武将肯定不干啊,轮番求见她,就为了讨个说法,她一律不见,第二天直接当朝宣布文官年满六十五岁后必须告老还乡,文武一样,才没有异议。 朝廷官员经过上次的大清理大替换,比以前年轻了很多,她估计了一下平均年龄应该不超过五十岁,上六十岁的屈指可数,大部分都没有马上告老还乡的担忧,自然没有人强烈反对。 从古至今这当官只要不犯错基本上就是当到死,现在陛下要他们满六十五之后必须卸任,心里是有些不愿意的,毕竟当官当久了,就舍不得权力离自己而去,哪怕陛下许诺卸任后任可领到一定额度的俸禄,要是能选他们肯定不愿意,可惜的是他们没得选。 形同虚设的东士府,陛下说撤销就撤销,针对官员众多、人浮于事的现象,更是耐心的花了三年,该撤销的机构撤销,该合并的合并,该重组的重组,皇城已经由最多时的两千多名官员,变成了现在的一千不到。 全国在编官员也由最多时的一万五千人,缩减到了现在八千多,即使新增了新兵制的那些武职,总体也不会超过一万,面对这样雷厉风行,有心计、又有手段的陛下,他们哪敢有其他的心思。 好在陛下在位,他们的福利待遇也得到了很大的提升,只要不犯罪,即使撤销机构,也不会随便罢免官员,更让他们心里吃了颗定心丸。 这也是石忞大刀阔斧改革,而没有引起骚乱和暴动的原因,她只是想让国家发展的更好,并不是和某类人作对,所以打了别人就要给颗糖,占了利益,能适当补偿就适当补偿。 否则繁都的三十多个部门,全国上千个衙门和上万名官员,不是光靠打压就能管理好的,每个衙门出件大事,都够她处理大半年。 军密大臣人选决定好之后,石忞召见了吏部尚书段云洁,交代完以后,让她一天内必须下达任命书。 密信、奏疏今天的都已经批完,一般情况下她都是今日事今日毕,看了看外面,她还是没掌握靠天色判断时辰的技巧,“什么时辰了?”。 “启禀陛下,刚过申时三刻”路关初快速跑去去看了一下刻漏才回来禀报道。 “今天天气不错,去把朕的剑拿来”即使国事再忙,她每周都会抽一两个上午或者下午锻炼一下,至于是舞剑、打拳,还是骑马、射箭,就完全看心情。 武艺虽然不至于生疏,但比起以前专心学习的时候还是差了很多,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她能保持现在的频率就已经不错了。 没一会凡秋就把剑取来了,这把剑是皇祖母赐给她的生辰礼物,曾跟随皇祖母出征,表面朴素无华,实际上吹可断发,她非常喜欢,但剑术不好的时候她不敢拿这把剑练,因为一不小心就会把自己伤到。 直到剑术成熟很多后,她才开始用这把剑,现在已经可以熟练的练一炷香才休息,时间充裕的话她会练半个时辰。 今天时间充足,可她才练了一炷香就已经大汗淋漓,即使喜夏她们不停的察汗也于事无补,这就是华国的夏天啊,不动呆在室内,扇扇风很凉快,可一旦动起来,尤其是做激烈运动,一炷香就可以满头大汗。 一口气喝了两杯水,休息了一会,她才感觉好点,又继续练了一炷香才结束锻炼,深知锻炼完不能马上洗澡,她索性散步似的走回凤德宫。 第72章 刚洗完澡换好衣服,头发披散着都还没干,在看书的石忞,刚看了一会就觉得有点饿了,正准备传膳,凡秋就来报太后请她过去用膳。 她内心是不想去的,因为最近母后不知道着了什么魔,老是旁敲侧击让她赶紧找个皇后,而一向疼爱她的皇奶奶不仅不帮她,还在一般助纣为虐,添油加醋,国事都够她烦的了,她现在那有心情去找皇后?! 可若真的不去,母后和皇奶奶肯定会难过,而她不想她们难过,所以即使纠结再久、再不情愿,她最后还是会去,和她猜的一样,又被变相催婚了。 现代的初恋已经让她痛彻心扉,花了那么久的时候才愈合,她真的不敢再轻易尝试了,也对爱情失去了憧憬和期待,所以感觉这件事还是顺其自然吧!这也是她一心扑在国事上的原因之一。? 第三十九章 黎明点燃天空, 繁华热闹的繁都上空被风吹着跑的云朵红似火,旭日灼热的初吻把他们吻成了绯红。 今日休沐,不用上朝, 石忞习惯性的早起后去校场晨练、骑马、射箭, 每次来校场她都会想起邢博恩他们,这里有他们一起洒下的汗水和足迹,现在却只剩了她一人。 作为朋友, 她很想他们陪在身边,可作为领导, 她不得不让他们去地方历练, 不是她狠心, 为他们好, 也为自己好, 不得不如此。 随侍一旁的路关初看到陛下拉弓后半天没放箭, 已经猜到一二,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开口, 反而靠近凡秋小声道:“你速带人去准备沐浴和早膳事宜”,今天喜夏休息, 原本两个人的事自然都落在了凡秋的身上。 凡秋欣然领命离开, 就算路大总管不吩咐, 她也准备再过一会就去安排,因为一般射箭是陛下在校场练习的最后一个项目,最多一炷香, 而现在已经开始了一会。 其实无论是路关初, 还是她们,都只是安排加监督而已,具体事宜自有宫侍去做, 除了近身伺候陛下之外。 凡秋离开后,石忞终于放了手,一百米开外宫侍查看后摇蓝旗,箭难得的没有正中红心,路关初准备好喝彩的话又硬生生吞了回去,麻溜的递上一支箭。 箭出手的时候,石忞就知道没中,再次接过箭,搭弓,拉弓,瞄准,放手,这次摇的红旗,正中红心,“陛下的箭法真是越来越好了”路关初笑眯眯的恭贺道。 石忞若看了路关初一眼,接过箭,缓缓道:“难为你了”,难为你恭维得这么没有诚意,刚刚那箭没中直接被忽略就算了,搞得她登基前能骑马射中移动目标的事也不知道一样。 “微臣多嘴,陛下恕罪”路关初收起了笑脸,略显急迫的告罪道,虽然知道陛下轻易不会发脾气,但要是真的发脾气,不是她能承受之重。 拉弓放手,再次命中红心,抬头,太阳有些刺眼,“好了,起来吧”,把弓递给路关初,转身去了凉棚,一坐下就有两位拿扇子的宫侍上来扇风。 “谢陛下”见陛下没真生气,路关初脸上又恢复了笑容,把弓递给宫侍收好,麻利的跟上去倒茶,“陛下请用茶”。 校场北侧边缘中间搭得有凉棚,足够容纳几十人,虽挡不了东风,但遮夏日、避雨雪还是很实用的,即方便她休息,也是观赏台。 这次是她第二次休息,练了一早上,原本干净清爽透气的夏季绸缎便服背后、胸口都已经被汗水湿透,这会是又累又渴,喝了一杯茶还不够,又喝了一杯才好点。 “启奏陛下,原丞相轩辕墨特来向陛下辞行”就在她喝水的时候,有个宫侍匆忙从校场门口跑了过来。 石忞闻言站了起来,“宣文宣殿外等候,好好照顾”,“是,陛下”宫侍领命离开。 “回凤德宫”她现在这个样子不方便见大臣,必须回去洗漱换衣服。 也是来到这里,她才知道皇帝、皇室人员和官员都不是随时随地穿得像电视里演的那样里三层外三层,而且从头到尾差不多都一个类型一个款一种料子,皇帝穿皇袍已经成了固定印象。 其实,不然,能称为皇袍的只有吉服、朝服和喜服,吉服就是她登基时候穿的那套,一般只有重大祭祀才会穿;朝服是正紫色、前后双肩绣九尾翎羽的圆领长袍,上朝和重大活动时穿,接见大臣可穿可不穿。 喜服和朝服一样只是是大红色,就结婚穿一次,对应的皇冠、腰带、配饰和鞋子也都有配套的。但她穿的最多的是便服,便服没有那么多讲究,颜色、款式都可以随她心意,穿着舒服就行。 她的穿衣风格比较偏朴素大气,所以便服大部分都是纯色,只有边缘简单的绣一些花纹,不像先帝那样喜爱金边,也不像武宗那样喜欢绣各种花纹。 所以一般下朝后,她都会换上便服,戴小冠,不用戴皇帝厚重的冠冕,不被拘谨于皇袍之中,可以想坐就坐想站就站,不用担心前后各十二串冕旒因为步子不稳,站姿不对而乱晃动,有损仪态。 除了款式之分外,还分春秋装、夏装和冬装,春秋装厚度适中一般穿三层,冬装厚重保暖,一般穿四层,夏装轻、薄、透气,一般只穿两层,到夏季一般百姓还会穿木屐。 皇室、勋贵和官服的话就没那么多款式,只分朝服、喜服和便服,喜服和朝服一样,只是颜色不一样,是大红色,一般面圣、出席重大活动才会穿朝服,在家也都是穿便服。 第73章 所以她见过的大臣,除了秘密召见的那些都督明令才没穿官服之外,其他的都是穿着官服,只是因为季节不同料子不一样而已。官员初任官职可到吏部领春秋、夏、冬各两套官服,之后则每年只发绣图案的补子,也是各两块。 至于官员是拿去给裁缝铺制成官服,还是给家人制成官服就随他们自己了,其实华朝一开始是全包的,到武宗时期因八王之乱曾出现短暂财政危机,武宗就果断的改成了只发补子图案,为此节约了一笔开支,后来就成了定例。 要不然就算武宗没改,到了她这里她也会这样改,因为节约钱啊。等她洗漱完换了一套干净的便服赶到文宣殿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 再次见到轩辕老师,她才发现老师比当丞相之前的时候老了很多,两鬓斑白,额头上的皱纹清晰可见,这是她为相四年辛苦的见证。 但辛苦和功劳并不一定对等,轩辕墨满腹才华,当她老师很好,但当丞相还是缺乏一些魄力和果断,加上她慢慢刻意的架空丞相职权,自然做不出什么大的成绩,“老师准备何时动身?”。 陛下当朝宣布文官年满六十五就可告老还乡后,已经年过七旬的她立马又上了一道请辞告老还乡的奏疏,这次陛下没有留而不发,第三天就批了准奏。 现在的她是无官一身轻,脸上从未有过的轻松,穿的也是舒适的便服,花了三天时间交接工作和打包行李,昨天总算全部完成,所以今天一早就特意来皇宫向陛下辞行。 “老臣准备下午动身,此一别恐再难见陛下凤颜,老臣唯有在家中遥想,为陛下祈福,以尽忠”轩辕墨说完已经哽咽,要不是在陛下面前恐已泪流满面。 石忞是她唯一的学生,她几乎看着她长到这么大,她喜欢这个好学、尊师、有礼的学生,她放在她身上的精力和心思远比自己孩子多;她也是她的君主,坚毅果敢有魄力的皇帝,她想在朝尽忠,但以她对陛下的了解,离开才是她能做的最大尽忠。 “老师,辛苦你了,有时间,朕一定会去看你”石忞没想到老师会因为以后见不到自己这么难过,心里很不好受。 “陛下一国之君,怎可贸然离开繁都,还请陛下断了这个念头,否则老臣就算离开也难心安”轩辕墨突然站起来大声劝谏道,生怕陛下真的会去看自己。 看到这样的轩辕老师,石忞仿佛又回到了在思学房读书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严厉认死理,上课的时候都是一本正经,连忙安抚道:“老师别激动,朕不去就是了”。 得到确切答复,轩辕墨才再次坐回去,眼却看着丰神俊朗、神采奕奕的陛下,心想:‘陛下,老臣是看着你长大的,你的隐忍,你的抱负,你的能力,老臣都看在眼里,丞相一职看似风光,实则为皇权所忌惮,自任丞相一职以来,老臣无不战战兢兢,唯恐出错,妄为人师、人臣。 老臣知道你有取消丞相一职的打算后,就写了请辞奏疏,没想到你会留而不发,后来几次也是一样,再后来老臣慢慢被架空,才明白时机未到,老臣不怨你,反而为你骄傲。老臣相信你以后会是位好皇帝,而离开是老臣能为陛下做的最后一件事了,虽遗憾,但心甚慰’。 把老师想法看得一清二楚的石忞,即感动又惭愧,她确实有取消丞相一职的打算,所以才会刻意慢慢的去架空丞相,从头到尾老师都很积极的配合,她原以为是老师一心想着告老还乡才如此,没想到会是这样!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大概说的就是现在的她吧,她起身走到轩辕墨面前,“请老师受我一礼”,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的轩辕墨闻言吓的连忙站起来准备阻止,却被陛下“朕命令你站在那里,不准动”定在了哪里,生生受了陛下鞠躬之礼。 石忞赏了轩辕墨一支御笔、十两金子,又留她一起用了早膳,两人说了很多话,她才知道老师没有变,变得一直都是自己,忌惮猜疑的也一直是自己,怀着愧疚之心,她亲自把老师送到承天门外,久久不能忘怀。 对于像轩辕墨这种即使受了委屈,也任然忠心不二的大臣,她是由衷的钦佩,这里的人,除了司空慊、杨志宏之流,大部分人都怀着一颗忠君爱国之心,百姓要的很少,吃饱穿暖,该得的正义,她必倾尽一生为之奋斗。 除了轩辕墨以外,因年龄请辞告老还乡的朝中还有十多位,地方官目前已经收到三十三份,根据吏部核查的人数,符合请辞条件的官员一共有三百五十八人,告老还乡后,他们还可以领取在职时一半的俸禄,虽不能大富大贵,但小康加衣食无忧是绰绰有余的。 天福四年七月中旬的一天下午,一路劳累奔波,风尘仆仆,饱受夏日炎热的颜一诺和步千雪总算抵达繁都,被当犯人对待的王沛铭和毕冶更是瘦了一圈,黑了几个度。? 第四十章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一心二用边批阅奏疏边听奏报的石忞有点不相信自己听到的, 停下笔看着汇报的喜夏说道。 “启奏陛下,督察院右督御史颜一诺、御史步千雪押解罪臣王沛铭、毕冶和查封所得财物前来复命”虽然喜夏觉得自己刚刚已经说得很清楚,但既然陛下要再说一遍, 那她就再说一遍。 盼了这么久总算是到了, 石忞高兴道:“宣日晨阁见,财物直接交由户部、内府入国库,王沛铭关入大牢等候发落, 把毕冶押到日晨阁,另外在文昭殿设晚宴, 请太皇太后、太后出席”, “是, 陛下”喜夏领命离开。 第74章 户部管账管收支, 相当于会计, 内府管财和物, 相当于出纳,要领钱的话必须先走完流程, 然后拿凭证到内府支取,内府直接管理国库和繁都的粮仓。 早在案子水落石出后, 颜一诺就第一时间向她呈报了密信, 所以事情经过她已一清二楚, 大官巨贪,还真是没让她失望啊! 听到陛下要在日晨阁召见她们,还把毕冶也押到日晨阁, 颜一诺若有所思, 觉得陛下自有打算,步千雪则有些担忧,担心陛下会放过毕冶这种不忠不孝之人。 按陛下的旨意王沛铭已经被押往督察院大牢, 人是她们抓的自然关在督察院,总不能关到大理观、吏部和宗人府的大牢去,这也是惯例,谁查谁抓就谁关押。 在国库外与户部、内府清点核对交接完财物之后,颜一诺和步千雪才押着毕冶在宫侍的带领下前往日晨阁,步千雪的内心即兴奋又期待,因为马上就能见到陛下了。 已经到了有一会的石忞站在正中间背手而立,每次来这里她都会有种被震撼的感觉,骄傲、钦佩、感激充斥着她的内心,在这里生活的越久,她就越意识到古人远比她以为的聪明。 “陛下,颜大人和步大人已到殿外”这次来汇报的是凡秋,喜夏已经去准备晚宴事宜。 石忞没有转身,任然看着面前的画像,“让他们进来吧”,“是”,“宣督察院右督御史颜一诺、御史步千雪,罪臣毕冶觐见”。 看到陛下背影的那一刻,步千雪才发现原来陛下的背影也可以这么好看,直到颜一诺请安,她才回过神来跟着一起请安,“恭请陛下圣安”。 步千雪的眼里只有石忞,颜一诺注意的却是日晨阁殿内挂的画像和牌位,因为这是为人臣的最高荣誉,也是她所向往的,魂都丢了一半的毕冶神情麻木,一脸颓废,行礼都比别人慢半拍,让暂时看押他的内禁军差点着急动手。 “起来吧”石忞 “谢陛下”步千雪、颜一诺,毕冶也想起身却被内禁军押着起不来。 石忞转过身,才发现身穿夏季官服的步千雪比离开之前瘦了,白皙的脸也黑了一些,却一脸兴奋,颜一诺也差不多,脸上却略显疲惫,“一路劳累奔波,辛苦你们了,案子办的不错,你们想要什么奖赏?朕向来赏罚分明,大可直言”。 颜一诺从陛下的声音听得出陛下很高兴,疲惫都少了几分,连忙谦虚推辞道:“皆因陛下英明果断,臣只是做了分内之事,不敢居功”,心想:陛下,只要你高兴,能得到你的认可,就已经是对臣最好的奖赏。 颜一诺的心里话,让石忞想起了以前当基层公务员的时候,也是这么的渴望得到领导的认可和鼓励。 那时候的她初入职场,即兴奋期待又充满旭日的热情,总想着既然去了基层那就为百姓做点什么,可现实和期待总是有一定的落差。 一年里她一直做着办公室的工作,上传下达,撰写各种材料初稿,筹备各种会议,记会议记录,出会议记录,还有各种七七八八的杂事就已经将她掩埋,她最初的志向也随着时间一天天的流逝而永远被尘封。 原本期待被领导肯定和鼓励表扬的心,也在一次次失望中认清工作不是生活的全部,不需要别人肯定,也不需要别人表扬和鼓励,只要自己尽职尽责做到无愧于心即可,因为即使你再努力,也永远做不到让所有的领导和同事都满意。 气场合得来的,即使是第一次见面也会聊得来,本来就各看不顺眼的,相处再久也不会有任何改观,喜欢不需要理由,讨厌自然也不需要理由,所以她从来不会强迫自己去讨好别人,即使被人排挤,也没关系。 本来就不喜欢你的人,讨好他(她)只会贬低自己,而且你的讨好别人不一定需要,有这精力还不如拿去多学点东西,或者做点有意义的事。 所以在现代的时候她基本上都是独来独往,唯一走进她心里的多年好友,大部分是因为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倒不是她性格内向孤僻,相反,她很外向,只要她愿意和谁都能聊得开。 无论在学校,还是在单位,哪怕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她也可以马上适应,她认识的人很多,泛泛之交称得上朋友的也很多,但能称得上知心好友的却唯有发小一人。 她到这里后,对长辈恭敬孝顺,对大臣、宫侍爱护有加,哪怕对初次见面的步千雪也客气有礼,但能真正走进她心里的屈指可数,大概就像她发的那样,她就是个看似好相处,实则外热内冷的人吧。 步千雪很想提一个要求,但直系领导都表态了,她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选择得随大流,“陛下的肯定已是对微臣最好的奖赏,微臣已无所求”,被步千雪声音拉回现实的石忞看到了她内心的想法。 “既然这样,那就各赏银一百两,赐休沐两天,从明天开始,你们回去好好休息吧”只有当过下属才能知道怎么当好一个领导。 领导不一定要文武双全,但一定要有担当、有信念,赏罚分明,很简单,但做起来很难。有担当,要做到出了事敢第一时间站出来承担责任,而不是甩锅给下属背。有信念,才能不迷失方向,才能带领大家一起努力。 赏罚分明虽然只有四个字,但真正贯彻落实,却没有那么简单,因为是人都会有自己的喜好,有自己的私心,根本做不到绝对的赏罚分明。 第75章 “谢陛下赏赐,臣等告退”颜一诺、步千雪接过宫侍递过来用荷包装着的十锭银子,行礼离开。 步千雪没想到会这么快就离开,既不舍又无奈,脸上的失望一览无余,即使再磨蹭,也还是得离开。 石忞原本已经安排好晚宴,临时改变主意,是因为她们的家人恐早已翘首以盼,一路风尘仆仆,她们也需要休息。 从头到尾站在最后面被押着的毕冶,一脸痛苦,从小到大他就没跪过谁,现在膝盖已经痛的受不了。 在石忞的示意下,毕冶被押着跪在了第一代长河侯画像面前,凡秋则在一边念着他犯下的种种罪行,每一条都像一块砖把他压低了一点。 日晨阁是供奉华国开国功臣的地方,共二十八位,牌位居中按爵位高低顺序排列,画像挂于两侧,长年供奉不断,是整个华国众多文武大臣向往的地方。 华高祖出身士族,很善于总结前人经验,在总结前两朝兴衰的经验上,决定不像神朝那样吝啬赏赐,只封了一只手不到的功臣,也不像渠朝那样“兔死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封了二十个转头又杀了十八个。 而是根据他们的功劳论功行赏,从最高的亲王爵到最低的伯爵都有,一共封了二十八位,而且全是世袭罔替的世爵,不像恩封是降爵,即每继承一代就降一级。 毕冶突然发了疯似的大喊“不要再念了,不要再念了,本…我都是被王沛铭蛊惑的,是他怂恿的我,陛下,你要明察啊!”他挣扎着想爬过去向陛下求情,可惜只挪动了几步就被内禁军按在了地上。 “继续念”石忞直接无视,被打断的凡秋得到命令又开始继续念,她不知道毕冶是什么心情,但她念完每一条,心情都很沉重,最困难的时候陛下为了钱几乎彻夜难眠,而毕冶这个勋贵却在做着这些丧尽天良的事,要她是他早就一头撞死了,那还有脸面跪在先祖的面前。 “我身为一县之侯,贪点怎么了?啊?他王沛铭都能贪那么多,我贪点就不行吗?啊?”被押着的毕冶吼得歇斯底里,然后大笑,“我不会愧对她的,永远都不会,要不是她我就不会有这个爵位,没有这个爵位,我就不会有那么多特权,没有特权,就算我想贪也贪不了,都怪她”。 虽然被押着,但情绪激动的毕冶疯了似的想把祖先的画像撕下来,还好内禁军武力过硬,让他像条将死之鱼一样只能干挣扎。 凡秋和殿内随侍的宫侍、内禁军都被毕冶的话震惊了,因为他们从没见过这么无耻之人! 石忞也被震惊了,第一次遇到这么嚣张的罪臣,她想大声怒斥,但最后还是忍了下来,因为她想起了《了不起的盖茨比》里“每当你想开口批评别人时,千万别忘了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具备你的优越条件。”,他已无药可救! 之所以押他来这里也是为了让他忏悔愧疚,毕竟毕冶没有杀人,若他诚心忏悔,看在他先祖的面上,她可以考虑网开一面,现在看来已经没必要了,“传朕旨意,原长河侯毕冶,圈占土地,强买强卖,横征暴敛,弄得整个长河县民不聊生,革去爵位,压入大牢,秋后问斩。原鸿顺省省首王沛铭按律从严处理”。 石忞的声音从未有过的乏力,觉得比批了一天奏疏还累,她并非嗜杀之人,所以能不杀,她都会尽量不杀,可事事总是不能完全顺人意。 凡秋看着陛下转身离开时,略显落寞的背影也轻轻的叹了口气,自陛下登基以来,这是第一次杀忠臣之后,她可以想象得到陛下内心的挣扎。? 第四十一章 步千雪回到家门口的时候, 手里都还拿着陛下赏赐的银子,一路上没放下过。陛下赏赐都是从自己的私库出,她自然舍不得放下。 正翘首以盼等着步千雪回来的半月, 马车还没停下就一步并作两步迎了上去, 搀扶步千雪下马车的时候,看到她手里拿着的荷包,完全没有见过的印象, 便好奇的问道:“少主,这荷包是谁送你的吗?小的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荷包”。 “陛下赏的, 皇家的能不好看嘛”步千雪边说边往里走, 还没到大堂就看到了站在外面往这边看的娘, 祖母一如既往老神在在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爷爷没看见, 应该是在房里。 步千雪高兴的上前行礼道:“孩儿给娘请安”。 等在门外的姜丽拉过步千雪左瞧右看了半天, 红了眼眶,有些心酸, “好,回来就好, 瘦了, 也黑了, 娘让厨房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鱼和辣子鸡,一会多吃点啊,对了, 先去和你祖母请安吧”。 他们家是书香世家, 平日并不请安,但这次离家这么久,按例回来要给长辈请安, 以表示自己已经回来,即使她娘不说,她也知道该怎么做。 她和娘一起进了大堂,“孙儿给祖母请安”,祖母虽然已经八十多岁,但却精神抖擞,身体硬朗,坐在哪里,让她有点心虚,祖母对她从小就严厉,以至于祖母的一个眼神她都能知道是什么意思。 “案子办的如何?陛下怎么说?”祖母也曾在地方为官,后因家中出事不得不请辞告老还乡,视为人生一大憾事,后把希望寄托在女儿身上,考是考上了,官也当上了,结果却进了牢里。 所以现在把心思全放在了孙女步千雪身上,她怕孙女步女儿的后尘,故而对步千雪工作上的事很上心,因为她觉得以前就是太放纵女儿,才让女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第76章 “有颜大人在,案子很顺利,陛下很高兴,赏了我们一人一百两银子和两天休沐”步千雪说完不舍的把藏在后面的荷包拿了出来,姜丽拿过来一数,十锭十两银子,确实是一百两。 “把荷包和二十两银子给千雪留下,她现在也是朝廷命官了,交际应酬都得花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祖母见女媳又要把钱全部拿走,连忙出声制止道。 原本以为会和以前一样被娘全部拿走,然后只给点零花的步千雪闻言大喜过望,她也曾想过和母亲聊一下用钱的事,可自从家中变故母亲入狱后,娘就变成了现在爱钱如命的性子,她怕因此惹娘不高兴,终是没有说。 祖母虽然平常不管事,但一旦管事那就是定了,姜丽虽然有些不高兴,最后还是把荷包和二十两银子给了步千雪,她爱钱,也不是为自己爱啊,家里吃穿用度,那样不要钱?女儿以后成亲更要钱,她能不多攒点嘛。 接过荷包的步千雪并不知道她娘心里的想法,要是知道肯定是一笑而过,因为她喜欢的人,就像天边的夕阳一样遥不可及。 步千雪在大堂内和祖母、娘聊了一会,爷爷才来,才知道他去厨房盯着去了,没一会一大桌好菜就搬上了桌,她才发现大部分都是她爱吃的菜,远比娘说的两样多得多。 一家四口边吃边聊,步千雪才知道一入城就先直接回府的半月已经添油加醋的把在鸿顺的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半月知道有限,知道的也都是能说的,没说的她也不会补充。 离家这段时间,家里都挺好,就是有亲戚办酒席,送了两次人情,加上她没在家俸禄也无法领取,幸好陛下赏的这些钱解了燃眉之急。 皇宫中,原本为款待颜一诺和步千雪的宴席最后成了石忞一家三口的家宴,虽然在文昭殿用膳显得特别空旷,但只要皇奶奶和母后在身边,她就觉得很高兴。 接下来的两天步千雪休沐不用去衙门办公,便拿了一天在家陪家人,一天到繁都内到处逛逛,顺便打探一下她没在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才知道在她们回来的路上,陛下又颁布了新修订的《新徭役赋税制度》,年初的时候朝廷就有陛下要修改的风声,却一直没有确切的消息,她以为只是空穴来风,现在看来是真的。 她立马就跑到就近的书店买了一本新的《新徭役赋税制度》回家研读,她还记得陛下没登基之前,制度诏令类的书籍都不能在市面流通,只有官吏才有。 陛下登基后就放开了权限,还当朝说过“制度、诏令本就是拿给天下人看的,藏着掖着的不叫制度,叫私下乱定之权!”,私权一词就此产生。 书香世家的她并不明白这句话所带来的影响,直到有次和出身地方的江河畅闲聊,她才知道地方真的存在官员私下乱定苛捐杂税,搜刮民脂民膏的现象。 最让她喜欢的是陛下发明的活字印刷术,不仅速度快,而且还字面清晰整洁,不像人工誊抄的那样费时费力费精神,一不小心错了又得重新写一张,而且每一本的字迹都不一样,因为这个发明,书本价格也下降不少,不再是平民完全买不起的黄金价。 要是石忞知道,肯定会脸红羞愧,因为活字印刷术根本就不是她发明的,而是中国古代毕昇发明的,她这个历史废完全只记得个印象,具体操作钻研的都是匠人们,她就出了个点子而已。 直到现在,步千雪都还记得第一次见陛下的时候,那时候她还不是陛下,而是文心,被她英俊秀气的长相和高贵的气质吸引了全部的目光,忘了哭,她会忍不住想和她呆在一起。 只要有她地方,她的目光都会追随着她,也总会在第一时间发现她,她的声音、她的身影都已牢牢刻在她的心中。 在遇到陛下之前,她对一见钟情嗤之以鼻,但真的喜欢后,她才知道那是任何人都无法选择的事,因为爱上了就没选择。 她花了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才把新、旧《徭役赋税制度》看了个大概,被陛下的深深爱民之心所打动,久久不能忘怀,她越来越喜欢这样的陛下了。 徭役和赋税是两个概念,徭役包含力役、兵役和杂役,赋税包括田赋、口赋、布赋和商税,商税又包含市税、车船税、关税和估税。 新修订后的制度,将徭役时间缩短了一半以上,年龄也做了些改动,原来的,一个人年满十八岁后一年最少服徭役三个月,兵役三年不用服徭役,还要交人头税也就是口赋,一直到六十八岁,才可以免服徭役,不交人头税。 新的二十岁才开始服徭役,一年最多不超过一个月,只用服役到五十岁;兵役由原来的府兵制改为兵役制,服役期为三年,由之前的全民皆兵变为职业军人,由朝廷提供武器、粮饷和战马,不再像以前那样什么都得自己准备、自己出。 另外,还免除了人头税口赋和布赋,百姓只需要纳田赋即可,缴纳方式由原来的春秋两季收,改为只收秋季一次,按照今年更新的《丈量册》和《户口册》按田土肥沃贫瘠等级缴纳。 《丈量册》制定之初就按照所测量的田土肥沃与否设定了五个等级,中间等级既第三级别田土,每亩只需缴纳粟米、米或小麦(三选一)80斤,饲草20斤,禾秆15斤,全部比原来的减少了三分之一。 商税则在原来的基础上增加了四分之一,而且更加细化、明确,从而尽力规避商人偷税漏税。 第77章 另外增设了一项财产税,对象为华国勋贵、士族、商人和工匠,50税2,即一年纯收入50两就要交2两给国家,漏税不报,一经发现,罚十倍,并酌情处于□□。 为了配合这项税收贯彻落实,陛下专门责令宗人府整理了《宗室册》和《勋贵册》、吏部整理了一份《士族册》,商人和工匠不另造册,纳入《户口册》,由户部管理。 重新制定各种名册,将勋贵和士族纳入赋税徭役征收对象,打破了从古至今勋贵、官员们免赋税、免徭役的特权,步千雪有点担心陛下会被勋贵和官员们联合抵制,毕竟这不是触动了某一个人的利益,而是动了绝大部分人的利益。 在文宣殿的石忞并不知道步千雪在为自己担心,正看着《宗室册》、《勋贵册》发愁,经过两百多年的繁衍生息和叠加封赏,皇家宗室从原本的十九人,发展到了现在的三百八十七人,其中有爵位者二百一十六人,世爵六人。 而勋贵更是由开国时一百人不到,发展到现在的五百多,全部都有爵位,否则也就不叫勋贵了,其中,世爵四十八人。 世爵是世袭罔替的简称,还有一种是降爵,就是继承一代降一级,一直降到没有就成了庶民,她在位四年不到,因平叛军功,也封了二十多人,其中有五个是世爵,但她封的和以往不一样,没有以地封赏。 要不是经过武宗时期八王之乱,杀了一批又抓了一批,她觉得数字可能比现在还要多一半以上。 这些勋贵们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享受常人无法匹敌的荣华富贵,对国家而言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她也知道这是封建制度下必须存在的,因为这是一种奖赏,也是一种激励,让天下有识之士有希望。 她愁的不是他们给财政造成的负担,而是他们呆在地方上对地方造成的影响,八王之乱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虽然现在的勋贵们已经被剥夺了军事权和政权,但财权却没有被剥夺,而有钱可以办很多事。? 第四十二章 “启奏陛下, 宗人令已到殿外等候”一名宫侍规矩的进来禀报道。“宣”石忞一直看着手里的册子,头都没抬一下。 “恭请陛下圣安”听到熟悉的声音,石忞才放下册子抬起头来, 看到皇姑还是老样子, 圆圆的脸配着中等身材,“皇姑免礼,来人, 赐坐”。 宗人令一般由皇族中有名望且与皇帝一支关系教近的人担任,现任宗人令是上任宗人令的大女儿, 和石忞的母皇是一辈, 上任宗人令是石忞的皇祖母的亲妹妹, 即同为英宗之后。 因为她母皇并无其他姐妹手足, 所以登基后任由上任宗人令担任, 直到她登基, 上任宗人令以身体不适难以为继为由主动辞去官职后,才由现在的石思河担任。 石思河虽然能力平平, 但好在够听话,在她这个晚辈面前, 有时候都是唯唯诺诺的, 完全没有自己的观点和主张。 “谢陛下”石思河不敢看陛下, 眼神从头到尾都没离开过地下,直到坐下都是微低头看自己的脚。 每次看到她这个唯唯诺诺,怕自己像怕鬼一样的样子, 石忞就气不打一处来, 恨不得上去打她两下,让她硬气点,作为唯一在京的宗室, 年龄比她大很多不说,又是现在的宗人令未来的上谷王,怎么就怕她怕成这个样子? 她倒要看看这个便宜皇姑心里想些什么。整个大殿瞬间陷入安静中,原本就有点点紧张的石思河内心更加忐忑不安起来,心想:陛下,我最近没做错什么啊!而且都是按你的吩咐去做的,不能出了事拿我开刀啊?!……陛下你倒是说话啊,算了,你是君,我是臣,背锅就背锅吧! 看得一清二楚的石忞差点气得站起来,她是要人背锅的人吗?她要是让人背锅,早在一开始就拿个人来吸引众人目光,自己在幕后指挥了,又岂会让一个三品宗人令给自己背锅?! 早在决定实行改革之初,她就已经做好了被部分人私下唾骂、怀恨,甚至引起骚乱被刺杀的准备,把一个不相干的人拿来做替罪羊,那不是她的风格,华朝能否起死回生全在改革,谁也阻挡不了她改革的步伐。 看着皇姑脸越来越红,额头、脸上的汗越来越多,看凉的差不多了石忞才开口安排工作,怕她中暑,期间还让宫侍上了一碗冰镇的酸梅汤。 怕石思河记不住,石忞不仅说了一遍,还把准备好的手写稿纸也给了她,幸好宗人府的其他官员都是能臣,否则她一定第一时间换了宗人令,不然根本撑不起一个部门,虽然这个部门远没有六部那么复杂。 步千雪休完假之后就按时去督察院办公了,去向左都御史呈亭汇报工作的时候才发现呈大人不在,后来向同僚打听才知道呈大人已经于半个月前请了病假,半个月来府门紧闭,谢绝一切探望,也让她断了探望的想法。 六月十五,风和日丽,天上的白云一朵一朵的,可以变成你想象的任何形状,今天起晚了一点的步千雪差点没赶上大朝会,大朝会、早朝迟到有明确的惩罚制度,迟到时间越久罚得越重,如果一个月迟到三次以上,一年的俸禄就没了。 所以一般情况下,需要参加大朝会和早朝的大臣都会早早到承天门外等候,以免迟到,罚俸禄只是表面的,在陛下哪里留了名,近三年都别想升迁了。 让步千雪没想到的是,这次大朝会,陛下竟然当着所有文武大臣的面表扬了颜大人和她,一股自豪之感油然而生,下了朝脸上都是带着笑的。 第78章 “收敛点,以免招人妒忌”手长脚长的江河畅本来在步千雪后面,没一会就越过了她,还顺便小声提醒了她一句。 闻言的步千雪顿时收敛了笑容,左顾右盼,见并没有人注意自己之后才快步跟了上去,“谢谢,你在户部,最近应该很忙吧”。 “恩,冬天就闲了,今年年底有大考和考差你可有准备?”江河畅故意放慢了步伐,今年赋税没收上来之前,户部估计都不得清闲,从年初忙到现在,她已经习惯了。 步千雪最不想听到的就是大考和考差,自从高中榜眼后,她就再也没有碰过书本,结果从鸿顺回来的路上和颜大人闲聊,她才知道官场也还是要考试的。 最重要的就是大考和考差,大考是三年一次,所有在朝官员都必须参加,考试内容则有所区别,翰林院主要考知识文化,督察院、六科和大理观主要考法律制度和案件处理,六部各考对应的内容,太医院主考医理,光禄观主考礼和祭祀,太仆观主考管马知识。 宗人府主考皇族宗族和勋贵内容,钦天监主考天象、节气变化,道录司主考宗教事务,教坊司主考舞蹈、乐器,军机处和所有武将主考武艺和军事理论,繁都府虽在繁都,但属于地方官府,不在此列。 加封三公三孤,即太师、少师、太子太师和太子少师等可以不考,除此之外,就算身上有世袭爵位也得考。大考结束后,陛下根据大考成绩决定官员升迁、留任、降级、还是下放地方官 考差虽然是自愿原则,但是考上就可以到地方上去当县试和省试的主考官,是一个油水颇丰的差事,所以每次都有很多官员自愿参加。 考差,步千雪没什么兴趣,一来家人都在繁都,去地方上很不方便,二来她自己也不愿意离开繁都,所以她只打算好好准备大考,不奢望因此高升,只求不降级、不下放地方就行。 “有啊,最近才刚开始准备的,你呢?准备的怎么样了?”步千雪问了才想起自己是甲榜的最后一名,东张西望有些不好意思。 “还好,已经准备得差不多”只顾着往前走的江河畅并没有注意到步千雪的小动作。 两人边走边聊,一直到分开的地方才告辞离开,步千雪便和另一个同僚一起回了督察院。 今天也是一年一度的庆夏节,按例放半天假,一到中午,大承门外来中景接人的轿子和马车排成了长队,早就料到会这样的步千雪,很明智的在早上就让家里的马妇再来时把车停到边上的巷子,不用找很久,也不用等别人,堵在那里。 “少主,今天是庆夏节,有很多好吃的,还有很多好玩的,要不我们去玩一下再回家”马车一走半月就讨好似的摇着步千雪的手说道。 步千雪也很想出去玩,但一想到要大考,就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一样,“先回府吧,下午凉快点了我们再出来”,既然又想玩又想看书,那就只能这样了。 半月奇怪的看了自家少主两眼,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默默的缩在角落在心里自问自答。自从高中后,只要听说好玩的,少主比她还来劲,这会实在是有点反常。 像个工作狂一样,一下朝就去文宣殿处理奏疏和密信的石忞,一忙就忙到了中午,要不是要用午膳,她可以一直批到下午。 六月的正夏,真的是比平常热很多,一个上午不到她就喝了三碗冰镇酸梅汤、一碟冰西瓜,大殿四周还放了四块冰块,靴子也被她换成了木屐,才没有坐着批阅都感觉热。 只要一出大殿,就算有伞遮挡太阳,有人人不停的扇扇子,她都还是能热到汗水直接顺着脸颊流下来,每当这个时候她就很怀念现代的空调和短袖短裤。 她倒是敢把衣裤弄断了穿,她若是个普通人,最多别人以为她是个疯子,一笑而过,可架不住她是皇帝啊,一言一行都有史官、谏官在盯着,她要是真这样做了,估计第二天早朝谏官的谏言都能把她耳朵听出老茧。 为了不让自己的耳朵这么辛苦,她只能忍了,好在殿内凉快,这也是她轻易不愿意离开殿内的原因。 “皇帝,国家大事很重要,但是国事是永远处理不完的,难得今天是庆夏节,你看是你自己出去走走,还是母后陪你出去走走?”文昱进来的时候没有让人通报,看到女儿一丝不苟批阅奏疏的样子,差点舍不得打扰,可一想起自己的初衷还是开了口。 她和石暄当初就是在庆夏节相识的,她希望自己的女儿也能在庆夏节找到自己喜欢的人。 “恭请母后万福安康,最近国事繁忙,儿臣实在无暇他顾”没想到母后会突然来的石忞行完礼后责怪似的看了一样路关初和喜夏,正好被文昱看在眼里,“不要怪他们,是我让他们不通报的,我知你怕热,那一会下午凉快点母后再来找你”。 文昱像没听到石忞的拒绝一样,直接给她选了第二种,说完就准备走,没想到一向顺着自己的母后会来这招,吓得石忞立马站起来阻止道:“母后,儿臣自己去就是了,最近天气炎热,还请母后在宫中好好休息”。 “恩,如此甚好,记得早点出发”文昱说完高兴的走了,幸好来之前去找母后支了招,不然肯定还要费很多口舌才能说服女儿。 “恭送母后”石忞看着母后离开的背影,仔细想了一下,才发觉她印象中的母亲有了很大的变化,变得更积极乐观,也更了解她吃那一套了。 第79章 下午批阅完奏疏和迷信后,石忞又按安排召见了几位大臣,这一忙就忙到了酉时,在这期间她母后派人来催了三次,不堪叨扰的她不得不换了衣服出门。 到这里这么多年,她还真没有正儿八经的过过什么节日,逢年过节过生日都是千篇一律的设宴、收礼物,真的很没意思。 酉时虽然太阳已经西斜,但是离落下去还是有段距离,好在炙热程度比起中午来说弱了不少,为了维持形象,也怕碰到大臣,石忞换成了靴子。 沉侵于庆夏节的繁都已经张灯结彩,人声鼎沸,商贩林立,卖什么的都有,还有大商家主持的猜灯谜、比喝酒、比琴棋书画,真的是应有尽有,一路走来,石忞都被这种浓烈的节日气氛所包围。 给她的感觉,比小时候过年时那种热闹氛围都还要浓郁,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青春般的笑容,连她都或多或少受了些影响,淡然中带着浓浓的好奇。 跟在石忞后面的路关初、喜夏和凡秋第一次看到陛下这么认真的把没一个摊子、擂台和比赛的地方都看了一遍,唯一相同的是和以前一样还是什么都没买。 直到到一个围棋比赛擂台,看到步千雪被她的随从怂恿着上了擂台,石忞才停下脚步,居于人群中看着擂台上。 在现代的时候她对围棋基本上是零知识,到这里不得不学,因为琴棋书画是皇帝的必修副课,皇祖母跟她说不必拔尖,但一定要会要懂,所以她也有用心去学。 琴棋书画四项,她最拔尖的是书,剩下的都差不多,围棋的话,不知道是真的有天赋,还是和她下过都故意输给她,截至目前败绩屈指可数,刚好走到这里,刚好步千雪上台,她也刚好有点好奇步千雪的围棋水平。 一切都那么多刚好,她甚至还发现步千雪今天穿的淡粉色襦裙衬的她皮肤白了一些,整个人给人的感觉也暖和阳光很多,要是不皱眉就更好看了。? 第四十三章 晚霞挂在天边, 就像织女新染的布匹,红色中夹杂着淡金色,与红色灯笼打下来的光, 印在皱眉头用心思考的步千雪身上。 “少主, 你倒是快下啊”站在边上的半月看到自家少主提子半天不落,着急的催促道,生怕被对方赢了去。 这个棋艺比赛的最终奖品是一柄质量上乘的三镶如意, 她的祖母特别喜欢收藏玉如意,可自从家里被查封后, 以前收藏的没了, 现在也没钱再买, 她这个做孙女的很愧疚。 如今离祖母的寿辰越来越近, 看到台上奖品的那一瞬间她就有了一试的想法, 可自己什么水平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故而犹豫不决,没想到被半月看出了自己的想法, 就被怂恿着上了台。 和她下棋的对手是一个中年男子,在她之前已经连赢十一人, 她看过一盘他的一盘对弈情况, 水平确实较高, 以至于她上来之前半炷香的时间都没有人再挑战。 所以她下的每一步都是三思而后行,可即使这样,还是着了对方的道, 败局已显, 下与不下挽回的几率已经不大,才犹豫不决久久无法落子,被半月这么一催促, 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现在这个棋局已经够她烦心的了,半月这家伙还捣乱,要不是大庭广众的,她一定好好说她一顿,被自家少主这么一瞪半月吓得缩了缩脖子。 对手一脸沉重冷静,仿佛已经胜利在握,对于步千雪的犹豫不决并没有不耐烦,也没有催促。 就在步千雪准备放弃的时候,突然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提醒道:“一子解双征图”,让完全沉侵在棋局僵局里的步千雪豁然开朗,在关键位置落下第44手,整盘棋瞬间起死回生。 步千雪才想看看是谁帮的自己,结果身边除了半月并无其他人,疑惑的看着半月,面对少主疑问的眼神,半月只得一个劲的朝台下使眼神,她顺着半月抖的快抽筋的眼神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石忞,虽然光影朦胧,不像白天那么明亮,但她还是认出了她。 石忞也看到了步千雪投过来的目光,也不知道自己刚刚怎么就让凡秋去传了话,转身准备离去,举手之劳她很乐意帮,可若是对自己有其他心思的人,她不应该这样的! 这样会让对方陷得更深,伤的也更深,她不想伤害步千雪,像她这样的年纪,值得遇到更好的爱情。 在下面看的都是懂棋艺之人,看到有人明目张胆的上去提醒,不服者众多,看到石忞她们要离开就拦着,开始在下面起哄。 没想到这些观赛的人反应会这么激烈,吓得路关初她们三个连忙把石忞保护在中间,对其他人的激烈语言也是适时给予反击,两边人吵得不可开交。 还好毕竟是在繁都,天子脚下,他们也只是敢围着耍耍嘴巴,已经看穿他们不会乱来的石忞并不介意暂时被围困,一派悠闲,路关初她们则十分后悔没有坚决阻止陛下不带内禁军,从没现在这么觉得势单力薄过。 被台下这么大的动静一闹,而且被包围的还是石忞,步千雪那还有心思手谈,直接下台想给石忞解围,结果就算拉着半月,她们也挤不进去。 作为步千雪手谈对手的中年男子倒是没有台下之人那么愤怒激动,在他看来,只要有利于提高自己的手谈水平,没有什么不可以。 迫于压力,最后主持赛事的商家只得出面调解,“大家静一静,听我说!”压根没人理他,最后让嗓门大的随从又喊了一嗓子才安静下来。 第80章 看到大家都看着自己,圆滚滚身材的中老年大叔咳了两嗓子调调音:“俗话说观棋不语,此次比赛虽无明确规定,但本棋馆向来公正,此举亦无先例,既然这位姑娘”指了指来传话凡秋,“棋艺了得,不如亲自上来一试如何?”。 被点出来的凡秋抿了抿唇,弱弱的看向自家主子,石忞用眼神安慰她不要担心,示意三人退开,往前走了一步,“话是…我让她传的,在下与这位姑娘认识”摊手指了下还想往自己这里移动的步千雪,“情急之下方才出此下策,若是这位公子愿意,在下愿意一试”。 本来有点义愤填膺的观众闻言,露出了一副了然中带着八卦的表情,原来是认识的啊,女才女貌的很配啊,庆夏节有小七夕之称,想让他们不多想都难。 庆夏节有小七夕之称,石忞是知道的,更猜到母后让她出宫的心思,可她现在压根没有这个打算和心思,之所以会这么说,也是实话实说,没想到竟引起他们的误会,还真是哪里都不缺乏八卦之人。 本来还想往前移动的步千雪闻言停了下来,“我认输,我不比了,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你们继续比”说完几步跑到石忞身边拉着她的袖子就想往外跑,结果石忞不配合,走了两步就动不了了。 步千雪心里有急又气,心想:陛下,你倒是走啊,要不然一会你在台上被认识的大臣看见了,又输了的话,颜面扫地,就是我的罪过了!万死难辞其咎啊! 石忞长年习武,只要她不想走,步千雪这个文弱书生自然拉不动她,看到步千雪心里的想法,她被逗笑了,她自己都不怕颜面扫地,她一个小小官员怕什么?! 渴望棋艺增长的对手自然十分乐意,石忞最后还是上了台,开始了在宫外的第一次手谈。 其实台上并不只有他们这一桌棋局,另外还有三桌,都是以守擂加挑战的形式,直到规定的时间无人挑战后,再由四位擂主进行决赛。 步千雪从台上下棋的人变成了在台下看的,她从来没见陛下下过棋,也没人说过陛下的手谈水平,所以看得格外认真,一局结束,她都没回过神来。 她下的那么艰难且步步为营,最后都还是败了,可陛下倒好,见招拆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把善下暗棋的对方反摆了一道。 对手第一次败的这么彻底,输的心服口服,虽然输了,却比赢了还高兴,下台都带着笑,台下的人看的一脸懵逼,石忞却懂那种真正遇到对手的喜悦。 没工作入职场以前,她的世界只有黑白,没有灰色,看电视都觉得为难主角的都是坏人,工作后,她才明白世界并非非黑即白,好的对手不仅可以有利于自己成长,还可以学习对方好的地方。 而且人性本来就是多变的,没真正遇到之前,你永远也想象不到人性之恶,但她接触更多的却是人性之善,人没有绝对的善恶之分。 古代的夜晚虽然没有灯光那么明亮的工具照亮夜空,但各式各样的灯笼也能把整个繁都的夜空变成点点繁星,每个摊贩、擂台前人来人往,随时有人来,也随时有人离开。 下围棋的擂台下人来了一拨又走了一拨,唯一没走的是输了的人和一脸惊讶加崇拜的步千雪她们,路关初她们都知道陛下的手谈水平,倒是一脸淡然。 一个时辰后,石忞连赢九场赢得了本次的最终胜利,她并不关心会不会被其他大臣看到,从容的接过奖品玉如意后,淡然下台,转手递给了路关初,“走吧”。 任然还在的那些人以外她会把奖品递给步千雪,结果没看到自己期待的,脸上都有些失落。 “少主,我们回去吧” 今天一个内禁军都没带,跟在后面的路关初心里有点不踏实,就盼着陛下早点回宫。 亦步亦趋不远不近跟在后面的步千雪闻言点了点头,她也发现了陛下居然只带了路关初她们三个,今天人多眼杂,她也有点不放心,所以才跟着,真的不是为了那个玉如意! 跟在她身边的半月沉着脸,气鼓鼓的,觉得自家少主太自不量力,居然想从陛下手中拿回玉如意,这不是痴人说梦嘛,亏她一开始还以为陛下是为他们家少主去比赛的,现在看来,压根不是这么回事。 “我饿了”石忞并不急着回去,虽然这里的夜市比不上现代的,但让她流连忘返,也让她深刻的认识到古代人并非她刚来时想象的那么愚笨,反而很聪明。 路关初张了张嘴想说‘那回去吃’,可一想到陛下登基后就撤销了宵夜,御膳房也已经三年多都没准备宵夜,就又闭上了。 “少主,我知道有一家东西特别好吃,有混沌、面食,还有好肉好酒”听到陛下说饿了,步千雪积极跑上去回答道,生怕慢了一步。 路关初、喜夏和凡秋听到‘好酒’两个字不约而同的回头警惕的看了步千雪一眼,陛下之前犯酒病把她们吓了个半死,这货又来这茬,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如此甚好,前面带路”石忞知道步千雪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对她突然冒出来回答一点也不惊讶。 更让路关初她们没想到的是陛下居然答应了,一脸担忧。被她们莫名望了一眼的步千雪并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听到陛下同意后,直接高兴的跳过了这件事。 石忞对酒精过敏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毕竟是皇室秘闻,而且也怕有心之人以此加害,所以朝中大臣知道这件事的屈指可数,也都不敢轻易泄露出去。 第81章 这次步千雪带她去的是另外一家规模更大的酒楼,因为今天是庆夏节要一直营业到晚上宵禁前半个时辰,她们到的时候,人都还很多。 石忞点了三个自己喜欢且完全不会放酒的菜和一碗混沌,荤素参半,步千雪也点了两个自己喜欢的,全是荤菜,还兴致来了非要喝酒。 吸取上次教训的路关初,在她们一点完菜之后就立马让喜夏去掌柜哪里嘱咐所有菜都不能放酒。 酒菜等都上来后,步千雪想给石忞倒酒,却被石忞立马伸手制止了,“不喝,谢谢!”,本来想劝一下的步千雪迫于陛下眼神麻溜的收了回来,只得自己一个人喝。 石忞以为步千雪会控制自己,最起码不喝醉,结果总是那么出人意料,步千雪不仅醉了,而且还是酩酊大醉,一身酒气,她只得让凡秋到外面雇了一辆马车,让喜夏搭了把手帮半月把步千雪扶到马车上。 被扶着的步千雪一点也不老实,嘟囔着不肯回去,要跟着文心回去,谁拦她,她就跟谁急,不知道文心是谁的半月第一次觉得丢脸丢到家,而且还是当着陛下的面,使出吃饭的力气使劲把步千雪往马车那边挪。? 第四十四章 喝醉酒的步千雪特别不配合, 半月和凡秋两个人架着她都被她带偏了,看到一身酒气的步千雪要朝陛下这边来,吓得路关初和喜夏连忙挡在石忞的前面。 酒壮怂人胆的步千雪一股脑的想往石忞身边靠, 被路关初和喜夏挡住去路瞬间就不高兴了, “让…开,我有话…和文心说”。 原本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小孩子随处可见到处跑的街上,现在已经熙熙攘攘, 人流量至少减少了大半,除了同是吃宵夜出来的悠闲的停下来看两眼之外, 其他人大多是瞥一眼就走了, 唯独有三人一直鬼鬼祟祟的掩藏在街角。 像步千雪这样酒品的石忞见过, 比她更夸张的也见过, 大学的时候聚会唱歌喝酒, 一个同学喝醉了居然爱亲人, 就亲成了一对情侣,还有从病猫变老虎的, 简直判若两人。 她在现代是能喝酒的,只是酒量不好, 所以很有自知之明每次都只喝到点上就好, 唯一醉的一次是大学毕业分手各奔东西的时候, 倒头就睡,看步千雪这架势,应该是喝醉后比较话痨的那种。 吃饭的时候两个人说的话, 估计都没有她喝醉后一个人说的多, 真的是啥都敢说,还一直叫她文心,比清醒的时候大胆很多, “你说,我听着”她说完示意路关初和喜夏让开,她倒是想听听。 步千雪用力挣脱半月和凡秋,尝试着站稳,可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有点飘,脚有点不受控制,脸色微红,眼神慵懒,不太利索的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封信,走着飘浮的步伐,双手递到石忞的面前,“文心这是我写给你的,很久很久了,直到现在我才有勇气给你,希望你能收下”声音也比平常可爱很多。 被一双水灵灵又透着一丝慵懒和九分期待的眼神看着,石忞有些不自在的咳了一声,犹豫要不要收下,因为她觉得信里写的肯定不是公事。 半月看到自家少主拿出那封信傻了眼,她记得少主自言自语的说过,这封信是写给她喜欢的人的,天呐,谁来告诉她,是她疯了,还是他们家少主疯了! 年龄较大生活经验丰富的路关初了然的在心里叹了口气,喜夏和凡秋倒是没发现什么,很自然的以为步千雪写的是公事。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步千雪快稳不住,石忞在犹豫要不要收的时候,本来在街角鬼鬼祟祟的三人已经到了马车后面,突然拿着匕首冲了出来,“步千雪,受死吧!”。 三个人,两男一女,冲在前面的一男一女两个一起扑向半月和凡秋,给后面一个直接刺杀目标步千雪扫清障碍,石忞眼疾手快一把把步千雪拉到了身后,挺身而出与对方打起来。 凡秋和喜夏学过简单的防身术,凡秋已经和扑过来的人交手,喜夏想去帮自家主子,却被安排去帮正在躲闪逃命的半月,路关初就近抓了一个还算顺眼的人让她赶紧去叫巡逻队过来,并承诺给一两银子,那人欢喜的去了。 路关初还想许重金让等着的车夫也帮忙,结果她还没开口,打斗三下五除二就结束了,一交手,石忞就发现对方并没有学过武功,几招擒拿手就将对方制服了,另外两个更菜,好在凡秋她们花了点时间还是搞定了。 本来就醉的步千雪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握在手里的信捏得紧紧的,然后就看着动作利落的石忞发花痴,一点被刺杀的危机感都没有,步履蹒跚的把信硬塞到石忞手上后就倒了。 好不容易恢复人生安全的半月找到自家少主后,就看到自家少主红着脸、闭着眼、仰着头被那个她都不敢用正眼看的贵人搂在怀里,飞一样的跑过去赶忙把自家少主接过来,一边连连道歉。 没一会巡逻队就来了,已经围成一圈的百姓自动让出一条道来,带队的正是负责此次庆夏节安保工作木兰雨,看到陛下的那一刻她是震惊的,幸好路关初提醒了一句才没有暴露陛下的身份,但她还是无言的行了一礼,才让人把三个闹事的全抓了起来,迅速离开。 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石忞实在是不好说什么,让凡秋搭把手和半月把步千雪扶到了马车中,担心她们安全,一直送到步府才回宫。 从其他下人哪里得知老家主他们已经歇下,半月一路上小心翼翼,好不容易把自家少主弄到床上,给她脱外套的时候发现了那柄她们想而不得的玉如意,难道也喜欢少主?算了,感情的事她不懂,还是别为难自己了。 第82章 玉如意是石忞在马车上塞到她袖子里的,路关初、半月她们都在外面跟着马车走,自然不知道。 回到宫中,石忞洗漱完以后并没有马上歇下,而是拿着那封信,纠结要不要看,步千雪硬塞给她的时候,她就快速的把信藏到了袖子里,所以半月看到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她手里拿着信。 最后她还是把信拆了,里面就一张纸,写了一首词: 绿杨芳草长亭路,年少抛人容易去。 楼头残梦五更钟,花底离愁三月雨。 无情不似多情苦,一寸还成千万缕。 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1) 和她想的一样,确实不是公事,如果用现代的行为来解释,这已经和写情书无疑,叹了口气,她就把再次装好的信放到了桌上。 步千雪第二天起来后面对半月八卦的眼神和自己昨晚的种种行径,直接秒怂说自己什么都记不得了,其实心里比谁都清楚的记得一切。 这一天她过的特别的忐忑,生怕陛下叫她去问话,结果陛下没叫她,刑部的人倒是来找她了,去了也一口咬定自己醉酒的事都不记得了,但要杀她的这个人她还是认识的。 当街刺杀朝廷官员,陛下口谕严查,他们刑部自然不敢敷衍了事,所以一大早的就迅速行动起来,把三个人都审问一遍之后,就一边派人去鸿顺核实,一边让人请步千雪过来询问,毕竟她是被刺杀的对象。 听着凡秋的汇报,石忞笑了笑就让她下去了,步千雪竟然醉酒后一醒来就不记得了?!真的如此?还是假的!不管是真是假,这样也挺好的。 一个月后,当街刺杀大臣一案水落石出,三人皆是原鸿顺省首王沛铭亲信官员之一的家奴,认为家主获罪是受牵连被冤枉,对颜一诺和步千雪怀恨在心,步千雪她们前脚刚离开,他们后脚就追了上来。 他们本来是想要刺杀颜一诺为自家家主报仇的,结果颜一诺是当朝大员无论外出还是在家都守卫森严,让他们无从下手,所以把目标改成了步千雪。 经过刑部再次调查后,他们的家主并非被冤枉,而是罪有应得,对于这样的家奴,作为个人石忞或许会欣赏,但作为皇帝,她绝对不会纵容,因为若她不在,死的就是她的大臣,所以直接让刑部按律处置。 眼看秋季内试将至,石忞免了喜夏和凡秋的日常工作,给了她们半月的时间专心备考,既然她们这么努力,而且有目标,她很乐意给她们提供适当的帮助。 所以最近的路关初很忙,非常忙,原本三个人的事,全落到了她这个大总管的身上,陛下都定了,她还能说什么,好在每次想到之后补的小长假可以陪伴侣和孩子,她就特别有干劲。 上一次的大朝会中,大臣第一次联合进谏要她择贤才以担任丞相之职,之前都是零散的提出来,如今空了这么久,着急的人也就越多。 觉得时机已经差不多的石忞直接宣布废除丞相一职,改为成立和军密处类似的内阁,作为皇帝的智囊团,按照皇帝意思行使行政决策权,其他部门负责执行。 内阁由五至七名内阁大臣组成,正二品文官职位,无论是军密大臣还是内阁大臣都不能兼任其他实职,兼任虚职也有明确规定,就是为了防止一人身兼多职,顾此失彼,或难以尽职尽责。 从有朝廷就有丞相一职记载的华朝听到陛下要将延续这么多年的丞相一职取消,满朝哗然,劝阻者有之,大哭者亦有之,石忞统统不为所动,直接一锤定音。 另外还在九区都督府的基础上设立了九区督察府,这是她一早就有的想法,只是觉得一下子实行太多行政,下面的人手忙脚乱可能还不理解,所以才一直到现在才宣布。 九区就有原来的军事划分,变成了军事划分加督查划分,每年三月至八月巡视监察辖区范围内地方勋贵、官员和豪强,每个区的督察府设正三品督察史1人,正四品副督察史2人,正五品督查4人,正七品督查吏10人,副九品督察员28人,不入流办事员若干。 比起九区都督府的规格要小一点,都督府设正二品都督,也称大都督1人,副二品副都督2人,副二品参谋长1人,副二品教务长1人,副三品的副将、不定品级的参谋若干。 两种新政都是为了更好的掌控地方,另外她还把有封地的勋贵最后财政权也剥夺了,变成了和官员一样领取俸禄,在繁都的由户部、宗人府和国库统一发放,在地方的由地方发放。 之前她让石思河去办的就是确定不同爵位的俸禄定额,并改拟封号,不再用地名为封号,原本的爵位级别不变,其他特权不变,郡王爵及以上爵位自接到改封号圣旨之日起,半个月内必须携带家眷、家产启程入繁都,镇相及以下爵位则不用。 虽然这些王爵的军事权、人事权,乃至最后的财政权都被剥夺了,但石忞还是不放心,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们迁徙到繁都,到她的眼皮子低下,才能放心。 正好也借这次机会,看看哪些人是心怀鬼胎的,她已经把有权有钱的都得罪了,不差勋贵这个阶层,唯一没得罪还给好处的应该就是百姓阶层了。 只要百姓不乱,心向朝廷,就是造反的勋贵官员什么的像韭菜一样割了又长她也不怕,不服就打到他们服,正好把华朝已经有些固化的阶层松一松。 第83章 转眼就到了八月初,这天石忞正在上早朝,听官员们对内阁大臣人选的建议意见,就听见由远及近的“六百里加急………”。? 第四十五章 “启奏皇上, 新兰省六百里加急”六百里及以上加急密信必须第一时间面呈圣上,超过一个时辰即为延迟。 原本声音此起彼伏的承天殿随着传讯兵的进入瞬间安静下来,大臣们的心里却惴惴不安, 胡乱猜测起来。 坐在最上面的石忞微皱眉头, 瞬间舒展,旒遮住容颜,让人看不清表情, “呈上来”声音倒是没有任何变化,毫无起伏。 站在边上的路关初领命下去把信筒拿了上来, 小心翼翼的检查无误后, 当着众人的面打开, 把完好无损的信呈给了陛下, 下面大臣们的眼睛也随着信移动而移动。 接过信后, 她并没有第一时间打开, 而是检查了一遍,确定没被人动过后才撕开, 经过三年的不断接触和摸索,有没有被动过, 她一检查就能知道。 密信是新兰省省首写的, 不是大臣们猜的勋贵造反或者农民民变, 而是新兰省所有书生聚众闹事,公然反抗朝廷新颁布的《新徭役赋税制度》。 眼睛一动不动盯着的大臣们,看陛下看了半天都没什么反应, 心里就更着急了, 跟猴子挠痒似的,不能怪他们太笨,要怪只能怪陛下把武宗那招喜怒不形于色学的太好。 已经看完一会的石忞并没有放过下面大臣们一个个好奇又担忧或幸灾乐祸的表情, 终于决定满足他们的好奇心,把信递给了路关初,示意她念出来。 随着路关初语速均匀的宣读出来,大臣们脸上的惊讶也越来越大,因为历来对有功名的读书人都是特别优待,所以读书人闹事反抗朝廷几乎少之又少,他们以为会是勋贵、士族,或者农民,就是没想到会是读书人。 “你们都听见了,可有应对之法?”石忞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但还是像往常一样想听听大臣们的想法。 “启奏皇上,臣以为当务之急是尽快派兵平息,将聚众闹事者绳之以法,为新政在新兰省实施铺平道路”第一个发言的是文熙侯、太傅、军密大臣谷运筹,现在朝堂上当之无愧的第一人,虽已六十出头,但精神饱满,神采奕奕。 军密处目前共有三人,除了文治武功都出众的谷运筹之外,还有武辅侯、少师齐铭和太保罗布暔,原外禁军军长一职由木兰雨接替。 “启奏陛下,历朝对读书人都是优厚有加,以示朝廷惜才爱才之心,臣建议以安抚为主,以定天下读书人之心”礼部尚书马杰历来讲规矩又有点古板,会提出这样的建议,石忞一点也不奇怪。 “启奏皇上,臣以为,新政即施,不可因书生闹事半途而废,必要时可采取强硬措施,一来为顺利实施新政铺垫,二来也可让天下人看到陛下改革之决心”作为从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颜一诺,深刻明白陛下新政为国为民之心,她绝不允许有人肆意破坏,别说是读书人,就是她的孩子也不行。 “启奏皇上,即为读书人就应知法守法,才不枉费朝廷栽培之心,可新兰省众书生知法犯法,目无法纪,简直不把皇上放在眼里,是为不忠,不顾家人安危,贸然聚众闹事,是为无心,此等不忠无心之人,不配为我大华帝国之栋梁,应严惩,以绝此风”吏部尚书段云洁言辞激烈,态度不言而喻。 因为谷运筹的积极带头,而且此事涉及大多数人利益,三品及以上官员都陆续进行了发言,要求严惩的有,让安抚的也有,大多都是跟风,心里却不一定这样想。 没实施新政以前,只要是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不仅有补贴,还各种免,而且还是一家人都免,以至于有不少大地主为了避税把田产挂到他们名下。 要不是邢博恩写来密信告知这个情况,她都被蒙在鼓里,一个有功名的读书人都这样,可以想象有官职在身的士族和爵位在身的勋贵们名下的田产报上来的可能还只是少数,所以新政特意规定了不同爵位不同品级不同功名者可免税的田亩数量以及免徭役的范围。 从以前的一家人缩为1-10人不等,补贴和可养仆人也适当的进行了下调,勋贵和官员可养仆人也适当进行了下调,要说这次书生闹事就是单纯的书生闹事,她绝对不相信。 新政已经实施几月有余,其他地方都没有发生类似的事,独独离繁都不远不近的新兰省在这个时候发生了,要说后面没有勋贵和士族的推波助澜,三岁的孩子都不信。 石忞从凤位上走了下来,站到了台阶边缘,“只要朕在位,新政就必须实施,这事没得商量,谁反对,谁就是与朕为敌,与整个大华帝国为敌,朕绝对不会轻饶”一字一顿掷地有声,落在所有大臣的耳里和心里,“宣旨,着右督御史为正钦差,刑部左侍书为副钦差,领两百外禁军随行,凡是参与聚众闹事的书生,有功名的一律革除功名,终身不得再考,无功名的亦终身不得参加科考,务必核查清楚经过缘由”。 “臣领旨”被点到名的右督御史颜一诺和刑部左侍书出列行礼道。 “内阁大臣之事改日再议,退朝”内阁大臣和军密大臣不一样,几乎没有任何实权,相当于皇帝的办公厅,她并不打算全部从现在的朝堂中选任。 “恭送皇上”大家都以为内阁大臣和军密大臣一样风光无限,本来以为今天会议定,有希望的已经跃跃欲试,没想到被新兰省这出事搁浅了,有些失望。 第84章 八月是一年的丰收之月,也是古代靠天吃饭百姓最欢喜最期盼的一个月,天福元年以来华国境内没有发生过大的天灾,算得上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大臣的密信和奏疏里没少这样写,但石忞都只是一笑而过,她总不能拍马屁的怎么说就傻傻的怎么认为吧。远的地方她去不了,但是一日内能来回的她还是可以去看看的。 直到看见面前这一大片一大片的金黄色稻田,农民们忙碌的在收割,小孩子打闹嬉戏,已经收割过的稻田还有鸡鸭在觅食,田园犬在对着他们狂吠,她笑了。 随行的路关初和左旋第一次看到陛下笑的这么高兴,没有一丝强迫也没有一丝隐忍,农家出身的路关初和行伍出身的左旋对面前的景象已经习以为常,但陛下高兴,她们也高兴。 这次石忞没有装成商人,人也只带了路关初、左旋和一名内禁军及马妇,出了北门就一直往北走,率性而为,想在哪里停就在哪里停,没有计划,没有目的地。 一路上走走停停,她看到了不少农忙景象,那么的真实又那么的不可触摸。路上在一家路边茶楼歇脚喝茶的时候,一对爷孙,让她印象特别深刻。 爷爷应该有七八十岁,孙女才十二三岁,两人都是一身短打配着草鞋,布鞋挂在肩上,脸上虽然疲惫,但眼里饱含希望,一开始只要了一壶茶水,孙女虽然饿,但很懂事,只是时不时看一下隔壁桌的包子,刚好被爷爷看到,爷爷很为难,但最后还是要了两个包子。 虽然很好奇他们的过往即目的,但每个人的生活都是一条平行线,既然干预不了一辈子,还是不出手的为妙,但离开结账的时候,她还是让路关初帮他们一起结了账。 回去的时候,石忞满脑子都在想草鞋,上次去的路弯村,大部分百姓日常穿的也是草鞋,她问过,布鞋不是没有,木屐也不是买不起,而是舍不得日常穿,一般是去赶集或者参加重要场合才会穿。 而且在去的路上大部分人任然会穿草鞋,直到快到目的地的时候才会找个有水源的地方洗脚换鞋,要不是和村民闲聊,她都不知道在这里,鞋子居然类似奢侈品。 坐在石忞左右两边的路关初和左旋看到她闭目养神,也都闭口不言,一个低着头不知道在想啥,一个一脸警觉,精神紧绷,随时注意动静。 石忞突然睁开眼问道:“你们说,草鞋,好穿吗?”。 本来在想家人的路关初差点被问蒙,好在头是下意识抬了起来,缓了一会才道:“微臣穿过,除了石头地硌脚以外,其他都还好”。 “臣没穿过,但看他们穿着走路的样子,应该还可以吧”虽然不知道陛下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但左旋还是实话实说。 石忞闻言若有所思,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没穿过草鞋,正想再说点什么,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陛下稍安勿躁,臣去看一下”左旋向陛下请示道。“恩,去吧”,得到陛下允许后,她立马下了马车去查看。 两边灌木丛生的官道中间挡了一根碗口粗的木头,枝叶都还在,断口处参差不齐,也不像是人为的,她和手下一起把树木移开后,才发现树枝树叶遮挡的地方还躺了一坨卷成一团的黑东西。 她们正想上前仔细看看是什么,就被突然站起来的黑东西吓了一跳,这才看见是一只黑色的狗,正对着她们龇牙咧嘴,一副随时准备扑过来的架势。 生怕她扑上来咬人的左旋直接拔出了刀,黑狗好像知道有危险转了身,就在她以为黑狗会跑远的时候,黑狗突然转过头一溜烟的跑进了马车。? 第四十六章 坐在马车里的石忞第一时间掀开车帘子看了一下, 看到是木头倒地拦住了去路,紧邹眉头,不敢有丝毫懈怠, 全神贯注的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不是她小题大做, 而是之前路过的时候这里并没有这棵树,而今天天朗气清,即无暴风又无骤雨, 显然也不是天气原因把树弄倒的,再想到以前电视上演的拦路抢劫的戏码, 想不多想都不行。 坐在一边的路关初也看见了外面的情形, 和石忞不同的是, 她完全松了一口气, 一颗树挡道而已, 小事一桩, 至于树怎么断的,她还没想到这层。 就在马车内一个人紧张一个人放松的时候, 突然听见了外面拔刀的声音,石忞正想让路关初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只见一团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她扑过来, 她下意识用双手去挡, 手的速度没有黑影速度快,不仅没挡住,还把黑影抱在怀里。 “陛下小心”路关初看到一团黑影跑进来, 下意识大喊道。压根没想到外面有左旋这个大统领居然都挡不住, 一脸惊恐,笑容都消失在脸上的褶皱里,下意识伸手想拦住黑影, 可她速度比石忞还慢。 现在才喊,不觉得太晚了嘛!黑影扑到石忞怀里后就没有再动,被动接受的石忞却如临大敌,精神紧绷,不敢乱动,生怕抱着黑影一个不高兴就给自己一爪子,不过手上摸着的毛感觉还有点光滑。 路关初伸手想把黑影从陛下伸手拔下来,可黑影像有后视眼一样,还隔有一个手掌的距离就瞬间转过头凶神恶煞的对着她,嘴里还发出带有威胁的声音,吓得她瞬间收回了手,心里却安慰自己:要是它伤害陛下,就算豁出命我也不怕! 一脸紧张加焦急紧随而至的左旋掀开车门帘就看到路关初被凶然后收回手的这一幕,也看到了那只该死的黑狗居然敢趴在陛下身上,瞬间就怒了,提着刀上了车,想把黑狗从陛下身上弄下来,也被凶了一脸。 第85章 看到左旋和路关初一有动作黑狗就龇牙咧嘴,发出威胁的声音,而趴在她身上却没有任何凶意,石忞不得不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她们不要乱动。 知道黑狗对自己没有恶意之后,她才略微放松了一些,开始仔细观察起黑狗来,全身长着浓密黝黑的毛,油光发亮的,怪不得毛摸着光滑,好像感觉到她在看自己,黑狗也转过头与她正眼相对,没有像之前那么偏着头,看不到它长什么样。 它的眼睛明亮有神,头上的毛要长一些,四足也不像狗爪,闭上嘴巴真的像一只狗,可它眼里的喜悦和看着自己的表情一点都不像狗,倒像个孩子,她小心翼翼的把左手拿开,见它没有动作才指着左边的空位道:“如果你听得懂我说话,就坐在这里,否则我立马把你丢出去”。 对于这种还避过外面的左旋他们,一进来就死乞白赖趴在自己怀里,且品种未知的动物,谁不找,就独独找她,要说它不通人性,她第一个不同意,所以才有此一说加威胁,想试探一下它到底是真懂还是假懂。 被她这么一威胁,原本饱含喜悦的眼睛瞬间水汪汪的,像被主人遗弃的小狗一样委屈扒拉的,鼻子还哼了两声,又待了一会看到她不是说假的才恋恋不舍的挪了位置,在她指定的地方后腿一缩屁股一压坐好。 陛下和黑狗的一举一动被坐在右边的路关初和自动自觉坐在她边上的左旋看的一愣一愣的,对着陛下和颜悦色像小狗一样的黑狗,一看她们就龇牙咧嘴,像她们抢了它地盘一样。 石忞不讨厌狗,也不讨厌猫,但从来没养过,最多也就摸摸别人家养的小可爱,就算再喜欢也不会抱,因为她怕狗毛、猫毛什么的沾到衣服上,黑狗一挪位置,她整个人才彻底放松下来,下意识拍了一下被它趴过的地方,仿佛这样才干净一点。 只给了路关初她们一个凶狠表情的黑狗关注更多的是石忞,看到她的动作,原本水汪汪的大眼睛已经有了湿漉漉的趋势,内心的委屈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虽然黑狗没有伤害陛下,但确实让陛下担惊受怕过,左旋和路关初连忙行礼请罪道:“(微)臣护驾不周,请陛下责罚”。 “起来吧,这是个意外,非尔等之责”石忞看到了黑狗湿漉漉的眼睛,但选择视而不见,“你们是不是忘了,现在还在外面?”。 之前路关初情急之下喊自己陛下,石忞可以当做没听见,但这会还在管道上,可能随时会有其他人经过,而且出门在外不得称呼她为陛下,已经是不用重申的规定。 “少主教训的是”被陛下这么一说,左旋和路关初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有些懊悔。 对于已经认识到自己错误的下属,石忞总是不忍太过苛责,让她为难的是这只似狗非狗的黑家伙,她唯一养过的动物就只有现在的坐骑银白色汗血宝马清幻,十三岁生辰时皇祖母赐给她的生辰礼物,虽然是从小马驹养到现在,但一直都有专人饲养,她基本上没操过心。 光每天的国家大事都够她操心了,她真的不想也不打算养个宠物,可看着它湿漉漉的大眼睛,她又有点不忍心,便看着它认真的问道:“你一定要跟着我?”。 黑家伙高兴的抬起它肥嘟嘟的右前爪一顿有规律的乱比划,石忞完全看不懂,左旋她们一脸懵逼,黑家伙才意识到她们不懂,扫兴的放下爪爪,点了点头。 这个举动石忞懂了,还真是铁了心要跟她,看样子撵走是不可能的,杀了她又不忍心,算了,大不了安排个宫侍饲养它,“行,既然认我为主,那以后就要听我的,否则把你到深山老林里,听清楚了吗?”。 黑家伙非常开心,下意识的又想抬爪,想到她们看不懂又默默的收了回去,点了点头。 被耽搁了半炷香的马车终于再次启程,原本一个坐一边待遇的左旋和路关初不得不挤在一边,后来居上的清影倒是独享一边,清影是石忞心血来潮刚给黑家伙的取的名字,也不知道它啥品种,总不能黑影、黑狗、黑家伙的叫吧,虽然是被迫,但好歹也是她养的宠物。 对于取名这件事,她真的没什么天赋,清幻还是她皇祖母赐的名,咋见清影的时候就是一团黑影,正好幻影顺口,干脆和清幻一个姓,还真是心血来潮的取名。 清影听到新主人给自己取的新名字还是很高兴、很骄傲的,比对面之前想杀它的那个人取的黑狗好听多了。 在遇到石忞前,清影在这一片已经生活了一个多月,在它的记忆中,它和父母原本生活在一片乐土,突然有一天来了一头超大的野兽,什么动物都吃,它父母为了保护它都死了,只有它逃了出来,让它去找一个好主人。 它一路跑啊跑啊跑就跑到了这里,这里像有什么东西牵引着它一样,让它来到这里并留下来,它不知道谁是好主人,但遇到的人类的味道都好难闻,它不喜欢! 直到今天在睡梦中闻到一股好闻的味道,它就闻着味道跑了出来,树木是它和野猪弄断的,可以遮阳,也因为这里的味道最浓,它不想走。 直到这辆马车驶来,快要睡迷糊的它又闻到了那股好闻的味道,而且越来越近,马车上下来的人和外面的人的味道都不对,所以它才耍心机往马车里钻,才会像八爪鱼一样扑上去,它喜欢这种让它觉得亲近又安心的味道。 第86章 它终于也是有主人的了,还有了自己的名字,再也不用过自己扑杀兔子、蛇和老鼠的日子了,不用对着那些笨蛋真好,最最重要的是,它真的好喜欢主人身上的味道。 对一只动物石忞还不懈于用读心术,所以一路上压根没管它,随它坐着躺着还是趴着,只要不趴在她身上就行,拿了本书看起来。 坐马车是件比较无聊的事,所以每次外出前,路关初都会让人备几本书和一些点心在车上,以备陛下打发时间和饿的时候有东西吃,结果这次准备的点心全进了清影的肚子,她和左旋有了清影这个活宝观赏,好像也没那么无聊了。 华灯初上的繁都别有一番风景,一辆外表朴素的平常马车慢悠悠的从北门朝皇宫的方向走去,马妇精瘦干练,一看就是老手,骑着马的侍卫双目炯炯有神,就算瞬间出现突袭,他也能及时应对。 回到宫中后,石忞就让左旋下去休息了,让路关初找了个耐心又细心的宫侍来照顾清影,想把它像饲养清幻那样放在一边饲养,猴精的清影跟着出去没一会就飞也似地跑回来包住她的大腿死活不松爪,还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有种深深无力感的石忞叹了口气之后不得不将它放在身边养,把几乎很少住的一间较近的房间让给了它住,还让人专门给它打了个小床、饭碗、水碗和便盆,小孩子的玩具也给它弄了一些放着,完全当狗来养。 第二天清影的狗窝就按照石忞的计划弄好了,怕它不会用,还每样东西都给它解说了一下,更是三令五申的不准它随地大小便,发现一次就丢会深林,害得清影这一天都不怎么敢吃喝,生怕被丢回去。 第一次住这么奢华这么大的窝,清影高兴的像个两百斤的胖子,手舞足蹈,上蹿下跳,就是不敢把东西弄翻,因为主人说不能乱咬东西更不能乱动,只能玩玩具。 第三天,陛下养了一只黑狗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繁都,不到三个月就传遍了全国,俗话说上行下效,整个华国掀起了一场养黑狗的流行风潮,黑狗的身价瞬间翻了三倍。 皇帝养宠物的例子,石忞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前面有养猫的,也有养蛇的,还有养老虎的,全部加起来一双手数不过来,大部分都是不务正业的主,所以今天晚上在太皇太后的提一下,在她自己的凤德宫设了家宴。 平常情况下,为了照顾皇奶奶和母后,她都会将家宴设在皇奶奶或者母后哪里,设在自己的凤德宫比较少,皇奶奶和母后这次都提议在她这里,这次是没得选。 既怕被催婚又怕被说的石忞,虽然密信和奏折已经批阅完了,今天要见的大臣也见过了,但还是在文宣殿内磨磨蹭蹭,逗弄清影,眼看快到时间了才启程回凤德宫,清影也屁颠屁颠跟着走。 “这就是你新养的那只黑狗?”看见乖孙比较高兴的太皇太后赵环在看到清影的时候瞬间垮了脸,说话的声音都比以往低了几个度。 太后文昱毕竟年轻些,变脸没有婆婆变的那么快,但从头到尾也没给个好脸色。石忞猜到她们不会同意自己养清影,她也不想养啊?!但是被赖定了能怎么办,而且养了这两天,确实很乖很听话,清影也没犯错,她总不能言而无信的把它丢回去吧。 石忞不想妥协,上前行礼坚定的说道:“皇奶奶、母后万福金安,此事说来话长,但清影绝对不是狗,儿臣既然决定养了就不会半途而废,做那不负责任之人”。 “那就长话短说”,原本坐着的赵环站起来指着清影怒道:“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狗,本宫虽已年迈,却还没有老眼昏花,你母后也不是瞎子,身为皇帝如此玩物丧志,是要步前朝后尘吗?”。 前朝皇帝多爱饲养宠物,为了讨皇帝欢心,勋贵大臣们变着法的找好看的宠物献给皇帝,弄得民不聊生,本朝吸取前朝教训,除了一心求道追求长生的道宗养过白鹤做宠物以外,其他人饲养的都是马匹,从小马驹陪伴她们走过大半生。 第一个养宠物的道宗简直就是个不称职的皇帝,前朝养宠物的皇帝更是多昏聩,所以历来对她爱护有加又百依百顺的皇奶奶和母后才会这么生气、苛责和担忧。 “儿臣并没有玩物丧志,也没有要步前朝后尘”石忞说着和颜悦色的扶着皇奶奶坐下,“你们的担心和顾虑,儿臣很清楚,但儿臣希望你们能听我说完”。 在老师教导下已经把历史熟记于心的石忞非常明白皇奶奶和母后的担忧,也理解她们的心情,但其他人那样并不代表她也会那样。 石忞都这么说了,赵环和文昱还能说什么?只得听她从头道来。一炷香的事情,她花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说完了,为了证实自己所言非虚,还让清影现场表演了一番。 作为一只高智慧宠物,清影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深深感受到了坐着的这两个人对自己的恶意,它还不喜欢她们身上的味道呢,直接忽视。主人让自己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要主人喜欢它,它也喜欢主人就可以了。 赵环和文昱被这么通人性的清影惊讶到了,渍渍称奇,看了看它的头、眼睛、爪子和毛状的尾巴,确实不像狗,可就算不是狗,也改变不了它宠物的性质,赵环还是不放心,文昱倒是有点犹豫了。 两婆媳去后面商量了一下,出来就给石忞提了个条件,如果她同意选皇后,她们就同意她养清影。 第87章 选皇后而已,又不是立皇后,再想到立皇后的种种流程,断时间内是搞不定的,她想都没想就直接答应下来。 双方都很满意这次的谈话结果,接下来的家宴就进行的很顺利,和乐融融,皆大欢喜。在边上用自己的木碗吃饭的清影一口气吃了三碗,而且只吃肉,让饲养它的宫侍叹为观止,才膝盖高就吃这么多,以后长大了不得拿桶喂?! 第二天石忞还没下朝,太皇太后和太后的选后懿旨就下达了礼部、宗人府和钦天监,礼部负责统筹,宗人府和钦天监负责协助,全权开展选后事宜。 下朝得知此事后,她也只是一笑而过,仿佛选的皇后不是她的皇后一样,已经考完内试回来侍奉的喜夏和凡秋比她这个本人还着急,一有空就悄悄咪咪的谈论未来的皇后,终于放假的路关初已经回去陪爱人和孩子了,跑得比谁都快。 相比于石忞的淡淡然,得知消息的步千雪被炸得半天缓不过神,此前毫无选后征兆,陛下今年也才二十二岁,怎么就突然选后了?她什么都还没准备好呢! 一天办公都心不在焉的步千雪是整个督查院放衙最晚的人,恍恍惚惚,仿佛魂不在体,急的来接她的半月一路上即心急又无奈,只能用不停的说话来缓解紧张。? 第四十七章 步千雪回到家的时候, 姜丽正在院子里指挥下人挪东西,最近看上了几款家具,一直舍不得买, 正好今天掌柜的过生日给打折, 她才狠下心买了两件。 院子里的动静完全不影响在假山边上下棋唠嗑的祖母和爷爷,假山下小池塘里的鱼优哉游哉好不快活,步千雪却再也没了停下来看一看的心情, 心不在焉的和长辈打完招呼就回了自己的东厢房。 原本买了新家具很高兴的姜丽看到女儿失魂落魄进屋的样子,才反应过来不太对劲, 因为平常女儿回来后都会陪他们一会才会回房看书, 而且刚刚脸色好像也不太对, 连忙叫来半月询问。 半月哪里知道啊!这一路上她没少问也没少说, 可平常话多的少主今天就像个不会说话的哑巴一样, 她能有什么办法? 半月这里问不出什么, 公事女儿也极少跟她说,姜丽本来想问一下双亲, 结果看到两老下棋下得正难舍难分,而且好像也没发现千雪的不对劲, 匆匆交待好下人后就回了趟房间, 去了东厢房。 步千雪听见敲门声以为是半月, 她现在不想见人,就想一个人静一静,“半月, 我要看会书, 一会吃饭了再叫我”。 “千雪,我是娘,给你做的衣服做好了, 看看合不合身”步千雪去鸿顺前准备给她做的衣服总算是做好了,正好拿试衣服当借口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想到会是娘的步千雪,只得不情不愿的起身,开门前特意打起精神来。姜丽一进门就拿出新做好的淡蓝色绣有刺绣的右衽在步千雪身上比划,“很合身”说完还自豪的点了点头。 步千雪心想:又不是第一次做,很合身不是很正常嘛!虽然母亲没入狱前你很少给我做衣服,但毕竟也做过。 “眼看年底越来越近,娘准备再给你做一身冬天的”自从步府被查抄之后姜丽就转了性,以前爱上街爱买东西,还爱参加各种其他夫人举办的聚会,现在基本上深居简出,买东西更是再三斟酌。 不逛街,不聚会,时间就空出来了,然后喜欢上了做衣服,最爱的就是给步千雪做衣服,好像想把以前的都弥补回来。 “娘,不用了,我衣服够穿,老是做衣服对眼睛不好,要注意休息”步千雪最直观的感受到娘的变化,对现在的步家来说这种变化是好的,她自然乐见其成。 “我知道,会注意的,对了,你刚刚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对,感觉神不附体的,是不是公事上出了差错被陛下责罚了?还是被你们领导教训了?”姜丽一脸关心的拉着步千雪坐了下来,生怕自家女儿被欺负。 对自己的娘还算清楚的步千雪知道这架势是要和她长谈了,抄家以前她娘找她谈心的次数屈指可数,抄家后,只要发现她有点不对劲就会找机会跟她谈心,特别是中榜上任以前,不仅她娘找她谈,她祖母和爷爷也都找她谈了不少。 除了给她鼓励以外,最多的就是叮嘱,让她好好干,千万别学她母亲这个坏榜样,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自己成为母亲那样的官吏。 这次也怪她,刚刚进家门的时候她应该调整一下情绪,可惜还没缓过来,所以一不小心就表露出了真心情,面对娘炙热关心的目光她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娘,你别乱想,都不是,公事上都挺好的”步千雪 “那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你遇到了喜欢的人?”姜丽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好奇加高兴,仿佛就像她猜的这样。 虽然女儿才二十一岁,但已经高中且在朝为官,算得上是事业有成,所以自打女儿满二十附和法定成婚年龄后,姜丽就各种期待女儿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人,只是碍于两个老人家都没催促,她也不好意思开口。 这次既然不是公事上的事,那肯定就是私事了,以女儿活波开朗的性格和同僚相处应该是问题不大的,唯一的可能就只能是感情了。 步千雪没想到她娘居然一猜就中,有些惊讶,这点惊讶并没有逃过阅人无数的姜丽眼里,热切的问道:“喜欢上了谁啊?快跟我说说,或者明天直接把人带来也可以”。 第88章 步千雪倒是想带,问题是带的了吗?!而且最最重要的是八字没一撇啊,她不想说,“妈你别乱猜了,没有的事,我要看书了”说着扶起姜丽把她往外送。 姜丽半推半就索性拿出手帕擦着没有的眼泪,带着哭腔说道:“我好命苦啊,老伴进了监狱,唯一的女儿也不跟我亲,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不如死了算了”越哭越大声,还作势急着去寻死。 猜到娘回来这招杀手锏的步千雪即使知道她是装的,也不得不装样子着急的去拦下来,一顿好说歹说,她娘才拿开了根本没擦过眼泪的手帕。 院子里忙活的下人和两个老人家已经见怪不怪,该做什么做什么。 步千雪被她娘这样一弄整的没办法,只得半带哀求半带谈判的说道:“娘,你要怎样才肯让我安静的看会书?”。 “不难啊,娘就是想和你谈谈心,你只要实话实说就行了,你要是不知道从哪说起,那就我问,你答,如何?”姜丽豁出去了,今天要是不问个明白,晚上估计睡觉都睡不好,真的是谁养孩子谁操心。 步千雪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以她对她娘的了解,肯定会反对,祖母和奶奶的话,十有八九也不会支持,因为她喜欢的不是一般人啊! 看到女儿终于点头妥协,姜丽笑着开始发问:“你喜欢的是男是女?多大了?好不好看?身形如何?”。 “女的,比我大一岁,好看,身形亦不错”步千雪据实回答。 “家在哪里?家世如何?家中都有那些人?品德如何?”姜丽 “她家就在繁都,家世甚好,只有奶奶和娘”品德?私下比较平易近人,没有架子,但在朝堂上却是威严霸气指点江山的帝王,步千雪只得综合了一下“待人以宽,待己以严,公事认真负责”。 姜丽听了,觉得不错,点了点头,“你们怎么认识的?是否已情投意合?” “因缘际会下在大街上认识的,尚未,我只知道我喜欢她”步千雪本来想说说来话长,但想到她娘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肯定敷衍不了,索性简短扼要的说了。 没想到自家女儿是单恋的姜丽有点不高兴了,自家女儿这么优秀,人见人爱的,没有理由不喜欢啊,“她家住哪里,等娘明天去打听打听,给你出点主意”。 “她家住在……娘你确定要知道?”步千雪怕一下子说出来吓到姜丽,不得不提前大一下预防针,把姜丽急的,“当然确定,赶紧说,真是急死人了”。 “她家住在皇宫”步千雪语速超快的说了一遍,以至于姜丽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的这么快,谁听得清啊,再说一遍”,步千雪无奈,不得不语速均匀的又说了一遍。 终于听清楚的姜丽突然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笑话,把步千雪气得转身要走,姜丽这才停下来说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啊?”。 步千雪有些不高兴了,怒道:“我当然知道,我也愿意为了她放弃现在的一切!”,没说的是,她已暗恋时久,已难轻易放弃,不出意外的话一说完,脸上就火辣辣的痛。 姜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动手打了女儿,虽然女儿有时难免淘气闯祸,但就算当初她离家出走,她们都没动手打她。 只要能当上皇后,那就是华国的国母,除了皇帝以外最有权势的人,按理说应该人人抢着当才是,事实上大部分也确实是这样,但真心疼爱子女和身有官职的除外。 皇后是有荣华富贵,可对应的就没了自由,因为你是皇后你就要担当起一个皇后的职责,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在众人监督之下,所以真正爱子女的人会舍不得自己的孩子去当皇后。 而有官职在身的就跟简单了,有了官职就有了权势和钱,想找什么样的对象没有?当皇后的话,现在的一切都要放弃,更惨的是从此不能干政,所以一般也不会想不开。 当然这些都只是大多数,历史上也不是没出过官员皇后、宫侍皇后,甚至连禁军皇后都出现过,加起来数量也不少,但毕竟不是主流,主流一般是勋贵子女、士族子女,平民子女屈指可数。 华国的阶级划分和古代中国的按职业划分“士农工商”不一样,这里是按身份划分,最高的最顶尖的第一阶层自然是皇帝,第二阶层是勋贵,第三阶层是士族,第四阶层是平民,最底层的是没有人身自由的奴仆、罪犯和战败的俘虏。简称“勋士平奴”。 姜丽作为母亲之一自然憧憬过无数孩子的未来,她想过最糟糕的可能会喜欢上下人,但就是没想过自己的女儿会喜欢全天下最高高在上的人,而且看样子陛下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喜欢她,而且还愿意为她放弃现在的一切。 别说姜丽自己不敢相信,步千雪也不敢相信,但已经是成年人的她并没有因此恼怒离去,反而迅速冷静下来开口道:“娘,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让我尽力一次吧,如果失败了,随你们安排,绝无二话!”。 姜丽从来没见过女儿这么决绝的样子,就算当初离家出走也不过是赌气,但现在的女儿看上去那么的冷静,那么的沉着,她知道以女儿的性格肯定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好,你自己说的,到时候别反悔”在动手的愧疚下她还是变相答应了。 第89章 姜丽虽然没有考上功名,但也是读过书的人,知道选皇后条件有多苛刻,流程有多繁琐,觉得自己女儿能当上皇后的几率比考中状元还难,压根不看好,已经在幻想以后女儿由她安排找对象的事了。 “绝不后悔”步千雪说的毅然决然,她又何尝不知道选皇后之苛刻,但她不想还没努力过就放弃,那不是她的风格。 “很好,为了大家着想,这事没成之前,不要告诉你祖母他们”姜丽交代完乐呵呵的出去了,临走还不忘转过头叮嘱她好好看书准备今年的大考,相比于选皇后这种不实际的事情,还是考好大考比较重要。 就算娘不交代,步千雪也不打算告诉祖母他们,要是可以,没定之前,她娘她都不想说,结果却成了这样,能怎么办?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啊! 陛下选后的懿旨陆陆续续发往各地,不到两个月就已经全国皆知,附和条件的都已经动起来,开始请画师画画像,就算画丹青不错的书生都能趁机挣一笔,更别说以此为生的画师,干这一段时间可以歇一年了。 对选后一事不太热衷的石忞,基本上都是被动的,相比于她本人的冷淡,赵环和文昱倒是积极的很,忙得不亦乐乎,一会来问她喜欢什么类型,一会又来问她喜欢什么性格的? 石忞并不喜欢把对象的样子框起来,相比于那些外在的条条框框,她更喜欢凭感觉,所以每次她母后都是高兴的来问又败兴而归。? 第四十八章 秋雨比不得下雨的来势汹汹, 倒像个不急贪玩的孩子,不下则已,一下最少也能飘半天, 被毛毛雨隆重的繁都, 没有了往日的光鲜亮丽,雾沉沉的天让人莫名不喜。 在现代的时候,石忞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下着毛毛雨雾沉沉的天气, 不仅给人一种压迫感,而且看到的天都没了往日的光明, 心情受影响也不会太好。 那时她对晴天、下雨天、下雪天和刮大风的天气都还喜欢, 因为南方雪少, 几年才下一次大一点的雪, 也不过就盖过鞋子, 所以那时候她最喜欢的是下雪天, 物以稀为贵嘛,稀罕的总是容易招惦记。 来到这里后, 身份发生了变化,她不再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了, 尤其是登基以后, 肩上担着天下, 担着万民,而在这个靠天吃饭的时代。 她除了讨厌的天气没变以外,对其他的天气都谈不上喜欢了, 因为下雨下久下大了, 会怕发洪水,毕竟华国境内的两条大江河都不是什么省油的主,光史书上记载的大范围洪涝灾害都已经不少于十次。 那天天大晴天, 肯定就高兴了吧?不!如果老是晴天,老是出太阳,一旦发生干旱,对生活在底层的百姓来说也不亚于一冲就全没有的洪涝灾害带来的毁灭。 刮大风总没问题了吧,想太少的话,确实没什么问题,多想点,就会发现一阵风可能会把老百姓的房子吹倒,邢博恩写给她密信就有提过,今年夏天发生的一起台风,把整个县的房子都吹倒了一大片,满目疮痍。 自从来到这里她就住在皇宫,皇宫的大气奢华自不用说,去过的地方也就是繁都城内和城外郊区,城内的房屋修缮的整整齐齐,或高大,或占地较宽,大部分都是高门大户,就连商铺、民房也都是规规整整的,街道也全部是青石板铺的。 郊外的村落房子虽然看上去有大有小,有的砖瓦房,有的土培茅草房,但看上去都还干净整洁,也都很扎实,不向风一吹就能吹倒的那种。 她也就理所当然的认为这里的房子应该都是这个样子,可看了邢博恩递上来的密信后,她才想起当初扶贫的时候看到最破烂的房子,真的是大一点的风都能把房子吹倒,简直不能称作房子。 批阅这封密信的时候,她的心情从未有过的沉重,衣食住行是百姓的大事,更是这个小农经济为主体时代天大的事,很多人可能劳累一辈子都只能勉强活着,温饱都谈不上。 要是一个旁观者,她最多也就怜悯怜悯,可她不是,不仅不是,还是这个国家的皇帝,而百姓能否温饱和她息息相关,思虑良久她批了这么一段话:朕心甚痛,爱卿务必做好灾后重建工作,确保百姓有居住之所。 之后,她任然觉得不够,还特意给环海省的省首下了旨意,让他务必做好灾后重建工作。要不是邢博恩的密信,她差点就信了省首报上来的大事化小版本。 也是因为这件事,石思河第一次呈上来初拟的勋贵俸禄数量,一下子被她砍了三分之一,最后又被她砍了三分之一才算定了下来,即使这样,最低爵位的俸禄也比大部分官员高。 所以风太大的天气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好天气,至于下雪天就更让她担忧了,一来担心大雪压塌房屋造成百姓伤亡,二来冬天对老人和小孩来说都比较难过,很容易得病离世。 只下一夜或半天的雪,她还是喜欢的,可若是连下两天,她就要担心的辗转难眠了,生怕哪里出现了雪崩,这古代的交通条件,救援都是件难事。 “陛下,秋雨寒凉,注意凤体啊”站在边上的路关初看见陛下在殿外站了半天都没有要进去的意思不得不出言提醒道。 回过神的石忞边往里走边问道:“今天有那些大臣的牌子?”。 “有军密大臣、左都御史、户部尚书、钦天监、兵部…………,陛下是否现在翻牌子?”早就做好准备工作的路关初对答如流,自从跟了陛下,她就学会了提前做准备,凡是有个底,以免被问到,一问三不知。 第90章 翻牌子,不要多想,这个翻牌子翻的是大臣,若非皇帝特意交代要召见,一般大臣想见皇上都要呈上求见奏疏,皇帝准后拿给尚管局备案,第二天一早代表求见大臣官职的牌子就会送到文宣殿。 当天翻到就当天召见,三四天没被翻到也是有可能的,为了不影响改革进度,最近石忞都没有翻拍,而是会先问一下有哪些人求见,然后按照心里的轻重缓急进行召见。 “左都御史、六部和军密大臣先宣,其余的有时间再宣”石忞入殿后走到书桌前坐下,准备开始批阅密信和奏疏。“是,陛下”跟在后面的路关初麻溜的上前扯住袖子开始磨墨,以前这活都是喜夏或者凡秋干的,哪里轮得到她一个大总管干。 不过她干的很高兴就是了,因为喜夏总算是通过了今年八月的内试,也就一个月前的事,被任命为尚管局的一名正七品典吏。 想当年她考的时候,也不过才考乙等甲级,领了个正八品的领宫,一步一步才升到现在的位置,喜夏比她厉害,考了个甲等甲级,直接从正七品做起。 凡秋虽然逊色一些,才考了个乙等乙级,但好歹是考上了,任了文宣殿的正九品领长,共事这么多年,她年纪比她们大,自然替她们高兴。 陛下向太后进言,说科举考试不仅可以跨马游街,而且还可以回乡祭祖,不可谓不荣耀,内试也是选拔人才大大考,虽然由于内试的特殊性,做不到科举那样,但最起码也应该给考中的放个假回趟家吧。 太后觉得言之有理,就把这点加了进去,所以今年考中的内官根据离家远近,有半个月至两个月的回乡假,比他们那时候好太多了,凡秋家不远,按理最近应该快回来了。 有些时候还真是说不得,路关初才想完,殿外就响起了凡秋的声音:“微臣郭凡秋,恭请陛下圣安”,“进来吧”石忞放下了笔。 凡秋姓郭,喜夏姓艾,通过内试后就恢复了自己的姓氏,这次回家可谓是即风光又得意,虽然什么都不能说,但架不住心里高兴啊,而且家里人也是知道的。 其实郭凡秋半个时辰前就回来了,为了不殿前失仪,特意回自己的新住处沐浴更衣后才来拜见陛下的。 一般宫侍的时候她只能和别人睡大通铺,升为高级宫侍后也是两人一间,原本和她住一起的是雾冬,后来吉春和雾冬都走了,就变成了她和艾喜夏住一间。 这次两人都通过了内试,也都重新分配了职位和住处,变成了一人一间,总算是有了自己的私人地盘,也不用再忍受喜夏打呼噜。 石忞看到进来的郭凡秋面色红润、精神饱满,看来这个假休得不错,关心似的询问了几句,就找个借口把路关初支开了,不是她不信任路关初,而是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今晚二更的时候带她来凤德宫见我,下去吧”虽然没点名,但她知道郭凡秋能明白。 还沉侵在放假回来的喜悦中的郭凡秋第一时间并没有反应过来,思考了一会才想起这个“她”是谁,连忙领命离开。 虽然她考的没有喜夏好,职位也没有路总管高,但是她有她们都不知道的秘密,而且是陛下的秘密,就算霍出性命她也绝不会透漏出去。 郭凡秋走后,没多久路关初也回来了,石忞开始继续奋斗批阅奏疏和密信,一直忙到用午膳,饭后在殿外走了走,又小憩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开始召见大臣。 最先召见的是病了三四个月的左都御史呈亭,今天召见的都是朝廷重臣,也都是老熟人,她没有穿朝服,而是穿的常服,一般只有接见第一次见面的重臣和地方大员,她才会着朝服。 “臣呈亭,恭请陛下圣安”呈亭看上去神采奕奕,一点也不像一个病了三四个月的人,摸索着从袖子里拿出了奏疏,“臣幸不辱命,已将事情来龙去脉写在奏疏上,请陛下御览”。 知道什么该好奇什么不该好奇的路关初笑着脸把奏疏恭敬的递给了石忞。 “爱卿辛苦了,赐坐”石忞安排好呈亭以后才开始看奏疏,要不是习惯了隐忍,她脸上的表情随着的内容肯定比变脸还快。 呈亭确实没有生病,请病假在家休养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在请病假的第二天她就乔装改扮悄悄咪咪的出了繁都,带着陛下拨给她乔装成护卫的500外禁军,分批次直奔环海省秘密查办盐贪案。 虽然有邢博恩做内应,且有证据,可这路上一来一回就去了快两个月,到达环海后还遇到了台风,又耽搁了几天,加上明察暗访又花了几天,所以到现在才回来。 和石忞猜想的一样,没有据实报告台风造成损失的环海省省首,直接把她的旨意当个屁,不仅没有安抚灾民修建房屋,还联合商家哄抬物价,搞得整个环海省民不聊生,也就邢博恩治下的光海县按她的意思办事。 幸好呈亭去的时间刚刚好,物价被哄抬才半月不到的事,就被她扼杀在了摇篮里,否则官逼民反只是迟早的事。 奏疏上详细的写了环海省省首以及下属官员和临近沿海几省有大型盐场的属地官员如何把持盐场哄抬盐价,除此之外,他们还枉顾圣令,巧立名目增收苛捐杂税,冤假错案多不胜数。 这些官员所犯之罪和他们的胆大包天,再一次让她意识到政策再好,若不能落实到实处那都只是一纸空文,而她想要挽救的帝国迟早有一天就会像掉在水中捞不起的纸一样瞬间分崩离析。 第91章 “很好,非常好,明日早朝将此事当朝奏禀,朕自有定夺” 被气到的石忞怒极反笑,让在场的呈亭和路关初忍不住背脊发凉,看来又有人要倒霉了。 “是,陛下,臣告退”得到指示的呈亭行礼离开,心里却想着一会还是得再去看一看那些人才行。 当初陛下把这个任务秘密交给她的时候就特意交代罪魁祸首一定要押解回来,其余的从犯则全部按律直接量刑,该抄家杀头就抄家杀头,该流放就流放,绝不轻饶一个犯官。 涉案的几个省的省首和当地地主豪强、地头蛇和黑社会性质的帮派头目全被她抓回来了,分别关押,一路上都不安分,战时关押在军营她实在是不放心,准备全部转移关押到督察院的监狱里。? 第四十九章 在夜色和宫灯覆盖下的皇宫没有了白天的巍峨森严, 忠于职守巡逻的内禁军却也让人不敢以身试法,身着内官服饰的郭凡秋带着一位身着黑衣斗篷看不见面容的神秘人,一步一步朝凤德宫走去。 和往日时常忙到二更天不同, 今天才一更石忞就回了凤德宫, 而且也没有让人把奏疏什么的搬过去,路关初虽然很好奇,但没一会就走了, 因为陛下让她下去休息。 以她对陛下的了解,最好不要说不, 也不要问为什么, 她能怎么办?当然是按陛下的意思下去休息了。 宫侍来禀报的时候, 石忞正在写记事本, 最新的调动人事任命等她也会记下来, 现在已经有点趋于日记本的功能, 直到郭凡秋她们进来后,她才停笔把本子合上。 带着斗篷的黑衣人脱下了头上的帽子, 露出了一张苍白略显病态的脸,恭敬的上前行礼道:“老奴陈季元恭请陛下圣安”说完连咳了几声, 心里想的却是:武宗陛下, 您的在天之灵如果能看见, 一定很欣慰吧,小主子确实年轻了些,但是个好皇帝。 陈季元的相貌比石忞记忆中的样貌老了不少, 双眼无神, 脸色苍白,浓浓的黑眼圈,两人私下并不相熟, 陈季元会忠于她辅佐她,虽是皇祖母的安排,但这些年办事也都尽心尽力,态度也很恭敬,并无不妥,这会心里想的也和之前短暂见过几次一样,不是向皇祖母说她好话,就是表忠心。 她又怎忍心让这个一心想着皇祖母想着国家的老人家行礼,不仅免了她的礼,还让郭凡秋给她搬了把椅子,宫侍都被支出去了,殿里就她们三人,就算她自己想动手,郭凡秋也不会给她机会的。 她又让郭凡秋给陈季元填了杯茶,才用平常语气开口问道;“最近身体可好?暗言如何?”. 暗言是她授意陈季元主抓,郭凡秋从旁协助成立的暗处情报收集机构,参照这里的帮派结构组成,但又有不同,别的帮派是强者为尊,但暗言要求的是绝对服从,服从暗言首领言主和令牌。 早在登基之前,她就有暗中建立情报网的打算,可惜登基仓促又要平叛,所以直到天福二年才有时间规划暗言的组织架构、培训体系和规矩,年底才按她的要求招到了第一批人员,不足五十。 她从来不认为人多就好,反而觉得兵多不如兵精,所以招人的条件比较苛刻,多是生活困顿却能始终如一保持初心的人,或者品行不错的孤儿,无论是成年人,还是孩子,都必须经过暗言的内部培训并通过考核才能成为一名真正的暗言者。 培训时待遇一般,但通过考核后待遇就会有很大的提升,从此衣食无忧且薪酬丰厚,对应的也必须保密守口如瓶,一旦泄露暗言信息被发现,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追杀。 暗言的主业是打探情报,副业是杀手,对于敢出卖自家信息的人自是不会放过。 至于为什么副业是杀手?她也有自己的打算,世上并不是所有的事都非黑即白,所以这是她的一把刀,而不是别人花钱就可驱使的刀,故而只能是副业。 经过近两年的间歇性招人和不遗余力的培训,今年初总算是培养出了第一批,虽然才不到五十人,但半年不到,就已经将情报网从繁都这个大本营铺设到了附近几个省,按照规划,将在三年内完成全国铺设。 陈季元本身身怀武艺,她又全权安排她去办,虽然花了她不少钱,但陈季元付出的心血更多,不仅托关系找了朋友来当老师,还自己亲自教导。 所以陈季元当之无愧的成为了暗言第一任言主,直接听命于她,而从旁协助的郭凡秋成了四大护法之一,现在已是第二任言主。 郭凡秋放的这半月的假也并不是真的放假,她也没有回家,而是带着陛下给的密信去和陈季元进行交接,当初石忞之所以会向母后进言要这个假,大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这件事。 不是她这个主子薄情寡恩,而是陈季元因为近半年来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多次呈密信请辞,一开始陈季元没明说,她也不知道原因,自然是毫不犹豫的驳回,直到一个月前郭凡秋无意中发现,她秘密派御医去诊治才知道原因,又怎忍心继续挽留?! 早就被她拿来当下任言主培养的郭凡秋没有让她失望,不仅通过了暗言的考核,也通过了宫里的内试,所以交接得水到渠成,没有引起任何不满。 “身体尚好,让陛下挂心了,暗言的事,老奴已经尽数交给凡秋,还是让她来说吧”虽然略显疲惫,但陈季元精神却比以往都好。 第92章 作为一个从宫中全身而退的人,陈季元察言观色的本事绝对名列前茅,才移交给郭凡秋,她不可能不知道,却知趣的让郭凡秋来汇报,石忞懂,郭凡秋更懂。 为了不辜负像长辈一样时不时教导自己的陈季元,郭凡秋沉稳的把暗言的发展情况,目前进展和存在问题、下一步打算说了出来。 石忞很满意,早在有成立暗言想法的时候,她就有意在吉春她们四人中间培养一个来接陈季元的班,郭凡秋性子比较沉稳,且谨慎小心,又决定参加内考,很符合她的要求,她不介意给她一个平台。 所以邢博恩离开繁都后,她安排凡秋顶替,即是有意栽培也是提前做好铺垫,索性进展不错,郭凡秋也没有让她失望。 就算陛下不召见,陈季元也想向陛下告辞,虽然时日无多,但她也想趁着最后的这点时间去做一些自己喜欢且想做的事情。 石忞召见陈季元既是为了当面表彰她,也是为了奖赏她,可习惯了低调的陈季元什么都不想要,让她很为难,赏不是,不赏也不是,最后还是赏了些银钱和她自己的一副墨宝,特意盖了宝玺。 第二天中午陈季元就带着家人离开了繁都,当今陛下赏罚分明,她若是不带走家人,十有八九陛下会从其他方面补偿,而这不是她想看到的,不是她不为家人着想。 正是为家人着想,才会带他们离开,她的功劳抵的了一时,却抵不了一世,到时候她一旦不在,家里的人又养成了好逸恶劳的性子,那才是真正的祸端啊! 而且君王及以上勋贵已经陆续拖家带口迁入繁都,本来就贵人多的繁都,以后恐怕随便出点事都和那个勋贵士族有关系,实在不是他们这种平头老百姓能长期久留之地。 石忞没想到陈季元跑的比兔子还快,而且还把家人也一起带走了,让她想转个弯的补偿都没地方下手,但不代表她就此放弃,还是让凡秋稍微注意一下他们近况。 天福四年十月下旬,沿海盐案布告天下,震惊了整个华国,比起当年陛下登基的“慊杨”叛乱一案也不遑多让,沿海诸省官员与商人、地方豪强和黑社会相互勾结哄抬盐价、把持盐道,巧立名目增加赋税、欺压百姓、草菅人命,弄得沿海诸省百姓敢怒不敢言,国内盐价渐涨,百姓苦不堪言。 陛下明察秋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抓捕,让盐案首犯们还来不及反抗就进了大牢,并秘密的押解回繁都,直到布告天下,百姓才知道怎么回事。 看了这些人的种种恶行,不仅繁都百姓舆论几乎一边倒,就连知道陛下不喜欢贪官尤其是大贪官的官员们也都难得的一边倒,和他们有关系的立马断绝关系,没有关系更是要骂上两句,都耻与他们为伍。 近日繁都街头巷尾议论最多的就是盐案的事,只盼着陛下将这些罪大恶极之人早点斩首,让正义得到伸张,盐价恢复正常。 除了这件事以外,陛下还下旨将在天福五年初甄选皇商,参选的条件虽然不到十条,但内容却十分苛刻,所以也是百姓津津乐道之事。 这里并不歧视商人,所以商人地位尚可,连带着华国的商品经济也比古代的中国繁荣,但改变不了农耕小农经济为主的根本体制。 布告发布前一天的早朝,呈亭当朝奏报了此事,人证物证俱在,容不得他们抵赖,所以石忞还特意在承天殿过了过流程,没有偏袒,也没有恶意重罚,直接当殿按律宣判。 她怕大臣们像以往那样或多或少都会劝谏一下,再查一遍显然不可能,索性压根不给他们这个机会,盐案证据充分,带到殿上的也都是一心认罪求死的。 先是盐案,后是皇商,都是关系天下人的大事,风头一时五二,把皇帝选后的事都盖了过去,上心的还是上心,听听的也就暂时没再关注了。 步千雪就属于特别上心那种人,在时间节点前把自己的画像、资料交了上去,在朝官员中这样做的也不止她一个,而且有男有女。 虽说本朝皇帝历来都喜欢女的,但如果是以选皇后的方式来选后的话,就不会把男的排除在外,毕竟皇帝到现在都没喜欢过谁,谁知道她喜欢女的还是男的? 每天忙于国家大事的石忞根本没时间想选后的事,反正最后定夺权在她手上,她也不用担心皇奶奶和母后直接给她定下,最多也就是层层筛选留下一些让她选。 除了离繁都最远的边塞地区,其他地方今年征收赋税的工作已经大部分结束,不少省份负责赋税工作的官员这会基本上都在繁都与户部对账。 因为石忞这几年大力打击贪官、叛乱官员和打压土地兼并的勋贵、土豪,几乎把官场整的官不聊生,所以今年新测量的《丈量册》,比五年前上一次丈量的田亩面积多了不少,《户口册》上的人数也多了一些。 华国人口最高峰值是一亿三千多万,经历了八王之乱、武宗天灾、先帝时期米价疯长和“慊杨”叛乱等,人口一路从一亿三千多万跌到了一亿不到,现在有一亿一千多万,已经有了回升的趋势。 今年风调雨顺,即无洪涝亦无旱灾,各省赋税征收工作大部分都进行的很顺利,除了边塞地区较远之外,就是盐案被抓的了省首的几个省还没有完成。 虽然她已第一时间及时调派官员前往沿海各省任职,但因为路途较远,可能完成的时间比边塞地区还要晚,此事邢博恩功劳较大,直接连升两级。? 第93章 第五十章 连升两级的邢博恩成为了华右区都督府一名正六品武略将军, 已经从光海县赶到丹东上任半月有余,离开光海先县之前,她已经完成了县里的赋税征收工作, 并按规定上交到省府才离开。 因为新县令还没到, 离开以前,她对县里的公事也进行了妥善安排。知道她要离开,光海县的百姓携老扶幼前来相送, 有甚者竟然还带了不少海产品给她,她没有让百姓送, 也没有收他们的任何东西。 百姓对她的爱戴已经是她在光海县任职近三年来收到的最好的礼物。盐案破获后, 在左都御使呈亭的主持下, 被贪官污吏地主豪强们强行霸占的土地房屋都返还给了百姓, 查抄的房屋进行了拍卖, 土地也按市场价进行了发卖。 所得钱财也随被秘密押送的人员一起被运往了繁都, 她自己这几年获得的不义之财,她一个子也没敢动, 主动全部上交给了呈亭呈大人。 台风对沿海县份造成的损失较大,光海县首当其冲, 她其实更想拿这些钱救济百姓, 但考虑到种种之后, 还是没动,而是用了自己的俸禄。 让她没想到的是呈亭大人还没离开,陛下的圣旨就到了, 免了受台风灾害省县五成赋税, 并拨了救济资金,用于修建房屋和基础设施。 有了陛下的支持关心,又有了充足的资金, 再加上百姓积极,灾后重建工作进行得很顺利,灾后只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就完成了家园修缮和重建工作。 在这期间,邢博恩基本上每天早出晚归都在施工现场,还亲自下场动手,不怕苦不怕脏,在她的带领下,整个光海县的官吏们也都投入到了重建工作中。 虽然整个县衙上下也就八十人左右,而且多是不会木匠、泥瓦等技术活,实际带来的贡献可能并不大,但带来的意义和影响却是远大的,不仅更大程度的带动了百姓的积极性,也是官民一家亲的真实体现。 所以得知邢博恩要离开的时候,不少百姓都郁郁寡欢,即舍不得这个公正廉明的父母官,也忧愁下一任官员没有邢大人这么好。 邢博恩自己倒是不介意,无论在哪里为官都是为陛下尽忠,她都会尽自己最大努力去做好自己的份内工作,何况君令如山,她不得不离开。 在光海县待了近三年,前两年多虽是虚与蛇尾,但县内财政、教育等她也花了打量的精力,甚至连前任的案宗她都让人重新整理了一遍,发现有端倪或者错判的都记了下来,随着盐案告破,她也把这些冤假错案该平反的平反,该补偿的补偿,该抓的抓。 自从陛下将死刑定夺权收回去以后,各地方官已经很少会判死刑,尤其本来就是收了人家钱办事的,所以她平反的也多是被□□的。 想到当初离开光海县的情形,邢博恩感慨良多,县令虽然只是地方上的一个小官,但却是这个县的父母官,好与不好,对百姓的影响很大,所以在赶来丹东省府的华右区都督府任职的路上特意写了一封密信给陛下。 估计再过不久,就能呈于御前了。华右区都督府刚建成没多久,大都督、参谋长这些上司也还在来的路上,所以离得近来上任较快的邢博恩倒成了都督府目前官职最高的。 府衙新建,需要处理的工作有很多,最重要的莫过于训练第一批来报道的新兵,所以这半个月她基本上都是都督府和军营、家三点一线的跑。 她一开始以为这些新兵都是本地或者附近几省的,后来才知道大部分都是其他地方的,只有一小部分是附近几个省的,而征兵工作也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 首先由军密处决定征兵数额和范围,然后交由兵部执行,位于边境的都督府兵力会多一些,而其他的都督府兵力就会少一些,范围也都是和官员任职一样,出身南方,那就去北方任职,出身北方,就去南方任职。 像他们这种生于繁都长于繁都的则不在此列,南方北方都可以,可能军密处考虑到士兵若全是外地不熟悉本地也有弊端,所以会有一定附近省份兵员数额。 在都督府自己的办事处处理好日常事务以后,邢博恩看时辰还早就骑马去了军营,军营位于城外郊区,一去一来骑马的话也要大半个时辰。 初冬将至,打在脸上的风都比以往冷了几分,邢博恩倒是不觉得冷,不过跟着她的随从却是忍不住在心里抱怨自家大人太敬业。 军营是新建的,按照军密处和兵部的命令,分别在丹东省府井元城外的东、西修建东营和西营,一营五千人,整个华右区都督府兵力定员是一万兵力,目前已建成并使用的是东营,所以她现在去的是东营。 她赶到军营的时候,正好又有一批新兵来报道,接待安排自有人处理,所以她只是交代了几句就回了自己的办事处。 在这里的办事处比在都督府的办事处大,因为大都督这些以后都是常住都督府那边,像他们这种带兵将领和教务长则更多的是待在军营训练士兵。 所以她的重心更多的是放在军营,有以前行军打仗的经历,带兵对她来说并不难。 西营还没完全建好,来报道的新兵也她就安排先在东营安顿,目前已有三千多人,兵部也陆陆续续将武器、铠甲、军械等配备运送过来,一个营就是一个兵种机械齐全的作战单位,加上陛下十分重视军队建设,所以送来的兵器等质量也都很好。 第94章 其他地方都可以质量差一点,就是华右区都督府兵部不敢啊,盐案涉及官吏、地主豪强等颇多,唯独曾当过陛下侍读的邢博恩不仅没受波及,还连升两级,而她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还用说吗? 能在朝廷任职的人都不是傻子,加上密信制度,鬼知道如果他们不做到达标,邢博恩会在密信里跟陛下说什么?所以还是老老实实干好点,免得迟早有一天被抄家发配。 早在接到陛下给的秘密任务的时候,邢博恩就有了迟早有一天会被有些同僚敬而远之和有些同僚巴结的觉悟,进而言之的原因可能很多,但巴结她的无外乎都是想着走捷径。 她自己都是从小官做起,由此可见陛下并不偏袒,她又怎么敢让这些别有心思的人巴结自己! 近些年陛下实行的一些新政她都看在眼里,尤其是赋税、徭役和兵制的改变,若作为一名士族官员她的利益是被压缩了,但如果作为一名普通百姓,她却很高兴,因为陛下给了天下百姓一条活路。 忙完后,邢博恩就去了校场,校场上有训练的,也有懒懒散散到处闲逛的,一看到她来没训练的都一窝蜂的散了,回去拿兵器回来继续练。 之前遇到来报道的那批新兵也都分到了自己的衣服、武器和住处,现在正高兴的在住宿处议论军营环境条件都还不错,邢博恩听不见,要是听见就会忍不住科普一下了。 比起以前随时随地都是搭帐篷做军营,现在这个风景优美,地势隐蔽,且建的都是木瓦房,就连军营的大门也气派了很多,肯定不错啊! 走到校场边缘的时候,邢博恩竟然难得的看到一个新兵自己在练习打桩,很是欣赏,不想打扰,远远站着看了一会,就在她要走的时候,那个人却看向了这边。 她也看见了对方的脸,是个女生,而且算是个半熟人。 这里的军营里的兵都是有男有女,而且训练和吃饭都是在一个地方一起,只有住宿是分开的,军营里第一条铁令就是不准私相授受苟合,否则一旦发现就按律处置。 也不是什么死罪,只是进行杖责、责令离开军营并处以大额罚款,真的是大额,三年兵役所得的补贴加起来都不够,所以就算前两条不在乎,最后一条还是让他们不得不慎重考虑。 服完三年兵役以后,他们爱成亲爱称兄道弟还是义结姐妹都没人管,所以非要谈也最好不要被发现,不然等着他们的就是严惩。 “你怎么在这里?”虽然真的很好奇,但是问出去邢博恩就后悔了,能在这里的自然都是服兵役。 东鱼海是五天前到的军营,她一直都想见到邢大人,却没想到这会真的看到了,对方还和自己打招呼,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脸微红,“我服兵役就来到了这里,邢大人在这里任职吗?”。 微低着头拘谨站好的东鱼海没说的是,服兵役是不错,但来这里却是她自己要求的,不为别的,只为待在邢大人身边。 看到这样的东鱼海,邢博恩瞬间有种无力感,她之所以会那么惊讶东鱼海出现在这里,就是因为有点不想看到她,而且就算服兵役,按照征兵制度,东鱼海被分配到这里的机率基本上很低。 而这么低的概率都让她在这里遇到了东鱼海,真不知道是孽缘还是真的缘分?? 第五十一章 当初知道陛下要选后的时候, 邢博恩是觉得理所当然的,因为皇室子嗣稀少,陛下早点成婚也好早点让江山后继有人。 但如果搁在自己身上, 她却还没这方面的想法, 更多的想法是为陛下尽忠,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所以面对明显对自己有其他想法的东鱼海, 她自然就会避而远之。 她和东鱼海认识应该是注定的吧。半年前,光海县发生了一起命案, 死者就是东鱼海的父亲, 一个是地方父母官, 一个是受害者家属, 想不认识都难。 东家在光海县并不是名列前茅的大户人家, 但也略有家产, 家主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担心二儿子以后生活没有着落, 想把一半的家产分给二儿子,这是法律规定能给的最多, 结果还没定下来就被老大知道了。 东家的家业早就被老大当成了自己的私产, 哪里能忍受一下子被分出去一半, 便私下威胁老二敢要的话,他也让他拿不走,结果老二也不是软柿子, 两人吵了起来, 最后还动起了手,老大比老二高大,一拳打过去, 一个不小心老二倒地头磕到台阶死了。 老大也只是想威胁一下老二让他别那么贪心,一下子分走一半,结果却一不小心失手把老二打死了,半天没回过神,然后老大杀人的事就传遍了整个东府,本来就病弱的家主气的昏了过去。 幸好没一会就醒了过来,家主只有两个孩子,一个已经死了,若是报官另一个就算不死也是坐一辈子牢,他想压下来,可老二家这边的坚决不答应,东海鱼更是机智的让下人去报了官。 所以邢博恩带人到东府的时候,就看到大堂里分两帮像吵架一样,死者放在大堂上也没人管。这个案子并不难,经过现场勘查和询问取证后,当天晚上她就连夜升堂把案子审了。 老大并非故意谋杀,而是过失致死,她便按律判了终身□□,至于家产就不是她能管的了,但还是提点了一下时日无多的老家主让他尽快定下来。 后来听说没多久,东家老家主就走了,家产一分为二,两家本应是最亲的人,最后却成了仇人,也是从那之后,东鱼海就时不时出现在她面前。 第95章 一次或许真的是巧合,她也不会多想,可隔三差五就巧遇一次,恐怕天下没这么巧的事吧!而且后来还明目张胆借表达谢意让人送东西到县衙,虽然只是些吃食糕点,但弄的她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最后她还是收了,但不准以后再送,如果再送她也不会收,跟着她一起来上任的四个随从都看出了东鱼海的意图,她又怎么会看不出。 可她压根没有这个心思,一心扑在仕途上,又怎么会给予回应?倒不是东鱼海太丑,相反,无论是身高还是容貌在她见过的人中也算得上是不错。 本来以为离开光海县以后就彻底远离了东鱼海,不用再为此事烦恼,结果人算不如天算,东鱼海居然也来了这里。和她心不在焉的聊了两句后,邢博恩就走了。 看着邢博恩离开的背影,东鱼海高兴的露出了笑容,再没有了刚刚的拘谨。 祖父走后,两家就分了家,从此老死不相往来,家里有娘和大姐打理,她一个老二也不用做什么,开心就行,第一眼看到邢博恩的时候,她就觉得眼前一亮,后来看到她气定神闲的断案办公更是深深的迷恋上了。 才有了那些隔三差五的巧遇和送东西,可惜除了她第一次送的被收下以外,其他的真的像对方第一次说的那样都退了回来,她也不恼,反而觉得说到做到的邢大人更吸引她。 知道邢博恩要离开光海的时候她茶饭不思,无论娘和大姐问什么,她都闭口不言,就算她再难过,再茶饭不思,邢大人还是走了,她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思考了两天也难过了两天。 得出的结论是她真的很喜欢邢大人,她想在邢大人的身边,可娘和大姐一定不会答应,邢大人升任华右区都督府的武略将军,在光海县不是什么秘密,征兵令下来后,她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东家世代经商,虽然只分到一半的家产,但也够她们一家人一辈子吃喝不愁,所以家里需要服兵役的下人都是以钱代服兵役,她姐也是,她本来也是,但她准备自己去。 为了说服她娘和大姐,她使出了浑身解数,还夸下海口要以军功为官,难得看到成天不务正业的老二这么想当兵当官,再想到近几年也不会有战事,东母便答应让她去了。 也有想让她去吃苦,然后再服软回来的美好想法,东鱼海那管这些,只要答应让她去就成。 在来井元报道的路上她都是兴奋而期待的,可惜来了五天都没见到邢博恩,她也不敢打听,今天总算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她又怎么能不高兴。 回到租在井元城内的家里,邢博恩就开始像往常一样看书练功,压根没把东鱼海的事放在心里,别人的行动她管不了,管好自己的行为就行。 以前在光海县的时候直接住在县衙内,什么都配的有,她也不用操心,来了这里,因为她不是大都督,不能住在都督府,所以只能在外面租房子,不是买不起,而是说不定那天又调走了,所以大部分官员除了在老家置办产业以外,在外为官的时候多是租房子住。 像她这样的官员,在省府不算少数,毕竟一把手的高官就那么几个,其他的多是其他官职,不过像邢博恩这样只带四个随从的也绝对是少数。 也不是真的只有四个人,入住后就又招了两个厨师、两个下人和四个护卫,毕竟她带的四个随从太少了,而且要帮她做一些杂事,生活上的琐事其他人也能搞定,那就再招几个,没什么大不了的。 比起在光海县的时候,这里就清闲不少,她才有时间把荒废很久的武功重新练起来,以前当文官武功行不行没多大关系,现在又成了武将,让她有了紧迫感。 看到邢博恩练完剑,林本上前把干净的帕子递了过去,顺便把剑接了过来,“将军晚饭已备好,是否用饭?”。 不远处一个和林本身着一样服饰的人越走越近,邢博恩看了一眼,接过林本递上的茶水喝了大半杯,放下杯子,坐了下去。 “将军,繁都府中来信”有眼力劲的下人这才拿出袖子里的信件上前行礼道。 邢博恩直接拿了过来,大概检查了一下,确定没问题后才拆开看起来。 自从离家外出任官后,邢博恩就常常写信回家,有时候是她母亲回,有时候是她娘回,也有时候是妹妹刘菲回,一个月最少也会收到两封信,这个月因为调动,这封信已经是收到的第四封。 看完差点没把她吓一跳,贪玩好吃的妹妹刘菲居然留信离家出走了,说要来找她,虽然很高兴妹妹来找自己,可一想到她一个人就带了个书童又忍不住担心起来。 “林本,你带一个人去接二少主,务必要把她安全带回来”邢博恩一脸沉重的吩咐道。 “是,将军”虽然不知道信里写什么,但是作为跟了将军多年的书童和随从,林本知道将军有多宠爱二少主,告辞离开后就带了一个身手比较好的人沿途接刘菲去了。 对于刘菲这个妹妹,邢博恩自然是宠爱有加的,当初知道她家里家产被霸占还多有担心,后来知道陛下已让人秉公处理才放了心。这会又整出这样的幺蛾子。 石忞收到邢博恩密信的时候,已是天福四年十一月初,看了信的内容,也忍不住感慨一二,地方父母官的重要性她又何尝不知道,所以近今年新任地方父母官她都是慎重慎重再慎重,尤其是地方大员省首、大都督和督察史等职,她都是见过人确定可堪重任才委以重任。 第96章 但县令的话不仅人数众多,而且调动较频繁,能见她都会见一下,但不会可以千里召见,所以她也鞭长莫及,只能靠增设的督察府进行监督了。 借着盐案的由头,她顺便把地方上一些重复设置的府衙和没必要的官职全部撤销了,然后把撤销府衙的官员和撤销职位的官员进行了平调,才没有出现地方官员大规模空缺的现象。 登基三年多来,她杀的官员能数的过来,但被她革职抄家和发配的官员却是多不胜数,而且都是证据确凿,就算其他人想维护求情也都没用。 就算想攻击她这个皇帝嗜杀也没有理由,因为她杀的比起先帝阴晴不定想杀就杀而且杀了不少来说,真的算少了。 先帝虽然杀的多,提拔的也多,只要她高兴就算是个平民百姓,她想赏官就赏官,所以总体上人数并没有因此变少,她的话任官基本上很严谨,而且一次恩科和一次科举所招人数也被她压缩了一些。 进的少出的多,人数自然就下去了,最主要的是她做的让人无话可说,因为被她杀的或者被革职查办的没有一个是冤枉的,都是实打实的证据。 就算撤销了一些府衙和官职,但只要官员没犯错,就算撤销了也会进行平调,去其他府衙办公,这样打一棒子,又适时安抚官员,不仅让他们无话可说,还从心里敬畏她这个皇帝。 爱戴不爱戴石忞不太看重,只要这些大臣敬畏她怕她按她说的做就行,小勾当只要没人举报,她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前提是不能贪得无厌或者胆大包天。 十一月初的繁都已经步入冬天,虽然还不是最冷的时候,但宫殿内已经添上了炭盆,除了爱雪的动物,一般的动物一到冬天就怕冷,清影也不例外,大了一圈的它这会正在离石忞不远的一处炭盆边上蹲坐着打盹。 负责照顾它的宫侍每天要喂它吃四顿,一顿一大盆熟猪肉或者羊肉,一开始它还不肯吃熟的,被陛下骂了一顿才不情不愿的开始吃起来,喝的水也是和陛下她们一样的,睡的窝更是好上加好。 要是这名宫侍在现代待过,肯定忍不住在心里抱怨“这就是人不如宠物系列的真实写照啊”,可惜他不是,所以他是全心全意的好好照顾清影,生怕出岔子吃不了兜着走。 除了上朝这种比较正式的场合和出宫微服私访不方便以外,石忞一般都会把清影带着身边,不带不行啊,谁让她受不了清影那双无辜闪亮亮的大眼睛。 今天休沐,但她还是一早就起了,来文宣殿处理密信和奏疏,这些都是昨天晚上到了,她一般都会用早上处理完,然后去校场锻炼一下,今天也不例外。 一行人刚到校场,本来跟在一边很温顺的清影却突然一下子蹿了出去,石忞却像没看见一样,其他人也没什么反应,就连负责照顾它的宫侍也只是露出一脸无奈的样子,显然他们已经对清影这样的行为习以为常。 清影跑出去不是去找别的什么,就是去堵清幻,一顿嗤牙咧嘴,可惜个子太小,清幻直接对它视若无睹,气的清影顿时上蹿下跳。 自从知道这匹马叫清幻以后,清影就对它不待见,凭什么和它一个姓?凭什么分走主人的注意力?它不高兴,很不高兴,但又不能乱咬东西,就好在每次见到清幻的时候用嗤牙咧嘴来表示自己的不满了。 石忞压根没空搭理它,这么大的校场还围着的,随它们怎么闹腾,养清影的日子越久,她就越发现清影像个小孩子一样,不高兴就嗤牙咧嘴装凶残,高兴就要摸摸,也不知道是啥品种。 锻炼了一个多时辰后,她就回去洗漱换了衣服带着路关初和左旋微服出宫了。? 第五十二章 被初冬冷风笼罩的繁都, 热闹之势一点不减,来来往往的行人络绎不绝,装饰普通或者华贵的马车和轿子随处可见, 位于黄金地段的一家茶楼座无虚席, 堂中的说书者正讲的慷慨激昂。 就坐在离说书者不远处的石忞听得津津有味,也不知道这说书者在哪里听到的,居然把盐案说的有模有样的, 仿佛是他亲身经历过一样。 虽然这个说书者大部分说的都不对,但却把朝廷官员的形象树立的不错, 还多次朝皇宫方向拱手称赞她这个皇帝, 既然是这么正面的宣传, 她又怎么会阻拦。 整个大堂内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虽然人多, 但都很有默契的保持安静, 为了听见说书者的声音,他们没得选, 石忞也浅浅的观察了一下在座的听众。 有的是身着圆领长袍有功名在身的,有的是身着右衽的普通百姓, 也有身着书生服的学生, 甚至还有身着短打的苦力, 还有一个穿绫罗绸缎大摇大摆路过他们上楼去包间的勋贵。 这个茶楼她不是第一次来,自然知道能用楼上的包间非富即贵,而且数量有限, 去过一次她就没了兴趣, 比起在包间,她更喜欢在大堂看着百姓百态。 刚刚路过的那个勋贵,石忞不认识, 对方看样子也不认识她,想到今天的晚宴也就猜到一二了。 话说回来,茶楼听书作为华国上下十分流行的大众娱乐项目,还真是不负此名,谁都听的起,受众也广,怪不得对读书人来说说书者也是一份不错的工作。 茶楼虽然叫茶楼,但其实也是酒楼,早中晚提供餐饮服务,下午空档时间就成了听书喝茶的专属时间,一般是一个时辰左右,说什么全看说书者高兴,但一般会提前一天挂出牌子,所以也都是前天定好的。 第97章 她对盐案不太感兴趣,感兴趣的第二个要说的新兰省读书人闹事一事,这个案子一个星期才定的案,颜一诺不愧是能臣,去了新兰省后,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查出了事情始末。 确实和她想的一样,远非读书人闹事这么简单,而是有人在背后操纵,试图阻止新政实施,读书人不过是被他们怂恿和利用的傻白甜,就算如此她也不会轻饶。 幕后操纵者为新兰省的省首和祖居当地一名侯爵勋贵,全被颜一诺带回来了,她难得抽空见了一面就把他们革职抄家发配到西山了,至于那些闹事的读书人,颜一诺直接按照她的旨意进行了处罚,该革除功名的革除功名,该杖责的杖责,一点都不手软。 她还知道,这只是士族和勋贵们联合操纵阻止新政实施的一次试探,但他们没想到自己手段这么强硬,最后只得按准备的后路那样弃车保帅,而作为条件他们会安顿好被抓之人的家属并保证他们的性命。 怎么知道的?这得多亏了鸡肋般的读心术,让她在召见颜一诺询问案情的时候发现的。 颜一诺查出了这个最大的黑幕,却也寝食难安,犹豫再三后还是选择隐瞒下来,并与秘密前来接触的人达成协议,不是她怕与整个勋贵士族为敌,而是她不想让陛下伤心、为难。 陛下虽然手段强硬,杀伐果断,但并非嗜杀之人,如果呈报给陛下,知道天下大部分勋贵士族都反对她新政,她得多伤心!更为难的是这些反对的人是杀还是不杀? 如果杀,那整个华国反对的勋贵和士族肯定会拧成一股绳誓死一搏,就算最后陛下能平定,统治根基也出现了断层,苦难的更是天下百姓,国内烽烟四起,保不齐周围的藩属国还会衍生出狼子野心。 如果不杀,陛下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勋贵士族也知道她知道,那就相当于变相的与勋贵士族妥协,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 所以她与他们秘密达成协议,他们不再阻止新政实施,而她也绝不跟任何人提起,包括陛下。但因为心里有愧,颜一诺汇报完之后在心里把事又过了一遍,还在心里对陛下深深的表达了歉意。 这也是石忞知道后没有任何动作的根本原因,她知道新政实施肯定会受阻力,也做好了一切准备,但如果能以更小的代价让这些勋贵士族妥协,她也乐于当不知道。 颜一诺的顾虑大部分很对,小部分太小看她,别说大部分勋贵士族反对,就算全天下的勋贵士族反对她都不会伤心,而且也有法子让他们敢怒不言,谋不了反。 华国泱泱大国,沃野万里,人口过亿,最不差的就是人,只要她舍得,天下读书人、能人异士愿意当官当勋贵的人海了去了,她只要留出几年完成替换,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不过既然能更简单的达到目的,那她也乐得轻松,还能保住自己的名声,何乐不为,所以她不仅不办颜一诺,还升了她的官,任内阁大臣加封太子太保。 至于邢博恩、阳□□他们六个侍读,放到地方已经历练了三年,升得快的已经升了两级,升的慢的还在原地踏步,平台她已经给了他们,能不能发挥,能力如何就看他们自己了,她现在不会偏袒,以后也不会偏袒。 就像朝堂上一样,相互攻击倾轧她都不管,只要拿出证据她就严办,而且她决不允许出现拉帮结派的想象,哪怕之前历朝历代都有。 相比于随时有可能玩翻船的帝王平衡术,她更喜欢王者的霸道,所以她不会故意捧谁,去权衡谁,忠于她的始终会忠于她,不忠的敬畏她、怕她就行,谁要是敢拉帮结派,玩小圈子,一有苗头,她就会直接召见谈话。 警告了还不听,那不好意思了,要么革职要么贬职,贬到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看你怎么拉帮结派! 加上登基前的那场清洗,给她肃清朝廷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几乎不怎么费力,就达到了她想要的结果。 她打压贪官和拉帮结派的小团伙,大力提拔有能力、廉洁自律的官员就是给天下官员树立一种——只要不犯事就没事、只要肯干干得好就会得到重用的价值观。 现在还看不出效果,但十年后二十年后效果就明显了,只要她的后代不花样作死,即使再没能力,在她新政彻底贯彻落实后,也能当个守成之君。 才一个星期不到的时间,新兰省书生闹事就成了说书的材料,让她想不好奇都难啊。 说书者中间休息了一小会就开始声情并茂的说起了她好奇的新兰省书生闹事案,和盐案差不多,半真半假,而且对朝廷和官员多有褒奖之意。 听了一半她觉得没意思就离开了,一开始她有猜测这个说书者会不会是暗言的人,毕竟太为她这个皇帝和朝廷说话了,可出来后,再一想,如果在天子脚下他都敢大张旗鼓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贬斥皇帝和朝廷,那应该是个傻子才对,又怎么会成为说书者。 随行的路关初和左旋跟着出了茶楼也松了口气,大堂里那么多人,而且人多嘴杂,要是突然冒出个刺客什么的,她们惨了,即使那个刺客不一定能伤到陛下。 要是石忞知道她们的想法,肯定忍不住冷笑一下,刺客?如今勋贵和士族都妥协了,哪来的刺客? 看着时间还早,这里离东市也比较近,石忞又去东市逛了逛,问了不少东西的价格,米啊,面啊什么的,回去好记在记事本中,唯一不变的是任然啥都没买。 第98章 商家也不会认出来,因为她也不是闲的隔三差五就能微服出宫,而且每次问也只问一两家,再问到同一家基本上已经过了好几个月,每天都有那么客人的商家老板又怎么会记得她? 登基以来的休养生息政策效果很好的体现在了米价上,由她最开始登基时的每斗78文左右降到了现在的每斗46文,这是平均价,稻米质量好的价格会更高一些,质量低的相对也就更便宜些。 但还是有点贵,比起“四帝之治”时还差得远,也不是她心目中的米价,当然她也不会傻傻的认为全是休养生息的功劳,因为这里面也有赋税货币改革的原因。 地方的铸钱权随着新政实施全部被收回朝廷,由户部下属的铸钱办全权负责铸钱事宜,以前各地流通的钱币也被陆陆续续收回来重铸。 她从来没用过铜钱,就算铜钱和银子、金子的兑换数她也是从老师口中得知的,直到登基后户部按程序提出铸天福钱,她才知道铜钱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要重一些,设计也比较粗糙。 每个皇帝登基后就会铸造刻有自己年号的新钱币,包括皇宫中的一些瓷器和其他刻年号的东西,以前的钱币收赋税收上来后会重新铸造,没收上来的也可继续流通,但只限华朝的货币,前朝货币一律不得流通,瓷器和其他东西一部分会陪葬一部分会保存在库房中。 既然是惯例,而且也是维护皇权的一种形式,她没必要废除,便参照自己记忆中在现代看过的铜钱样式重新设计了一下,不再以重量决定价值,重量比以前的轻了一些,质量却比以前更好。 无论是样式、工艺水平还是色泽都比以前好,正面原本刻的五铢钱宝四字,被她改成了天福通宝,背面原本刻的天福某年,则被她改成了奉旨铸造。原本银子和金子只有五两、十两锭的,被她加了一两、二两锭,以免找钱太辛苦。 彻底改变了以往重量几株的货币单位,开启了货币的通宝时代,这一货币制度一直被后续沿用,直到封建时代结束后才停止。当然,这都是后话,石忞并不知道。 她一个理科生学机械的,对货币财经啊完全不感冒,要不是到这里学了多年历史,她还是彻底历史废,重新设计铜钱样式和重量,完全是一时兴起,她压根没想到会在货币史上留下一笔。 货币发行量、通货膨胀这些词汇她倒是知道,可你要问她有什么关系,不好意思,不知道!大概翻译成这里的话问了下户部尚书元直木,才知道个大概。不知道就问,脸面是什么?又不能当饭吃! 元直木也很用心的向她解释,最后她懂了,意思是因为铜钱、银子和金子本身就值钱,再加上国内矿产开采能力、技术有限,所以发行量也有限,完全不用担心流通的货币大范围贬值。 切身体会过现代通货膨胀的石忞这才放了心,钱要是不值钱了,对华国经济影响应该还是很大的,她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情。 元直木这个户部尚书是她一手提拔的,管钱财这块确实是把好手,也完全不在乎面子,没钱了在她面前哭得比谁都惨,除了最困难的时候,财务这块极少让她操心。 铸钱权既然已经收回朝廷,私自铸钱被发现就会以叛国罪论处,目前还没类似事件,如果有她不介意杀鸡给猴看。 相比于米价的明显降幅,盐价的降幅更大,盐案发生后不到一个月就降了一半,被故意藏着掖着的食盐趁着最后的空档期大量涌入市场,还真是典型的虚高。 在内阁大臣、元直木和江河畅等户部官员的建议下,盐铁资源将从天福五年开始禁止民间资本涉入,在生产和销售盐、铁的地方分别设立盐官和铁官,实行统一生产统一销售,利润归国库。并制定了与之配套完善的盐铁管理系统和经营系统。 虽然茶叶和绸缎也是利润较高的产品,而且颇受藩属国和其他国家的喜欢,但她不会纳入官营,因为盐铁纳入官营还算为国家和百姓着想,茶叶这些也纳入就真的是与民争利了,于社会发展和经济发展都是弊大于利。 明面上不纳入,不代表她不可以私下做啊,钱嘛,谁会嫌多呢,尤其是曾经穷的好强如她都不得不放下脸面向皇奶奶和母后要钱。 她肯定不能自己去做,不仅仅是因为身份,更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所以这个私下帮她挣钱的活就名正言顺的落到了第二任言主郭凡秋的身上。 郭凡秋能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上,好在动手之前还知道找这方面的能人问了一下,又自己好好琢磨了几天,总算拿出了一个挣钱的方案。 石忞看过都忍不住在心里感慨郭凡秋都比她有经济方面的天分,方案很简单,叫平准,就是在某种货物价格较低廉的时候大量购入,待到这种货物价格高昂时,再以低于市场价高于原成本价的价格抛售,不仅能稳定物价打击囤积居奇的商人,还能赚钱,真的是一举两得。 今年的赋税已经全部收上来,足足有四千多万两,其中田赋占了百分之八十,其他各种税才百分之二十不到,以繁都的市场之繁华,其他地方就算再差,其他各种税也不该只有这点钱,尤其是商税。 看来这些大商人们都不老实啊,偷税漏税估计已经是常态,别着急,早晚有一天她会让他们追悔莫及的! 再加上查抄官员所得,现在的国库是她当初登基的两倍还翻番,终于有了不差钱的感觉,可钱都是国库的,不是她的私房钱,之前她的钱大部分都捐给了国库,这一年里也赏赐了不少,现在她的私库总共也就剩二十四两金子,一千两银子,奇珍异宝能看不能动,就像收藏品。 第99章 最后她只留了四两金子保私库,其他的全都拿给郭凡秋去做生意了,郭凡秋做的方案很好,她没有理由不支持,要不是暗言还没有完成铺设打出名气,就光靠贩卖情报估计也能日进斗金,恩,她盼望着这一天早点到来。 夜幕还没降临,就有不少华丽的马车先后向皇宫驶去,今晚陛下设宴款待从各地迁徙到繁都定居的诸王,倒让晚上很久没这么热闹的大承门热闹起来。? 第五十三章 文昭殿内宫侍有条不紊的摆上果盘、糕点和酒水, 内禁军肃穆而立,来参加晚宴的人大部分都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宫廷宴席,显得有些拘谨, 每有人到殿外都有宫侍询问并带领他们到自己的位置上。 随着参加晚宴的诸王慢慢到齐, 文昭殿内也开始热闹起来,在活络气氛上,作为唯一在京的原上谷亲王现在的礼亲王起了很重要的作用。 诸王入繁都后都由礼部统一接待安排, 陛下重新赐下封号后也赏赐了他们各自在繁都的府邸,大部分是以前查抄大臣封存的府邸, 并进行了适当翻新修改, 现在已符合他们对应的爵位。 诸王原本在封地的府邸则改成官办学院, 发展教育, 所属田产、地产和其他产业则按市场价进行转卖折现, 折现的钱归诸王自己, 繁都赏赐的府邸价值远高于他们在地方的府邸,不再进行补偿。 当初下的圣旨, 除了改封号安排处置产业外,还明确规定诸王进繁都除家眷外, 最多只能带50人随行, 并将带的人的名字、职位报给吏部, 由吏部按规定给他们补齐所差王府属官、侍卫和奴仆。 华国的奴仆主要为敌国战俘及其后代和获罪官员、人员受牵连的家属及其后代,为奴仆五代后方可恢复平民籍,这是主要来源, 还有没钱卖身为奴的, 有短期、长期和终身。 虽然诸王在殿上都装作不认识,实际上私下都已经或明或暗的碰过面,除了距离最远最晚到的原渔北郡王现北郡王, 因为来的最晚,所以见过的有限。 但在礼亲王的带头下,诸王又明着再认识了一遍,就连家眷也都和左右相邻的其他家眷攀谈起来,好不热闹。 最先到的是太皇太后和太后,诸王、家眷也都安静下来各回各位,恭敬的行礼,之前的热闹顿时烟消云散,只剩下好奇和拘谨。 石忞作为压轴不得不最晚到,实际上她是和皇奶奶她们差不多前后脚到文昭殿的,但架不住皇奶奶她们让她晚点再出场,这种小事,她自然是依着她们的。 刚行完礼的诸王不得不再次行礼,好在陛下也没故意给他们下马威,没一会他们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石忞环视一圈,大概数了一下,17个王爵17个案桌,16对伴侣,一个单着,不多不少刚刚好,家眷只准带伴侣,所以大部分案桌都是按两人份准备。 按例,诸王入繁都安定好后,最迟不超过三天就要入宫面圣,所以这17个王爵她都见过,家眷倒是第一次见,大概瞟一眼也就没有再看。 “在座诸王祖辈要么是宗室出身,要么是有功于社稷,皆我大华帝国股肱、奠基之臣,却远居苦寒之地,朕于心不忍,故召尔等入繁都共享荣华富贵,卿等切勿多想”虽然该提点该敲打的之前私下召见就已经说过,但场面话还是得再说一下。 共享荣华富贵?确实是,她作为一个皇帝自然不会骗他们,但前提是要老实别犯事。让他们迁徙到繁都,更主要的是隔绝他们对原封地的控制和影响;其次是让他们待在天子脚下,方便监督控制和管理。 “皇上仁爱,臣等感激不尽,断不会有其他想法,老身虽老,但只要皇上需要,亦可为国鞠躬尽瘁”已经八十多的礼亲王老当益壮,说话掷地有声。 礼亲王石延不仅是在座诸王辈分最高的,也是年纪最大的,虽然之前被封为上谷亲王,但从来没去过封地,比起其他远道而来的诸王,已经算得上是东道主,她不表态,其他人也不敢开口啊。 比起石思河这个女儿,作为母亲的石延倒是比她优秀了不止一点半点,否则也不会任宗人令那么久,还颇受武宗、穆宗两位先帝喜爱。她会第一个表态,石忞一点也不奇怪。 “皇上仁爱体恤,臣感激涕零,但有差遣,无不全力以赴”第二个表态的是北郡王山麓,也是诸王中最年轻的唯一单身的,一个人坐一个案桌独一位。 北郡王是世袭爵位,山麓去年袭爵时才十九岁,是老北郡王的独子,虽是老来得子,但对孩子的教导却是及其严格,所以山麓虽然年轻,但却没有一般年轻人的轻浮气躁,一身威严华贵的郡王服饰更衬得他多了几丝贵气。 北郡王是靠军功累积封世袭爵位的,而且封地又的确在边境的苦寒之地,再加上老北郡王从小给他灌输的忠君爱国思想,已深入骨髓,说的话自然是肺腑之言。 石忞颇为满意,世袭王爵共六个,宗室三个,军功爵三个,其余的都是降爵,北郡王虽然年轻,但比起其他诸王的那些花花肠子,她看着都要顺眼很多。 其他诸王虽然对北郡王有点鄙视,但也不得不跟着他和礼亲王的步伐一一开始表态,第一句大多是重复两人的歌颂皇帝之词,后面的话也都照抄照搬。 唯一一个没有照搬照抄的是忠王石爽,五十多岁的一个大胖子,一笑起来眼睛都看不见了,有种油腻中年男人即视感,穿着王爵服饰都不像个王,算是石忞的长辈,但关系太太远了,为华高祖之妹的后代,开国时封的世袭九原王,现在的忠王。 第100章 嘴上说的比礼亲王和北郡王还好听,可心里想的却让她大为震惊,这家伙居然想搞事情,很好,非常好! 除了上面提到的这三位王以外,其他诸王的话,让听着的石忞和两宫太后觉得他们一点也不走心,张口就说,可就算心里不喜,她也不能拿这事责罚啊 又说了一些场面话、关心话,完成了晚宴开场,她才宣布开席,宫侍也已经将准备好的宫廷御食一一呈上完毕,众人酒过三巡吃的差不多之后,就开始观看教坊司献上的歌舞表演。 席间诸王在下面小声交谈,都不敢弄出太大的动作或大声喧哗,而且都很有默契的按序上前给皇帝敬酒,石忞喝的就是清水,自然来者不拒,第二天皇帝海量的事又一次传遍了整个繁都上层圈子。 这种传言已经不是第一次,石忞听说后也只是笑了笑没说话,两宫太后知道后虽然忧心也无可奈何,但还是让人提点了一下知道此事的御医和内官。 知道原委的御医和内官自是再三表忠心,就算给他们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说出去啊!万一陛下出事查到他们身上那就不是自己死那么简单了,灭一族都是轻的。 既然忠王要搞事情,石忞就给他个花样作死的机会,当晚散席后就召见了郭凡秋,让她私下派人盯着点,时机成熟后直接让人去宗人府报案。 虽然她把各级爵位乃至官员的人员配备等,除俸禄外的待遇都进行了缩减,但基数任然宏观,亲王府光有品级的属官都有10人,这还是缩减后的,没缩减时有22人,还不包括那些不入流的胥吏。 另外还可雇养侍卫、奴仆共500人,没缩减以前是800,虽然国库只需要养有品级的属官,但除了诸王自己带的50人以外,其他的都是由朝廷配备,算是对他们的补偿,再加上每年的俸禄5000两银子1800旦粮食,每一笔都不是小开支。 最低的爵位伯爵,也可参照副二品官员待遇雇养奴仆、侍卫共120人,还陪一名正九品侍卫长属官,加上每年的俸禄银钱和食物粮食,哪一样不得花钱? 而整个华朝有爵位者足足有七百多人,而且高低不等,对国库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笔大开支,既然有人要花样作死,她不成全一下咋减轻负担。 国库除了供养这些勋贵,还得供养天下官员和军队,这些都是每年的固定开支,加上工部那边时不时要修建水利工程或者修桥铺路,万一来个天灾,钱就像花流水一样,她就怕没钱,不怕钱发霉。 所以到现在她的陵寝都还没开始修,登基以来除了水利修桥铺路这种民生工程获得她批准修建以外,劳民伤财的大工程是一个都没批,为了节约宫中开支,都没去皇家园林山庄住过,春季狩猎这种原本隔一年就会搞一次的烧钱皇家活动也在她登基后,被她暂时取消了。 十一月下旬的某天下午,天下着毛毛细雨,时不时参杂着凛冽的冬风,人们一出门都会忍不住打哆嗦,正在烧有不少火盆的文宣殿逗弄清影的石忞只穿了三层,不仅不冷,和清影玩了会还有点热。 才三个月清影就大了一圈,如果说刚见到那会是只成年田园犬大,那现在就是成年的哈士奇萨摩耶,就是太黑了,还好不像猫狗那样脱毛掉毛,否则她绝对不会让清影触碰自己。 比较奇怪的是清影头上长了个包,四肢也比之前更粗了,爪子和狗抓一点也不像,倒像豺狼虎豹的利爪,而且它什么都吃,最爱吃的是猪肉,其次是羊肉,看到她吃什么,它就眼巴巴的在边上望着,意思是它也想吃,自从它来了以后剩菜剩饭就全进了它的口,就连她吃水果糕点什么的,这家伙都要尝一尝。 每天吃那么多才长了一圈,怎么想都有点亏了,真不知道这家家伙肚子怎么那么大,也不知道还要长到多大,反正现在应该还是在长的阶段。 路关初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陛下正握着清影的爪子看得出神,清影也不挣扎反抗,直接躺在地上随她看,上前行礼道:“陛下,太皇太后和太后让您去安仁宫一趟”。 石忞闻言放下清影的爪子又拿起了另一只爪子,漫不经心的问道:“可知是何事?”。 “据说是选后的事,很重要,让您务必过去一趟”路关初笑着的脸和说话的声音都显示出底气不足这个事实,矗立边上的宫侍都忍不住为她捏一把汗。 太皇太后和太后对选后的积极程度不仅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就连繁都的勋贵士族也都争先恐后的,生怕比别家慢了一步。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陛下对选后一事的冷淡,真的是冷淡到不像给她自己选后一样,从头到尾该做什么做什么,毫无半点主动积极,好在这事只有少数人知道,不然天下人知道后不知道会怎么惊讶。? 第五十四章 安仁宫大殿内整齐的站着两排宫侍, 一半人,手一份信息册子,一半人, 手里都提着一幅画像丹青, 有男有女,有上色的也有纯黑白丹青,让刚进殿的石忞看的眼花缭乱, 两宫太后正坐在主位上有说有笑,直到看见她进来才停下。 石忞上前行完礼后就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拿起宫侍刚刚奉上的热茶抿了一口, 外面又是风又是雨的, 还真是冷, 虽然已经猜到是什么事, 但只要皇奶奶和母后不提, 她也就乐于装不知道。 文昱和赵环相互看了一眼,赵环笑中带鼓励, 让原本很放松的文昱有点点紧张,双手交叠, “我和你皇奶奶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类型, 所以男的女的都选了一些, 你看看可有喜欢的?”。 第101章 “让皇奶奶和母后为儿臣选后一事劳心劳力,儿臣感激不尽,定会好好斟酌”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石忞闻言并不惊讶。 华国皇后产生的方式有两种, 一种是像她皇祖母和皇奶奶、双亲这样, 自由相识相恋,然后成亲,这种情况需要大量的时间, 而她们当太子的时间都很长,所以才有时间去谈恋爱。 太子时就已经成亲,太子登基后太子妃也就顺利升职为皇后。因为这里的人普遍寿命偏长,所以这种皇后产生方式是主流形势。还有一种就是选皇后,这种情况皇帝一般都是少年登基,比如石忞。 选皇后虽然不是皇后产生的主流方式,但在历朝都有一套完整的规则和体系,华朝自然也不例外,参选者必须符合一定的条件,经过层层筛选后选出六位与皇帝在皇家园林山庄同吃同住半年,半年后由皇帝决定皇后人选。 别多想,同住就是一起住在皇家园林山庄而已,并非住在一个房间。 这也是石忞半点不担心不着急,全权把选后事宜交给皇奶奶和母后的根本原因,因为无论她们怎么选,最后皇后人选的决定权都在她手上。 “男的都撤了”即使是现在她任然可以肯定自己喜欢的是女生,男的自然就直接出局了。 拿着男的画像丹青和信息册子的宫侍瞬间退了下去,参差不齐的两排又瞬间合拢,再次变成了整齐的两排,高坐主位的赵环和文昱关注着这边的一举一动,看到男的画像都退了下去心里松了口气。 华朝历任皇帝的皇后都是女的,不是华朝男的地位低,而是皇帝们喜欢的都是女的,要是到石忞这改了风格,不仅是她们,就是天下人也得怀疑一二。 之所以这里面会有男的,也是因为选后规则规定的,除非皇帝自己金口玉言,所以这个事她们也不能帮她决定。 好好斟酌,石忞并非说说而已,所以每一幅画像丹青她都有仔细的去观察,如果觉得还不错就会拿起信息册子查看画像之人的家世背景和大致性格喜好。 相貌或许在某些人看来很重要,但在她看来更重要的是三观、喜好和相处时的感觉,所以信息册子很重要,上面的信息远比画像来的真实可靠,不仅有她们的祖宗八代更有她们个人的详细信息。 以前信息册子个人信息只有画像主人的身高、体重、年龄和擅长的,她觉得太少,就加了个人喜好和提了几个简短问题。 觉得比较合适的她就会让宫侍出列,不知不觉就已经选了五个,最后还剩两个没看,倒数第二个还算可以,无意中瞟到最后一幅画像,竟觉得有点熟悉,拿过册子开始看起来。 首先跃入她眼中的竟是步千雪的名字,再看了几眼画像还真有七八分相似,习惯性的继续往下看,出乎意料的是比她理所当然认为的好得多。 再想到步千雪对自己的喜欢,鬼使神差之下竟然舍弃了倒数第二位,选了步千雪。或许是一时兴起,也或许因为对方喜欢自己且尚算熟悉。 已经坐不住的赵环和文昱早在石忞选出第二位时就过来亲自看了,看到她选了步千雪的时候略显惊讶,因为最后一位完全是被她们拿来凑人数的。 倒不是参选的人数太少,足足两千多参选者看得她们是眼花缭乱,奈何同一个类型相同条件的太多,既是官员又在繁都且相貌性格都不错,最重要是年龄也合她们眼的真的比较少。 不过,既然石忞选都选了,她们也不会说什么,但对应的,也压根不看好步千雪,毕竟前面五个人的条件都比步千雪好很多。 “既然已经选好了,那剩下的就交给我和你母后,你就只管等着来年入住皇家园林山庄好好挑选自己的皇后”赵环走到石忞面前握着她的手和蔼的说道,脸上洋溢的喜悦仿佛孙儿明天就要成亲一样。 “你皇奶奶说的对,到时候你就只管负责好好选,其他的不用担心,就算全部都不满意也没关系”文昱也在一旁高兴的附和道,生怕女儿有顾虑。 “儿臣知道了,皇奶奶、母后,既然没其他事,那儿臣就先回去处理国事了”看到皇奶奶和母后这么高兴,她也想多陪陪她们,可一会要召见大臣,她不得不暂时离开。 当初她同意选后即是无奈也是交换的条件,现在她却很高兴当初做了这个决定,因为皇奶奶和母后脸上洋溢的笑容再也不像以前那样苍白无力,她能感觉得到为选后而忙碌的她们,笑容是发自内心的。 “去吧,一会回来用晚膳,我们等你”赵环拍了拍石忞的手,才依依不舍的放下。 石忞再次行礼,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安仁宫,耳畔仿佛还飘荡着临走时母后叮嘱的“别光顾着国事,也要注意适当休息”,久久不散。 她又何尝不想休息,奈何国事太多太杂,下面每个人做的可能才一两件事,但全部汇总到她这里的时候就成了成十上百甚至上千件事,虽有大有小,但都不得不处理,现在想不操劳难啊! 今天最后召见的大臣是户部尚书元直木和户部主事江河畅,两人行完礼以后,元直木就开始汇报近期财政收支情况,今年财政收入虽然比以往都多,但今年她的动作也多,不仅修建了九区都督府和九区督察府,还组建了近二十万的军队。 这些都需要钱,再加上原本驻守边境的边防军和各地官员勋贵的俸禄,还有修改扩建诸王的王府、选后、皇宫开支、行宫的日常维护等,新的一年还没到,钱就已经花去了一半。 第102章 “我朝商业较前朝如何?”石忞 “比之前朝繁荣度翻倍,亦是前前朝的数倍”元直木据实回答。 “那为何商税等其他税只占了总赋税的百分之十不到?又为何总赋税只比前朝多了百分之五不到?”她虽然能大概猜到答案,但她更想听听专业人士的说法。 元直木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和江河畅交换了一下眼神,这个问题在税收工作完成后,他们就讨论过,虽然大部分能达成一致,但还是有一些分歧。 “臣个人认为可能有两点原因,一是勋贵士族刻意隐瞒田亩和财产;二是商人偷税漏税;江河畅则认为也有可能是《丈量册》存在误差”元直木思考了几秒后决定说出自己的观点和江河畅的观点。 他们想到的原因和她猜想的大致一样,“《丈量册》是由你们户部和吏部、督察院一起完成的,朕相信你们,即使有误差也不会太大”,换而言之就是这不是主要原因。 “陛下英明”能被陛下这么信任,元直木和江河畅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她历来信奉的用人条例之一就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用了他们,那她就不会贸然去怀疑他们,而且她也相信自己对他们,乃至其他官员的判断,如果从政绩、才具、体能、品行和居心这五方面来综合考虑都还选错人的话,那她也只有认栽了。 “既然《丈量册》不是主要原因,那就只能是前两点了,朕希望你们尽快拿出一个办法治一治这隐瞒偷税漏税之风”新增设的财产税都才多收这么点钱,这些勋贵士族和商人简直是在打她的脸,不治一治,他们都不知道谁是皇帝! “是陛下,臣等先行告退”元直木和江河畅行礼离开,被趴在地板上睡觉清影挡住了去路,明明刚刚进来的时候它还在陛下脚边,不得不绕开往外走。 谁不知道陛下对这只宠物黑狗的喜爱,听说大部分时间都带在身边,宠的跟什么似的,他们哪敢当着陛下的面踩清影这位大爷啊! “今天晚餐的肉免了”石忞全都看在眼里,觉得清影是在挑战自己的权威,克扣肉什么的一点也不手软。 本来趴着睡觉的清影闻言瞬间爬起来,跑到主人脚边转圈圈,昂着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主人,祈求之意十分明显,石忞觉得如果清影真的是狗的话,尾巴估计都已经摇断了。 “这事没得商量,去门口守半个时辰”即使再不忍心,她也不得如此。 因为她必须让清影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或许今天的挡路它只是无意为之,但如果她不加以严惩,下次就很有可能发展为骚扰,转来转去,到时候就算她不介意,皇奶奶和母后知道了也不会让她再养清影,所以她必须这样做。 看到元直木他们走了以后才进来的路关初和宫侍们正好遇到垂头丧气往外走的清影,都看了一眼,却没有人敢说话,宫侍们迅速的各归各位。 石忞召见大臣都是单独召见,包括路关初都不会留在身边,除非有事才会叫他们,不是她不相信他们,而是知道的太多对他们不好,尤其是还没有确定的事。 元直木和江河畅是今天最后召见的大臣,所以他们一走,路关初他们就都有序的回来了,也见多了陛下和清影的互动,更清晰的认识到清影是一只非常聪明的狗,听得懂人话,且只听陛下的。? 第五十五章 随着天福四年末朝廷官员的大考和考差结束, 天气也一天比一天冷起来,寒风打在身上,双手抱在胸前, 仿佛缩成了一团。 放衙回到家的步千雪坐在椅子上抱着暖炉又喝了一杯热茶才感觉好点, 坐在对面绣鞋底的姜丽停下了手里的活,“你祖母、爷爷和我商量了一下决定明天去贤良观祈福,你明天休沐正好与我们同去”。 年底去道观为来年祈福是华国人的习俗, 繁都的道观虽然不只有贤良观一个,但最有名气且是皇家道观的贤良观绝对是大部分人的首选, 步家乃士族之家, 姜丽首选考虑的自然也是贤良观。 本来闭着眼坐在主位上享受下人敲背捏腿服务的祖母见孙女半天没回复, 突然睁开了眼, “去贤良观祈福是我的意思, 你要是有事不用勉强”。 “是啊是啊, 公事为重,有我和你祖母、你娘祈福就可以了”坐在另一边主位上捧着本书看的爷爷也理所当然的认为她是有公事需要处理。 她只是发了一会呆而已, 怎么就变成有公事要处理了,步千雪有些哭笑不得, 耐心解释道:“无碍, 并无公事要处理, 明日我与你们同去”。 “如此甚好”祖母闻言非常满意。 看见祖母又闭上了眼一脸安逸的享受着敲背捏腿服务,她悄悄把人替换了下来,捧着本书装样子半天没翻页的爷爷看见睁大了眼睛, 倒是姜丽看见装没看见, 嘴角的幅度倒是特别明显。 一到冬天,无论是她祖母、爷爷,还是她娘都不太喜欢出门, 所以白天大部分时间都各自呆在房间,只有她快放衙的时候才会聚集到正房这里。 就像当初她母亲在朝为官一样,每天母亲快放衙时,家里的人都会聚集到前厅,母亲回来后就会一起聊会天,再用过晚饭后才各自回房,只有她忙于学业基本上只有吃饭的时候才到。 没当家以前她觉得这样的规矩实在是太形式太古板,当了家才知道这样做的意义比她想的更实际更有用,不仅可以增进家人之间的感情,还可以相互了解各自发生的事,所以即使她不管家,也知道家里最近发生了什么。 第103章 自从参选皇后的资料按程序呈上去以后,她就有些患得患失,以至于有时候自己发呆都不知道,心也没怎么放在大考上,全靠之前复习的应对大考,升迁希望不大,但留任应该没问题,倒是少了件烦心事。 转眼就到了第二天,天刚微亮,步府就已经灯火通明,下人们都已经起来在做出发前的最后准备,就连一贯休沐日都会久睡的步千雪也已经在半月的服侍下更完衣洗完漱。 即使多穿了两件,刚出东厢房的时候,她还是觉得有点点冷,正准备去正房和祖母他们用早饭,就有守门人来报说礼部来了人,不得不转道去了南房。 见了对方,她才知道对方只是个跑腿传话的衙役,今日会有旨意下达,让她别出门,这也是惯例,若是好意的圣旨传到地方衙门或官员家中,必会提前知会,以免圣旨到无人接旨之事发生,有损皇家尊颜。 知道是礼部来人的那一刻,她的心跳就快了起来,这会知道是要来下旨意,眉眼舒展,喜不自胜,高兴的打赏了衙役一百文钱,这在以前是绝无仅有的。 大考之事,即使考的最好,陛下也万万不会下圣旨到家里,而且是由礼部来知会,自从陛下成立内阁后,所有圣旨皆由内阁代陛下拟旨,但知会还是像以前那样谁负责谁知会,既是礼部,那十有八九就是选后之事了,她又怎么能不高兴、不激动! 可高兴完以后,她又开始犯难起来,祖母和爷爷并不知道此事,倘若知道后极力阻止与反对,她又该何去何从?而且她娘的态度也是极其反对,真的是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她在南房想了好久,直到祖母派人来催,都还没想出个两全其美之法,索性顺其自然了,不过心里也已经做好了最坏打算和下下之策。 她到正房的时候,早饭都已经上桌,还冒着热气,祖母、爷爷和娘也都已经准备妥当,脸上满是期待,就等着吃完早饭一起出门,准备好的话又咽了回去,直到饭后才微低着头弱弱的说道:“我看今天天色暗沉,要不下个休沐日我们再去吧”。 从头到尾她都不敢直视祖母、爷爷和娘,声音都比平常弱了几个点,要不是隔得近,祖母和爷爷都听不见。 听清她说的之后瞬间垮了脸,祖母平身最恨言而无信之人,马着脸说道:“若是这个理由,不必择日!”,意思是如果你一定要改日,那就拿出让我无话可说的理由来。 爷爷和姜丽也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等她拿出一个让大家都信服的理由,否则他们也会站在祖母那边。 对家人算是了解的步千雪自然知道他们的意思,犹豫再三才无奈的实话说道:“刚刚礼部来人说今日陛下有旨意下,让我们不要离府”,礼部来的人也没说下什么旨意,都是她自己猜的,这样说没毛病。 “既然是陛下有旨意,那就改日吧”这个理由让祖母无话可说,脸色也终于恢复到了之前的样子,还隐隐有喜悦之态。 能不高兴嘛,步家作为繁都世代士族,接到的圣旨却屈指可数,其中还有一道是被抄家,这种提前知会的都是好事,祈福那天都可以,择日甚好。 看到爷爷和娘的表情,不用说她也知道他们肯定和祖母想一块去了,最重要的是即使知道可能有误会,她也不能出言纠正。 知道陛下有旨意下,不仅步家的主子们高兴,下人们也激动啊,这种与有荣焉之事,他们当下人的一辈子能沾光亲自体会过一次已是无上荣光,再多也不嫌多。 按规矩置办好香案并沐浴更衣以示尊敬之后,她就和祖母、爷爷、娘在正房等圣旨到,这一等就等到了中午,早饭吃的早饿得也快,想吃午饭却又怕圣旨突然来了,只得饿着,吃点糕点充饥。 “来了,来了……,禀老家主、老主夫、主母和少主,传圣旨的人已经快到门口了”女门卫是一路边喊边跑进来的,说话都有些气喘。 “你看看清了?”步千雪生怕他们眼花看错了,忍不住确认道。 “准没错,打头的骑着马穿着官服,还有两队随行衙役,小的看的清清楚楚”女门卫怕少主不信说的有鼻子有眼,而且也都是她亲眼所见。 “那应该没错了,稳重点,去把他们迎进来”见不得她这么急躁的步千雪不得不重点提了一句。 “是,少主”被自家少主这么一说女门卫才意识到自己太急躁了,一改刚刚的形态,稳步离开。 虽然步府现在是步千雪当家,但是她母亲毕竟在世,只是不在家里,所以家里的下人任然都是称呼她为少主。 以前传旨都是谁负责谁传达,陛下改了之后就变成了由翰林院正七品官员专职传旨官,品级比传旨官低的需要出门迎接,品级高的则不用,她是正六品自然不用。 她带着祖母、爷爷、娘和下人们在院子内刚准备好,传旨官就捧着圣旨来了。 “督察院御史步千雪接旨”传旨官是个男的,身高一般身材也一般,脸有点夸,也不知道是被冷的还是因为休沐临时被派差事气的。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步府上下十六人一起行礼,声音比传旨官大了n倍,跟随传旨官一起来的衙役们也跪了一片。 “应天顺时,皇帝明命:督察院御史步千雪柔嘉淑顺,风姿雅悦,端庄淑睿,克令克柔,安贞叶吉,雍和粹纯。着即册封为皇后候选,天福五年二月入住皇家园林山庄伴驾半年,钦此!” 第104章 听完旨意的祖母和爷爷一脸懵逼,皇后候选他们都知道,可咋就到了他们家步千雪身上?姜丽的惊讶也不必两老少,因为她压根没想到步千雪会被选上! “谢主隆恩”在最前面的步千雪看不到后面祖母他们的表情,但也能猜到一二,更肯定他们不会这个时候发难,起身双手恭敬的接过圣旨放置在香案上。 念完旨意的传旨官脸色总算是好了很多,看到步千雪把圣旨安顿好之后,才上前皮笑肉不笑的恭喜,心里却是鄙视她放着大好的仕途不要,非要当什么皇后,脑子有病。 步千雪虽然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但能感受到他的恭喜言不由衷,也配合着聊了两句就借口送年迈的祖母和爷爷回房变相逐客了。 进督察院的日子越久,她就越明白其他衙门官员对他们是既怕又恨,即使笑着脸和他们说话,心里想的指不定大相径庭,所以对同朝官僚,她都是交谈交流不交心,甚至连礼尚往来都有自己的原则,不喜欢她嫉妒她的估计不少,多一个传旨官不多。? 第五十六章 “跪下”传旨官一行人一走, 祖母立马变了脸。 从来没见祖母发过这么大脾气的步千雪啪就跪下了,也不管院子里还有下人们都看着,就连本来想求情的姜丽也低下了头。 下人们虽然都在但是哪敢抬头乱看, 他们都怕她, 爷爷可不怕她,“你什么都不问就让千雪跪,我看你就是个老糊涂”说完上前要扶步千雪。 “你知道什么?哼!”祖母说完转身走到主位坐下, 虽然任在气头上,但是终究没有一下子驳了老伴的面子。本来在犹豫着要不要起的步千雪听到祖母话才顺势站起来和爷爷一起进了北屋。 看到他们都进去了, 姜丽才让院子里的下人们都散了, 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看到他们都走了才跟着进了屋, 还把门带上了。 进来就看到坐在主位的婆婆目不斜视的盯着低头站在左侧的步千雪, 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母亲,这件事, 我也有责任,要罚就连我也一起罚吧”。 本来低着头的步千雪诧异的抬起了头瞟了姜丽一眼, 她可没有忘记之前娘是怎么反对的, 这会子怎么变了调, 她有点不明白。 “好,很好!看样子就我和她爷爷不知道,嫌我们老了是吗?这么大的事都不和我们商量一下, 我看这个家是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了!”祖母说完就拉着老伴的手往外走, 幸得步千雪离得近及时拦了下来,“祖母、爷爷,孙儿并无此意, 还请听孙儿解释一二”。 “是啊,母亲、爹你们消消气,女媳也绝无此意,还请你们坐下好好听女媳解释”。 “她们都没有这个意思,咱们就看看她们怎么解释”爷爷说完就拉着祖母往回坐,祖母虽然垮着脸,但终是没有挣脱。 “说吧,要是说不出个一二三,不是你走,就是我走”气急的祖母沉着张脸,要是年轻的时候她早就提着棍子先把步千雪打一顿了。 天知道她把多少希望寄托在了步千雪身上,眼看着仕途无量,大好的前程等着,当高官那是迟早的事,结果这会成了皇后候选,这叫什么事嘛?! 要是她知道是当初步千雪离家出走时种下的因,她一定后悔没有第一时间去把她带回来,吃什么苦,体验人生什么的统统免了,都比去宫里好啊,虽然还不一定! “祖母,孙儿并非有意隐瞒,实乃此事并无把握,又因你最近身体不好,怕你忧心,所以打算确定后再告诉你们,谁知道成了这个样子”步千雪说的都是心里话,没说的是怕他们反对。 “母亲、爹,女媳是觉得选皇后历来都是千里挑一,甚者万里挑一都有,觉得她希望不大,所以也打算八字有一撇之后再告诉你们的,并非有意隐瞒。”姜丽虽然反对女儿参加选皇后,甚至说了不会帮女儿说话,但真到这时候还是会毫不犹豫的站在女儿这边。 祖母听了她们的话气虽然没消,但好受了一点点,选皇后确实是千里挑一,不确定性很大,可看步千雪说话时眼神有点闪烁,想来没说全,以她对孙儿的了解,肯定更怕她反对,哼! 不知道眼神已经出卖自己的步千雪忐忑不安的等着祖母发话。 “祖母不希望你为后,然圣旨已下,断无更改,但伴驾半年任大有可为,希望你好自为之”祖母说完袖子一甩就进了里屋。 步千雪张了张嘴终是没有说出口,“千雪,别听她的,若是喜欢就去努力,我和你娘会支持你”爷爷说完拍了拍步千雪的肩就也进里屋去了。 “谢谢爷爷!”步千雪看着爷爷走进去之后才和娘一起出了北屋,“谢谢娘!”虽然她不知道娘为什么改变了心意。 “你也别高兴得太早,虽然过了千里挑一,但这候选也是六个挑一,马虎不得,既是你自己选的,落选了还是得听我安排,你放心,钱不够,娘到时候借钱都帮你把亲给成了”走在前面的姜丽说完高兴的就像这所有的一切马上就要发生一样。 “多想娘提点,女儿一定会努力的”步千雪直接过滤后面那一段不想听的,都怪当初太冲动,好歹加一个期限啊,三十或者四十再成亲也好啊。 不行,她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她必须全力以赴,为自己喜欢的人,不成功则成仁! 送姜丽到西厢房后,步千雪又陪她聊了会才回了东厢房,祖母还生着气,今天去贤良观祈福的事看来是真的得延后了。 第105章 步千雪的爷爷进了屋里也垮了脸,坐在祖母对面不高兴的说道:“孙女感情的事,那是她自己的私事,你凭什么管她?”。 “我怎么就不能管了,我是她祖母!” “祖母又怎样,当年我祖父还反对我和你成亲呢!后来我还不是进步府,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这样不是逼着孙女站在你对立面吗?啊!你想当个招人恨的,我还不想呢” 老伴的话让祖母醍醐灌顶,但就算心里觉得老伴说的对,她也不会表示什么,索性眼不见为净上床睡觉去了,知道她好面子的爷爷无奈的叹了口气。 天福五年元月,元宵节刚过没几天,繁都的百姓就看到了一场盛大的皇帝出巡,所有人都知道名义上叫出巡,实际上和搬家没什么区别,出巡的地方正是有华国第二都城之称的渡河,也是皇家园林山庄之所在。 长长的皇家仪仗队走在宽直的官道上,一眼望不到头,最前面的是先头仪仗队,开道的是内禁军两队骑兵及6行禁军队组成的清游队,紧随其后的几辆车,依次分别乘坐都城地方官和朝廷官员,然后是内禁军手持的12面凤旗,分作两排。 凤旗后则是专用车队,其中包括指南车、记里鼓车、白鹭车、鸾旗车、辟恶车、皮轩车等。每辆车均由4匹马牵引,有驾士14人、匠人1名。 然后是接引驾仪仗队,主要以乐、仗为主,陪同皇帝出行的文武官员也在其中。引驾仪仗的前导是由12排分别手执横刀、弓箭,相隔排列的骑兵组成的卫队。 尾随其后的是一支庞大的鼓吹乐队,乐队前有两名鼓吹令负责指挥演奏。乐队的乐器以各种鼓为主,主要有鼓、大鼓、铙鼓、节鼓、小鼓、羽葆鼓等,还有吹奏乐器笛、箫、笳、长鸣和中鸣、大横吹等以及金钲等打击乐器,整支乐队由500余人组成。 乐队之后则是由各种幡、幢、旌旗等组成的旗阵。一些随行的官员及皇帝的御马也夹杂在旗阵中。旗阵之后,又有分列于左右的朱雀旗和白虎旗。两面旗帜的后面则为随行的朝廷官员队伍,还穿插和夹杂着手持兵器的骑兵和禁军。 接引驾仪仗队之后才是皇帝的车驾玉辂,也是整支仪仗队的核心,因此警卫极其森严。玉辂由太仆御承驾驭,前后有41位驾士簇拥,两侧则由内禁军大统领和外禁军副军长护驾。 但因为玉辂乘坐体验实在太差,华朝历代皇帝都只是在重大场合才乘坐一下意思意思,石忞自然也不例外,出了繁都就换乘了玉辇,紧随玉辂其后,护驾的将领自然也在玉辇两侧。 玉辇由36名宫侍抬,无论是舒适程度还是宽敞度和平稳都比玉辂强很多,有一名内官指挥协调,两边有骑兵和禁军护卫。 紧随玉辇的是内、外禁军的部分高级将领和内官。在这些护驾官员的外围则布列着多队禁军的骑兵和步卒,皆配备有弓、箭、刀等兵器,随时准备应付突发的情况,每队禁军的数量不等,但都在20人以上,并有1名军将率领。跟在禁军后面的是由孔雀扇、小团扇、方扇、黄麾、绛麾、玄武幢等组成的仪仗。 皇帝的车驾后面还有一支后部鼓吹乐队,乐队配置的乐器与玉辂前的鼓吹乐队差不多,只是规模相对较小,有乐工近100人。紧随后部鼓吹之后的是皇帝专用的各种车驾,其中包括方辇、小辇、腰辇、金辂、象辂、革辂、五副辂、耕根车、安车、四望车、羊车、属车、黄钺车、豹尾车等。 左、右两侧将领各率200名兵士,分作4行横排,分别持大戟、刀盾、弓箭及弩,尾随豹尾车,作为掩后。每辆车均由马匹牵引,并有数量不等的驾士随从。在这支车驾队伍中,还有一些朝廷官署的官员骑马随车而行。 走在仪仗最后的是后卫部队,前面是由两位将军率领的外禁军步甲队,共48队,分作前后两个方阵,每队30人,以一面旗帜为前导。士兵均头戴头盔,身着铠甲,手持弓或刀、盾,中间为左、右麾仗,分为12行,每行10人,分别手持弓、刀、戟、盾及孔雀氅、鹅毛氅、鸡毛氅等。麾仗后为殳仗,共有500兵士,手持殳等古代仪卫兵器。 最后则为外禁军24队骑兵和12支旗队组成的旗阵。每支旗队所举的旗上绘有同一种传说中的神怪,如辟邪、玉马、黄龙、麒麟、龙马、青龙、玄武、金牛等。旗阵后,是由步甲兵组成的麾仗,并有骑兵护卫。 此次出巡渡河皇家园林山庄的目的并非赏玩,而是选后,所以太皇太后和太后都没有随行,整个队伍总人数大约在5000人以上。 石忞也很希望皇奶奶和母后能一起随行,并且亲自询问过,想让她们一同前往,可让她没想到的是,皇奶奶和母后都以天气未暖怕寒冷为由不肯离开繁都,她还能说什么? 皇奶奶她们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她知道真实原因根本就不是这个,而是为了让她更好的选后,所以即使她把日子改晚了,皇奶奶她们也会找其他的借口,何况圣旨已下,断无更改。 虽然玉辇与一间小房间无疑,而且茶几书架等一应俱全,但坐了七天哪怕是最高级的轿子,也是会烦闷的,把书一放,瞬间没了看书的心情,“还要多久方到?”。之前和祖母、石暄来也没觉得这么远啊。 随侍左右的路关初已是昏昏欲睡闻言瞬间清醒过来,行礼回道:“陛下,左大统领曾言最迟今日黄昏可抵渡河皇家园林山庄”。 第106章 不久前才刚用了午膳,看来还有一段时间,昨日在行宫批阅奏疏批的太晚,倒是有些困了,“朕要午睡,无事不得打扰”。 “是,陛下”路关初麻溜的让候在御辇门边的两个宫侍来把茶几、糕点等收拾好,自己则把可以抽拉的床铺好,幸好被褥中放有暖炉,现在的温度刚刚好。 在路关初的服侍下,没一会她就睡在了暖暖的床上,看到陛下闭上眼睛,路关初和两个宫侍才退回到各自的位置上。? 第五十七章 渡河皇家园林山庄位于代河省西南方, 比邻繁都所在的永安省,地势复杂,有山地、湖泊、平原和河流, 地势西高东低, 水流皆自西向东。 华太宗东巡时,路过此地,对其独特的地形、风景和气候十分钟爱, 逐在此修建行宫,自己担任总设计师, 建筑风格继承了皇宫的巍峨大气, 且都是依山傍水而建, 仿佛浑然天成。 虽未建成就被颇为喜爱此地的华太宗命名为皇家园林山庄, 整个山庄总体面积约400万平方米, 经历华太宗、仁宗和高宗三代, 耗时79年建成。 皇家园林山庄由宫殿区、湖泊区、平原区、山峦区四大部分组成。宫殿区位于湖泊北岸,南江支流渡明河西岸, 地形平坦,是皇帝处理朝政、举行庆典和生活起居的地方, 由静心宫、东乐宫和西宁宫三宫组建而成。 湖泊区在宫殿区的南面, 湖泊区有5个小岛屿, 将湖面分割成大小不同的区域,层次分明,洲岛错落, 碧波荡漾, 富有江南鱼米之乡的特色,小岛屿上皆建有宫殿。 平原区在宫殿区北面,西山脉的山麓脚下, 地势开阔,有环平宫、万盛园和皇田,万盛园碧草茵茵,林木茂盛,茫茫平原风光,皇田千亩,每到秋季黄灿灿一片。 山峦区在皇家园林山庄的西部和东部,面积约占全园的五分之三,这里山峦起伏,沟壑纵横,众多楼堂殿阁点缀其间,最高山为西伯山,建有顶望塔,可俯瞰整个皇家园林山庄。 整个皇家园林山庄东南多水,西北多山,是华国自然地貌的缩影。平原区北部绿草如茵,一派草原风光;东部古木参天,具有莽莽森林景象。 在皇家园林山庄东面的山麓,分布着宏伟壮观的建筑群,即六国宫,其名称分别以华朝六个藩属国国名命名,以华朝式宫殿建筑为基调,吸收了六国民族建筑艺术特征,也是六国来朝拜时的住所之一。 湖泊区西面与西部山峦区之间地势平坦,山脚处有一眼天然温泉,故而特意在此修建了中正宫,冬天即可泡温泉也可做暖阁。 自从皇家园林山庄建成后,华朝历代皇帝大部分都会来此小住,少则月余,多则半年,而且多是携带家属、百官一起前来,久而久之,渡明河东岸和六国宫之间的荒芜之地,一座名叫渡河的城市拔地而起,故而有华朝第二政治中心之称。 现在的渡河城已经十分热闹繁华,今天是天福皇帝登基后第一次来皇家园林山庄小住的大日子,自去年年底得到旨意后,皇家园林山庄的内官、宫侍和渡河官员就已经开始准备迎接事宜。 除了今天这个大日子以外,近大半个月来陆陆续续到来的六位皇后候选主子,他们也都是按规矩迎接并按旨意将她们安排到各自的住处,幸好一个月前太后从皇宫调来了一百宫侍,要不然光靠他们留守在这里的一百宫侍,完全不够用。 已经在金正门外等候迎接皇帝大半天的皇后候选、内官、武官和代河省上下官员,加上宫侍和禁军,浩浩荡荡几百人,站在河边吹了半天的寒风,不是脸色发白就是心不在焉。 在场官职最高的代河省省首几乎每隔半个时辰就让人去打探一下,半个时辰前,前去打探的人就来报说最多半时辰就到,可直到这会都还没有看到人影,连忙叫了个人再去打探,生怕出了什么事。 半月前他就让人把沿途道路进行了修整和排查,每天还让人在周围隐秘巡逻,因为不会出什么事吧! 站在皇后候选队伍中的步千雪一点都不显眼,一双眼睛饱含期待,明亮的看着前方,她是前天才到的,繁都离渡河近,她也不怕赶不上,或者路上耽搁,所以差不多是掐着点出门的。 当初接到圣旨后,她第一时间就按程序跟领导汇报了情况,得到领导同意后又去吏部办理了停职,想到之后半年都不在家,她就珍惜每一刻在家的时间,除了办公,若非必要,轻易不会出门。 步千雪藏在袖子里的手已经冷到快没知觉,心里却是从未有过的狂热,她想见她,很想,很想。 想到临行前祖母叮嘱让她别选上,被爷爷骂的样子,她就想笑,虽然不知道未来如何,但她不会轻易放弃,自己喜欢的,拼尽全力也要试一试。 另一边,石忞是被清影的叫声吵醒的,连忙传令让左旋派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真的是睡个觉都不得安宁!队伍也因此停了下来。 此次前往皇家园林山庄至少要住半年,她就把清幻和清影都带上了,清幻作为御马随队伍前行,可已经大变样的清影却野性难驯,老喜欢往林子里钻,她便索性让它自己玩耍,只要晚上回来就行。 路关初和宫侍们一边给她给更衣,一边迅速恢复玉辇内的布置,因为一会就要到皇家园林山庄,所以这次她并没有穿便服,而是穿的朝服。 第107章 清影通人性且十分聪慧,从未像今天这样叫得此起彼伏,她有些担心。 就在玉辇左侧的左旋接到命令后立马带了一队人前往查探,循着清影的声音,大概走了半炷香的时间,就看到清影正围着一个受伤昏迷的女孩打转转,看到他们来了之后方才停下来。 左旋看女孩的伤势是刀伤,便让人把周围都查探了一下,什么都没发现,才让人抬着女孩回去复命。他们一走,清影也走了,一溜烟跑到了他们的前面好远。 看着清影远去的背影,左旋叹了口气,不仅她看走眼了,全天下的人都看走眼了,清影根本就不是狗,而是有神兽之称的獬豸。 忍不住感叹神兽就是神兽选主子都知道选全天下最尊贵人,要选了其他人,指不定得被它吃穷,每天都要吃肉,还要好肉,真不是一般人能养的! 清影四腿跑得快,一溜烟没了影,没一会就出现在了玉辇边上,十分熟练的跳了上去,直接钻进了玉辇,宫侍看到不仅不阻拦,还给它开了门。 捧着本书思绪却飘远了的石忞直到清影进来才回过神,瞬间眯起了眼,凶神恶煞的盯着它看,被它这一耽搁,又得晚好久才能到皇家园林山庄了。 本来走的欢实清影感受到主人凶狠的眼光,瞬间四脚着地慢慢的匍匐着往主人身边挪动。又来这招,石忞告诫自己不能再心软了,哪怕它是神兽也不行! “你就没点自知之明?都这么大只了,还以为是小时候?离朕远点,要是你干了坏事,这次就不是扣口粮那么简单了”石忞的口气从未有过的严肃,吓得清影立马挪了挪身子,一双黝黑的大眼睛里全是委屈。 看到清影那委屈的样子,她理都懒得理,那么大一坨,还真以为自己是只狗啊?!真的是说都懒得说了,因为她已经记不清说过多次了,奈何这货就像活在自己的世界一样,懂装不懂。 慢一些的左旋也终于回来了,在玉辇窗边行礼道:“启禀陛下,我们到的时候,就看到清影守着一名受伤女孩,周围并无异常,便把人抬回来了”。 “好好医治,醒后带来见朕,队伍继续前行”让石忞意外的是清影这次居然做了件好事,真的是挺难得的。 “是,陛下”左旋领命后便让人把受伤的女孩送去随行院使所在的马车进行医治,队伍终于又再次继续前行。 “过来”石忞终于舍得把没看过的书放下了,一边含笑看着清影,一边招手示意它过来。 在自己位置上当透明人的路关初和宫侍们早已见怪不怪,习以为常,以前清影还被误认为是狗的时候,他们心里还会忍不住感慨两句人不如狗,如今人家都是神兽了,他们还能说啥。 感受到主人召唤的清影立马不委屈了,高兴的扑过去要摸摸蹭蹭,但因为被说了太多次,它也不敢真的全身扑过去。 本来天黑前就能到渡河的,被清影这么一弄,天黑前能不能到都还是个问题,要是骑马或者坐马车,轻车简从,哪里用得了这么多天,皇帝还真不是那么容易当的。 她还想进渡河城的时候改乘坐玉辂,可到的时候天色都已经黄昏,坐玉辂已经完全没有任何意义,便索性坐着玉辇进了城,过了渡明桥。 过了渡明桥就是一个大广场,也是金正门外,此时已是灯火通明,在火把的照耀下,每个人的脸透着红光,大半天的等待,大部分人的脚都已经冷的没有知觉。 “皇上驾到”路关初下了玉辇高声一喊,在场众人全都行礼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可等了好一会都没听到有人从玉辇下来的声音。 石忞压根没打算下来,只让宫侍开了门,略抬高声音道:“众卿免礼,明日设宴中正宫,今儿就散了吧”几日舟车劳顿,她自己也想休息一下。 她也知道迎驾的这些人都等了大半天,所以让散场,也是体谅他们,让他们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别让人迎驾?她倒是想,可出巡这阵仗,不仅沿途有规定,就连接驾都有规定,除非她把这些全都废了,不然就只有轻车简从、微服私访才不用接驾,下次可以考虑一下。 “是,陛下”各回各家各自休息正合大部分人的意,除了特别想面圣以图陛下欢心的。 玉辇略过众人进入了金正门,又过了贵德门,好一会总算到了皇帝住处静心宫,步千雪她们也都各坐了轿子紧随其后,只不过去是西宁宫。 陛下已入行宫,迎驾的大臣、宫侍和禁军也都迅速的各归各位,该回家休息回家休息,该值守值守,该干活干活,跟随而来的大臣等也都各按安排去了自己该去地方,干自己该干的活。 独自一人用过晚膳后,石忞又去中正宫的南温殿泡了半个时辰的温泉,回到静心宫后奏疏、密信都没批就休息了,临睡前才想起好像忘记叫步千雪她们一起用晚膳了。? 第五十八章 虽然皇帝在皇家园林山庄小住不用上早朝, 但早上辰时还是要在静心宫正殿进行听政,加上历年来的规律作息,第二天同样卯时刚过没多久石忞就醒了。 洗漱完毕的她一边配合这宫侍们更衣, 一边问道:“昨天救的那个孩子醒了吗?”, 路关初手上动作不停,“还没醒,听说伤的挺重的”。 “让吕院使好好治疗”也不知道是谁下的死手, 连个孩子都不放过,“传令下去, 朕即已到, 伴驾就从今日算起”, 半年啊, 也不知道祖宗们怎么想的, 定下这个伴驾期限。 第108章 “是, 陛下”路关初麻溜的把腰带系好,再挂上陛下穿便服时喜欢佩戴的佩饰玉坠、香囊和荷包。 香囊和荷包皇奶奶和母后各给她做了一个, 香囊里装的也都是对身体有益处的中草药,荷包里一般装五两银子防身, 只要穿便服她都会戴上, 包括微服出巡也不例外, 玉坠多是凤凰图案,故而一般只在宫中戴。 华朝上下无论男女老少都有戴腰间佩饰的习惯,除了象征身份地位的一些佩饰不能僭越乱佩戴以外, 其他都可以戴, 只要你喜欢。 一日之计在于晨,她深以为然,故而每日起床后都会自学半个时辰, 祖宗遗训是必学科目,除了先帝驾崩仓促没留下只言片语之外,其余的先祖少则几句,多则上百字,多是她们当了一生皇帝所感所悟,让她受益良多。 自选科目则由她自己喜欢,有时候是札记、传记,有时候是野史、诗词,尤其是近期流行于文人士族间的诗词和读物,她尤其偏爱。 自学完以后方才用早膳,自从她改革宫内用度后,早膳就从原来的满满两大桌膳食缩减成了十八道,且多偏素食,最贵的也就数燕窝做的粥品或汤品。 用完早膳后,她便踩着点前往正殿,静心宫的正殿就像缩小版的承天殿,她到的时候,内阁3人,军密处3人,六部尚书,其余各部门一把手、武将都已按部就班站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她过来,整个朝廷班子自然也跟着过来了,除了必要的低阶官员留守繁都各衙门以外,胥吏也大多一起跟了过来,就连内、外禁军也分批过来了三分之一,因为现在这班朝廷官员大多是她后来提拔的,所以大多都没有在此置办得有府邸,幸好建在渡河城内的驿馆够大,容纳得下所有官员。 这里不仅驿馆是按大规格建的,金正门和贵德门之间也类似一个缩小版中景,建有各衙门办事处,若无召见和听政,大臣们就在此办公。 以前在此置办得有府邸官员也大多随着获罪抄家一起查封了,除了繁都的府邸留存不动以便封赏有功之臣以外,其余各地,包括渡河的府邸都被拍卖折成了现银充裕国库。 看到陛下驾到,大臣们连忙行礼道:“恭请陛下圣安”。 石忞坐下后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立马开口,而是舒展眉头扫了全场一眼,见众官员都穿着冬制官服,佩戴整齐,方才开口道:“众卿免礼,有事皆可奏报”。 听政比不得上朝那么正式,所以她可以凭喜欢穿便服或者朝服,但大臣们不行,不过称呼却可不按正式场合来,一般只有在上朝、祭祀和重大场合才会称呼皇上,三呼万岁,其余场合称呼陛下,请安即可。 “谢陛下”众臣起身就看到身穿便服头戴紫色小冠的陛下双目炯炯有神,仿佛能看清一切迷雾。 已经升为内阁大臣的文渊站在文臣序列第三位,出列行礼道:“启奏陛下,按陛下旨意,两月来臣多方打探,愿举荐当代墨家大墨云鼎凡为内阁大臣”。 莱朝末年,战乱频发,也是个思想文化大爆发时代,有了诸子百家,和地球的大体相同但又不完全相同。相同的是也有道家、儒家、法家、墨家等,而且其核心思想也大同小异,不同的是创始人不再全是男性,女性也有不少。 比如先贤中以长子结尾的就代表这个人是女性,而子字结尾的就是男性。增加了一家学派叫爱家,创始人爱长,核心就是弘扬自由恋爱,并鼓励大家找到自己爱的也爱自己的,所以这里没有包办婚姻一说。 神朝采用法家为主流思想治理天下,其余各家遭到不同程度的打压。渠朝采用先道家、后儒家为主流思想治理天下,其余各家亦遭受不同程度的打击。 小家小派也因此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道家也演变成了道教,唯剩最强的道教、法家、儒家、墨家和爱家一直延续到了本朝,她觉得这些教派之所以能保存流传下来和他们核心思想中直接或间接弘扬忠君爱国思想有一定关系。 忠君爱国只是他们核心思想之一,道教崇尚的是无为而治、顺其自然,法家崇尚的是法制,儒家崇尚的是礼制,墨家崇尚的是实用制,爱家崇尚的是仁爱、博爱,各有所长,各有所短。 本朝吸取前两朝的经验教训,并没有确定那一家为主流思想,而是将各家所长进行了收集整理,形成了法制为主,道家、儒家、墨家和爱家为辅的博采众长多元主流思想体系,所以在朝官员中,崇尚各家的都有。 忠君爱国是几家的共性之一,也是从神朝以来各朝大力推行弘扬的主流思想,也是一个从强制被接收到主动接收的过程,到现在已深入大部分人心,司空慊、杨志宏之流毕竟少数。 文渊会推荐当代大墨,她一点也不奇怪,“颜一诺、赵程凡可有举荐人选?”当初她可是把这个任务给了现在的三个内阁大臣。 她杀的大臣不算少,也都是该杀之人,自不会手软,被贬职流放的更是多不胜数,登基的前两年可以说是官不聊生,不如此,无法震慑清洗官场,更无法刹住贪婪奢靡之风,亦无法临危扭转局面。 就算皇位不易主,也十有八九会大权旁落,那不是她想要的,所以不得不如此。幸好本朝多年科举攒下的候官进士人数亦不少,被她全部启用填补了不少空缺,举人也选用了不少,甚至军功出身的官员也有不少得到了她提拔。 第109章 作为一个现代人她深刻知道人才的重要性,所以不拘一格降人才,甚至增设了举荐制,七品及以上官员都可以向她举荐人才,一旦被她任用,举荐者可获得适当赏赐,相反,若被举荐者获罪,举荐者亦会受到牵连。 “臣举荐北地省省首吴礼立”颜一诺早有准备,被点名也不慌张,稳重出列行礼道,她和吴礼立有过几面之缘,为人稳妥谨慎,北地又在其治理之下日渐繁盛,故而举荐。 “臣举荐当代大儒言子邱协”赵程凡本来是不想举荐的,但另外两位内阁大臣都举荐了,他又被点了名,便把自己认识的觉得尚可的举荐了。 已经当了几个月的内阁大臣,无论是文渊,还是颜一诺和赵程凡都深刻的明白了自己的职责,就是陛下的智囊团,典型的明升暗降,无甚实权,除非接到临时任务获得实职才有权,但也只是暂时的,毕竟内阁大臣兼任有明确规定,唯一的好处就是离皇帝近。 一开始所有的大臣都以为陛下设置的内阁和军密处就是替代丞相的,那自然也会和丞相享有相同的权力,让他们没想到的是陛下压根不按常理出牌,和丞相权力没有多大关系,就是个智囊团。 三人举荐的都不是一个人,他们心里想的她也看了个明白,这个赵程凡还真是不负责任,内阁大臣都随便举荐,看来当初把他提上来明升暗降做的很对啊,“甚好,但朕不能光凭尔等一面之词就枉下决断,还是见一见的好,宣三人尽快来见朕”。 “是,陛下”文渊三人领命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启奏陛下,九区都督府皆已建成投入使用,武将和兵员亦按陛下旨意已于去年底之前各安其位,臣建议今年万圣节在繁都举行大比武以扬国威”军密大臣谷运筹出列道。 万圣节说得好听,实际上就是她的生日,也是各藩属国来朝的时候,大比武就相当于上一世的大阅兵,又得花不少钱,但自从她登基以来就没有举行过大比武,狩猎也暂停了,确实该举行了,今年如果不出意外还会成亲,索性一块办了,节约钱,“准奏,半个月拿出具体方案”。 “是,陛下”谷运筹也是看到去年国库充裕不少,才提的,本以为以陛下爱惜国力的作风十有八九还得再提,这会倒有些喜出望外。 “启奏陛下,农耕大事,乃国之根本,按惯例每年春初需举行春耕大礼,经臣夜观天象,建议于三月二日在皇田举行春耕大礼”钦天监监正朱达言辞恳切,难得的没有再当隐形人。 钦天监的工作比起其他部门专业性比较强,相对的事也少一些,除了制定指导农耕的恒历每年年底下发各省县外,就是观察星象预测吉凶和天气,十有八九都不准,最重要的就是春耕大礼。 “准奏,按程序筹备”虽然她觉得春耕大礼就是走过过场,但是以此倡导农耕意义重大,所以就算是走过场,她也得按程序每年走一次。 “启奏陛下,北江、南江下游支流众多,从高祖时期至武宗时期就多兴修水利工程,以灌溉农田和防止洪涝,现已大部分年久失修,汛期将至,恐有洪涝之忧”新上任才一个多月,其中还有半个月是休息的工部尚书木长青出列行礼道。 她之所以将木长青升为工部尚书,就是因为在她治理下的建同省从未发生过损失重大的洪涝灾害,而且治安、经济都发展的很不错,相比其他同在北江、南江下游的省份或多或少每年都会有洪灾且损失不小的情况,真的是特别木秀于林,想让她不注意都难。 第一次见到木长青的时候,她是有点惊讶的,因为她理所当然的以为这么能干的能臣应该是个很干练的中年女人,实际上却长着一张娃娃脸,四十多岁的人看上去才三十多岁。 “水利工程乃国之大事,不可废,尽快派人实地勘察,及时呈奏疏于朕”年久失修到什么程度,需要多少钱,多久能修好,这些都没有,她不可能盲目的拨钱。 自她登基后第一年基本上忙于平乱,之后三年虽然也有兴修或维护水利工程,但都是针对雨水量较少的西南和西北地区,每年拨给漕运司等衙门的银子也都是差额下拨,确实该好好修缮一下了。 “是,陛下。臣还有本奏,陛下自登基以来励精图治,现今国库充裕、政通人和,臣以为帝陵修建之事不可再延误,还请陛下示下”木长青知道大部分帝王都忌讳死,一个不好就得丢官罢职,可她身为工部尚书没得选啊! 石忞听了确实有些不高兴,虽然她心里年龄已经四十多岁,可实际年龄才二十多岁,年纪轻轻的就开始给自己修陵寝,真是晦气,古人这视死如生的思想还真是让她无奈,各种借口拖了快四年,今天看来是拖不过了。 “那就按程序开始筹备吧”她虽然不高兴,但不会因为自己的情绪迁怒别人,得到准许的木长青提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她入朝不久,理所当然的认为伴君如伴虎。 其他伴君日久的大臣、内官和宫侍们却是知道陛下并非因言语、喜怒乱罢免或杀戮大臣的人,也知道陛下最痛恨的就是大贪官和圈占土地,怕死的几乎不敢踩地雷。 自去年陛下大力整治贪官和圈占土地以来,及时退出收手的最多被降职、降爵,死性不改的一旦被查出被举报,降职、降爵都是轻的,重的直接查抄流放。现在已经没有勋贵、士族敢乱圈地、占地,以前被侵占的也都大部分低价退了回去。 第110章 查抄获得的田地拍卖或变卖的时候,石忞有授意户部偏向受战乱、圈地、占地影响没有田地的农民、流民,但不会低价,按市场价交易,没钱的就写欠条,每户额度有上限,且偿还年限也有规定,只要好好种田,每年就算缴纳赋税和还款后也足够他们过日子。 她平生最讨厌的就是不劳而获,若是低价卖给他们,让那些真正努力生活的人情何以堪?谁的钱财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啊!哪怕她是皇帝都有穷的揭不开锅的时候,所以她会给,但不会白给。 陛下这招一出,之前为了保命保官位只希望迅速脱手,便低价转卖给亲戚朋友的官员们后悔不已,他们咋就没想到卖给穷人然后收欠条这招呢,白白便宜了亲朋好友,还求着他们买,脸面都没了,真的是肠子都悔青了。 有事启奏的大臣按序一个汇报完,下一个继续汇报,石忞听的很认真,能当堂决断的就当堂决断,一时决断不了的就压后重议或让大臣上奏疏。 忙碌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就过了大半个时辰,一直等待汇报的户部尚书元直木见没人再出列,才出列行礼道:“启奏陛下,《串告令》已下发各省,为确保法令快速得到落实,臣建议由九区督察府负责督促落实”。 “准奏,内阁尽快拟出旨意”《串告令》是元直木拟的初稿,她最终定的稿,就是专门针对财产税漏税、瞒税、不报税而出台的一项法令,自然是越快落实越好。 “是,陛下”元直木和被点到名的内阁大臣们出列领命道,内阁大臣们回队列的时候元直木却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回去,而是继续开口道:“陛下,臣还有本奏,为避免国库再次入不敷出,臣建议各省凡用银五百两及以上皆由圣批,另外各省留存现银不得超过两千两”。 “启奏陛下,臣认为元大人所奏不妥,历来皆是一千两及以上方需圣批,改为五百两恐会加重地方各省和户部工作量,工作繁琐易出差错”左都御史呈亭出列进谏道。 “启奏陛下,臣曾任建同省省首,若一省之现银只留存两千两,恐日常开支都难以为继,请陛下三思”木长青虽然长着一张娃娃脸,但胆子却是极大,什么都敢说。 有了她们两个带头,其他有异议的大臣也都勇于发表自己的观点,少数赞同,大多数都是反对的,石忞等他们都发言后才一锤定音道:“五百两及以上圣批,准奏,各省银两留存数量根据近五年来各省报销账目平均数来设定,户部负责尽快落实”。 “陛下英明”众大臣还算满意这次踊跃进言的结果,他们已经习惯了陛下有主见的同时又适当采纳他们所言的理政风格。 没有大臣再奏报,今天的听政便随着路关初的“陛下移驾文书殿”而结束,直到陛下走远后,大臣们才离开正殿回了各自的办事处。 文书殿就在正殿后面,步撵什么的都不用坐,没走一会就到了,一坐下她便马不停蹄的开始批阅奏疏、密信,有时候还得检阅圣旨、政令之类的,没问题就盖印,有问题就画圈打回去重新拟。 玉玺可不比现代的那些印章只是一个小圆形,一只手都拿不稳,所以无论是历代帝王还是她,一般都不会亲自盖印,而是让身边内官在目之所及处负责盖印。 第五十九章 每次只要一想到即将开始伴驾半年步千雪就高兴得睡不着觉, 晚起也就顺理成章,幸好她现在告假,不然晚到衙门少不了得被上司说一顿。 她和另外五位皇后候选虽然都住在西宁宫, 但各住一个殿, 倒是颇合她的心意,对这些竞争对手自然是眼不见为净的好,省的添堵。 因为只是皇后候选, 离真正的皇后还差那么一步,而且这一步有可能是永远无法跨越的天堑, 所以这次伴驾只准她们带一个下人, 她带的自然是半月。 她一个小小六品官, 家里又养着这么多人, 财政大权还掌握在她娘手上, 手里真没多少钱, 离开家的时候她娘也只给了一点,幸好这里吃穿住行都管, 还有贴己钱拿,虽然不多, 但也聊胜于无啊! 虽然第一天就起晚了, 但这并不妨碍她心情美美的, 更让她高兴的是才用过早饭陛下的旨意就到了,伴驾从今天算起,那就代表着从今天开始她就可以和陛下一起吃午饭和晚饭了, 真好! 半月看见自家少主自起来后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得坐立难安, 不是走过来就是走过去,她终于忍不住了,“少主, 我知道你喜欢陛下,可你别忘了还有另外五个呢?”。 步千雪闻言瞬间停了下来,“要你说,以后这话可别说了,这里可不是家里,咱们还是小心点为好”,谁知道门外那些宫侍会不会乱说话,要是传到有心人耳朵里,在添油加醋一番,搞不好就变成了她有谋害五人之心。 人言可畏,可不是说说而已,她无害人之心,但也不能被别人害了。都怪她娘他们一天到晚的在她耳边灌输皇后候选之间的尔虞我诈,弄得她现在这么敏感,哎,都不像她自己了。 半月被她这么一说吓得捂住了嘴,老家主他们说的她也听见了不少,她可不想无缘无故的就没了命,“少主,我记住了,现在还这么早,那咱们是出去走走呢,还是玩叶子戏啊?”。 这西宁宫能走的地方都走过了,去其他地方,人生地不熟的,“玩叶子戏吧”,半月高高兴兴的跑去拿玩叶子戏的东西了。 第111章 叶子戏是华国比较流行的娱乐桌游之一,相当于扑克牌的雏形,适合和朋友、家人一起玩,步千雪不是特别喜欢,但只要玩基本上十有八九都是赢,而特别喜欢玩的半月真的是——孔夫子搬家,全是输。 就算是这样,半月还是喜欢如初,她真的没整明白,叶子戏真的有这么好玩? 叶子戏,石忞也是知道的,别多想,不是她从现代复制粘贴过来的,是这里莱朝末就有的,发展到现在游戏规则已经基本完善,就算是流行于整个华国,也不流行于皇家,她都是年少时曾和邢博恩他们一起偷偷玩过。 两人玩了一早上,毫无悬念的还是半月输得多赢得少,直到有宫侍来提醒需前往静心宫正殿与陛下一起用午膳时,步千雪才打扮了一下,换了套宫侍之前送来的右衽出了门。 她住在平秀殿,位于西宁宫前端,出来时并没有遇到住在后面一些的另外四位,只遇到了住在她前面春和殿的唐禄,和她一样也穿了发下来的右衽,两人之前见过面还聊过两句便一起前往了。 两人到正殿的时候,陛下还没到,她们便选了右下手两个挨着的位置坐了下来,开始闲聊起来。此时的正殿已经和早上略微不同,主位上的案桌换上了大方桌,空荡的殿内,左右已各列有三张案桌。 “你怎么不多带一些人,好歹护送你到渡河啊,这样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听到唐禄说她半路上差点被土匪打劫,虽然最后转危为安,但还是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华国西北和西南因为土地贫瘠,且不少省份与其他藩属国接壤,人多眼杂,无论本朝还是前朝多多少少都有些土匪,武宗时期严剿,花了大量人力物力才太平下来,穆宗时有了抬头的趋势,到现在竟又有了些小股土匪。 “我自然是带了的,可寡不敌众,若非好心人出手,恐怕就到不了这里了”唐禄说完也是后怕不已,幸好她运气不错。 正好听见这两句的石忞下意识停了一下,西北和西南有小股土匪的事她是知道的,因为当地官员没少奏密信,她想不知道都难,连带有护卫的人都敢劫,那平民百姓又是何等下场,很好!非常好! 陛下怒极反笑的样子,路关初刚好看到,脸上的笑毫无变化,心里却知道这些小土匪的好日子到头了。 根本不知道陛下在后面偷听的步千雪和唐禄依旧自顾自的聊着。知道陛下在后面的宫侍瞬间打了鸡血一样,精神满满,不知道的还眼观鼻鼻观口的偷听八卦,不能乱说,听还是可以听的嘛。 就在石忞准备出去的时候,另外四个人也到了,便索性等她们都入住后才示意路关初出声。 “陛下驾到”路关初扯着嗓子一喊,殿内的人瞬间停止了交流,就连宫侍和外面的内禁军也更精神了。 “恭请陛下圣安”除了步千雪这个已经见过陛下的以外,其他五个都很好奇陛下长什么样子,可碍于礼数不敢贸然抬头冒犯凤颜。 步千雪是不好奇陛下长什么样,但想见陛下的心却并不比其他五人少,自上次醉酒后,她已很久没有近距离见过陛下了,怎能不想。 “起来吧,今天算是第一次正式见面,由左至右自我介绍一下吧”除了步千雪这个早就认识的之外,她就只认出了眉尾处长有黑痣的唐禄,因为画像上这个特点特别明显。 “谢陛下”除了左下手第一位站着外,其他的人起身后都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在下姓丁名寿,衡中高本人士”双亲诚不欺她,陛下虽只着白色右衽,头戴紫色小冠,仿若邻家人平常打扮,但依然遮挡不住出色的容颜和气质,英姿飒爽,容貌绝佳,也不枉她这么辛苦走到这一步,即使没成为皇后,能伴驾半年,她亦知足。 丁寿穿的是襦裙,脸上画了时下流行的妆容之一梅花壮,垂挂髻配上闪闪发光金制头饰依然彰显了她的身份,非富即贵。 “家中世代勋贵,父亲本阳侯丁仑,不错,坐下吧”如果她没记错,画像上好像更好看一点,国字脸变成了瓜子脸,难怪她没认出来,果然画像和现实是有差别的。 “微臣姓卜名鑫铭,故章章州人士,原上谷省顺易县县令”她的性格就像她的名字一样不信命,亦不在乎皇帝好不好看,因为她看重的从来都只是皇帝这个身份。 卜鑫铭穿的是圆领长袍,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脸上无半点粉黛,从头到尾脸色深沉,好像谁欠了她几万两银子一样。 她的想法被石忞看的清清楚楚,这样的人,就算长得再好看,也不是她的菜,看来她以后还是离此人敬而远之的好,敷衍的说了一句场面话就让她坐下了。 “在下姓丰名水,繁都人士”她是六个人里唯一的一位平民女,有一双出彩的桃花眼,穿着襦裙,梳着抛家鬓,略施粉黛,倒是和画像有七八分相似。 丰水看到陛下的那一刻,原本只是为了荣华富贵的心也有了一丝丝动摇,没有人不向往一段美好的恋爱和婚姻,她亦不例外。 她的想法石忞是一点也不意外,六个人中恐怕除了步千雪是因为喜欢她参选之外,其他的人只怕不是为了荣华富贵就是为了钱权,早知道她就走自由恋爱那条路了,真的是悔之晚矣,都怪这些大臣,还有皇奶奶她们老是催她,哎。 “在下姓归名兴年,齐东青州人士”商贾之女,气质如兰,貌美如花,流行的百合鬓配上襦裙和飞霞妆,倒是六个人里难得的样貌和气质相配之人,就是身边的下人不太像下人。 第112章 比起其他人带的贴身下人,归兴年带的这个与其说是下人,不如说是护卫,此人身体修长,脚步轻盈,目光如炬,恐习武多年,心里想的更是让她大吃一惊。 这人居然在心里称呼她为狗皇帝!还想杀了她!让她又惊又怒又气,要不是性格使然,又自制力尚在,她恐怕就要让人把她们抓起来了。 站在后面不远处的路关初突然觉得气压低了几个度,虽然不知道原因,但看归兴年这位皇后候选的眼神深邃不少。 闭眼冷静几秒后,石忞终是没有让人把她们拿下,她不能乱杀人,以前杀的那些是不得不杀,但对方只是在想这个阶段,即没证据又无法堵住天下之口,她不能因为别人想的就下杀手。 亦说了句敷衍话,便让归兴年坐下了,在现代的时候她什么样的美女她都见过,电视上,而且又已经过了懵懂冲动为爱不顾一切的年纪,光靠外貌是无法让她感兴趣的,更何况身边还有这么个危险之人。 归兴年以为凭自己在六人中最出众的样貌,一定会吸引陛下的注意,没想到竟差点尴尬收不了场,她求得不过“皇商”而已,便欣欣然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在下姓唐名禄,巴山长乐人士”士族之女,出身西北边境省份,难怪来的路上会遇到土匪,还是个小胖子,画像误人啊! 石忞觉得她以后再也不会相信画像了,这些画师都不知道收了多少银子,画出这样昧着良心的画! “微臣姓步名千雪,繁都人士,原督察院御史”别人都这么说,步千雪也不好意思说太多,总算看到了陛下,瘦了些,看上去有些疲惫,如果可以,她愿意替她分担一切,只要她愿意。 像个木头人一样候在一边的路关初闻言笑意更浓了,六个人里她也只认识步千雪,而且对她印象不错,无论是身为臣子还是长着,她自然都希望陛下能找到个知冷知热贴心的人。 石忞倒是没路关初想的那么多,不过步千雪清雅的打扮确实颇合她心意,而且也深知她的心意,六个人中最让她放心省心的也就只有她了。 由于太想见陛下了,步千雪怕来不及,只是略微打扮了一下,心里还有点怕陛下不喜欢,要是知道石忞的想法,只怕就得偷着乐了。 步千雪和卜鑫铭告假停职半年,就算当不了皇后,十有八九也不会再任原来的职位,最少都会升一级,所以称微臣和原任什么的并无不妥。其余人等如落选,亦可获得适当赏赐,所以才会有人趋之若鹜。 六个人中,一个勋贵之女,一个士族之女,一个商人之女,一个平民之女,两个官员,即是潜规定,也是她刻意为之,虽然最终决定权在她手上,但候选人她也不能做的太厚此薄彼,算是变相安抚各阶层吧。 “甚好,以后除了共用中、晚膳以外,一人一月抽两天伴驾即可,其余时间可自行安排,好了,传膳吧”石忞本来还想告诫一番,但最后还是没说出口,要作死的恐怕不是告诫就能阻止的。 六个人穿的衣服即使款式相同,颜色也不相同,都是她们入山庄后第二天宫侍们送来的,衣服是按她们报上来的身高体型按皇后候选身份由尚工局特制的,各种款式都有,包含冬春夏三季,少则三套,多则六套,另有十二套头饰、冠和挂饰,鞋子十二双,还有第一月的贴己。 得到命令,在外候着有一会的宫侍井然有序的开始上菜,没一会石忞的桌前就摆了二十四道菜,主菜、点心、面食、汤类、粥品和冷菜都有,鸡鸭鱼肉更是中晚两餐必备菜样,而且每道都是精而少,每道菜三筷以后再想吃也没有了。 其余六人则是每人十二道,量多一些,道数虽少,但该有的菜式也都有。 这里的厨师大部分都是从繁都一起跟随过来的,之前的做的不好吃,天福二年被她换了一批,到现在也差不多吃腻了,要是再没有创新的话,她可能会考虑再换一批,没必要在吃上为难自己,尤其是在这种连西红柿炒鸡蛋都吃不上的年代。 一个人早上吃十八道菜,中午二十四道菜,晚上三十道菜,是有点多,可比起她改革缩减前早上八十道菜,中午一百道菜,下午一百二十道菜来说,已经缩减了四倍多,再缩减,她皇奶奶和母后也得有意见了。 石忞吃饭的时候,除了和皇奶奶、母后在一起会说些话以外,一个人吃饭的时候基本上很少说话,若是只有步千雪她也不介意说点什么,可这里并不只有她们二人。 七个人的第一顿饭吃的很安静,石忞不说话,她们也不敢乱说,步千雪却是时不时会偷看上一二眼,即使不说话,就这样想看就能看见,她也是欣喜的。 石忞饭前说的抽两天,可不只是说说而已,饭后便让人拿来了一个签筒来,按照刚刚发言的顺序,步千雪是最后一个抽,还没到她就开始在心里祈祷老天能让她抽到明天。? 第六十章 终于轮到了步千雪, 手心都是汗,可抽到的结果却与她期盼的大相径庭,她伴驾最近的一天也隔着六天, 真的是运气够背, 唯一让她庆幸的是其他人也没有抽到明后两天,才略感欣慰点。 别多想,伴驾就是陪在陛下身边而已, 而且早上陛下要处理政务,根本不会让她们伴驾, 所以说是一天, 实际上能在陛下身边待着的最多也就半天时间而已。 第113章 抽完签, 把每个人抽到的日子记下来后, 石忞就让她们回去了, 步千雪就是想留也不得不一步三回头跟随其他人一起离开了正殿, 虽然今天用午膳过程中十分安静,但也让她们领略了皇家御膳、餐桌礼仪和各种讲究, 受益良多。 在丰水的心里皇家御膳肯定都是山珍海味,什么熊掌、鱼翅、鲍鱼了, 肯定是应有尽有, 可今天和陛下共同用餐后, 她才发现根本不是她想的那样,没有熊掌,没有鱼翅, 也没有鲍鱼, 无论是她们的菜还是陛下的菜都是些平常菜,而且偏清淡,唯一不同的口感好, 且精致。 回去的时候,步千雪任和唐禄一起,走在最后面,路上边走边聊倒也不无聊,丰水、归兴年和丁寿三人也是边走边聊,步千雪来的最晚,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已认识,丰水她们三个会一起聊天,她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卜鑫铭一个人疾步走在最前面。 回到西宁宫后,唐禄竟然还自来熟的跟着步千雪去了平秀宫,在半月的怂恿下,四个人刚好凑一桌,又玩起了叶子戏,让心里想着如何接近陛下的步千雪有些玩的心不在焉。 丰水则三人并没有回西宁宫,而是一起结伴游园去了,可由于天气尚冷,游玩了一会也回了西宁宫,唯独卜鑫铭回住处后,没多久就换了身便服独自一人去了渡河城内。 另一边的石忞却比不得她们这么悠闲,回到文书殿在殿内走了一会消消食,顺便吩咐了不少事,第一件事就是派人盯着归兴年和她的下人,尤其是她的下人,其他人虽不用重点关注,但也要一天一报;第二件事就是召见军密大臣。 按安排,今天下午原本第一批要召见的是本地的官员,只能延后一点了,她临时召见军密大臣,自然不是一宣就能马上见到人,索性把仅剩的一点奏疏批阅了。 自奏报密信制度适当更改扩大范围后,她收到的密信可谓是五花八门,打小报告的有,提各种建议的有,诉苦表功的有,要进贡特产的也有,甚至还收到一些官员替百姓呈递的。 让她印象最深的是一个县令转呈上来的,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写的建议,言辞恳切,感人颇深,大致意思是她的父亲因为失手杀人获罪,而她知道牢狱的刑罚之残酷后,为人子女,每天晚上都吓得睡不着,每次想到都胆战心惊,所以写了这封建议信。 她自己罚人最多也就仗责而已,下面刑具的具体情况她却并不知道,为了不偏听偏信,她特意微服去了趟刑部大牢、大理观大牢和督察院大牢,都看了一下,虽然不能完全和满清十大酷刑相聘美,但其残忍程度也让人胆颤。 斟酌再三后,她就把夹手夹脚、剁手剁脚、凌迟处死、车裂和炮烙等酷刑和刑讯逼供的一些残忍刑具都废了,只留了仗责和戴枷锁,杀人不过头点地,历史证明严刑峻法只会激起人们的反心,她废除这些酷刑既是顺应民心,也是顺利历史潮流。 之前几天虽然都在路上赶路,但处理政事她是一天都没敢落下,即使是昨天下午贪睡了一些,上午也已经处理了一些,昨天剩的一些,今天必须全部批完。 好在,现在她处理政事已经是得心应手,每日上完朝后批阅到正午用午膳,一般都能处理完,除了早朝有延误的情况以外,休沐日更是用不了一个上午。 军密大臣们到的时候,她也刚好批阅完奏疏,便把自己想剿灭西北和西南地区小股土匪势力的想法说了,谷运筹倒是十分赞成,还建议由镇守两地的都督府负责剿灭,理由是新兵已练数月可以一试。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来溜溜。 齐铭和罗布暔亦并无意义,只是另外建议镇守沿海一带的都督府军队除了训练陆地上的作战能力以外,也应增加水上作战能力训练,以加强巩固沿海防线,防止任何势力从海上攻击本国。 海军有多重要,别人或许不知道,但作为一个现代灵魂的石忞确是知道的,而且刻苦铭心,甲午海战,还有那些她记不清名字丧权辱国的条约就是最好的教训。 她之前也是有这个想法的,只可惜都督府刚组建,船舶制造技术也达不到制造大型战船的水平,加上沿海一带也历来不驻防,就搁下了,这会既然是他们提的,而且时机也已差不多,便一起准了。 另外还传令给内阁让他们尽快发布招贤令,凡有一技之长者,无论是书生、武者、工匠还是农民等等,都可以到皇家园林山庄来一展所长,只要身上确实有真本事,获得她的赏识,不仅可获得赏赐,封官也不是不可能。 内阁除了内阁大臣以外,还有一些低阶官员作为他们的助理,否则光文渊他们三个人,光拟旨发诏他们三个都忙不过来,更不用说干其他的事。军密处自然也是一样,不过人数没有内阁多。都是她根据实际和综合考虑后按量配给的。 来到这里后她学的最多的除了知识以外,就是帝王之术,深刻明白作为皇帝她只要负责决策、把握方向就好,具体的自然有大臣们去做,不然养着他们干嘛?她可不想像诸葛亮那样事无巨细都要过手,最后劳累而死。 谷运筹他们走了之后,她又立即按例召见了当地七品及以上官员,虽是一起召见,但该问的想问的她一个也没落下,即表达了对地方官的关怀,也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虽然他们并不是百分之百实话实说。 第114章 她想知道的不多,只是关心百姓日常生活而已,比如当地情况怎么样?百姓过的如何?温饱否?有衣穿否?有田地耕种否?农事如何?可有不顾圣令欺压百姓继续圈占土地者? 可惜她有点问错了人,因为被问的都是些想升官发财的大臣,所以他们的回答简直比她想听的还要好听,听着心里是挺高兴,可她又不傻,若真如他们所说的那么好,那岂不是进入了小小康社会? 在这生产力低下的古代,可能吗?简直比天上掉馅饼还不靠谱!若不及时制止,好不容易被她纠正的朝堂之风岂不是又被这些溜须拍马的大臣所带坏。 她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当堂大发雷霆,不仅呵斥了这些大臣,还罚了他们半年的俸禄,倘若被她发现再有阿谀奉承、溜须拍马、言过其实者,直接降级留任。 随行记录的左史官记:帝按例召见代河当地官员,当地官员阿谀奉承、夸夸其谈,凤颜大怒,当殿呵斥,罚俸半年,凡再犯者,一律降级留任。 不仅代河的地方官们被吓到了,退出殿外脚都是虚的,左史官也被吓到了,她跟随陛下这么多年,从未见陛下发过这么大的火,生怕天子一怒血流成河,还做好了死谏的准备,幸好陛下非昏君,没有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今天该召见的大臣都见完以后,她又问了一下晚宴准备情况,知道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开展后,便微服出宫了,带了不少人和钱,还带了些驻守山庄的禁军,过了渡明桥便直奔闹市。 “少主,这里就是渡河城内的官营铁器铺了”在前面带路的便装禁军一直走到一家二层楼建筑外才停下转身恭敬行礼道。 禁军是永久行宫驻军,行宫分为永久行宫和临时行宫,像皇家园林山庄这样有专人管理守卫的就是永久行宫,像她出巡路上临时作为下榻之地的地方则是临时行宫,可能是府衙,也可能是某一大臣或者富商的家里,她在就称为临时行宫,一旦离开就不得再以行宫称呼。所以行宫一般都是指永久行宫。 皇家除了皇家园林山庄这个行宫以外,另外还有四座行宫,其中有一座行宫为原神朝和渠朝的皇宫,华高祖不忍毁坏就改成了行宫,每座行宫都有一定的宫侍和禁军驻守。日常修缮管理和人工,那样不是钱,每年光花在行宫上的开支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也换了便装的路关初有点不明白陛下想干什么,刚刚去了官营盐铺,除了溜达一圈东看看西看看,问了问价格,什么都没买,现在又来官营的铁具铺,难道是来视察的?有这个可能,便也多了个心眼,希望能为陛下排忧解难。 看着这栋建筑,不愧是官营铁具铺啊,和之前的官营盐铺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并没有立即进去,而是和之前去盐铺一样在外面等了一会,也和之前一样,哪怕她看上去非富即贵,店里的伙计什么的也都像没看见一样,和其他私人店铺,光服务就立见高下。 没人邀请,那她就只能自己进去了,一进去就让她大吃一惊,各种铁制农具、工具摆放的乱七八糟,之前的盐铺好歹还分品种精细摆得整整齐齐,让她气不打一处来,手握拳、松开,又握拳,又松开,总算是冷静下来,“给我来一套农具,要全套”。 各种闲散的伙计听到她要买一套铁制农具也没有半点积极和高兴,倒是眼高于顶的让她先掏银子,路关初哪里见过陛下受这种气,想上前呵斥却被制止了,让常笑的路关初难得的冷了脸,不悦的上前付了钱。 不仅路关初生气,跟着的宫侍和禁军们也很气,气的同时,也为这些人未来的前途堪忧,但更多的是幸灾乐祸,别说平民百姓,就是他们也没讨到好,一群有眼不识泰山的蠢人,这下作死了吧! 店铺内的人不知道陛下来皇家园林山庄了吗?当然知道,而且比其他人都早知道,也明显感觉到渡河城的人比以前多了不少,可陛下是什么人啊?那可是皇帝,天子,高坐宫殿的天下之主,咋会来这闹哄哄的闹市! 所以不仅是他们,就是渡河城里的其他人也压根没有这个想法,就算有人跟他们说陛下会来,除非真的见到天子仪仗,否则他们也不会信! 银货两清以后,石忞又环望了一下店铺,便带着路关初他们走出了店铺,原本全部空手的随从这会已经或多或少都拿上了各式各样的农具。 跟着陛下多次外出的路关初总算是见到陛下买东西了,可这买的都是些啥啊?陛下又不种田!她以为陛下买了这些应该就会回去了,可结果陛下不仅不回去,还又去买了洗头发、洗衣物的皂角和澡豆。 而且每进一家店都会买些东西,甚至连书店、药铺都不放过,路关初看着今天带来的人都已经是大包小包在身,终于明白了陛下今天外出为什么会带这么多人了,至于陛下要干什么,她是真的越来越疑惑,已是一头雾水。 路关初不懂正常,石忞也压根没指望其他人懂,要是真懂了,估计她还没做什么就开始各种劝谏了,说皇帝要怎样怎样,不可怎样怎样,真的是听到都烦。 卜鑫铭从茶肆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陛下一行人进对面的书店,生怕被陛下看到,下意识又折了回去,直到确定陛下他们都走了之后,她才出来。 陛下居然喜欢微服私访,这个发现让她欣喜若狂,今天她来茶肆除了见人以外,最重要的就是打探消息,可能打探到的消息十分有限,现在好了,真是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第115章 别说走在最前面的石忞没发现乔装改扮后的卜鑫铭,就是走在后面一点的路关初瞟过一眼,也不一定马上认出她来,至于其他的人就更不用说了。 心情不错的石忞今天终于体验了一把买买买的快感,想买的都买全之后就回去了,以前在繁都微服私访的时候,她也是想买的,而且想动手做些什么,可那时候国事紧张,国库也紧张,买了这些回宫皇奶奶和母后知道后一定会说她玩物丧志,甚至可能会引起怀疑。 所以各种考量之后,她在繁都基本上都是乖乖的当皇帝,唯一的娱乐也就是看书、练骑射、练剑、琴、棋、画和时不时出宫微服私访一下,叶子戏、蹴鞠和捶丸什么的,她都很少玩,玩也都是偷偷摸摸的和邢博恩他们一起玩,自从他们分散各地任职后,她也就不玩了。 平常人喜欢玩这些,甚至天天玩都没问题,可她不行啊,她是皇帝,如果她表现的非常喜爱玩叶子戏、蹴鞠,或者捶丸,那一定会引起全国上下纷纷效仿,就像她之前养清影一样,黑狗不仅瞬间价高,而且供不应求,直到一个月前清影是獬豸而非黑狗的事实众人皆知后,这一现象才得以回归正常。 玩乐之事全国上下纷纷效仿可不是什么好事,轻则给善于专营的人提供了生长的土壤,败坏国家政治环境,重则玩物丧志,将一个国家带入深渊,所以祖训有言:喜欢可以,但应适度,且不可沉迷其中,玩物丧志! 她要是敢大张旗鼓的说自己喜欢玩叶子戏或者蹴鞠什么的,不仅谏官和大臣们的奏疏能堆满她的桌子,皇奶奶和母后也不会轻易放过她,若是先帝当政时,估计太子之位要不了多久就会移位。 幸好无论是叶子戏,还是蹴鞠或者捶丸,她都不是特别喜欢,扑克的各类游戏她在现代就玩过,还是扑克雏形的叶子戏,自然谈不上多喜欢,蹴鞠就更不用说了,她压根就不喜欢足球,也就古代版的高尔夫捶丸她稍微感点兴趣,可玩过几次后也没了兴趣。 她感兴趣且非常喜欢的手游,就像挂在天上的太阳和月亮一样遥不可及,手游没戏,那她就只能弄点手动的事给自己找点乐子了。 虽然现代上学学的大部分都还给了老师,但是大学学的毕竟机械,一些动手的相望都忘不了,一些生活常识更是铭记于心,既然来了这古代,又难得这次皇奶奶和母后都没来,整个渡河她最大,难得有这种没人管的日子,她要是不做点自己早就想做的,为古代发展做些力所能及的贡献,又有何优势可言? 已经见过光明的人,是永远也不会停止向往的!? 第六十一章 皇家园林山庄山清水秀, 天空湛蓝,中午露了会脸的太阳早已经羞的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反正从出宫到买完东西回来, 石忞都没再看见过太阳, 幸好渡河的气温比繁都略微高一点,只穿了四件衣服也不觉得冷。 就是河风吹来的时候,光洁的脑门有点凉, 河风虽然比不得海风势大,但一阵接一阵的吹到身上, 还是让人有些招架不住, 尤其是过风最大的渡明桥的时候。 一回到静心宫, 清影就仰着头迎上来, 要不是被她罚了几次, 估计还是和之前一样想扑上来要抱抱, 也不想想它现在的身体足足有成年鹿那么大,头上还有个角, 卖萌都没了小时候的效果,被她各种嫌弃。 每次看到长大后的清影, 她都会忍不住想要是清影永远都像小时候那样多好, 多可爱啊, 可惜这家伙根本就不是狗,小时候有多像,长大以后就有多不像。 以前像只狗还可以时不时带出去溜达溜达, 现在这个样子一出去就会被认出来, 她那还敢带出去,不是让它自己待在宫里,就是呆在宫里, 宫里的每个地方几乎都留下了它的爪印,来的路上也野了几天,所以昨天到山庄后,她就让它自己玩了,只要不出山庄范围就行。 昨天晚上她睡觉的时候,清影都还趴在床边,今天早上起来就没见了踪影,大半天都没见着影子,知道它有在饭点回来吃饭,也就没管了,这会倒是自己跑出来了。 虽然嫌弃,但毕竟是自己养的,她能怎么办?抱是抱不动了,只能摸摸以示安抚,顺便表扬了一下它昨天做的很棒,毕竟救了个人,回到文书殿后还赏了它最爱吃的卤牛肉。 清影吃饱喝足后原地转两圈一躺,就开始睡觉了,给它准备的房间一个月也难得去睡一次,只要困了,在她身边随时随地都能睡,真的是典型的没心没肺! 从渡河城内买回来的东西,一回来她就让人分门别类分别放到了不同的地方。 她回来没多久就有人来报昨天救下的小女孩醒了,可由于受伤过重,身体虚弱,还需卧床休息暂时不能下床,便没有让她立即来见自己,让他们好好照顾着,看能不能问出原由。 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而已,是什么深仇大恨、什么原因让对方舍得下这样的死手,她真的很好奇!没遇到就算了,既然遇到她肯定是要管的,伤人,蓄意谋杀都是犯罪,若罪犯得不到应有的惩罚,正义得不到伸张,那就是她的失职! 晚上,天福皇帝在中正宫举行晚宴,所有的皇后候选和七品以上官员们大部分已经聚集到中正宫,住在驿馆的吕建一也已经换好衣服准备前往参加赴宴,下人却突然来报说陛下救下的那个女孩愿意开口说话了,但要见到真正救她之人。 第116章 吕建一想到陛下传下来的口谕,若一会陛下问起,她什么都不知道,肯定不妥,便立即换了套便服去了女孩住的房间,自女孩被陛下救起后就一直由她负责医治照顾,为了方便照顾就安排在她隔壁的隔壁。 也是这个孩子运气好,大小伤口无数,胸口的刀伤更是差点要了她的命,若不是陛下的爱宠清影发现得还不算晚,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活。 她到的时候,女孩闭着眼,转头疑惑的看向下人,下人咳了一声女孩才睁开眼,看到她以后又闭上了眼,“我要见真正救我的人”,口音听起来有些生疏,她一下子想不来在哪里听到过,但绝非繁都和渡河的口音。 吕建一叹了口气上前坐下一边给她把脉一边说道:“之前怎么问你都不说话,现在是说话了,可我家主子近日事务繁忙此刻并不在府里,不知姑娘家住何方?我可派人前去知会一声,以免长辈挂念”。 这个孩子戒备心很强,自从醒来后就不发一言,满脸戒备,像刺猬一样紧绷而又沉默,不论他们说什么,她就是不开口,希望这样说,能套出点什么才好。 按例陛下出巡经过的地方包括道路两边方圆十里隔段时间就会有衙役巡逻,这个女孩不应该出现在哪里才是,可她却出现了,出现的那么突兀,还身受重伤,陛下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出手救下,是好心、是爱民,可他们作为臣下却不得不为陛下安危着想。 所以无论是她来见这个孩子,还是被她留下照顾她的人都不得透漏他们的真实身份,只说救下她的是他们的家主,她才会在来之前换了本就穿好的官服。 女孩闻言不仅没有表现出即将能联系上家人的喜悦,反而留下了清澈的眼泪,再次睁开眼,已是波光粼粼,“我已经…没有亲人了,又怎会…有家”,说完大哭起来。 看到她哭的这么伤心,吕建一收回了手,出言安慰道:“若是歹人所为,待你身体好后我带你去报官,官府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的”,她已年过不惑,膝下只有一女,也只比她大几岁,顿时心生怜悯。 “年轻人恢复的快,照这个速度,不出半月你就能下地了,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痊愈,孩子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伤的如此之重?”吕建一 这个世界因为人类寿命普遍偏长,所以生育率教低,不论是国家还是百姓对孩子都很重视,她从医这么多年,伤的这么重,且明显是人为迫害的,她真的极少见,也好奇是什么人下这样重的手。 本来还在伤心的女孩闻言却突然沉默起来,她不想连累这些救她的人,而且她也不敢轻易相信别人,“此事说来话长,拜托您一件事可以吗?” “孩子你说,只要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一定答应你”吕建一 “谢谢您”女孩说完挣扎着想起来,可到底受伤过重,不仅没起来,还牵扯到伤口痛的脸色发白,吕建一连忙上前让她躺好,“孩子你躺着好好休养,要什么跟我说”。 重新躺好后,女孩缓了缓,接受了自己暂时坐不起来的事实,才颤颤巍巍的伸手把被她藏在身边被子里的包裹拿出来,她半死不活被抬到她的马车上时都还抱着那个包裹。 吕建一看得出她很在乎这个包裹,就和人一起带回来了,和她想的一样,女孩一醒来就东张西望,看到桌上的包裹就不管不顾的想去拿,幸好下人看到及时拿给她,才没有让她又包扎一遍。 还记得她醒后包裹一拿到手,就迫不及待的伸手进去查看,确定没丢东西以后,才如获至宝的被她藏到了被子里面,这会拿出来,难道是要打开?这个包裹被她这么宝贝,她倒是有点好奇里面装的什么。 可让她意外的是,女孩并没有打开包裹,而是将手伸进里面摸索了半天,才拿出一块玉佩,吃力的要递给她,便伸手接了过来,“孩子,你这是?” “麻烦您…把此物给家主,以表在下…些许谢意”说完这些话女孩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吕建一怕她伤口崩裂,连忙答应下来,又说了些安慰的话,让她好好休息方才离开。 在坐轿子去中正宫参加宴席的路上,吕建一反复观看女孩给的玉佩,玉质上乘,雕刻精致,就是上面展翅飞翔的老鹰图案从未没见过,而能有此玉佩的女孩,想来至少也是富家出身。 吕建一到的时候宴席已经开始,被督察院的人记在了迟到名册上,幸好这个月她还没迟到过,每人每月有一次半炷香内迟到可免责的机会正好用上。 幸好她只是一个太医院院使,职位不高,位置靠后,低调的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也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尤其是没有引起陛下的注意,才终于放了心开始和周边同僚边聊天边喝起酒来。 至于坐在陛下左右下手靠前位置的那六位皇后候选,他们昨天都见过,对于六人的身份也都略知一二,至于谁能获得最后的尊位,那得看陛下的意思,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 坐在最上位的石忞,正津津有味的看着教坊司最新排练的军乐武,虽然比她预期的还差那么一点,但是也算有了点新意,尚可一观。 至于那个大臣迟到了,她是半点不会关心,自有督察院记录,一月一次结转给户部,该扣多少俸禄就扣多少俸禄,这种常规的事,她一般都是想起来才问一下。 第117章 若是离她近的大臣迟到,一次尚可,若多次,那就不好意思了,已经在她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除非才能过硬且不可替代,否则从此别想升迁。 歌舞表演和奏乐基本上是宫中宴会必备项目,一般都是酒过三巡后才开始,作为晚宴的主人,再烦也得看,那就只能想想创新了,希望之前吩咐下去的尽快出成果才好。 皇家园林山庄内晚宴正在平静而热闹的举行,主人回来后,山庄不仅多了人气,就连宫灯的余光也映照到了渡明河的河面上,河对面的渡河城却因为宵禁显得很安静,两岸形成鲜明对比。 吕建一不知道陛下会不会召见自己,便找了个宫侍代为转话,一级一级总算传到了路关初这里,想到陛下的性子,路关初还是把这件事禀告给了陛下。 聊表谢意?自从穿到这里还从未有人向她表达过这样的谢意,而且还是玉佩,石忞倒是有了点兴趣。晚宴一直到晚上快二更天时才结束,她把吕建一留了下来。 “恭请陛下圣安,那孩子让我给您的就是这枚玉佩”吕建一说完从袖子中拿出玉佩双手奉上。 守在边上的宫侍马上把玉佩接过转呈给了石忞,石忞接过便开始把玩,可把玩越久就越觉得熟悉,但又一时想不起来,便暂时放下。 “那孩子怎么样?可有问出什么?” “那孩子戒备心很强,并没有问出什么,目前只知道她已无亲人,且无家可归” “被人伤成这样,不警惕估计也活不到今天,她的谢意朕收下了,好好照顾她,该报官就报官,我大华历来以礼法治国,岂容歹人逞强,下去吧” “是,陛下,微臣告退”陛下会收下玉佩,让吕建一很意外,原本她已做好打算,若陛下不收,她就再还回去,现在倒好,省了不少事,这样也挺好的。 石忞原本还准备顺便泡一下温泉再回静心宫,可手中把玩的玉佩让她心生疑惑,便直接回了静心宫的寝殿天赐殿,人还没下步撵,就让路关初先去把自己的第一本记事本拿出来。 虽然不知道陛下为什么这么急,但路关初还是马不停蹄的去拿记事本了,陛下有写东西的习惯,不仅他们近身伺候的知道,太后她们也知道,陛下的记事本没有名字,只以数字命名。 到现在已经记完了十多本,陛下没登基以前她都不知道有这东西,知道后都已经有壹贰两本了,她虽然曾好奇过陛下都在本子上记写什么,但一直谨记职责,从未翻看,直到有天机缘巧合下瞟过一眼,她才知道陛下写的那种符号字自己根本看不懂。 就算摆到她面前,她也不知道上面写的什么,不是华国的字,也不是华国周边其他藩属国的字,她从未见过,而且相信其他人也没见过。除了记事本以外,其他重要的资料也都一起带了过来,毕竟这一住最少就是半年。 路关初的想法和知道的,石忞是知道的,她确实是在登基之前就有记东西的习惯,而且那时候是偷偷摸摸的记,生怕被皇祖母和先帝发现,因为她用的不是这里的字,而是用的汉语拼音,若被发现,说不出缘由,下场肯定凄惨。 登基后大权在握,不用藏着掖着,也不用担心被人发现,便放在了明处,即便如此,也是重要资料,一般人轻易不得接近。 石忞刚坐下,路关初就气喘吁吁的手拿第一本记事本回来了,她急切的接过,立马开始看起来,找了一会才找到自己想看的。 看到陛下脸色越来越差,路关初也有点紧张起来,心想,难道那玉佩有什么意义不成?? 第六十二章 难怪石忞会觉得玉佩熟悉, 看完记事本又去翻看密案核对后,已经百分之百确定这个玉佩出自皇室,且意义非凡。她的第一本记事本和密案都是记载华国极其机密且不能与外人道之事, 若是信物, 密案里还有原件拓印和图片,更齐全。 像这样同样款式、同样玉质却雕刻不同图案的玉佩一共六块,为华高祖在位时命人秘密制作, 并分别于私下赏赐给安国、康国、庆国、狼国、布拉克和南罗六个藩属国为信物,六个玉佩分别雕刻六国的信仰图腾, 若其王室前来朝见必须携带此玉佩以证明身份。 信仰图腾为老鹰的是康国, 位于华国的北方, 由于这里的是冬季吹西南风, 夏季吹东北风, 导致北方偏潮湿炎热, 西南方偏干旱少雨,华国的南方得利于南江这条母亲河, 才成为仅次于北江下游平原地区的富饶之地。 位于华国西南部的布拉克国之所以一找到机会就发动战争,就是因为他们是典型的游牧民族, 在农耕为主的华国都要看天吃饭的情况下, 布拉克的粮食缺口更是大的惊人, 全靠来华国贸易换粮食。 有野心的国王自然不能忍受这种全部仰仗宗主国才能生存的现状,想农耕天地不配合,也没有农耕技术, 那就只有占有攻打了, 不得已为之,大抵不过如此。 华国海岸线绵长,但海的那边有没有国家岛屿, 尚未可知,反正到目前都没有相关记载,这也是沿海一带历来不设防的根本原因。 庆国、康国和安国相邻,领土狭长,再往北亦是海域,只有狼国、布拉克和南罗继续往南往西才是陆地,且以草原、沙漠为主,并与其他国家相邻,西南官道就是华国联系西南各国的交通要道。 西南官道一部分在狼国一部分在布拉克,这也是华国不得不把布拉克掌握在手里的主要原因。六个藩属国大部分领地都是狭长紧邻华国,领土面积最大的不过华国几个省,领土面积最小的不过才一个省大一点。 第118章 六个藩属国经过前朝和本朝几百年的不断的文化输出和相互贸易,已经成功完成了文化侵染,六国现在无论是衣食住行还是习俗都深受华朝文化影响,其中康国和南国还以汉字为官方文字,由此可见一般。 若非王室大宗直系可能连这个玉佩都没见过,更不用说知道这个玉佩的意义,若是知道这些,就绝不会轻易送人,更不用说还是作为谢礼,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对方已经猜出她的身份。 以她对吕建一的了解,绝非粗心大意之人,自然相信她不会在情况不明的时候透露自己的身份给不明身份的人,无论那个孩子是怎么看出来,或者猜出来的,那都是她的本事,是个聪明的孩子。 也不知道康国发生了什么,看来今年年底完成了国内情报网铺设后还得在六国中铺设一二啊,不要求事事知道,但军政大事却必须知道,否则全部靠六国主动汇报太被动了。 她要是一个普通人,这些事和她没半毛钱关系,最起码征兵征到她之前不用太关心,可作为一个皇帝,尤其是像她这样凡事都喜欢掌控在手中且喜欢未雨绸缪的皇帝来说,就是让她不安、忧虑的源头。 一夜辗转难眠,第二天辰时未到石忞就起了,幸好路关初有早到一炷香的好习惯,才没有发生陛下找不到她的惨事。更让她没想到的是陛下衣服都还没穿好,就派人去把那个救下的孩子接到中正宫边上的北含殿。 虽说中正宫左右的南温殿和北含殿历代皇帝都很少居住,尤其是北含殿几乎是从未住过,但也是皇亲国戚这等贵宾才可以住的,再想到昨晚陛下的阵仗和看完后的惆怅,看来这孩子的身份不简单啊! 别说路关初,就是天还未亮就被吵醒的吕建一也被吓到了,陛下既然已经传下口谕,且宫侍们连轿子都抬来了,她自然遵从,让人轻手轻脚的把那孩子抱到轿子里后又把了一下脉,确定无碍送到驿馆门口方才折返回房继续休息一下。 看到宫侍的那一刻,她已经猜到了大概,虽然不全对,但也才对了五六,可对于被利用这件事,她不仅没有生气,反而为这孩子年纪轻轻就如此聪慧有手段而感叹,俗话说慧极必伤,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石忞虽然内心有些许不安,但面色如常,该做什么做什么,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就去了北含殿,要是不尽快问个清楚,早做打算,便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她到的时候,女孩也刚到北含殿安顿好,因为身体原因,一路上不是靠人抱就是靠人抬,幸好吕建一一开始就有交代,加上女孩的积极配合,才没有造成二次伤害。 她走到殿门外并没有立即进去,而是停下来吩咐道:“把门守好,不准任何人靠近”。 “是,陛下”路关初恭敬领命,看到陛下进殿内后就立马让人把门关起来,并带头退到殿门十米之外。 女孩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正闭目养神,听到外面的动静瞬间睁开了眼睛,转头看着门帘,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眼睛也越来越亮。 石忞今天穿的是一套深蓝色的右衽常服,除了脚底的凤靴、腰间的玉坠和头上束发的紫色小冠能彰显身份以外,其他的虽然都很平民化,但也掩盖不了身上的气质和贵气,女孩很高兴她终于见到了想见的人。 石忞看到女孩挣扎着要起身行礼,连忙出言阻止道:“不用多礼,你还受着伤,好好躺着吧”,说完自己找了个离床近的位置坐下。 “谢陛下”女孩这一弄花了不少力气,脸色都红了一些,累的。 此时此刻,女孩的内心是即惊又喜,惊的是陛下并非传闻中的凶神恶煞,喜的是连老天都在帮她,虽然过程几经周折,但还是让她见到陛下,她听说过很多关于当今陛下的传说,也想过陛下无数种样子,就是没想过会陛下竟是这样的平易近人,让她从被接过来就一直紧张的心放松不少。 “这块玉佩,你可知其含义?”石忞说着把一直拿在手中把玩的玉佩放到了手边的茶几上,她坐的位置正好与女孩相对,女孩看的清清楚楚。 “臣知道,这玉佩…是高祖皇帝赐予我康国王室的信物………”随着女孩的娓娓道来,石忞总算大致清楚了事情的经过。 女孩姓宣名常乐,是康国世孙,父亲为康国世子,祖父为康国国王,因仰慕热爱华国文化,于天福二年底化名常乐跟随另外十九名学子来到华国明道学院求学。 平常与家中联系全靠书信,可自从去年年底之后无论她写多少封信回家,都没有再收到任何回信,这让她开始惶恐不安起来,左等右等都没有任何消息后,一个月前她便准备亲自回家一趟,意外的是她还没走,就见到了父亲派来的人。 直到现在她都还清晰的记得见到那些人的情景,他们满脸疲惫、身上挂彩、衣衫褴褛,一点都不想像威严的王宫侍卫,倒像被人追杀的亡命之徒,要不是他们手中有父君的信物和传国金印,她可能连一眼都不会多看。 通过这些死里逃生一路风尘仆仆赶来给她报信侍卫的口中,她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孤儿。 就在她没收到回信的那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王祖父病逝,奸臣趁机造反,不仅杀了她的王奶奶、父君和娘,就连她的替身和其他宗室也不放过,王室被屠杀殆尽,只有秘密来华朝求学的她成了唯一的漏网之鱼。 第119章 被授命带着信物、传国金印和她弟弟逃出王宫来找她的将军,还没出康国境内就为了保护她弟弟死了,她弟弟也因受伤过重最后还是没有活下来,王宫侍卫刚逃出来的时候有上百,到她见到时只剩不到二十人。 追杀他们的人却任然不肯放过他们,仿佛不杀死誓不罢休一样,不过七八天日就追了上来,为了不连累一同前来求学的其他人,她不得不请假暂时离开书院,和侍卫们过上了水深火热东躲西藏的日子。 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求见当今皇帝?她又不傻,无论是报仇还是复国,她都需要宗主国当今皇帝的支持,怎么可能没前往求见,她第一时间就求见了。 可过程是那么的繁琐,要先去礼部核对官方信物,确定无误后方可呈上求见奏疏,奏疏呈上去了也不代表马上就会被召见,先得排队,后得看翻牌子的运气,运气好的话两三天就会被召见,运气不好的,十天半月也说不定,据说最惨的等了一个月。 她就属于运气不太好的那一类人,元宵节也就是上元节之前到除夕,包括除夕当日和上元节当日,皇帝都是封笔的,非紧急大事不处理,非召见不见,好不容易等到封笔时间过去,结果当今陛下又要出巡皇家园林山庄,而且这一去就要去住半年。 她可以等,但国内的形势却不容她多等,要是让奸臣彻底控制住朝政并把控全国,那她就真的完了,不得不放弃繁都尚算安稳的环境,紧跟陛下脚步。 结果一出城就被一路追杀,长这么大,她从未离死亡这么近,尤其是昨天,幸好一路上侍卫们拼死相护,才让她活着见到了当今陛下,但代价太沉重了,不仅父君派来的侍卫全死了,连她自己的侍卫也都死了。 她原本以为自己也会死的,因为昨天一路逃跑慌不择路,最后昏倒在了树林里,就算不被追上来的人杀死,被好心人救下的几率也是微乎其微。 直到昨天无意中听到照顾她的下人在门边和别人说话,才知道发现自己的竟是当今陛下的爱宠清影,关于清影的消息她听了不少,尤其是清影不是黑狗而是獬豸的事人尽皆知之后,想听不见都难。 这也是吕建一他们没说,她也知道真正救自己的人是当今陛下的原因,才敢借吕建一之手转呈玉佩,她真的不能再等了! 宣常乐说完已是泪流满面,石忞便递了张手帕给她,真是难为这孩子了,承受了这个年纪本不该承受的一切,“常乐即经常快乐,你父君他们应该是希望你高兴快乐的,为了他们,也为了你自己,好好休养才是”。 “谨遵陛下教诲”把眼泪擦干的宣常乐调整了一下情绪,手帕用过却是不敢再给陛下了。 “那你接下来有何打算?”虽然对方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但在她心里已经和大人无异,这么小就能承受这么大的变故,未来可期! 第六十三章 “臣想复仇亦想复国, 还请陛下为臣主持公道”宣常乐这句话倒是说的很顺畅,一点也不托拉卡壳。 “若你所言属实,朕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你就放宽心在此好好养伤吧, 待你身体养好了,具体再详谈,朕还要去正殿听政就先走了” “谢陛下关爱之心, 恭送陛下”直到这一刻宣常乐才深刻明白这个平易近人的人是掌握天下生杀大权的皇帝,她不会只听自己一面之词, 也不会贸然答应自己什么。 早在决定报仇和复国的那一刻, 她就做好了出让利益的心里准备, 无论如何她都不会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奸臣贼子鹊巢鸠占。 一出北含殿, 石忞就立马让人去把郭凡秋叫到正殿外面候着, 一到就立即召见了郭凡秋, 让她尽快把康国近期的详细情报报上来,另外还让她派人去明道学院查一下常乐这个人, 事无巨细她都要。 交代完以后才开始听政,今天的事情没有昨天留存几天的多, 不过半炷香就结束了, 便回了文书殿批阅奏疏和密信等, 一直忙到用午膳。 下午石忞去了寝殿后面的彩羽殿,彩羽殿是藏书楼,虽然没有皇宫的书那么多那么齐全, 但也是每座行宫必备品, 只是名字不一样而已,藏书,市面上有的这里都有, 市面上没有的,这里也有。 找到自己想找的书以后她就拿着书去了印月圆,印月圆是静心宫的花园,在彩羽殿的后面,有凉亭、走廊和奇花异草,还有一栋两层小楼望月楼。 园中的梅花已经快要凋零,正好她也没心情赏花,路过时也就多看了两眼,就直奔望月楼了。 她买回来的全套农具和要用的东西已经按类别整齐的放在望月楼中,要路关初准备的桌子和工具等也都已备好,检查了一遍确定无误后就让路关初他们靠边了,免得碍手碍脚。 首先她把所有的农具都细细观察了一遍,才把农家出身的路关初叫过来询问,然后把她说的农具名称和对应功能写在纸条上贴在对应的农具上。 其实说是全套,实则也就六七样而已,耒耜不同样式的两把,曲辕梨,锄,斧,铲和镰各一样,岩磨和舂米这种给谷物脱壳的原始工具,她也各买了一样,之前买的时候还是散的,现在都已经被组装好了。 都贴好纸条以后,石忞便开始在桌子前写写画画,不知道陛下要干嘛的路关初也安静的守在一边,不敢打扰。 在现代的时候,虽然她爸妈都是工薪阶层,但是再往上祖辈都是务农的,爷爷奶奶和她那极品叔叔一家都是住在村子里,若非和爸妈一起,她一个人是绝对不会去爷爷奶奶家的。 第120章 但是外婆家她却每年都会去,而且有时候还是她自己一个人去,少则呆一个星期,多则呆一个暑假,每天早上、下午不热的时候都和外公外婆一起干农活,除了没犁过田以外,其他的都干过。 栽秧虽然只载过一次,而且横看不成行,纵看不成排,但毕竟也是下过田栽过秧,比起电视综艺里还要穿雨鞋裤之类的来说,她那还要真实点,因此还被蚂蟥咬过。 挖土翻地就是常事了,基本上每天都有土要要翻,摘果子,打包谷,剥玉米,打猪菜,挑粪,放牛,捡鸡蛋,喂兔子,挑水,啥事都干过,为此没少被外公外婆夸奖,零花钱也得了不少。 要不是国库紧张,她对农事都不太关注,一是政事太忙,二是理所当然的认为这里用的农具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到制定新的赋税制度考量税量时,她才知道这里的五谷每亩平均产量不到三百斤,比起外婆家亩产七八百斤来说,真的是有点少得可怜。 在人力差不多,土地也差不多的情况下,影响产量的就是工具和种子了,她学的是机械,和农业种子之类的没有半文钱关系,自己肯定是没有任何办法了,只能让人从西南官道去其他国家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好的稻种或其他物种。 去年底派出去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而且能不能找到好的稻种也是一个未知数,典型的远水救不了近火。正好的学的是机械,且有一定的现代农耕知识,便有了在工具上下功夫的想法。 可在皇宫做这些的话,很难应付皇奶奶和母后,而且也怕引起其他的麻烦,所以一直没动手,来山庄住半年简直就是天赐良机,所以昨天她就迫不及待的上街去采买了。 她不能弄出超过这个时代太多的农具,所以只有在知道底细的情况下加以改良,从而达到提高亩产的目的。 俗话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看了这些昨天买来的农具,她才知道亩产量低是正常的,要是这样的农具都能弄出高产量,那才叫不正常。 结合自己在现代时,在外婆家用过的农具和自己学过的东西,以及现在农具基础上,她设计了一款更轻便更实用更符合力学的曲犁,只要一根曲木一根直木和铁质犁头就能做好,也是她外公犁田用的那种犁。 还设计了不同款式不同功能的锄头,铲子设计成圆头和方头两种,镰设计成更符合力学的镰刀,无论割草还是割稻谷、麦子等,都很实用,她在现代的时候用过。 斧头也设计了两种更省力更合手的款式,就连锯子她也照搬设计了一款两个人用的,再大的木头都能锯断。 幸好她现在的画功还可以,要不然画起来有些吃力,画完后,她还会在旁边写上工具的名称和功能用法。 路关初从未见过陛下这么废寝忘食的样子,就算是批阅奏疏、接见大臣,也会时不时休息一二,可像今天这样一进望月楼就开始忙,忙到用膳都要再三提醒的情况,真的比较少见,她都有些担心若陛下长此以往,该如何? 幸好她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该处理政事的时候,陛下还是会处理,该见的大臣也都会见,就是再忙也会来望月楼呆一会。 住在平秀殿的步千雪比起忙碌的石忞来说,就十分休闲了,天气好就和唐禄去外面或者就在西宁宫的园子里转转,天气不好就在殿里看书玩叶子戏,她和半月,还有唐禄和她的随从刚好凑一桌。 唐禄比她运气还倒霉,她抽的日子就已经够晚了,唐禄还抽到她后面,真的是让她安慰不少,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来了明天她伴驾的日子。 虽然每天无大事的情况下,她们都会和陛下一起用午膳和晚膳,但毕竟只是远远看着,甚少交流,又怎会有单独伴驾来的方便。 这六七天来,陛下除了两天晚上临时有事没有和她们一起用餐以外,其他的都是按规矩来,运气比较好抽到前面的丰水、丁寿和卜鑫铭,已经伴驾过一日,据自来熟唐禄打探来的消息,陛下对她们都比较冷淡,反响甚合她的心意。 要是石忞听到估计得喊冤了,她只是太忙,没时间搭理她们而已,但话还是有说两句的嘛,怎么就成了冷淡? 感情这一块,她是真的怕了,不敢再轻易打开心房,可能半年后任然没喜欢上谁的几率比较大。 “你说什么?”正在写记事本的石忞突然抬头问道,吓了路关初一跳,如果她没记错,现在离她之前汇报,最少也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陛下,今日伴驾的是步千雪,已在外等候,您看…”。 “让她进来,传早膳吧”最后一个字母写完,她才把新制的鹅毛笔放下,写字母果然还是用鹅毛笔好写啊,毛笔果然更适合写汉字。 “是,陛下”路关初领命离开,下去安排了。 在外面等了好一会的步千雪还以为陛下今天早上可能不会见自己了,其他已经伴驾过的人都是估摸着听政结束的时间,然后在正殿外等候,可她不想傻傻等着,机会也从来都不是等来的。 所以早早就花心思打听清楚了,陛下用膳时间基本上很规律,她就是估摸着陛下用早膳的时间过来的,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不会打扰到陛下。 谢过路关初以后,步千雪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才坚定的走了进去,一进去就看到陛下坐在书桌前看书,“恭请陛下圣安”。 第121章 “起来吧,坐,用过早饭了吗?要是没用,一会和我一起用膳”两人本就相识,她不会也没必要刻意装作不认识,说话也自然而然随意很多。 “谢陛下,微臣已经用过了,陛下平常喜欢看什么类的书啊?”今天是步千雪第一次在宫殿这种地方见陛下,原本有一点紧张,但穿着常服且话语亲和的陛下,看上去就像第一次遇到的文心那样,也就不紧张了。 石忞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起身拿着书走到了步千雪面前,把自己正在看的书递了过去,“你要是喜欢,可以拿去看看,记得看完还回来即可”。 “那微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步千雪接过书本,瞬间被上面的书名吸引了,《康国野史杂谈》,让她有点意外,康国的正史她倒是看过了,野史却是真的没看过,没想到陛下居然喜欢看这类书。 “康国物产丰富,尤其是渔业………”野史虽然没看过,但看过正史也是差不多的嘛,步千雪开了个头,两人便聊起了康国的现状。 路关初在偏殿安排好早膳就立马过来请陛下过去用膳,一进来就看到陛下和步大人正聊的开心,虽然她不太想打扰,可一会饭菜凉了就不好了,“陛下,早膳已经备好了”。 “朕知道了”她话不算多,可步千雪却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不知不觉竟聊了那么多,“千雪陪朕再用点早膳吧”不知不觉心里想的竟然说了出来。 在皇宫还时不时有真心疼爱自己的皇奶奶和母后陪着吃饭,可到这里后虽然陪着吃饭的人多了,但真心待自己的没几个,步千雪算是唯一一个真心喜欢她本人的,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吧。 “微臣乐意之至”步千雪高兴的就差表现在脸上了,即使她不饿,但只要陛下开口,她哪怕吃不了多少,也不会拒绝的。? 第六十四章 两人一起去了偏殿, 摆放整齐的饭菜还冒着热气,石忞在自己的位置上落座,还让人在左手边给步千雪加了副碗筷和椅子。 路关初像平常一样开始布菜, 根本不饿的步千雪在一旁看的特别认真, 和她们一起用膳的时候,陛下都没有让人布菜,只是面前的吃过后, 宫侍就会把远处还没用过的和用过的调换一下。 经过她这些天的观察,陛下基本上每样菜都会尝一下, 好吃的就会吃完, 不好吃的就会剩一点, 如果清影在, 陛下吃剩的就全进了它的口中, 如果清影不再就会赏给宫侍, 倒是一点都不浪费。 说句心里话,虽然全天下早就知道陛下反对奢靡和铺张浪费, 但也都是持怀疑态度,历史上装装样子的皇帝又不是没有, 据野史记载前朝皇帝每顿饭都得是一百道菜以上, 别说皇帝一个人, 就是十个人都吃不完。 而本朝虽然好一点,但平均下来一日一顿饭也是一百道菜,当初宫中改革据说可是缩减不少, 成倍缩减可不是减少一两点, 不少人都以为陛下只是在设宴时装装样子,可经过这么多天和陛下相处共用午膳和晚膳来看,让她为自己的想法羞愧不已。 步千雪是真的不饿, 这道菜看看那道菜看看就是下不了筷子,石忞都看不过了,放下碗筷,吞咽完后开口道:“若是实在不饿,不用勉强”。 “谢陛下”有了陛下这句话,步千雪索性放下了碗筷,专心致志的看着陛下吃饭。 安静吃着饭的陛下是斯文而恬静的,没有了在朝堂上的威严赫赫,也少了几丝压迫感,以前她怎么就没发现陛下吃饭居然这么好看呢?! 石忞一边吃饭一边时不时偷偷观察步千雪,看到她心里想的之后,差点没稳住,花痴女生她见过不少,但如此花痴自己的还是头一个,谈不上高兴,但也谈不上讨厌。 以前在现代的时候她自己虽然不追星,但身边追星的人可不少,为了去看自己喜欢的偶像,真的是跨越千山万水去捧场,抢票比抢黄金还夸张,她实在是无法理解! 实在喜欢看看他们演的电影电视,或者听听他们的歌曲不就可以了吗?为什么在条件不允许的情况下,非得缩衣节食,甚至找父母要钱去看演唱会呢? 据说还因此产生了粉丝经济?黑粉、路人粉、各种粉,再加上黄牛,还真是挺经济的!尤其是追星的人,谈到自己的偶像时,不是夸夸其谈,就是步千雪现在的花痴样。 虽然步千雪可能根本不知道花痴是什么意思,但她知道就行,反正也只是在心里想想。 用完早膳后,石忞就去了正殿听政,步千雪一个呆在文书殿不妥当,也拿着陛下借给她的书回了平秀殿,一回去便开始看起来。 二月上旬的渡河,天气已经有了回暖之势,被久困笼中的春风犹如放飞的野马,开始到处肆虐怒吼,没关的门被它关上,半开的窗户被它全打开。 自从天福皇帝到皇家园林山庄后,行宫外每天来来往往的官员也越来越多,皇帝的旨意和诏书也隔三差五的有专人送到它该去的地方。 一直到用午膳时,步千雪才再次见到石忞,早上的事,石忞下了封口令,她可不想以后的早膳也没了自由,所以唐禄她们并不知道早上的事,也理所当然的认为步千雪和她们一样也是从用午膳后才伴驾的。 石忞用完午膳后,若无紧急事情急需处理,她一般都会走一走,消消食,今天的奏疏都已经批阅完,便直接去了印月圆。 第122章 跟在一边的步千雪虽然很想说些什么,可每次看到跟在后面的路关初和其他众多宫侍后,就没了开口的欲望,索性安静的跟着陛下,时不时观察一下周围。 随着陛下的脚步不断往里走,她才知道静心宫比她以为已经很好的西宁宫好太多,不仅有藏书丰富的彩羽殿,陛下的寝殿天赐殿,竟然还有一个小花园,花园有山有水,亦有亭台楼阁,不愧是皇帝住的地方,哪怕只是行宫之一。 “和朕在一起,是不是很无趣?”走到正对池塘中央的走廊时,石忞突然停了下来,转头看向池塘问道。 步千雪差点没反应过来,幸好路关初及时提醒了一下,“陛下多想了,与陛下在一起的每一刻,即使不说话,微臣亦心生欢喜”,原本在池塘边上的一条红色鲤鱼已经游到了池塘中间。 “今天对你而言,是第一天,难免欣喜,但于朕而言,只是每天当中的一天,周而复始,再平凡不过,长此以往,你恐怕也就说不出这样的话了” “微臣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若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又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呢?” “成为皇后后就不能再当官,也不能再参政,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当然,自古以来,有重业者,有重义者,亦有重情者,微臣便属于后者,为了心中所想,微臣绝不轻言放弃!亦做好了心里准备” “可自古亦有言情深不寿,你不怕吗?” “怕,但没有努力就放弃,更可怕!” 石忞知道步千雪喜欢自己,步千雪也知道石忞知道自己喜欢她,之前只是装醉酒不记得而已,又不是真的不记得,石忞自然也知道,所以她想劝她,可事与愿违,劝已无用。 停下的队伍再次动起来,本来游到池塘中央的金鱼也迫不及待的又游回自己的老窝去了。 进望月楼之前,步千雪脑子再聪明也想不到里面居然放有这么多农具,还有些她不知道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一点也不像名字那么风雅,反而像个杂物间。 石忞可不管她,已经自顾自的开始忙起来,她得在春耕时节到来之前把这些东西都弄出来,然后推广出去,不然就只能等来年了,不知道要少出产多少粮食。 步千雪士族出身,从小到大生活优渥无虑,别说农具,就是五谷和菜她都不一定能完全分清楚,路关初农家出身都帮不上忙,当个隐形柱子,她也不敢乱上前帮忙、问话,倒是站在路关初旁边和她小声聊起来。 别说她不懂,就是已经来望月楼呆了过好多几个下午的路关初也不懂,陛下从小到大生于皇宫长于皇宫,小时候来山庄倒是去皇田玩过几次,可真正上手的,除了登基后的每年春耕大礼之外,其他的可是一点没沾过。 但前几天陛下让她拿去给渡河铁铺制造的图纸,可是让她记忆犹新啊,虽然不懂那些工具和现在的有什么区别,但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些肯定比现在的好,就是不知道陛下怎么想出来。 一心扑在设计上的石忞可没心思管他们,自顾自的开始写写画画,没一会草纸就丢了一地,宫侍十分熟练的没怎么发出声音就把草纸捡到了一起,见从路关初哪里问不出再多自己想要的之后,步千雪果断放弃,把草纸拿了过来,开始翻看。 陛下的画画技术并不差,可她就是看不出画的什么东西,还有上面写的,除了汉字以外,她是一个都不认识,草纸全部看完也是一头雾水。 最开始设计的农具,已经全部设计完成并拿去给渡河官营铁铺打造了,要不了几天应该就能见到成果,现在石忞在设计的是灌溉工具筒车和优化版水车。 一算算术题就习惯性的用阿拉伯数字和字母标记,步千雪看不懂很正常。 兴修水利说的容易,之前听政同意的,方案已经基本上定下来,除了维修沟渠、河道和开凿沟渠以外,就是维修现有的水车,她看过水车的设计图,真的是要多低配就有多低配,简单的不能再简单。 华国山地地形不少,用到对水车数以千计乃至万记,也是很重要的灌溉工具,能帮忙改良一下,她就不会放弃,甚至还有了更好的想法,设计一款功能更好更大的筒车。 有想法是好的,可若要把想法落实成现实,那就需要不断的尝试和探索,尤其是在涉及阶段的时候,更是烧死不少脑细胞。 为了制造筒车和水车,今天听政的时候,她就已经安排工部尚书木长青把渡河最好的木匠先找来,然后是其他有山地农田需要灌溉的地方的木匠,也找二分之一来渡河。 工部尚书木长青和户部尚书元直木都以为陛下要修建大型宫殿之类的,劳民又伤财,正准备劝谏,劝陛下三思,就被“并非大兴土木,卿等不必多言”给堵了回去,明明话都到嗓子眼了,就是说不出去。 石忞这一忙就一直忙到用晚膳,设计工作正到紧要关头,路关初又时不时来催一下,烦得她直接找借口免了共用晚膳。 步千雪这才知道之前陛下临时有事缺席并非她们想的那样政事繁忙,而是忙着在望月楼写写画画,就像现在这样,不过这样也挺好的,她就可以和陛下一起共用晚膳了。 整个下午,她在望月楼也帮不上石忞什么忙,便到彩羽殿找了本书看,自己还找了个绝佳位置,一抬头就能看到陛下认真写写画画的样子。 第123章 石忞不知道吗?当然知道,只要步千雪做的不过分,她都不会管的。 步千雪一直等到晚上,总算是如愿以偿的和陛下单独共用晚膳了,虽然陛下平易近人,对她从不严苛,今天伴驾一天她想问的问题真的很多,但她也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第一天伴驾随着陛下洗漱入寝而结束。 经过这一天的伴驾,她不仅如愿以偿的呆在陛下身边,也深刻的感受到了陛下的不易,皇帝虽是天下之主,掌握生杀大权,但也不能随心所欲,一天忙到晚,让她这个按时放衙的臣子深感羞愧。 经过第一天的相处,石忞发现步千雪比她想的聪明,也比她想的安静、识大体,一个下午她都在忙自己的事,用晚膳闲聊的时候,步千雪并没有因为自己忙于工作而不满,最让她欣慰的是,心里也没有,这很难得。 之前伴驾的几个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十有八九都不一样,而且各有各的打算,喜欢的也不是她本人,若无皇帝身份加持,估计也不会表现的那么热情,出于礼貌,不忙的话,她会尽自己的义务,但也仅此而已。 至于她们怎么评价自己,那就不是她关心的了,有这时间还不如多研究一下自己要做的项目。 时间一天天过去,石忞每天早上处理政事,下午就去望月楼写写画画或者动手制作,转眼就到了二月上旬末,路关初按照约定时间前往官营铁铺。 这次他还没进门,铁铺里面的伙计就热情的迎了上来,知道她是要拿之前定制的农具后,又是请她坐下又是奉茶,安顿好她之后就立马去和掌柜汇报了,店铺里面不止她一个人,还有几个买农具的男女,正在一边看农具一边听伙计讲解。 她定制了11种农具,算得上是大客户,没一会掌柜的就笑着出来给她交接了定制的农具,还借机和她聊了几句,想打探这些农具有什么用,她倒是想说,但她也不清楚啊,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开始结账了。 曲犁另外请了木匠制作曲臂等,故而最贵,680钱,比之前买的曲辕梨贵了两百多钱,三把不同的锄头各150钱,也请木匠按好了直接可以用,所以也要贵一点,两种铲子各138钱,两把不同的镰刀各126钱,锯子298钱,给完钱,路关初就把设计图纸收了回来,陛下说了暂时不能流出去。 一般情况下铁铺是只生产铁器的,但因为路关初之前来下订单是就另外要求了要按图纸做好,价钱不是问题,所以铁铺才会另请木匠来做好犁、铲子、锄、斧和镰这些需要安装的木质手柄,价钱自然也比其他人要贵一些。 掌柜的一直送到店门口,路关初不得不感慨一下换了人就是不一样,之前她和陛下微服前来的时候,一点也不受待见,回去后陛下就召见了户部尚书元直木,铁铺和盐铺都是户部直管,出了问题自然找他。 他动作倒是快,不过几天后,她再次来铁铺下单时,就发现铺子里从上到下全换了人,陛下还特意问了她几句,知道换了人以后服务态度不错,陛下才没有再问。? 第六十五章 石忞真的没有再关注吗?当然不是, 反而每次见到元直木都会询问一二,盐铁都是关系到国家民生的大事,尤其是百姓天天都要用到, 她怎么可能不关心, 反倒唯恐关心不够,给了经营盐铁官员漏洞钻。 所以除了要元直木多下功夫管理人员以外,还让督察院发文各督察府务必督查好盐铁的生产和经营, 一旦发现盐铁官员没有按照规定办,该查就查, 该上报就上报。 规定是和盐铁官营一起定下的, 从生产、人员、工钱、工作制度和价格等都有明确规定, 尤其是明确规定了盐价的浮动范围, 不得低于米价, 不得高于米价的两倍, 算是从古至今头一个。 铁质器具,接受定制, 也出售成品,价格为成本加成本的30%, 30%即为利润, 有品级的盐铁官员按品级享受俸禄, 不入流的、伙计和工人享受定额加提成的工钱,有上限,总体而言, 工钱比一般水平高, 比官员低。 所以路关初去拿定制的农具是包含木匠工钱的,自然比一般成品要贵很多,也就比他们当初从这里买的一套贵了不少。 今天没人伴驾, 石忞用完午膳休息了一会就开始召见大臣,路关初回来的时候,见她在召见大臣,便没有打扰,让人把农具放到望月楼。 石忞正在召见的是的钦天监的朱达,最后确定春耕大礼的流程和事宜,往年都是在繁都地坛附近举行,渡河毕竟只是行宫,没有祭祀的天坛和地坛,只能在皇田举行,就需要做一些适当的调整。 朱达的容貌还是长得那么着急,眼神倒是一如既往的炯炯有神,穿身道袍挂个牌子街上一走,保证有人找他算命,有成为神棍的潜质,没什么野心,一心求稳,钦天监监正这个职位到挺适合他的。 最后召见的是郭凡秋,如今的郭凡秋,比以前更加的谨慎也更加的稳重成熟,每半月都会向她汇报一下工作开展情况,若另有交代,也会在完成后的第一时间向她汇报,情报网的铺设工作虽然先开始于平准,但到目前为止两项工作都在她夜以继日的辛勤工作下,取得了很好的成绩。 按照进度,暗言依托平准,最迟明年初,最早今年冬就可以完成在全国各省城和县城的情报网铺设工作,暗言虽然是帮派形势,但毕竟不是真正的帮派,而且她也不打算让它见光。 第124章 所以决定做平准后,就直接让暗言依托于新成立的平准商行,商行为表,暗言为里,两者相互相成又相互独立,目前皆由郭凡秋负责。 无论是暗言,还是平准商行从成立到现在,她都投入了不少钱财,而且是陆陆续续的,平准商行到西南地区和南方做了几趟生意,暗言买卖信息也已开张一年多,到现在都还没回本,但她相信回本和赚钱只是时间问题。 而且无论是暗言还是平准商行,目的都不是挣钱,暗言是方便她更好的掌控地方,平准则是维护全国物价稳定,从而稳定国家大局,所以早在设立之初她就已经做好了前期大量投入和长时间才能回转的准备,倒也不会因此失望。 让她为难的是郭凡秋因为营业以来利润不理想,而有些焦急和愧疚,觉得对不起她,就像现在这样,一直微低着头汇报不敢直视她。 郭凡秋一边汇报着暗言和平准商行的近期工作开展情况,一边在心里想着一会该怎么告罪,无论是暗言还是平准商行,但现在为止都还没为陛下挣过一文钱。 “………截至目前,暗言和商行的盈利都不理想,还请陛下责罚”郭凡秋突然跪了下去。 还是在她身边的时候可爱点啊,看来她今天再不说点什么都不行了,“暗言和商行都还处于起步阶段,急不得,盈利只是时间问题,你按部就班开展工作即可,起来吧,康国和常乐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谢陛下,因暗言北方铺设工作还未完成,臣只查到了一些,另外派往查探的人还没有回信,故而没有禀报于陛下”郭凡秋目前得到的消息只查到了一点点。 “说吧”她是真的很想知道宣常乐说的是不是真的,也想知道康国国内发生了什么。 六个藩属国,无论是经济、军事还是外交都是独立的,唯一和华朝相同的是,采用华朝的年号和按华朝敕封的王爵穿戴冠冕服和组建朝廷班底,无论是建筑还是衣服和政治体制都受华朝影响,带有浓重的汉文化色彩。 现在它们是三年来繁都朝贡一次,以前都是一年一次,被石忞缩减回礼后,六国回去后就像商量好的一样统一上奏疏要求改为三年一次朝贡,想到招待他们和负责安保花的钱,她还不想搭理他们呢,便准了。 反正华朝又不闭关锁国,无论是和周边的六个藩属国,还是西南官道上的其他小国,只要手续齐全都可以来华朝边境的城市贸易,甚至来繁都也可以,所以他们三年来朝贡一次反倒比较适合。 作为藩属国的好处之一就是来华朝贸易关税有适当的优惠,不是藩属国的则按关税严格执行。 就为了改为三年一朝贡这事,她没少被大臣们劝谏,在朝堂上的口水战都打了一天,有赞成的,也有反对的,反对的理由是这样会影响大华帝国的形象,还有示弱之嫌;赞成的理由是这样可以节省不少人力财力。 可在她看来,国家强不强又不是靠这个维系,所以反对的劝谏她没有采纳。 既然陛下要听,郭凡秋便把自己查到的说了出来,明道学院确实有个叫常乐的学生,来自康国,今年虚岁十三,老师评价敏而好学、贪玩,同窗评价让人又爱又恨,爱她乐学习好,恨她爱作弄人。 入学明道学院以来,每次考试都是位列前茅,学什么也都很快,就是课间和休息的时候爱作弄人,不是弄个虫放在别人的书里,就是在别人熟睡的时候画个花猫脸,凡此种种数不胜数。 这倒是和她见到的宣常乐不一样,不过遭逢大变,就算是成年人都可能会性情大变,何况一个还未完全定型的少年人呢。 关于康国的,郭凡秋查到的就比较少了,康国最近确实发生了内乱,但王室如何?结果如何?却还没有传出来,但两国边境的贸易最近两个月确实少了很多。 还真是挺少的,勉励了郭凡秋两句,石忞便让她退下了,本来准备知道康国发生的事后和宣常乐再碰下面,她最近恢复的不错,已经能下地活动了,伴随她入住北含殿的谣言也是越传越邪乎。 有传言说她是皇帝的亲戚是皇亲国戚,也有传言说她长的比天仙还好看吸引了皇帝的注意,才让她搬到北含殿的,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能有多好看,让她哭笑不得,下令不得妄议后才消停下来。 至于为什么没传说是某某宗的私生女就和这里的文化习俗有关了,在这里私生子女不仅没有继承权,而且被天下人所不待见,所以如果真的是私生女,那就连进行宫的资格都没有,所以才没有这样的传言。 现在情况都还不清楚,实在不适合碰面,听到路关初汇报已经把农具都取回来了,就随口问了句价格,觉得还差不多,便直接去了望月楼。 新制的铁制农具整齐的摆放在墙角,石忞一把一把认真的拿起一一过目,冶炼技术比不得现代那么先进纯良,但也算不错了,便让人把这些工具都搬到皇田去,并把户部的高级官员和耕种皇田的农民都叫了过去。 自从皇帝和官员们移驾渡河后,繁都更加热闹了,尤其是《串告令》实施后,被留守在繁都的户部官员和督察院官员几乎忙得脚不沾地。 《串告令》于天福五年一月下发各地,二月一日正式在全国实施,前六天是自查阶段,可自行申报补交各种税款,第七天之后,人人都可举报偷税漏税者,一旦查实,财产分为三份,一份归国家,一份归举报的人,仅剩的一份归原主自己。 第125章 不论是繁都的各大勋贵、士族、商人,还是全国各地的有权有钱人,这个二月的前六天都过得很焦躁很烦恼,他们不想交那么税费,又怕朝廷来真的,最后只剩了三分之一,还活个什么鬼? 可一想到之前陛下下发的那些诏书,就算遇到了阻碍,最后还是实行了,而他们也通过隐瞒财产少缴纳很多税费,本以为这样也就过去了,毕竟一般人不会抱着得罪他们的风险去干举报那种没利益的事。 可陛下如今给了这么丰厚的报酬,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况这么高额的利润,又零成本,他们若是不在自查期内补交,被举报的几率百分之百以上。 原本繁都的一些勋贵和士族、商人是准备补交了的,可最后有人给他们偷偷送了信息,大意是赵家和文家都不补交,凭什么让我们补交,也就不补交了。 太皇太后赵环早就不管事了,最近又天冷,几乎天天都呆在宫里养她的兔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根本不知道孙女颁布了《串告令》。 太后文昱倒是管点事,但她只管宫中之事,自从女儿改革后,宫中工作也不用她操太多心,尤其是现在宫里只有她和母后两个人,宫外的事,无重大事件,她不会管的。 赵、文两家不补交税费的消息在繁都传的沸沸扬扬,传着传着就传到了赵家老家主,太皇太后亲哥的耳朵里时已是二月初六,最后一天,叫来当家主妇询问一番,知道原由后狠狠苛责了儿媳一顿,并让她立马去户部申报,该补交就补交。 文家和赵家差不多,当家家主都跟随陛下去了渡河,在家里主持大局的是当家主夫,爱财如命,自然是抱着侥幸心理,又仗着有太后当靠山,即使最后一天也没有去申报补交,文昱知道时已是骑虎难下。? 第六十六章 平常像坐小型花园似的永寿宫现在只剩下挪不动的小花坛还在初春的风中枯萎着, 盆栽都被移到了殿内,白色的兔子像冬眠似的趴在盆栽和暖炉的中间一动不动,赵环抱了只黑色的兔子正在撸毛。 守在门外的宫侍步伐稳健的走了进来, “启禀太皇太后, 太后求见”,赵环头都没抬,手上动作不停的回道:“让她进来了吧”。 “儿臣给母后请安”文昱也是没办法了, 皇帝不在,户部和督察院的官员又在等着, 涉及到的人众多, 她不敢乱下决定。 “免礼, 今天怎么想到来见我老婆子了”, 赵环撸着兔子毛, 一抬头就看到女媳一脸焦急的样子, 本来有点怪她自从孙女去行宫后,没怎么来找她, 如今看她这愁容满面的样子,也就消了气。 文昱又不傻, 自然听出了母后话里的意思, 但也知道母后的气来得快去的也快, 告了句罪就把自己要请示的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赵环虽然不太管事,但吃的盐加起来比女媳走的路都还多,听完依然不慌不忙的撸毛, 就在文昱快要等不下去想开口的时候, 才慢悠悠开口道:“皇帝给了他们悔过的机会,既然不珍惜,那就按照政令来,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就算是赵家也概莫能外”。 “有了母后这句话,儿臣就可以放心去安排了,儿臣告退”母后都这么说了,看来这次文家只能花钱消灾了。 “繁都不能乱,加大治安兵力,若是有人敢闹,正好杀鸡给猴看,切不可心慈手软,以公谋私”赵环不放心又加了一句。 “儿臣知道了”文昱知道太后最后的话是告诫她不要偏袒文家,她倒是想偏袒,可相比于女儿,肯定是毫不犹豫的偏袒女儿啊。 逃税漏水瞒税本来就是他们不对,若是身正又怎怕影子歪,现在的国库是比女儿刚接手的时候有钱了,但国家大事用得着钱的地方多的去了,正好趁着这次为女儿挣点钱。 繁都忠王府书房内,忠王石爽一脸焦急的看着对面的男子说道:“城内戒严了,这可怎么办啊?本王的积蓄怎能白白便宜了那皇帝小儿”。 “殿下不必担心,如今皇帝不在繁都,两宫太后这么做等于是把所有人都得罪了,这正是我们一直等的时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是臣制定的计划,请殿下过目”比起焦急的忠王长史倒是老神在在,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一样。 忠王本来是没什么野心的,但自从他遇到长史张良月这个野心勃勃的谋士后,又在张良月有预谋有目的的感染和怂恿下,变了,变成了一个一心想搞事情,成就不世功勋的人。 世代久居封地九原,已经当惯了土皇帝,是让忠王膨胀的根本原因,加上皇帝的改封调遣令,彻底坚定了他要搞事情的的信念,对原来的军师现在的长史,可谓委以重任,言听计从。 接到改封入繁都旨意的时候,石爽是准备在九原就地造反的,在张良月的建议下才忍住了,采取了暗度陈仓的方式,弄了个假世子一起入繁都,真世子和他从武宗时就开始养的私兵则留在了九原的大本营。 大本营建在一个很隐秘的地方,一般人根本找不到它,他很放心,只要把皇帝弄死了,他再用武力强硬登基,这天下还不是探囊取物般任他拿。 陛下在宫中他杀不了,出巡皇家园林山庄的路上人太多,也不好下手,行宫内刺杀成本较高,主要是他买通不了宫侍,就只剩了长史建议的引蛇出洞和半路劫杀。 早在陛下下旨要去皇家园林山庄小住半年的时候,石爽就秘密把世子和私兵化整为零的调到了繁都,赵家和文家不补交的谣言就是他在张良月的建议下让人散播的,为搞事情造势。 第126章 文昱从赵环哪里拿到主意后,就第一时间把意思传达给了户部和督察院的官员,顺便还把被皇帝留下来守卫繁都安全的木兰雨也叫来交代了几句,这才有了繁都戒严。 张三是繁都城内籍籍无名的一名小混混,原本世代是做小本生意的,到了她这里,被她全输光了,成了和乞丐一般无二,一清二白,三十多岁还孑然一身的女人一枚。 为人懒惰,又不肯干事,就想着天上掉馅饼,没少被有权的士族和有钱的商人欺负打压,无意间听到《串告令》的内容后就心痒痒的,这可是零成本发家致富的好法子啊! 和她这样想法的还有不少人,可真正到了可以举报的第七天他们却在门口徘徊不敢进,钱是吸引人,可那也得有命花啊,要是举报后被报复可就得不偿失了。 张三已经不记得自己过了多久食不果腹被人欺负的日子,她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她想要钱想过好日子,哪怕只有短暂的几天,也好过这样窝窝囊囊的活下去,二月初八中午狠了狠心去举报了一位商人。 总算有人来举报了,督察院和户部的官员不仅好好的接待了张三,还第一时间派了人去被举报商人那里核查财产以及是否存在瞒税漏税少税。 商人在繁都黄金地段经营一家酒楼,官差去查的时候都人满为患,每日营业额日进斗金也不为过,这一查还真查了不少问题,财产税瞒报,商税漏税。 当天下午酒楼就被查封了,按照《串告令》规定商人的财产被分成了三份,一份归张三,一份归国家,商人只能留一份,为了保留酒楼,商人的现金、田产和别院都不是他的了,张三从乞丐般的小混混一跃成为身价两千两银子的有钱人。 原本观望的其他人看到张三都发达了,瞬间红了眼,一窝蜂全去举报了,木兰雨和负责此事的官员衙役们也开始过上了脚不沾地的日子。 天福五年二月初四,康国都城文昌内的王宫,经过叛乱的洗礼后没了往日的繁华和热闹,显得有些冷清,已经以康王自居的符尧正坐在王座上看信,表情越来越难看,“国师,看一下吧”。 符尧——原康国大良左,相当于华朝原来的丞相一职,在康国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出身贫苦,能吃苦,有心计有谋略,而且还是个勇士,有一把子力气,从一个士兵一步一步走到了大良左的位置,今年才二十九岁,抛开造反的性质,是真正的年少有为。 云处安是三年前来到她身边的,她一开始是不待见云处安的,觉得这人长得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可后来云处安帮了她不少忙,能当上大良左,也有他的帮助,才慢慢接受他,让他当了军师,自封为王之后,也就封了他当国师。 云处安上前几步接过信,开始认真看起来,看完脸上泰然自若的行礼道:“殿下,宣常乐即已被天福皇帝救下,那无论殿下如何封锁消息都已没用,臣有两个建议,一是停止暗杀宣常乐,写奏疏上奏天福皇帝说明缘由,告罪请封,并派使臣前往朝贡;二是继续按原定计划,联合可以联合的力量攻下华朝,成就不朽之功业”。 早在他们决定造康王的反之前,就秘密和邻国庆国和狼国进行了接触,布拉克国和安国,他们直接不考虑,因为可策反的几率太低,南罗国的话太远了,而且策反几率也一样低,现在把目光放在了西南国道的那些小国。 可惜能蛊惑并拉拢的国家屈指可数,庆国态度不明,只有新登位不久的狼国国王狼霸权能算得上一大助力,其他的都是可有可无。 符尧思考了很久才定论道:“国师的建议甚好,但必须一起用才有效果,我们只有一边迷惑天福皇帝,一边积蓄力量,才能真正坐稳这康国国王并徐徐图之,但暗杀也不能停下,本王绝不会给自己留下任何隐患”。 “是,殿下”云处安无论是脸上还是心理一点都不意外,领了任务就下去安排了,出王宫的时候,心情有些沉重。 他们做的事,一旦开始就没了回头路,如今宣室王族被屠杀殆尽,殿下又没成亲,宫里终究是太冷清了,看来他得给殿下张罗一下亲事了,说起来天福皇帝最近好像也在选后呢。 正在皇田和户部官员及农民试用新农具的石忞,开心的用锄头在挖田,自己用完觉得不错才拿给农民试用,官员是不用指望了。 被陛下突然叫到皇田的户部尚书元直木和另外几个官员一路上都是迷惑脸,到皇田看到同样赶来的农民后更是一脸不解。等陛下来的时候,农民们一波自顾自聊起来,官员们也一波聊自己的,泾渭分明。 农民一共来了六个,都是种皇田种的比较好的佼佼者,种皇田的农民都是从华高祖凤兴之地迁移过来的,皇田虽然名叫皇田,但实际收入的三分之二都是这些农民的,也是华高祖发达后回报乡里的。 所以比起一般的农民,他们算是听过大事的那种,即使突然被皇帝叫过来,也不会怕的话都不敢说,不过紧张和兴奋还是有的,毕竟能被皇帝召见可是天大的幸事,虽然他们也不知道被召来是要做什么,但不影响他们的高兴。 直到看见陛下穿着常服过来,身后的宫侍还带了不少农具,官员和农民们才有点明白了,一阵带凉的春风吹过来,让官员们抖了一下。 看到陛下要亲自下田试用农具,元直木是劝谏阻止的,可惜再大的声音也劝不了已经下定决心的陛下,他能怎么办,他也很无力啊! 第127章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陛下下田挖地,他们?就不用考虑了,陛下好歹每年春耕大礼还会意思意思的犁一下田或土,他们这些读书做官的,哪怕出身贫寒,也几乎是不事农事生产的,只能眼睁睁看着陛下和农民们在讨论。 石忞和农民们一边试用一边讨论,幸好他们都觉得不错,尤其是用曲犁犁过田之后,赞不绝口,曲犁比以前轻了不少,功效也更好了。? 第六十七章 元直木虽然没种过田, 但陛下既然叫他们过来,那肯定是希望他们听听看的,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 好在农民们说的他还是懂的, 听到农民们赞不绝口,趁着陛下休息的空档上前夸赞道:“恭喜陛下得此农具,若如他们所言, 何愁国库不丰,百姓无粮”。 上司都这么说了, 其他官员也连忙表忠心似的上前恭喜, “恭喜陛下得此农具”, 一直带头发言的就在陛下旁边的老农抿了抿嘴唇也开口道:“陛下关心农事, 是我们百姓的福分, 草民们受先祖余光得以耕种皇田, 虽算不上大富大贵,却也衣食无忧, 购置农具只要一两以内,也有余力, 可天下之大, 贫困者众, 定价之事还请陛下为天下虑”。 手撑锄头把的石忞眺望着远处的绿油油,那是百姓们种在山脚地里的麦子,经过冬天寒冷依然屹立不倒, 就像小时候在外婆家看到的麦子一样, 即使被大雪覆盖,来年开春还是会绿油油的。 元直木的话也是她费尽心力去做些的根本动力,她想要国库充盈, 也想要百姓家有余粮,即使有个灾荒也有些应对之力,老农的话,也是她所久久思考的,按道理,铁铺经营的规则已定,她不该睡意更改,可若是想大力推广,价钱就不得不再三考虑。 如果按照现在的价格办法定价,价格肯定不会太低,那么家里农具还能用的就不会买,没钱的更是买不起,大部分百姓没钱买或不想买,农具就无法推广,无法推广又还有什么意义? 老农的话与她所担忧的不谋而合,“朕会好好考虑的”,农具都已经试用了一遍,看了看天色,她也该走了,除了曲犁之前,其他的农具她都赏给了老农们,还另外赏了些钱财,以示嘉奖。 这次回去,就像来时一样,她没有坐任何代步工具,一边走一边跟元直木讨论价格的事,其余人员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 每次只要一用到钱,或者谈到和钱有关的事,她就加深一次对元直木的印象,真的是扣得可以,可这次农具推广之事,她势在必行。 商量不出一个结果,一回到静心宫她便让元直木等人退下了,另外临时召见了工部尚书,让她汇报了一下各地木匠选派前来学习的情况。 就在她准备小憩一会的时候,有宫侍来报宣常乐求见,现在康国国内形势不明,她实在是不太想见,可想到她现在的情况,最后还是见了。 宣常乐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陛下端坐在御座上,上次光顾着复仇和伤心,没怎么看,这次仔细看了一下才发觉陛下比她想象的好看,上前恭敬行礼道:“恭请陛下圣安”。 康国的礼节和华朝有一点点不同,但整体是大同小异的,加上她又在明道学院学习了两年,华朝的礼节自是早已铭记于心。 “起来吧,身体如何?”一脸憔悴加恭敬的宣常乐实在是让她难以和郭凡秋报的那个常乐重叠在一起。 “臣身体已大好,谢陛下关心,然国仇家恨犹如跗骨之蛆让臣睡不安、食不下,康国历代先王侍奉华朝犹如孩子侍奉双亲,年年进贡,来繁都犹如朝圣,但凡有诏无不遵从,请陛下为自己的孩子主持公道”宣常乐说完已泣不成声,让人动容。 她知道宣常乐说的都是实话,康国是在华朝的帮助下才改朝换了代,自然也就很积极的成为了华朝的藩属国,每次来繁都进贡都被他们当做是朝圣,康国的一个学者还专门写了一本《朝圣路》,虽然只是札记类,但她也看过,写的不错,对华朝繁华的向往字里行间都能看出来。 她猜这估计也是宣常乐秘密来明道学院学习的根本原因,否则她实在想不出是什么样的原因能够让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远离国家故土远赴他国求学。 或许冥冥之中上天已经注定,若不是这个孩子秘密前来求学,康国王室必定已被屠杀殆尽,到时就算她想拨乱反正也没了意义。 作为康国的老大宗主国,她确实应该毫不犹豫的答应宣常乐的请求,可作为一个理性的一国皇帝,她却不敢乱许诺,出兵虽然只有两个字,但背后代表的却是牺牲华朝子民的性命和庞大的军需支出。 打仗靠的从来都不是人,而是经济基础,现在华朝的民生经济好不容易才恢复一点,若出兵攻打,就犹如打牌开始赢了很多钱的人一把就回到了解放前,她不能冒这个险,尤其是在敌我不明的情况下。 她也怕宣常乐对自己寒心,跟班都被打得只剩一口气了,她这个当老大的却不出面,以后其他藩属国谁还会听她的号令? 陛下的为难路关初看在眼里,她能做的也不过是给宣常乐递一条手帕,宽慰两句而已,好在解了石忞不能立即开口答复的尴尬。 “康国被颠覆,王室被屠杀,朕的心,犹如刀割般被割成一片一片,痛心疾首”她的声音哽咽,仿佛正在遭受极大的痛苦,“幸好上天垂怜,让朕把你救了回来,你放心,只要你在康国就在”。 第128章 “谢陛下”好不容易平复情绪的宣常乐受陛下感染,又悲痛起来,上次陛下去看她的时候,虽然表达了慰问和哀悼,却远没有今天这样的陛下来的震撼,她知道复国就要打仗,打仗就会有人牺牲,而当今陛下爱民之心可谓众人皆知。 她是真的希望陛下能主持公道,并且也相信陛下会为自己主持公道,但她不确定那是什么时候,而她能做的只是时不时出现在陛下面前,提醒一下自己的存在。 宣常乐心里的想法石忞看在眼里,十二三岁就如此聪慧,若是复国定能成为一代明君,不像她,四十多岁的灵魂,二十多岁的身体,登基几年了都只能做到现在的样子。 平复情绪后,她又安慰了宣常乐几句,就是不提出兵之事,正好快要到用晚膳的时间,便留下她一起,所以步千雪她们来用晚膳的时候才第一次见到了那个传说中陛下救的孩子。 宣常乐前两天才能下地,可下不下地都一样,就呆在北含殿,可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即使步千雪她们好奇想去看看从外面路过,根本见不到人。 今天见到,倒是和她想的不一样,她以为能逃过追杀且身中数刀不死的,起码比起同龄人来说也是长得人高马大五大三粗的,可事实上,这孩子也只是有点微胖而已,两边脸上微红倒衬得有些可爱,就是看上去太憔悴了。 当皇帝当的越久,石忞就越觉得皇帝难当,这样要考虑,那样也要考虑,而且繁都自她走后也是风起云涌,幸好她有鸡肋读心术,并早已做好安排,但愿到时不出意外才是。 上次她去见宣常乐说了什么,其他人都不知道,可今天求见她的事已经是众人皆知,宣常乐的身份也将不再是秘密,不得已又召见了郭凡秋,让她尽快查出康国的情况。 第二天听政,石忞便和大臣们商讨了农具价格之事,虽然几经波折,但最后还是定了下来,每户农民买第一套时拿旧农具来换,即可享受半价优惠,由户部主要负责,全国官营铁铺具体负责,其他衙门配合,务必在半年内全面推广开来。 用旧的铁质农具,就算是拿去铁铺加工成新的价格也只比买新式农具便宜点,只要官营铁铺的伙计都像她去过之后现在这样热情积极的话,推荐出去不是问题,用过后效用体现出来,自然也就有了口碑。 买了第一套新式农具并且用习惯之后,估计再把旧的强卖给他们,他们也不会要了,没有谁不想家里增产的。 中午,在木长青的陪伴下,她去了木匠工作的临时作坊,筒车和水车已经有了个雏形,在木长青的介绍下,她才知道虽然有了设计图纸,可木匠毕竟不是陛下,所以反复试验几次后才有了现在的样子。 是她想的太简单了,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能设计出来,对方就能做出来,看来她最近在设计的大家伙,还是得等木匠们都到齐之后才能把图纸给他们,并且应该和他们先沟通一下,这次制造筒车她实在是太忙了,连召见都没召见,就更不用说沟通了。 今天时间算宽裕,石忞便和木匠们好好聊了一下,把他们的疑问解答了,也把自己期望的效果大致说了一下,一直跟在边上的木长青看的目瞪口呆。 陛下真的是太有才了,不仅弄出了一套更好更省力的农具,还自己能画出这种稀奇古怪的图,陛下说这种东西效果的时候,她虽然没说什么可心里却是持怀疑态度的,毕竟古往今来都是水往低处流,不用挑水就能把水弄到高处,听都没听说过。 她突然有点明白户部尚书元直木陪陛下去田里试用农具的心情了,就像现在的她,和陛下与木匠们一问一答或一打一问的沟通相比,自己不远不近的站着,真的有一种自己是多余的感觉。 两天后,郭凡秋就近派去的人总算是把康国的情报传了过来,她看都没看就急忙拿去呈给陛下了。石忞看完后沉默不语,把信给了路关初和郭凡秋传阅。? 第六十八章 康国的情况和宣常乐所说的大致相同, 但也有不同,不同的是,她的父亲是位好儿子, 也是一位好父亲好爱人, 但却不是一位好世子,为人慵懒,偏听偏信, 又护短,当了几十年的世子, 毫无政绩可言, 风评口碑极差。 在她父亲眼里百姓疾苦都是小问题, 没有时间休息玩乐才是大问题, 身为康国国王独子更是让他有恃无恐, 处理政务、参加议政完全看心情。 符尧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大良左, 这让世子的亲信属官即嫉妒又心生恨意,经常在世子耳边诽谤她, 本就偏听偏信的世子,根本不问不查就讨厌上了符尧, 处处与她作对, 两人的恩怨也在一天天的积累中变成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局势。 世子更是扬言只要他登上王位, 那天就是符尧的死期,而符尧也不甘于受死,没有谁不想活着, 她在谋臣云处安的建议下开始秘密谋划准备。 在康国有一首童谣, 大致意思就是谁都可以惹就是别惹世子的人,有一次世子的手下犯事不小心打死了人,他不仅不处罚, 还想杀人灭口销毁证据,把知道的人都杀了,可惜天不随人愿,被人撞见还抖了出来。 老康王知道后差点被气晕,身体也从那时候开始一天不如一天,就算他有再管之心,已无再管之力,而且膝下又只有这一子,绞尽脑汁还是得保他周全,他也知道自己的儿子和大良左符尧不合。 第129章 但符尧太会演戏了,在老康王面前不仅从未说世子坏话,还偶尔夸两句,老康王一天天老去,心智早已比不得年轻的时候,已有些分不清真假,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就在他死的当天晚上符尧就造了反。 世子也不是完全没做准备,两人在文昌城内和王宫中展开了激烈的厮杀,一直从天黑打到第二天天亮才结束,不得民心的世子败了,败的很彻底,为了将王族延续下去,他不得不让心腹属官和侍卫趁着天还没亮把金印等重要东西带出宫去,带去给他远在繁都的孩子。 他或许是不得民心,但他一直护短保护的下属也用自己的生命回报了他,天可垂怜,天亮前他们冲出了文昌城,然后一路被追杀,把他们的热血洒在了文昌来繁都的路上。 世子死的时候不仅不悲伤难过,还笑的十分猖狂,他知道符尧不会放过自己的,就像他不会放过她一样,就算王族被屠杀殆尽,连幼儿都逃不过,他也不怕,上天让他的人逃了出去,那说明上天还是眷顾他们宣氏一族的,只要有常乐在,他死而无憾,所以他笑,他诅咒符尧不得好死。 符尧敢造反,就不会怕被他口头诅咒,两句话而已,最多难听点,她又不会少一块肉。让人想不到的是,她不仅把老康王按王礼进行了安葬,还把所有的王族都按对应的礼节葬到了宣氏王陵。弄完这些后才高高兴兴的自封为康王住进了王宫中。 登基为王后,符尧才解了封锁消息禁止外露之事,并以雷霆手段迅速清理了朝堂,王族都被灭了,其他的贵族就算有心反抗,也没那个胆子,不到月余文昌就换了个天,除了和世子交战之外,其他的都很顺利。 暗言的人之所以晚了几天才打探到具体的消息就是因为消息被封锁,文昌不准进出,直到解了禁,康国的百姓才知道文昌已经换了王。 石忞有点欣赏只比自己大几岁的符尧,如果造反是为了保命,她很赞成,可将王族屠杀殆尽,知道有宣常乐的存在后紧追不放就已经证明了她的野心,安葬王族、结交邻国都是她稳固自己王权的手段。 若她像宣氏那样忠心于华朝,定会第一时间上奏疏请罪求敕封,可到现在她都还没收到任何奏疏,亦证明了她的不臣之心和野心远比她想的大。 在符尧任大良左期间农业和渔业都得到了迅速的发展,让康国的百姓免于贫困之苦,颇得民心,这也是她解禁后百姓知道了也没有任何反抗的根本原因,他们左右不了谁当王,也就不会太在乎谁当王。 话说回来,欣赏归欣赏,但有野心又有能力的敌人她是不会看着她坐大的,养虎为患不是她的性格,将危险尽可能的扼杀在摇篮中才是她的信仰。 “陛下,符尧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断不可任其继续发展下去,否则祸害无穷”路关初和郭凡秋已经传阅完毕。 正在沉思的石忞被拉了回来,“朕知道,时不我待,去传令吧,朕要临时进行听政”,“是,陛下”路关初领命而去,郭凡秋也告辞去做自己的事了。 石忞四处看了一眼,都没见到清影,才想起这两天都没有见到过清影,让人去把照顾它的宫侍叫了过来询问,才知道这两天下午清影竟然都呆在平秀殿中,如果她没记错,平秀殿应该是步千雪的住处。 平秀殿内,步千雪和唐禄正在下棋,棋盘上的棋子错落有致,一个不让一个,已经到了紧要关头,而半月和唐禄的随从也在一边玩叶子戏玩的不亦乐乎,清影就慵懒的趴在步千雪的脚边,隔一会享受一下步千雪的投喂和抚摸,开心得很。 两天前,清影从山上玩耍完回来的时候在路上遇到了步千雪和唐禄一行人,被步千雪的味道吸引,围着她转了几圈,虽然没有主人的味道好闻,但是也让它喜欢,想到主人最近都没时间打理自己,这个人又挺喜欢它的,便跟着她去了平秀殿。 无论是步千雪还是天下其他人,但凡关心点时事就没有不知道清影的,名字不一定知道,但陛下养的黑狗变成了獬豸可是轰动一时的大新闻,被说书的说了不知道多少遍。 虽然之前用晚膳的时候偶尔远远的看见过清影,但毕竟隔得有点远,除了大致样貌和黑也就看不出其他了,这会一下子挨她们这么近,步千雪有点受宠若惊一动不敢动,直到清影停止了转动还用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自己的时候,她才敢说话。 清影通人性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她也很想试一试,这一试还真是言如其实,想到它食量一直很大,便把它带到了自己住的平秀宫,喂了它不少糕点。 这家伙还真是如书上所写一样,典型的杂食动物,除了不能吃的有毒类,什么都吃,不过就清影这鹿一样的身体,麒麟一样的脚,还有头上的尖角配着亮黑亮黑的绒毛,就让人欢喜,尤其是这毛摸着真的很舒服,而且像暖炉一样暖和。 半月她们看到这么大且长相怪异的动物,就算是神兽,还是让她们心生畏惧,隔得远远的,只有唐禄像个好奇宝宝一样,一直隔得很近,看到步千雪摸毛摸得很开心,也心痒痒想摸,结果手还没放到清影的毛上,就被清影突然起来怒吼一声吓得跌坐在地上。 在步千雪的安抚下,清影才又乖乖的趴了回去,从此以后,唐禄再也不敢肖想摸清影,也深刻的体会了清影只亲近陛下听陛下话的事实,现在多了一个步千雪,真的是让她羡慕嫉妒恨。 第130章 饲养清影的宫侍看它饭点都没出现,被吓得不轻,因为只要到饭点清影就一定会出现,它好吃的习惯就像只亲近陛下一样人尽皆知,生怕它出了事,找了其他宫侍帮忙寻找,才知道它去了平秀殿,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这清影通人性是通人性,但不听话也是出了名的,真的是除了陛下,谁的面子也不给,就算他饲养了这么久也没用,所以无论他怎么说,清影都不肯跟他回去,他也没办法啊!只得在饭点来平秀殿投喂。 清影也不是一天到晚都呆在平秀宫,只有饭点和下午的时候才会来,晚上还是回的静心宫睡,只不过来的比较晚,气得又比较早,刚好和石忞完美错过,所以才让她有了两天没见到的错觉。 她现在要忙的事情太多,也没时间管它,既然它喜欢在平秀殿呆那就呆着吧,只要清影没犯错,她从来都不限制它自由的。 听到宫侍汇报内阁大臣等人都已到正殿等候后,她才去了正殿,接受大臣们行礼后,捡重点说了一下宣常乐的身世和康国大致情况,信却是不会拿给他们看的。 陛下亲自去见过那个救下的孩子,两天前还召见了她,这都不是什么秘密,大臣们早已猜到女孩身份不简单,但没想到会是康国的世孙,现在已经是康国王族唯一的血脉。 “陛下,康国乃高祖一手扶持,如今被奸臣颠覆,我朝身为宗主国理应为其主持公道”颜一诺第一个站出来发言道。 “陛下,按理确实应当如此,可康国远在千里之外,地形如何?水土如何?我等皆不知,倘若贸然出兵,劳民伤财不说,恐会一无所获,臣认为出兵应慎重慎重再慎重”兵部尚书邢安难得主动发言道。 作为邢博恩母亲的邢安,性格和邢博恩的性格截然不同,邢安虽然是兵部尚书,但极少发表自己的主见,大多人云亦云,自保意识很强,好在涉及到兵事,她也会发言,本职工作也做得可圈可点。 自保是人的本性,尤其是像邢安这样见过朝廷太多贬斥杀罚的人,变成这样谨慎小心一点也不奇怪,她不会因此而发难,若发难,肯定是她出了差错,而非她不敢言。 “陛下,臣复议邢大人所言,高祖当年也只是派千余人前往相助,且康王亦有相当实力,如今康国王室只剩一孤女,势单力薄,那符尧即能颠覆肯定有其过人之处,复国绝非易事,还请陛下三思” 远征的风险太高,谷运筹实在是不想再看见将士们埋骨他乡。 “陛下,原康国世子所为绝非明君,老康王也只算得上守成之君,宣常乐如今才十二三岁,心性未定,若陛下助其复国后如其父亲一般治国,我朝定失康国民心,臣请陛下缓之后议”齐铭打过仗,深知战争的残酷和不易,也担心陛下扶持出一个昏君。 布拉克现在的国王就是他们暗箱操作扶持上去的,虽然算不上明君,但也是守成有余,加上一心仰慕华朝,什么都想像华朝看齐,这几年倒是做了不少改革,深得民心,连带着布拉克百姓对华朝也比以前多了一丝仰慕,少了几丝敌意。 这样的道理同样适用于其他藩属国,宣氏失了康国,就说明他们失去了民心,若陛下强行扶持复国,被扶持上王位的是个明君还好,若是个昏君,那就真的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她实在是不想看见这样的事情发生。 今天来听政都是朝廷大员,不是军密大臣、内阁大臣,就是各部尚书和其他衙门负责人,大家都积极踊跃发言,反对出兵的有,建议出兵的有,建议拖延几年的也有,反对的最积极的还有元直木,说了一大堆,总结四个字就是打仗烧钱。 石忞有些头疼,所有的人都说了,就是没有一个人能说到她的心中所想,难道她的想法就这么独出心裁吗?不,说到底还是这些大臣的立场和她的立场不一样,也和宣常乐的立场不一样。? 第六十九章 “卿等各执一词, 朕亦一时难断,此事明日再议”石忞说完起身离开,“恭送陛下”谷运筹等人看着陛下离开后才散开往外走。 齐铭和谷运筹之前同为太子的老师, 后又一起西征, 交情甚好,一般下朝都是一起走,要么走前面, 要么就走后面,今天也不例外走在了队伍最后面, 齐铭见与前面的官员隔了段距离才小声问道:“陛下历来果断, 为何今日竟一时难断?”。 把她的小动作全看在眼里的谷运筹继续往前走, 过了一会才答道:“陛下自有陛下的打算, 我们做臣子的做好分内之事即可, 何必自寻烦恼”答了跟没答一样气得齐铭跳脚, “说了等于没说,还不如不说!”。 “近日你可收到家书?”谷运筹直接没搭理她, 说起了另一件事。 “昨夜刚收到的,你也收到了?”齐铭眼睛睁的大大的。 谷运筹没说话, 但点了点头已经说明她也收到了。 “可是涉及《串告令》之事?”谷运筹点头, 走在前面稍远的官员自顾自的和身边的同僚聊着, 禁军沿路把守,风吹得凤凰旗帜迎风招展。 “伴侣无远见,害惨我等, 我担心此事不日就会呈到陛下面前, 你可有妙计?”说到这个齐铭就生气,出门前她明明再三交代伴侣不可做与朝廷相背之事,她也答应的好好的, 没想到转头就忘了个干净。 齐铭出生于士族之家,但却喜武不喜文,年纪轻轻就孤身一人出门拜师学武艺,出师后开始行侠仗义,打下赫赫名声,也因此结识了她的伴侣,两人相互喜欢,对方双亲却觉得她不务正业,不同意两人成亲。 第131章 为了与自己爱的人成亲,她不得不放弃了行侠仗义的生活转回家中继承家业,两人方才得以成婚,后来两人有了孩子,再后来在伴侣的支持和鼓励下,她参加比试成为了太孙的武艺老师。 她之所以去当太孙的老师,完全是为了实现伴侣的攀比心,一直到太孙成为太子都是如此,甚至已经做好了太子登基时就是她辞官回乡之时的准备,直到先帝发生意外,太子的冷静和应变处置能力让她很震惊。 但却不足以改变她的想法,让她改变想法的是,太子的完全信任,随着太子登基的既成事实,她身为太子的老师未来的帝师不仅招人眼红,更招来不少诬告诽谤,太子却一律压而不发,还封她做了先锋将军。 在当时那种情况,能封她为将军不仅需要足够的勇气,也要有足够的胆量和信任,士为知己者死,她也不例外,面对陛下当初那样无条件的信任,她仿佛回到了行侠仗义的时候热血沸腾,不怕死,只怕辜负陛下的期望。 幸好她没死,谷运筹没死,可跟着他们一起去的王长武、七贵化和千万名将士再也没有回到故土,战争之残酷只有亲眼见过才明白,刚刚赞成出兵的那些人大多都没参加过战争,他们又怎么会懂百姓之苦。 都怪她平常太宠着伴侣了,要什么给什么,以至于让她忘了为人臣妇的职责,如今说声都已成空,只希望谷运筹能有什么好主意躲过这一劫才是。 谷运筹年纪比她还大,也是有家有口,上有老下有小,伴侣历来讲道理,不知道这次怎么被那些毫无道理可言的风言风语给蛊惑了,真是愚蠢至极! “我已第一时间回了书信,若还没被他人告发就自己去告发自己,这样好歹还能保留三分之二,若是已被告发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谷运筹无奈的说道,心里后悔不已。 当初她就不应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让伴侣瞒报财产,进而漏交财产税。 其实谷运筹和齐铭隐瞒财产的根本原因不是舍不得钱,而是大家或多或少都有隐瞒,甚至连商人也是如此,便都抱着侥幸心理觉得不会有什么事。 结果陛下就下了这个《串告令》,其目的和意义已经很明确,不会放过偷税漏税的人,哪怕这个人是她们,所以收到家书的第一时间她就第一时间回了信,要是她能早点写这封信,恐怕也就没这些麻烦了。 齐铭还以为她有什么好点子,顿时失望至极,但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和谷运筹告辞便匆匆赶回驿馆去写信了。 晚上繁都呈上来的奏疏就摆在了石忞的桌上,早就做好心理准备的她也不生气,按自己早就想好的批示完,就立马特例让人送回了繁都。 繁都是华朝的首都,就是一朝之表率,倘若繁都都搞不好《串告令》的落实,那全国其他三十几个省也别想落实了,她是绝对不会允许这件事情发生的,哪怕这个人是她皇亲国戚也不行! “启奏陛下,郭凡秋郭大人求见”一个宫侍突然进来汇报道,“宣”石忞头也没抬继续批阅奏疏,每次新政令推行后,都会遇到一个短暂的奏疏呈报高峰期。 “恭请陛下圣安”郭凡秋作为内官和路关初一样都是住在行宫中专门为宫侍和内官准备的寝舍,所以晚上求见也很方便。 只不过她现在管着暗言和平准商行,每天都会乔装打扮外出几趟,渡河离繁都近,早就设立了分行,日常收集情报处理事务,她都是在分行处理。 石忞这才停下笔,“都退下吧”,无论是召见大臣还是召见郭凡秋,她都会屏退左右,路关初也早就知道似的麻溜的带人退了出去。 她有点羡慕郭凡秋年纪轻轻就得陛下重用,但也庆幸她看着成长的郭凡秋和艾喜夏不用像她这样熬几十年才能熬出头,所以也就心里羡慕羡慕,不会因此而为难她们。 说道艾喜夏,路关初倒是想起来,好像很久没见她了,这次来渡河她没有跟着来,被留在了宫中,也不知道在宫里是否烦闷、无聊至于郭凡秋具体负责什么,她虽然不清楚,但也知道陛下的重视,能被陛下重视的,尤其是简单之事! 郭凡秋并不知道路关初对自己的羡慕,其他人都退走、门也关好后才把刚刚收到的密报恭敬的呈了上去,然后退回自己的位置静等询问。 石忞看完真的是又气又怒,她还真是低估了这个石爽,不仅来了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还制造舆论破坏她《串告令》的实施,真的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可否查到他们确切的动手时间?”石忞 “微臣安插进去的人一直进不了忠王府核心,这些情报都是在一直在暗处盯梢的暗言发现的,确切时间是机密中的机密,恐怕很难”郭凡秋 “让暗言的人继续盯着,若有异动立刻汇报,下去吧”石忞 “是,陛下,微臣告退”郭凡秋走到外面遇到路关初和她闲聊了两句方才离开。 郭凡秋走后,石忞立马写了封密信连夜让人送往繁都,皇奶奶和母后都还在繁都,她实在是放心不下,既然确定不了时间,那就只有先发制人了。 第二天早上听政,她终于听到了自己想听的,康国一事也就有了定论,拟旨的事也就交给了内阁。 出了正殿看到归兴年的时候,她才想起今天竟然又到了归兴年伴驾的日子,上一次伴驾她的下人虽然很想动手,但她没给任何机会,以至于让他根本没有机会出手。 第132章 “恭请陛下圣安”太阳余光照耀下的归兴年真的漂亮,要是搁在现代指不定就是一代巨星。 跟在她身后的下人虽然也行了礼,但行动有些迟缓,想来心里是极不愿意的,否则何至于此。 “起来吧,今天天气不错,朕心甚悦,准备游园,你也一起吧”石忞说完就带头走在前面,往万盛园而去。 这让本来没抱太大希望的归兴年喜出望外,上次的伴驾经历实在是让她记忆犹新,陛下太忙了,忙得根本没时间和她说话,就算好不容易有了时间也到了饭点,她只能和其他人一起用膳,一天下来陛下和她说的话屈指可数。 这让从小到大被捧在手心又有众多崇拜者的她开始怀疑自己的魅力,晚上回去伤心了一个晚上,被子都湿了点,知道后来听到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参加此次选皇后又是有目的的,完成目的才是首要任务,也就不期盼了。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踏踏实实完成任务不多想的她,没想到这次陛下既然这么温柔,还带她去游园,春风拂面,春日高挂,还真是游园的好日子,让她完全忘了自己的目的,只想高高兴兴的游园。 跟着归兴年的下人看到她这个样子,哪里还不知道自己的少主已经变了心思,人心思变,真的是莫过如此!但他不会变的,他花了那么多心思那么多关系那么多钱财才走到这里,就算是死他也绝不会放弃! 走在前面的石忞,仿佛真的被两边的景色所吸引,一路走走停停看看,高兴之时还即兴做了一首七言绝句,引来一众夸赞,她也乐在其中,没多久就到了万盛园。 在石忞和归兴年看来真的没多久,实际上已经在路上走了一炷香的时间。 今天天气真的不错,是她来到渡河以来太阳最灿烂春风最不冷人的一天,一路走来,报春早的植被已经发出了新芽,背后的远山上竟还开了白色的野花,不知道是梨花还是木姜子花。 卜鑫铭得知陛下和归兴年去了万盛园大惊失色,连忙带着自己的下人又叫了步千雪其他四人一起匆匆赶往万盛园。? 第七十章 传讯兵们日夜兼程, 从渡河出的旨意都被迅速送到该送的地方,尤其是去繁都的最为频繁,这几天送了两次, 沿途在驿站换两波人两匹马, 基本上一天就赶到了繁都,把信送到中景,递到木兰雨木将军面前。 石忞出巡皇家园林山庄时特意留了外禁军军长木兰雨, 就是为了让她负责保卫繁都的安全和主持繁都日常事务,只有遇重大事件才会报两宫太后, 所以但凡有信或者旨意都是送到她面前。 因为《串告令》的实施, 繁都最近都很热闹, 有些没钱的瞬间成了有钱人, 而原本有钱的一下子就少了三分之二, 告发者们很狡猾, 像是约定好了一样,先是告发商人, 然后才是士族,而且是又官职低的到官职高的。 现在官职不高的基本上已经被告发得差不多了, 除了少数几个自己告发自己保留了三分之二的财产外, 大部分都难逃只剩三分之一的命运。 富了的对天福皇帝感恩戴德, 烧香祭祖都要默念一句‘陛下长命百岁’,变穷了的面容愁苦,心里恨不得天福皇帝早死, 《串告令》才能早点废除, 也有一部分后悔自己没按规定好好纳税,也没有好好珍惜当初的六天宽裕,才变成今天这样。 但能首先想到自己错误的人毕竟是少数, 所以整个繁都有权有钱的对天福皇帝多少都有点恨意,对《串告令》更是恨透了。 相比繁都执行《串告令》的磕磕碰碰,皇帝坐镇的渡河倒是平顺的让人怀疑,从政令在渡河实施之日开始,偷税瞒税的趁着六天宽裕期,大部分都自觉补交了,小部分没补交的两天就被人全部告发了,地方官忙了几天也就闲了下来。 整个华朝渡河的现象都是独一份,其他各地方都和繁都一样执行的磕磕碰碰,好在现在地方上有了兵力驻守的九区都督府,又有了像毒蛇一样盯着、督促他们执行的九区督察府,想不干都不行,所以就算磕磕碰碰,也得想方设法去执行。 作为执法先锋队队长的繁都府府尹也是忙得焦头烂额,最忙的一天同时出动了六队人马,分别由繁都府的官员带队,户部的官员核对财产,督察院的官员督查,核对完一家,归入国库的钱财就会当场点数装箱贴封条,再由专职调来的外禁军押送到国库。 每次听到下人汇报的查罚情况,都让文家当家主夫十分惶恐不安,写往渡河的信家主也还没回,眼看随时有被告发的危险,他不得不带着孩子进宫求见太后。 得了太皇太后的指点的文昱知道本家的人为什么来,本来是不想见的,可听宫侍说文之勉也来了,对这个侄女她还是挺喜欢的,便让宫侍传他们进来。 文之勉是文渊的二女儿,也是石忞这一辈唯一一个比她小的小表妹,比她小一岁多,比文之远小两岁,从小古灵精怪、爱玩,颇得她母后的喜欢,对这个唯一的表妹,她也是比较喜欢的,也就造成了她有点飞扬跋扈的性格。 在繁都内基本上每人敢惹,有人敢惹就上去拼,拼得赢就罢了,拼不赢就立马抬出‘我姑姑是太后’,本来想狠狠打她一顿的人只得放下狠话离开,石忞知道的时候笑的不行,还挺会借势的,不过看她也就小打小闹,无伤大雅,也就随她去了。 第133章 比起文昱和石忞对文之勉的喜欢,或许是因为文之远从小就进宫当了侍读,陪在双亲身边的时间极少,所以文渊和她的伴侣就把全部的爱都给了文之勉,已经成了溺爱,从不让她离开身边,读书习武也随她喜欢从未勉强,以至于现在二十出头了都还一事无成。 文家主夫带着自己的女儿跟着宫侍到了殿内,看到坐在上位的太后连忙拉着文之勉行礼道:“恭请太后万福金安”,生怕女儿礼不全,就跑了过去。 “都是自家人,免了,二勉快到姑姑这里来”文昱看着文之勉招手道,本就按捺不住的文之勉立马就跑了过去甜甜的喊了声“太后姑姑万福金安”,让文昱十分受用。 二勉是石忞私下给她取的小名,有点恶作剧的味道,反正也没人知道二的意思,本来只是她自己叫的,可被文之远一传播,家里的长辈竟然都这样叫了,让她有点哭笑不得,还好没人知道二的意思,只认为是文之勉排行第二,才叫的这个小名。 留下文家主夫一直用眼神示意女儿,想让她稳重点,可文之勉背对着他根本就看不见,白白浪费了表情。 文昱拉着文之勉的手看了一圈,皱了皱眉,“怎么瘦了,可是最近又没好好吃饭?” “太后姑姑,我想皇帝表姐也想哥哥,哥哥几年才回来一次,皇帝表姐现在又去了渡河,听说皇家园林山庄建的十分典雅秀美,我也想去,可母亲和爹都不准我去,我伤心难过也就食不下咽啊”文之勉越说越伤心,文昱看了不忍心,连连拍手安慰。 文之勉卖惨卖到了点子上,文昱实在不忍心,转头看着文家主夫道:“既然二勉想去,就让她去吧,她皇帝表姐会好好照顾她的”。 “太后说的是,臣夫记下了,臣夫有一事还请太后给拿个主意”文家主夫不敢贸然全部说出来,故而试探似的说道。 两宫太后不管事不仅在繁都人尽皆知,就是整个天下也是人尽皆知,可不管不代表不能管啊,如今皇帝不在繁都,又有谁能大过两宫太后去。 早就猜到他是为什么事来的文昱有些不高兴的说道:“你说的事我已猜到一二,但法令执行乃国家大事,尔等身为皇亲国戚,更应该以身作则,此事求我无用,若想减少损失就自己去告发自己,无事就退下吧,二勉晚些再回去”。 文昱和家里人一般都直接称我,很少用本宫的自称,但在正式场合和见外人却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比不得太皇太后随性子,想自称本宫就本宫,老身就老身。 同样身为皇亲国戚,赵家就能审时度势补交税款,文家却这样拖后腿,文昱真的很不高兴,她不想比什么,但也不喜欢文家给自己的女儿拖后腿,要是今天来的是文渊指不定会苛责几句,可来的主夫,关系没到那一步,她也不好多说。 “谢太后指点,臣夫告退”文家主夫看出了太后的不高兴,大气不敢喘的退了出去,那还敢给自己辩解,而且事实如此他也无从辩解。 文家主夫一边往外走一边想:身为皇亲国戚的特权,无论是封赏还是赐爵位他们都享受了,正常纳税都不纳,给了机会补交也不补交,真是活该丢了这三分之一的财富,只希望家主回来不要怪他才是啊! 文家主夫出去的时候门帘被掀开,一缕风跑了进来把中间香炉冒出的香烟都吹歪了,对着文之勉扑面而来,害的她打了个喷嚏还不忘和太后姨母有说有笑的。 相比于宫中的喜悦和平,中景就有些空荡了,原本人才济济官员多多的中景,现在是每个衙门都只剩了一点人,事多起来的时候,有时候人都找不到。 木兰雨上奏《串告令》一事的密信批复回来的很快,她也第一时间召集和此事有关的官员重新做了安排,有了陛下的支持,如今就算是那些什么什么王的敢不遵从,她都敢办。 虽然文昱给文家主夫支了招,但第一个自己告发自己的却不是文家而是文熙侯谷家,第二家则是紧随其后的武辅侯齐家,第三家才是文家。 不过有了他们这些军功爵位家和皇亲国戚的带头,其他勋贵和高官士族也就有样学样的开始了自己告发自己的风潮,如此一来,不少人家都保住了三分之二的财产。 《串告令》上有没有规定谁可告发谁不可告发,只要有人告发,追回所有税款,繁都府府尹和户部、督察院就算完成了任务,木兰雨自然也乐见其成。 这让原本想挑拨繁都内勋贵、士族们反叛皇帝的石爽很不爽,若按照长史之前所言,不应该是大家同仇敌忾一起反对《串告令》的执行吗?!急忙让人去把长史张良月叫过来。 繁都忠王府后花园的水上凉亭中,忠王石爽眉头紧皱的眺望着远方,肥胖的身体直接依着栏杆有一搭没一搭的往池子里投喂鱼食,长史张良月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张良月上前行礼道:“殿下可是为《串告令》之事而犯愁?”,听见张长史熟悉的声音石爽才停下手中的投食转过身来,“正是,张长史可有良策?”。 “殿下不必担忧,就算他们都抱住了三分之二的财产,不还是丢了三分之一吗?面上他们不敢说什么,心里想什么谁又知道呢?只要殿下到时许下重诺,何愁不能一呼百应”张良月 “张长史一番话犹如久旱逢甘霖,让本王顿时茅塞顿开,世子那边都已准备妥当,本王最近心神不宁的,还是早日定下繁都为好,长史以为如何?”石爽 第134章 “殿下所想与臣不谋而合,据臣所知,不日即是赵侯大寿,到时两宫太后定会前往赵府,其余勋贵、士族凡在繁都的亦会出席,正是殿下的好日子”张良月 “如此甚好,事成后,本王定会让张长史列土封王,与本王共享荣华富贵”石爽笑着小声说道。? 第七十一章 “谢殿下厚爱, 臣定竭尽全力辅佐殿下创建不世之功”相比于石爽的笑,张良月的笑比较浮于表面,因为她求的从来都不是荣华富贵! “有长史这句话, 本王就放心了, 世子毕竟年少,到时伏击之事还麻烦长史多费点心思才是”石爽深刻的明白如果伏击皇帝失败就算他完全占领了繁都也不过是昙花一现。 “臣一定不负殿下所托,倘若伏击成功, 繁都没拿下,我等亦会死无葬身之地, 还请殿下早做准备”张良月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多年谋划眼看就要实现, 她却越发沉着冷静。 张良月不放心的又和石爽再次商量了一下细节, 确定事无遗漏后才行礼告辞离开。 木兰雨也在当晚收到了陛下连夜派人送来的密信, 大致旨意是让她密切关注忠王府一举一动, 若有异动可先斩后奏,另外还特意要求她务必保证两宫太后的安全。 以她对陛下的了解, 倘若完全无任何证据,定不会下如此旨意, 她最近在查的散播赵、文两家谣言之事, 也有了些眉目, 此事十有八九也和忠王府有关,就是目前还没有确切的证据。 既然陛下用了“异动”这两个字,那她就不得不慎重了, 连忙又派了一拨人去监视忠王府, 和忠王府来往密切的也不放过,包括王府的属官和下人,并传令繁都府府尹从即日起秘而不宣的加大城内巡逻治安力度。 渡河皇家园林山庄内, 步千雪她们紧赶慢赶的赶到万盛园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陛下只是手臂受了点皮外伤,归兴年和她的下人已经被制服。 大概半炷香之前,石忞和归兴年一前一后走到万盛园内一处亭台时,亭台依山而建,鹅卵石铺成的小道贯穿前后,左侧是竹林,右侧是树林,隐秘在竹林与树林之间,仿佛本就该在这里一样,恰好亭中又建有石桌石凳。 她觉得此处风景不错,正好又有些累了,便准备在此休息一番,路关初马上掏出手帕上前擦拭了一下石凳和石桌,她才坐了下来。 其他宫侍也快速的把石桌其余的地方和石凳擦拭干净,才拿出随时备着的糕点、水果、茶水一一摆上,没一会桌上就摆满了吃食,归兴年也坐到了对面。 削的干干净净一碟马蹄,她只看了一眼就毫不犹豫的拿起筷子夹了旁边碟子里的一块八珍糕,却没有马上吃,而是转头小声吩咐路关初道:“让他们都退远点,朕和归候选好好说说话”,为了给别人创造机会,她也是够不予余力。 路关初不疑有他,立马去吩咐了,没一会,宫侍和内禁军都后退了五十步,离亭台台阶都有了一小段距离,归兴年的下人随身伺候她,石忞又故意小声吩咐,退出去的自然不包含他。 亭台内就剩了坐着的她、归兴年和站着的路关初及那个下人,为了不让那个下人起疑,她一路上到现在不是自顾自的看着风景就是自顾自的吃着,偶尔才和归兴年说几句,虽然没有上次那么冷漠,但也不见得热情。 她以为那个下人很快就会动手,可结果她糕点吃的差不多了,茶也喝好了,他都没下手,让她没想到的是,就在她起身准备在亭子里走走消消食的时候,他终于动了,像看见猎物的老鹰一样迅速杀将过来。 自从今天她临时决定引诱他出手后,就一直精神高度集中,哪怕就是坐下休息吃东西都没放松过,加上学武多年的本能反应,一个侧身就躲开了对方刺过来匕首, 在众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又刺出了第二刀,两人瞬间打在一起。 站在不远处的路关初瞬间傻了眼,大喊着“救驾……”,退到五十步外的内禁军瞬间拔刀奔跑过来,将归兴年和打在一起的两人团团围住,却不敢贸然出手,生怕没伤到刺客就先伤到陛下。 石忞虽然习武多年,但实战经验匮乏,对方的武功又在她之上,交手不过十个会合手臂就挂了彩,还被对方刺中心口,幸好身上穿有黑金软甲才幸免于难,但也被对方恼羞成怒的一掌打翻在地,围着的内禁军这才一哄而上和对方打在一起。 被路关初和宫侍们扶起来的石忞,手臂倒是不觉得疼,就是胸口刚刚有点疼得厉害,看来就算没被刺伤,力还是全受了,幸好这里的武功没有电视里那么夸张,不然就是少则内伤,多则去了半条命。 没想到下人会突然动手刺杀皇帝的归兴年已经吓傻了,被内禁军控制着也完全不抵抗,看到陛下被刺中胸口的时候,她疯了似的想冲上去却徒劳无功动弹不得,哭的稀里哗啦,花的妆容也变成了鬼脸。 她想救皇帝,不是因为她有多喜欢石忞,而是石忞死了,他们家就是弑君的死罪,九族都得全玩完,皇商一事也将从此成为泡影,她不想死、不甘心啊! 内禁军即是士兵中精锐中的精锐,又人多势众,加上宫侍跑去搬来的救援,刺客战了几百回合后也渐渐突显疲乏之感,而她准备的后手也是在这个时候才赶来。 考虑到光靠内禁军可能无法生擒对方,她特意趁对方不注意的时候派了宫侍去请武辅侯齐铭过来,老师的武功在整个繁都是数得上名号的,定手到擒来,就是没想到她会晚来这么久。 第135章 刺客眼看无法逃脱就想自杀,幸好及时赶到的齐铭发挥了一点作用才没让他自杀得逞,被内禁军瞬间五花大绑起来,参加战斗的内禁军重伤者三人,被抬回去医治了,其他人或多或少也都有负伤。 步千雪她们走的和内禁军走的不是一条路,所以并没有看见被抬回去的重伤者,要不然就更担心了。 “今日之事,有功者,朕会一一论功行赏,有过者,朕也不会轻饶”休息了一会,她胸口的痛感也慢慢淡了下去,手臂上的小伤口这才有了些痛感,凝固的血把白色的衣袖染的鲜红。 “陛下英明”齐铭和其他人一起说道。 听到陛下声音如初,神态自然,齐铭这才放了心,要是因为她晚到,陛下出了事,那她就真的万事难辞其咎了。 “彻查刺客一事就麻烦老师了”虽然她很好奇对方为什么要杀自己,但她实在是没这个时去审问去破案,交给齐铭老师她放心,因为她知道如果齐老师搞不定,肯定会去请教谷老师,所以一点也不担心。 “臣遵旨,定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齐铭说完便带着人压着归兴年两人走了,步千雪她们正好就是在这个时候到的,唐禄、卜鑫铭和丰水看着被压走的归兴年两人,神色凝重。 步千雪却一颗心思全扑在石忞身上,看到她袖子上全是血就红了眼,几步就走到了亭台中,宫侍们却生怕她是下一个归兴年直接把她挡在了外面。 “让她进来吧”得到陛下的命令宫侍们才散开一条道,被宫侍们阻拦的步千雪倒是清醒了一些,刚刚不管不顾的勇气也就散了,亦步亦趋的走到了石忞的面前。 倘若抛开衣服上的刀洞、左手袖子上的斑斑血迹和有几丝凌乱的头发,站在她面前的陛下和往常并没有什么区别,也让她彻底放了心,“恭请陛下圣安,为了华国,为了两宫太后,还请陛下以自己安康为重!”也当为了她吧。 “免礼,朕知道了,此次是朕大意了”石忞说的是心里话,要是她没有习武要是她反应慢半拍,那今天就是她的忌日了,到现在她都还心有余悸。 若以后再有这种情况,她是万万不敢再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冒险了,说到底还是她太自信以至于有点自负了,幸好这次没有死人,否则她于心何安。 没一会宫侍就带着吕院使过来了,本来就是不小心被匕首划了一下的皮外伤,没一会就包扎好了,把了下脉,开了副活血化瘀的药方就去煎药了。 唐禄等人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到步千雪已经到了陛下面前,她们也想进去,宫侍却不让了,石忞这次却没有再开口了,宫侍们就拦的更有劲了。 难得今天天气这么好,步千雪她们也都在,换了套宫侍备着的干净常服,便和她们一起继续游园,唐禄等人这才没被宫侍们拦着,得近她身边。 天天不是听政批阅奏疏密信就是在涉及农具这些七七八八为农业发展增产的事,真的是片刻都不得不闲,今天天气这么好风景也好,就放纵一下吧。 第二天宣常乐刚起床,早饭都还没吃就接到了圣旨,旨意很明确,对康国国王和世子的去世表达了哀伤,也言辞激烈的对符尧的所作所为进行了声讨贬斥,还表达了华朝主持公道的决心,最后封她为康国国王,至于出兵之事却没有任何表示,这让她难以接受,当即拿着圣旨去找陛下讨个说法。? 第七十二章 宣常乐到静心宫外的时候被内禁军拦了下来, 知道华朝重礼节,后退一步好言道:“麻烦通禀一下,在下宣常乐, 有急事求见陛下”。 宣常乐的身份在行宫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守门的内禁军知道,行宫中所有的人也都知道,今早陛下又封了她为康国国王, 相当于他们华朝的王爵,内禁军行礼道:“殿下, 陛下正在正殿听政, 一律不召见, 要不你还是晚点再来吧”。 心事重重的宣常乐并不愿意离开, 谢过内禁军后就在一边站着, 眼睛一直盯着里面, 天上的云朵,路边的花草全都进不了她的眼。 正殿内石忞正在听工部尚书木长青关于北江和南江下游水利工程修复事宜的汇报, 诏书已经下达涉及的各省,为了让工作更顺利、更快的完成, 工部派了熟悉水利工程的官员前往涉及的各省协助, 工程款却只拨了三分之一, 目的不言而喻。 “元尚书,剩下的三分之二工程款什么时候能全额拨给工部?”一直以来她对水利工程都很重视,就算其他事情都不做, 水利这一块也不能不做。 自登基以来, 到天福四年她都奉行与民休养生息的政策,不打仗不大兴土木,唯独修建、修复水利工程和修桥铺路之事从未停下, 基本上每年都会有一笔款项会用在水利工程上和修桥铺路上。 华朝的道路主要分为两种,一种是省道,是连接省与省之间的官道,规格最宽,修建最费时费力,可同时并排四辆马车行走,历经华高祖、太宗两代接力棒似的修建,方才完成全国省道的铺设。 另外一种是县道,是连接县城与县城之间的官道,规格比省道缩减一半,只可并排行走两辆马车,与省道同时开始修建,一直到高宗登基才全部完成铺设。 整个华朝的交通网是以繁都为中心向四周扩散,从繁都到各大行宫的道路也修的是省道,要是县道的话,皇帝的仪仗队都能把县道两边的花草树木踩倒一片。 第136章 至于村和村之间的交通要道,历朝历代都是不管的,全靠百姓们自己筹钱自己修建,到现在,除了地理原因无法修道路的村外,其他村修的路大部分都可以过一辆马车了,正常外出问题不大。 她担心的是省道和县道年久失修,还有一些急需修桥的地方,所以从天福二年开始她就陆陆续续拨钱给各省,让各省在各自辖区内维护翻修一下省道和县道,至于急需修桥的地方,由地方先上报,然后再由工部派人核实,确实有必要修桥且现有技术能修的话就由工部主持修建。 除了陆路交通以外,华朝的水上交通也很发达,北江、南江和它们的之流几乎覆盖了整个华朝,除了湍急不利于航行的上游,下游经过历朝历代的开发,尤其是渠朝修建了联通北江和南江的大运河之后,水路就覆盖了整个华朝东部。 极大的促进了东北和东南地区的经济发展和文化交流,也方便了东北、东南粮食、物资运往繁都,繁都粮仓现在已经是满满当当,各地储备粮仓也都十有六满,西南的水利、全国的官道和修建新桥,这些就是她这几年与民休养生息的成绩。 早在木长青谈到钱的时候,元直木就猜到陛下十有八九会询问自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不慌不忙的出列行礼道:“启禀陛下,近来由于《串告令》的实施,我部事务繁多人手不足,会尽快拨付工部剩余款项,快则半月,迟则月余”。 “甚好,新农具推广情况怎么样了?”石忞很关心新农具的推广,生怕户部不尽力,今年农耕时节之前不能完成全国推广。 谷运筹、齐铭、文渊等在场官员早在陛下去皇田试用新农具的当天就听说了陛下改良农具的事情,无不惊讶,但惊讶过后也就释然了,他们从来没完全懂过陛下,就连当过她老师的谷运筹、齐铭等也不敢说完全了解陛下。 但陛下审时度势,又爱学习的特点倒是公认的,武宗时得势该怎样,先帝穆宗时失势该怎样,她都做的很好就是证明,比起同龄孩子的好玩,她却更喜欢学习看书,有时候问的问题连他们当老师的答不上来。 改革行文制度,改革赋税制度,创造了标点符号、活字印刷,废除严刑和避讳等,哪一样不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聪明沉着如谷运筹,有时候都会忍不住感叹陛下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咋就这么有点子。 而且陛下是少年登基,临危受命,能把眼看就要山河破碎的华朝从死亡线上拉回来,成了现在的样子,非大意力、大能者不可谓,被打击多了,也就习惯了,所以别说陛下改良了一下农具,就是以后做出更惊世骇俗的,他们也都不会奇怪,只是会忍不住惊讶而已。 元直木大致汇报了一下新农具推广情况,并保证农耕时节之前,全国除了偏远的地区之外,其他地方都能完成推广使用,石忞闻言这才放了心,两个月不到,能推广到大部分地区,已经很不错了。 “朕决定今年继续劝课农桑,并鼓励百姓开垦荒地,凡今年内开垦的荒地皆归开荒者所有,所开垦的荒地免交三年赋税,服兵役不能开荒者回乡第一年按今年执行,此事由内阁和户部拿出方案,户部具体实施”土地兼并虽然一定程度上得到了抑制,但是没田没土的人也任然有不少。 华朝的山川湖泊虽然名义上都是皇帝的,但实际上却是附近百姓的,只要百姓勤劳,入山砍柴,下河扑鱼,砍到的扑到的都是他们的,拿去卖还是留着自己用,全凭他们做主,但烧山和往水源投毒都是重罪,矿产资源和开垦荒地也有明确规定。 一旦发现矿产必须第一时间报官府,隐瞒、私藏被发现者轻则流放重则杀头,以前铸钱权在地方,还有人冒死发财,现在铸钱权收归朝廷,私铸钱也是死罪,加上告发有奖励,必死之局打击了不少此类违法犯罪,近一年发现的矿产是之前几年的总和还多。 开垦荒地的话更严格,无论是勋贵、士族,还是平民百姓都不准私自开垦荒地,一经发现没收全部财产,□□十年以上,举报有奖励,所以就算百姓勤劳有开荒的心,没有朝廷的允许,也不敢开荒,代价太大。 华朝自立国以来,凡有志君主都会拿一年来鼓励百姓开垦荒地,开的多少是多少,而且也免三年赋税,今年有了推广的新农具,正是开荒好时机啊,她自然不会错过。 农耕经济时代,只有让天下的百姓都有事做有田耕,把他们绑在田里,她这个皇帝才坐的稳,纵观历朝历代□□和起义得以扩大,无不是土地兼并严重,导致大部分农民失地,被人一蛊惑就揭竿而起,真的很好哄。 所以这几年她不遗余力的抑制土地兼并,办大案子办官员,修改赋税制度,包括最近实施的《串告令》和即将颁布的开垦荒地政策都是具体措施。 听政一直进行了一个时辰才结束,她刚出正殿路关初就来报说宣常乐求见,人已经在静心宫外等了大半个时辰,手里还拿着圣旨。 “宣她到文书殿”她说完就去了文书殿,在去的路上想起了昨天下午和步千雪她们一起游园的惬意,最后还去凌波湖中心的正心殿一起用了下午茶,好不热闹。 每次闲暇的时候,她都会有想当昏君的冲动,全凭自己的喜好来,只有多想想远在繁都的皇奶奶、母后和自己的寿命之忧,才能压制下去。 第137章 就像人都会犯懒一样,说不定什么时候突然就想玩不想干活了,或者想拖到明天乃至后天再处理,她的自制力也不是强到极致的那种,以前爱看书爱学习是因为她对这里一无所知,好好活下去的愿望支撑着她不断去学习去了解,再加上老师和伴读的作用,天天如此也就习惯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她不是以前的太孙也不是太子,而是整个华朝权力最大的人,已经没几个人能管她了,邢博恩他们也都被她下放到了各地,老师也不再是以前的老师,都以臣子身份瑾守本分。 没人管,自制力又不强的话,当了皇帝真的是十有八九都会性情大变,要不是她的灵魂已经四十多岁,估计也得变,她突然就有点明白有些人为什么当了皇帝就不一样了,她只能多想想皇奶奶、母后和寿命之忧来勉励克制自己,隔段时间放松一下自己。 宣常乐在宫侍的带来下没一会就到了文书殿外,等宫侍去通报获得准许后,稍微整理了一下衣帽才抬步往里走,过了两重门才见到正在奋笔疾书的陛下,连忙上前行礼道:“恭请陛下圣安”。 石忞这才停笔把毛笔放好,“起来吧,听说你等了大半个时辰,可是有什么急事?”,抬头就看到穿着明道学院学生服饰的宣常乐态度并无不妥,只是心里颇为抱怨,便起身绕过桌子,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并示意宣常乐坐到边上。 “谢陛下”宣常乐按照陛下的意思坐到了边上,“陛下奉臣为康国国王,臣感激涕零,然国破家仇未报,臣只是徒有虚名而已,臣请陛下借臣一支劲旅以报国仇家恨”说完又跪了下去,声音都有了几丝哽咽,让人不忍。? 第七十三章 这么小就要背负这么多的宣常乐真的很可怜, 如果她只是一个勋贵或者士族商人,她肯定会帮她,给她一些钱财和支持, 可她不是, 她是皇帝,她必须理性的考虑利弊,就目前而言, 贸然出兵,弊大于利, 也和她的治国理念不符。 文书殿内只有石忞和宣常乐, 一个稳如泰山的坐着, 一个埋头规则, 除了宣常乐越来越低的哽咽声, 整个殿内安静得可怕。 宣常乐虽然没有接受完成为王的言传身教, 但也接学过一些,加上到华朝这两年多孜孜不倦的学习和这两年多的经历见闻, 让她深刻的明白了‘无利不起早’这句话的意思,尤其是对于一个国家而言。 她只看得到陛下的凤靴和自己撑着地板的手, 手撑在地上仿佛被压了千斤, 压得她喘不过气, 安静的空气更是尴尬的让她心中一沉,她对陛下并不了解,但她了解自己, 只要能复国能报仇, 她不惜一切,“只要能报仇复国,臣愿意奉献自己的一切”。 “起来吧”石忞知道她复仇心切, 但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话,也是这时她才觉得宣常乐是个孩子。 “谢陛下”宣常乐知道自己现在一无所有,也知道现在是有求于人,而能帮她的只有坐在她前面的天福皇帝,只要能说服天福皇帝,她不介意把自己放到尘埃。 在石忞的示意下,宣常乐坐回了自己的位置,“朕不要你的一切,只要康国每年的两成收入和在文昌驻府的权力,收入以十年为限,驻府为永久,派驻人员不超过五百人,派驻人员不干涉康国内政,但康国有责任保护他们的人身财产安全,这是条件,前提是你得等一年”。 “陛下的条件,臣都答应,甚至可以将年限改为二十年三十年,再加其他条件也可以,但臣不想等一年,一年太久了,久到让臣害怕!”原本连国土都打算舍弃的宣常乐没想到陛下的条件这么简单,这让她很高兴,可后面的一句话瞬间将她打入地狱。 一年啊,不是一天也不是十天,更不是一百天,而是整整的一年,一年的时间已经足够符尧掌控整个康国,巩固王位,到时候要付出的代价只怕更大!她等不起! “你怕什么?怕她在王位上坐稳?怕到时候付出的代价更大?朕都不怕,你怕什么!你太小了,就算朕帮你复国,你也难以统御康国,到时候又冒出一个罗尧杨尧什么的,你又该如何?”她实在是不想对一个孩子太凶,可一心只想报仇的的孩子,不对她凶不行啊! 宣常乐被第一次语气略带凶狠的陛下吓到了,也有点被猜中心思的惊讶,好一会才消化过来,虽然就坐在陛下旁边不远处,但她从头到尾都不敢直视陛下,只敢时不时斜眼看一下陛下淡蓝色的常服,正襟危坐,放在膝盖上的手已经有了汗意。 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的石忞可不想就此放过她,语气恢复平常的说道:“朕也有朕的难处,你若是不愿,那就就此作罢吧”,有难处是不假,但更重要的是她有她的打算。 “臣愿意,还请陛下切莫失言”听到陛下说就此作罢,宣常乐慌了,连忙一口答应下来,毕竟有希望总比没希望的好。 康国的邻国是庆国和安国,与它们的关系也只是同为华朝藩属国,偶尔有交流,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华朝都不出手的情况下,它们是不会贸然出手的,能让它们出手的条件肯定比陛下的还要苛刻。 更重要的是符尧不会放过她,一旦她离开行宫,恐怕性命都难以保证,更遑论为家人报仇和复国?!一年而已,她还小,她等得起。 “君无戏言”石忞说的掷地有声,让宣常乐不得不信服。 第138章 又说了几句,主要安排她接下来一年做什么,她还是想回明道学院继续读书,难得她还想着学习,明道学院的安保也还可以,她再派两个人暗中保护,应该没问题,石忞便答应了。 下午宣常乐就以康王的身份,声势浩大的住进了山峦区六国宫中的康宫,并对外宣称从此在康宫为死去的家人祈福一年,这是石忞和她商量好的金蝉脱壳之法,所以为了更好的掩盖事实,她还特意下了旨意,加强康宫戒备,任何人不得打扰。 实际上,当天晚上宣常乐就秘密回了繁都,康宫有石忞安排的宫侍和一名替身,就算亲眼见过宣常乐的,一个背影而已,也分辨不出真假,何况她还下了旨意不准打扰。 只要宣常乐在明道学院不出事,这边就不会有问题,至于她的身份问题,知道的除了行宫内的宫侍就是官员,有她下的旨意,他们也都不是傻子,但凡有点脑子都不会去揭穿。 在步千雪的期盼中,第二次伴驾日终于到了,更重要的是正好今天是休沐日,她是六个人中唯二抽到休沐日的人,另外一个是卜鑫铭,第二次伴驾日还在她后面。 万盛园刺杀案,经过三堂会审,昨天已经判了,归兴年虽然不是主谋,也未参与其中,但刺客毕竟是她的下人也是她带进行宫的,所以被剥夺了皇后候选身份,一生不得出齐东省。 刺客就是主谋,归府的当家家主则是促成这件事的帮凶,虽然他并不知道刺客的真实意图,但收受刺客的财务等是不争的事实,刺客被判了斩立决,已于昨日下午在渡河菜市口被斩首。 青州富商归府作为此案的帮凶被取消了参加皇商竞选的资格,家主□□十年,抄家,已经下了诏书给青州省首,另外还派了人沿途拦截来渡河参选皇商的归府家主一行。 无论是谷运筹还是文渊等人都觉得这处罚轻了,毕竟是弑君的大罪,他们几次进言都被陛下挡了回来,理由是归府不是主谋也不知此事,只是一个见钱眼开的商人,没必要赶尽杀绝,陛下都这么说了,他们还能怎么办! 作为主谋的刺客确实是应该诛九族的,可他根本就没有九族,他的三族早在天福元年就被杀完了,他是唯一一个出门在外逃脱一死的,现在却自投罗网,命中注定吧。 刺客乃是乱臣贼子司空慊心腹大臣的后人,当年司空慊通敌叛国意图颠覆华朝,最后却不敌谷运筹被打的大败,不仅杀了石栭,也自杀了,跟随他的大臣和心腹却全部被抓了起来,尤其是他的心腹当场被斩立决,家族中人也因此获罪身死。 当初国家叛乱刚定,急需恢复生产和稳定,最缺的就是人,而且石忞也没有大规模牵连斩杀的打算,便只挑了一些罪行很重的乱臣贼子判了诛三族,其余家属大部分都是被罚为奴或者流放渔西。 而刺客就刚好是被诛三族之一的后人,逃脱一命不知珍惜,反而觉得家人是被争夺皇位牵连而冤死,因此怨恨石忞,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以至于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再冷静自持都掩盖不了严重的恨意。 石忞对审问犯人是没什么兴趣的,也不好奇对方为什么要杀自己,对于要杀自己的人她是不会心软的,没想到审问犯人刑部尚书倒是有一套,把这些都审出来了,奏疏写的清清楚楚。 她不后悔当初的觉得,被刺杀她也不怪别人,如果当初不是她胜,司空慊对归附于她的大臣恐怕更残忍更血腥,她只少部分诛三族,已是格外开恩! 除了审案的和石忞外,其他人并不知道刺客的身世,步千雪自然也不知道,但这个结果却是让她高兴的,她喜欢陛下的仁慈。 历朝历代刺杀都不是小罪,动辄牵连几十人上百人,菜市场掉头的没有几百也得有几十,陛下这次却只杀了一人,就连唐禄担心活不了的归兴年也只是被剥夺了身份和圈禁在启动。 “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从早上起来后见到步千雪,一直到现在两人一起用早膳,步千雪脸上都是略带笑意,就差在脸上写着我很高兴了。 步千雪肯定高兴啊,到静心宫没等多久她就见到了石忞,两人还一起散步去了印月圆,还近距离亲眼看她练了一炷香的剑,虽然没有对打精彩,但也不影响她欣赏啊。 那次喝醉的时候她实在是太醉了,醒来后就只记得石忞身手还可以了,半月添油加醋说的她是一点也不信,今天是她第一次这么清醒这么近距离的看石忞练剑,怎么可能不高兴?! 更重要的是石忞练完剑以后,还和她一起在印月圆逛了会才回到这文书殿用早膳,一路上说了不少话,虽然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但架不住她喜欢这种氛围啊! “能与陛下一起游园,微臣自然欣喜”步千雪轻轻的放下筷子,喝了一碗粥又吃了些糕点和包子她已经饱了。 心里想的却是:文心啊文心,虽然我装做记不得送信的事了,可你是记得的啊,而且我不相信你没看信,明明知道我喜欢你还这样问,不是明知故问吗?! 在心里和私下,她更喜欢称呼石忞为文心,可惜现在也就只能在心里想想了,谁知道猴年马月才会再遇到陛下微服私访。 “你高兴就好”对步千雪,石忞总是不刻意提防,下意识就把心里想的说了出来,带着一点自己都没发觉的宠溺,说出口却后悔了,因为她知道步千雪喜欢自己,而她自己不确定能否给对方想要的,她不想伤害她。 第139章 第一次听到陛下说这种话的步千雪就像收到一个期待已久的礼物一样惊喜,要不是路关初和其他宫侍都在,她都要笑出来了。 步千雪的想法,石忞看的清清楚楚,她也吃饱了,放下筷子让路关初把早膳撤下去,最后却全进了趴在边上假寐的清影口中,吃饱后,还满意的拍了拍肚子打了个饱嗝,石忞有点嫌弃,步千雪不仅不嫌弃还给它倒了些水喝,怕它噎着。? 第七十四章 阳光明媚的上午, 平展开阔的马路上一行人缓缓走着,右边不远处就是渡河,河风吹来还能闻到河水夹着则对岸生活的味道, 左边则是一些景观植被, 马路虽然只有县道的宽度,却是行宫的交通要道,连接着宫殿区、平原区、山地区和湖泊区。 如果要是刚穿来的时候就来这里, 石忞肯定会在心里嘲讽封建制度的奢侈腐败,现在皇帝都当了几年了, 已经习以为常, 不放在眼里, 对大自然的敬畏和喜爱倒是一如既往。 清影在边上跑来跑去, 步千雪就在她身边落后一步跟着, 路关初他们则不远不近的在后面跟着,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自从清影爱去步千雪那里后, 但凡步千雪在她身边,清影也会在她们身边, 不再像之前那样动不动就不见踪影, 饭点才出现。 步千雪看着有点调皮的清影跑来跑去就像看着调皮的孩子一样专注而宠溺, 虽然石忞几次表现了对清影的嫌弃,但是她知道那只是表象而已。 “清影能找到陛下,是它的福气, 陛下能养一只獬豸在身边, 也是陛下的福气”步千雪是真的替石忞高兴,毕竟獬豸是一种神兽,不是一般的阿狗阿猫。 “是啊, 就是不知它是否真如传说般会辨真假、断纠纷”石忞对这点真的很好奇,但她自己有读心术,判断真假很容易,根本用不上清影。 “这个微臣就不知道了”对于獬豸这种传说中的神兽,步千雪知道的也不多,见到活着的,清影算是唯一一个,目前对它印象就是好吃爱玩,会不会辨真假还真不清楚。 筒车和水车已经做好了,今天正式下水,石忞要带她去的地方就是挨着皇田的渡河边上,皇田是整个行宫唯一一处没有用高墙和栅栏围起来的地方,从渡明桥到皇田有一条专用的县道,就建在宫墙之外,方便住在对岸的农民来耕种。 初春上午的太阳不烈,反而照得人暖暖的,让石忞的心情十分愉悦,话也多了起来,“康国的事,你可觉得朕无情”。 石忞的话题转得太快,步千雪顿了一下,“微臣从未如此想,反而觉得陛下不动刀兵是体恤将士,爱护百姓,陛下思虑者众,既已做了决定,那自有陛下的用意和打算”,虽然她现在不办差事,但对国家大事还是很上心,康国的事该知道的她也都知道。 一开始的时候,她其实还很担心石忞会出兵,出兵两个字说起来容易,写起来也容易,可一旦战事起,不是死人就是消耗财力,百姓也没好日子过,于国家不利即于石忞不利,她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要是天下人都像你这样想就好了,但他们不会这样想的,他们会觉得朕软弱可欺,会觉得朕是怕了他们”石忞说话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在说天气一样,但这话的内容却让步千雪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走了好几步才说道:“微臣不知道天下人会怎么想,但微臣知道陛下绝非庸主,一时的蛰伏并非永久的退让”。 “哈哈哈,说的好,这凤位朕既然坐了,就会为天下百姓谋福祉,不会让藩属国翻了天,就算翻了,朕也会把天再翻过来”可能是知道步千雪的心思,也可能是和步千雪最熟,只要和她在一起,石忞的话,总是比和其他皇后候选在一起话多得多。 而且和步千雪在一起的时候,她不用装也不用板着脸,可以放松的做自己。 “微臣相信陛下可以做到,也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微臣定会亲眼见到,……”第一次见到这么高兴的石忞,步千雪觉得她脸上的笑意比天上的太阳还暖。 冉冉升起的太阳又高了一点,把两人的身影拉短了一些,不规则石板块铺就的道路前方清影跑得欢快,整个山庄它都逛遍了,现在就想呆在两人身边,舒坦。 远远跟在后面的路关初听到陛下笑的时候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她服侍陛下这么多年,深知陛下喜怒不形于色,像刚刚那样的开怀大笑真的已经很久没听见过了,如果她没记错,只有没登基前陛下和侍读们在一起玩耍时才这么开心。 一炷香后,两人正聊的意犹未尽,却已经到了渡河边上,劳碌命早就等候在这里的工部官员和木匠们迎上来行礼,按她要求打造出来的东西按序整齐的放在路边。 步千雪看着那些木头做的东西,是一个也不认识,唯一确定的是都是木头做的,或圆或匾或方,官员和木匠们的样子却极其兴奋,像这些东西是宝贝一样。 石忞免了他们的礼,转头和步千雪小声说道:“一会你就在这看着,朕给你看个好东西”,虽然不知道她要给自己看什么,但步千雪还是好奇的答应下来,石忞安排路关初等人好好保护步千雪,自己则亲自下场开始指挥起来。 步千雪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安静的呆在视野开阔的地方看着身穿棕色常服的石忞在河坝上指挥内禁军协助木匠把摆着的零碎木制东西组装在一起,后来有几个内禁军还下了水。 第140章 石忞之所以把安装筒车和水车的地方选在渡河上游挨着皇田的地方,就是因为这里水势较为湍急却不是很深,这里的几亩皇田又刚好比河高一些,往年灌溉都是靠人力,很有安装的必要。 筒车和水车的构造原理是一样的,都是水力灌溉农田的工具。只是材质不一样,筒车是以竹制造,而水车则是以木质制造,所以石忞分别把它们命名为筒车和水车,两车的水轮直立于河边水中,轮周斜装若干竹木制小筒,共三十二管,利用水流推动主轮,轮周小筒次序入水舀满,至顶倾出,接以木槽,导入渠田。 在制作现在这个成品之前,木长青就先让木匠做了一个微缩小型筒车,小型的好组装,试用也很成功,真的把水从低处弄到了高处,而且不需要任何人力。 成功的那一刻不仅是木匠,就是木长青等官员都对陛下的脑子佩服的五体投地,能想出这么多奇奇怪怪的点子和设计出这些东西,古往今来陛下绝对排的上号。 微缩小型筒车石忞亲自跑去看过,可小型的组装起来比这个成品好组装得多,石忞也是担心,所以才亲自下场指挥,毕竟是她设计的,哪里怎么按怎么弄,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就在石忞和步千雪一个在指挥一个在认真看的时候,几骑快马入了渡河城直奔行宫而来,刚过渡明桥就被外禁军拦了下来。 这次来行宫小住,石忞不仅带了一些外禁军也带了一些内禁军,原本守卫行宫的禁军在皇帝驾临的时候自动归属外禁军统领,木兰雨留守繁都,随行伴驾的是副军长易统梵,陛下去了渡河边不让随行,她便留在金正门以便随时策应。 除了专职耕种皇田的农民农忙时间才会过这边来以外,其他人就算是当地官员非诏也不得行宫内,连带着河这边都成了禁地一样的存在,这突然有几个人骑着马快速过来,易统梵自然不会让他们过去。 随行将领得到指示便上前询问道:“来着何人?可知这里是皇家禁地,非诏不得擅入”。 突然被拦下的文之勉一脸不爽,转头示意了一下随从,随从明白的点了点头,拍马上前几步下马大声道:“我家二少主乃是文侯之女,奉太后之命特来行宫求见陛下”。 “口说无凭,既是文侯之女,还请出示凭证”将领当着上司的面自是尽忠职守,该走的流程是一个也不敢少。 已经下马的文之勉直接把缰绳抛给了另一个随从,几步走到了将领面前,爽快的从怀中拿出了一个令牌形状的东西递了过去。 易统梵是认识文之勉的,估计在朝大员就没有不认识她的,文之勉好玩在繁都那是出了名的,有次和另一个勋贵子女斗鸡起了争执,不仅把人家的鸡打死了,还把人家打了一顿,钱也全劫了,最后闹到了太后哪里,她又特别会哄太后高兴,最后意思意思的处罚了一下,从那以后繁都的纨绔们看到她都离得远远的。 将领接过令牌仔细看了一下就恭敬的递给易统梵过眼,易统梵接过看了两眼,确定无误后点了点头,将领便把令牌还给了文之勉,亲自跑去请示了。 大家族的信物一般都是令牌,有圆形也有方形,材质也都各不相同,正面刻姓氏,背面刻代表本家的图腾,需要到衙门进行备案登记并张榜公示后才能用,数量有变动也需及时前往登记。 皇家的金牌也是遵循这一原则,四方形,正面刻石,周边刻小字如朕亲临,背面雕刻九尾凤凰,纯金打造,旁支小宗则是雕刻孔雀,其他姓氏也分大小宗,小宗的图腾和大宗的图腾略微有点不同。 文之勉看着将领跑去通报的方向居然不是宫里,瞬间来了兴趣,皇帝表姐可比她哥好玩多了,否则她也不会求了太后跑到这里来。 路关初来禀报文之勉求见的时候,石忞正在指挥水车下水,筒车已经安装成功并成功实现引水入田,看的步千雪即惊又奇又喜,让她瞬间想到了——倘若在全国推广开来,岂不是增加不少良田! 对二勉这个表妹,石忞还是算了解的,肯定是去求了她母后才被准许来这里的,否则以大姨爹的性子,绝不允许她离开繁都,听描述肯定是大姨母那都没去就来找她了,便让人把她带过来。 文之勉在内禁军的带领下没一会就到了渡河边,她远远的就看到两个大圆轮似的东西,大圆轮边上一圈圈人,她知道皇帝表姐肯定就在那里,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走的更快了。? 第七十五章 路关初过去向石忞汇报的时候, 步千雪是知道的,但是汇报的内容如何她就不知道了,直到看见一行人由远及近, 尤其是看到文之勉的时候瞬间明白了。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 这么好的石忞,为什么就有个这么“威名远扬”的表妹? 文之勉虽然爱玩纨绔,但不是蠢, 看到路关初恭敬的站在一个华服女子旁边,边上还有不少下人, 便猜到对方肯定是皇后候选之一, 就是不知道是哪一个, 说不定以后就是她的皇后表姐卿了, 可得留个好印象, 路过的时候特意停下行了一礼。 因为这里同性婚姻和异性婚姻地位等同, 所以家人、亲戚之间的称呼和古代中国有点不同,父母称双亲, 为家主的称母亲或父亲,不为家主的称娘或爹, 祖辈以此类推;人生中的另一半称伴侣或爱人。 亲戚之间的称呼大体相同, 但也有不同, 相同的是叔、伯、姑、姨、舅、表兄妹、堂兄妹,不同的是,如亲戚长辈伴侣是同性会在称呼后面加一个卿, 比如堂兄的男性伴侣, 就叫堂兄卿,如人量较多则会在称呼中间加长、仲、季以示区别,妹或弟的话就是妹卿或弟卿, 所以文之勉称呼表姐的伴侣就叫表姐卿。 第141章 步千雪毕竟还不是皇后,皮笑肉不笑的还了一礼,心里对文之勉实在是喜欢不起来,所以面上过得去就行,希望她以后最好别犯在自己手里。 嫉恶如仇的性格让她看不惯文之勉这样的纨绔,但她也知道就算是文之勉犯了事,也轮不到她来管,最后一句更多的像是在勉励自己不与此类人为伍。 虽然对面这个女的长得还不错,气质也可以,但文之勉很确定这是第一次见到对方,也很敏锐的感觉到了对方对自己的不喜,想到自己在繁都的名声,再想到皇后候选里面有两个是繁都人士,她就明白了。 能有这种气质的肯定不会是平民,那就只能是督查院那个小御史了,据说督查院的官员就像他们勋贵中的宗人令一样不招士族喜欢,就像皇帝的眼睛一样盯着他们和士族,近几年被督查院查办的士族不知几何,被他们举报的勋贵也多达数十。 她还没讨厌这个小御史呢,倒先被小御史给讨厌了,文之勉有点气不过,转身离开的时候袖子一甩哼了一声,很是不屑,看到不远的皇帝表姐才再次扬起笑脸。 水车已经下水完毕,正在进行最后的调试,石忞一转头就看到笑得比太阳还灿烂的二勉正朝自己跑过来,顿时高兴的大声调笑道:“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跑得像个孩子似的”。 离石忞只有几步之遥的官员们,尤其是木长青眼睛睁的大大的,这样的陛下还真的少见,虽然早就听说了太后和陛下对这个文之勉的喜爱,但终究没有亲眼看见来的真实。 “皇帝表姐,比起你和我哥,我本来就还小啊”文之勉嘴上说着脚下奔跑不停,没一会就到了石忞身边,一点也不气喘的问道:“皇帝表姐,他们是在干嘛?这两个大圆轮又是什么东西啊?…………”。 二勉的好奇心还是一如既往的重,像个好奇宝宝一样东问西问,石忞倒是一点也不烦,却也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让人叫了步千雪过来,才利用筒车和水车进行了一场实物详细解说,就连官员们和木匠都听的很认真。 虽然他们不知道“力学、动力、水力、机械”等词是什么意思,但不妨碍他们对知识的渴望,尤其是看到筒车实实在在的把水从河里灌溉到高地田里后,而且还是陛下亲自讲解,就算没有完全听懂,也够让没听过的人羡慕了。 看着侃侃而谈的皇帝表姐,文之勉除了崇拜还是崇拜,要是没叫那个小御史过来就更好了,想到这,她偷瞄了一眼,就看到小御史看她皇帝表姐的样子,就好像她爹看母亲的样子一样,顿时心下一惊,她一点也不想这个小御史成为她的表姐卿。 本来在一旁自己玩耍的清影跑到了步千雪和石忞身边,转了几圈啪的一下就趴在了地上,两只前脚弯着放在头下面,感觉到文之勉对步千雪的恶意,瞬间抬起头来,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文之勉瞬立马跑到了石忞后面。 也不知道是清影和她不对盘,还是因为清影还是狗的时候她对它不好,导致清影从来不会给她好颜色,摸都不让摸,凶得很!她一向都是敬而远之,刚刚看到它在边上玩还暗自高兴了一下,没想到该来的总是会来。 石忞还没解说完,水车就将河水从河里引了上来,瞬间吸引了文之勉的全部注意力,也不怕不远处的清影了,一门心思扑在水车上,在边上看的目不转睛,要是夏天估计就直接跳水里看了。 木匠和工部官员的努力让她很满意,对有功的人,她一向不吝啬,不仅赏了木匠银钱,也赏了所有在场工部官员,推广筒车和水车还需要他们的不懈努力,任务繁重,她也说了不少鼓励的话。 转眼就到了中午,除了木长青以外,其他人都被她遣散了,就连木匠们都得了半天假。 行宫内马路上,几个宫侍在前面开路,石忞和木长青一前一后走在前面,边走边聊,步千雪落后几步跟着,旁边就是清影,文之勉走在最后,刻意离得不远不近,路关初等人紧随其后。 “木爱卿,各地的木匠都到了吗?他们大概需要多久能学会筒车和水车的制作工艺?”石忞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问道。 落后一步的木长青微低头,双手交叉放在面前,想了一下才开口回道:“启奏陛下,已经陆陆续续到了,学得快的十天半个月,不快的需要月余,今年恐难以在全国全部推广”。 “推广不可急于求成,按部就班即可,对了,地方衙门可有按要求为他们提供盘缠?”取消工匠户籍就是为了促进工匠交流和移动,为国家发展提供更好的工艺技术,她也很注重保障工匠的利益。 早在下诏令的时候,就特意明文要求由地方衙门给予前来学艺的木匠盘缠,这里的临时作坊和住处虽然也都是临时搭建,但环境尚可,加上回去时能结到一笔工钱,已算是关怀备至。 “是,陛下,臣问过,他们出发前都得了盘缠”木长青想诏令明文要求的事,还是来渡河陛下身边,就算地方衙门胆子再大,贪心十足,也得考量考量,又怎么敢不发? 闻言石忞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问了一些其他关心的事,木长青也汇报了一些自己想汇报的事,一直到了静心宫门外石忞才放木长青离开。 她倒是想留木长青一起用午膳,可现在吃饭又不止她一个人,这会又加了个二勉,而且木长青也不一定想和她这个顶头上司一起吃饭,所以她还是不强人所难了。 第142章 看到大臣终于走了之后,文之勉高兴的想跑到皇帝表姐身边跟她说说话,就看到步千雪已经先她一步靠近,还和皇帝表姐聊了起来,跨出去的脚不得不收了回来,嘟着嘴一脸不高兴。 离文之勉最近的路关初看的清清楚楚,虽然脸上一直保持着微笑,但心里早已哈哈大笑,心里跟明镜似的,她们喜不喜欢不重要,陛下喜不喜欢才是最重要的啊。 今日赵侯府赵家张灯结彩,整个赵府喜气洋洋,门庭若市,就是路过的闲人看到赵府的热闹喜庆都忍不住随口问一句,“没听说赵侯府要成亲啊,什么喜事竟这么热闹?”。 若是有个知道内情的就在不远处,又恰好听到的话,也会高兴的顺口回一句“今日可是赵侯期颐寿辰,怎么可能不热闹”,这可是繁都最近的重大事件之一,居然都不知道,少不了鄙视一下对方的无知。 和赵侯府的热闹不同,忠王府从上到下全都是一脸凝重之色,张良月已经于昨天晚上出城与石爽的真世子汇合,长久以来对张良月的依赖,让他心里并没有面上表现的那么沉稳,反倒有些紧张。 赵侯即是当今太皇太后的哥哥,也是赵家的老家主,百岁虽非凤毛麟角,但能活到百岁也是人生中的大喜事,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满头白发褶皱尽显的赵侯一身华服,精神抖擞,正高兴的坐在屋内主位上接受晚辈的贺拜,寿礼收了一拨一拨又一拨。 赵程凡和伴侣在边上笑容不比老父亲少,就连在地方任职的赵焕英也都赶了回来,加上各地的旁支小宗,也算是人数颇多,人口兴盛的大家族。 就是大宗赵侯这一支倒显得有点单薄了,祖孙三代加起来竟只有四人,爷爷两年前去世,赵程凡和赵焕英都是从旁支过继过来的,所以赵程凡和他父亲差了有五十岁。 赵程凡是昨天才回到繁都的,原本他以为要再次错过父亲的寿辰,没想到陛下却给他放了假,得了陛下口谕,他就马不停蹄高高兴兴的回来了。 赵焕英从小在赵侯府长大,对祖父、父亲和爹的感情很深,爷爷已经去世,对祖父就尤为重视,可想到陛下的信任,他又不想让陛下失望,纠结了一个月,最后还是上司找他聊了聊,知道事情原委后就给他放了半个月的假,也就比他父亲早到半天。 贺拜毕,管家便来报说‘宾客已经来得差不多了’,赵程凡这才跟父亲说了两句先一步去了前院接待客人,赵焕英和他爹则慢一步,陪着赵侯慢悠悠的往外走。 赵焕英扶着祖父到前院设宴处的时候就听到下人在唱报“忠王殿下到,贺礼:夜明珠一对,珊瑚一株…………”,还没听全就被现场的嘈杂声盖了过去,倒是下人一喊“赵侯到”瞬间安静不少,接着就是一片恭贺声。 本来就不高兴的忠王石爽见状,瞬间一股无名火起,心想:要是本王是皇帝,尔等还敢如此小瞧?哼!尔等休猖狂,等一会本王出了手,你们想巴结就得看本王的心情了。 中午用过午膳后二勉就被她打发去找大姨母报道了,估计不到晚上是回不来的,石忞便和步千雪乔装打扮一番,去了渡河城内微服私访,看到猴子杂耍很是开心,至于心里怎么想的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第七十六章 自从天福皇帝移驾皇家园林山庄后, 繁都虽然热闹依旧,但总是少了那么一点点,加上太皇太后和太后轻易不出宫, 上层圈子都冷了几分, 今天倒是个例外。 因为是赵侯的期颐寿辰,传言太皇太后和太后都要来,这在繁都的勋贵和士族也就坐不住了, 能来的都来了,而且相比以往参加宴席还来得早了一些, 就怕错过迎接太皇太后和太后銮驾。 赵环和文昱到赵侯府的时候, 刚好临近开席, 接受众人一番礼节后, 又赏赐了贺礼后, 两人才在赵侯府特意为她们留出的正中间主案桌坐了下来, 太皇太后居中,太后居左, 赵侯居右。 左手边是勋贵士族,右手边是勋贵本家整个主桌除了她们婆媳就只有赵侯府一家四口和文侯夫妇, 比起其他桌十人来说, 显得有些寥寥。 文昱已经不是第一次陪赵环到赵侯府贺寿, 一应流程早已熟记于心,贺礼也已经赏赐下去,且特意比赵环准备的少一点、次一点, 也是惯例, 毕竟母后是主,她是次,不能喧宾夺主。 赵侯身为太皇太后的哥哥居然都还是侯爵, 由此可以看出武宗对太皇太后的尊重和喜爱。因为按照华朝的惯例外戚最多福泽三代,历来都是皇后的母亲或者父亲获封侯爵的降爵,且以姓氏为侯,以示特别厚待。 太皇太后和太后銮驾的到来,让整个晚宴安静不少,再无之前大声喧哗嘈杂之声,就算其他的人有话说也会俯首耳语,位于左手靠前的忠王石爽心情仿佛很好,笑意一直显在脸上。 坐在左手第一位的是礼亲王石延和她的伴侣亲王妃,无论是爵位之高还是年龄之大,她都当之无愧,要不是女儿石思河跟随圣驾去了皇家园林山庄,她是不会参加这类宴席的,赵侯府得知她要出席的时候都吃了一惊。 自从她辞退宗人令之后,就杜绝了各种宴席,除了宫中宴席,其他宴席她一律都是派石思河代替她出席,可这次石思河不在,太皇太后和太后又都会来,她这才不得不带着伴侣挪了步子过来。 右手边第一案桌坐的是赵程凡和他的伴侣,第二的位置则坐的是文侯及其伴侣,然后才是赵焕英,其余勋贵士族和着急小宗也都按地位尊贵或亲疏按序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整个前院从大堂到院子里都摆满了案桌,热闹非凡。 第143章 木兰雨身为外禁军统领,身兼保护繁都和两宫太后的重任,不敢有丝毫懈怠,早已将赵侯府前后保护起来,就连侯府内也安排得有自己的人,对忠王石爽尤其重点关注,虽然两人的位置隔得有点远,但不妨碍她让别人监视。 卫启能和另一个原本想当土皇帝的前都督也都来了,一个带了伴侣一个带了孩子,自从两人一同被调入繁都任了闲职后,就成了难兄难弟,经常互相走动,到现在关系已经十分紧密,两人挨得比较近,这会正在小声说着话。 文昱很想和双亲说说话,可位置隔得太远,又在这样的场合,不太适合,但眼神却时不时会飘向双亲那边,要是她大姐没有去渡河,十有八九出席的事也就不用劳烦双亲,哎,她也有点想忞儿了。 在场众人,除了少部分人心里打着小九九以外,大部分人都沉侵在赵侯府的喜悦和繁华中,不愧是太皇太后本家,就是不一样啊。 压轴的主角都已经落座,身为此次寿宴主角的赵侯这才持酒杯大声说了些场面话,请示太皇太后和太后后才宣布宴席开始,原本安静的宴席瞬间又热闹起来。 虽然赵侯已经百岁,但精神抖擞,说话也中气十足,笑意盈盈的时候更像一个出尘道人,仿佛不是俗世中人。 宴席过半酒过三巡,赵侯府早就准备的歌舞表演方才开始,瞬间将宴会气氛推向沸点,有的人已经有了醉意,有的人已经吃饱,石爽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就招来随从低声吩咐道:“开始吧”,随从立即领命离开,脸色凝重。 被木兰雨派来盯着忠王的人乔装成了下人,隔得有点远听不见石爽他们说了什么,在那个随从离开的时候,他想一探究竟就跟了上去。 坐在对面后方的那个想当土皇帝的前都督看到忠王和随从低语后也小声跟自己的儿子说了一句,儿子便借口如厕离开了宴席。 随时关注着宴席的木兰雨只看到了石爽和随从交谈,见自己的人已经跟上去任然不太放心,也叫来随从让她传话下去,务必盯紧赵侯府各个出入口。 赵侯府不是一般的官员也不是那些一般的勋贵,就算木兰雨有心把外禁军都调过来,也不敢明目张胆,因为她出手就代表皇帝的命令,而陛下又并无此意,所以此次被她安排过来的外禁军都是乔装过的。 守在外面的都是平民打扮,在赵侯府内的都是通过临时招工混进来的,也都是干一些粗活杂活,当初接到陛下那封密信的时候,她就有预感赵侯寿辰这天是个“好日子”,后来陛下又来了密信,和她猜想不谋而合,所以提前做了准备。 但乔装人数有限,不过百来人,只能挡一时,真正的后手还是要靠外禁军和内禁军,除了被陛下带走的一千内禁军和两千外禁军,她手上可用兵力还有两万。 看了一会歌舞,赵环和文昱便准备回宫了,日落时分就到的赵侯府,现在都已夜幕降临,她们想回去了,何况有她们在,大家也放不开。 “太皇太后、太后起驾回宫” “恭送太皇太后、太后” 赵侯看着妹妹銮驾离开的背影久久移不开眼,虽然内心很舍不得,但他也没有办法开口留下,因为妹妹也有自己的家和家人。 就在众人恭送太皇太后和太后的时候,趁着众人注意力都在她们身上,石爽离开了,比起来时的高调,走的时候低调的不成样子。 太皇太后和太后前脚一走,木兰雨后脚就跟了出去。 随着两宫太后的离开,没过多久,就有人告辞离开,第一位就是礼亲王石延,“再次恭贺赵侯期颐寿辰之喜,然府中有事,本王不得不先走一步,告辞”。 “谢殿下百忙之中抽空参加老朽的寿宴,既然您府中有事,那老朽也就不留了,殿下慢走”他本来想自己送的,但正好看到赵焕英,“焕英送殿下出去一下”,就把这个任务给了他。 礼亲王和伴侣对晚辈都很和善,看到赵焕英有些紧张便开口问道:“在地方任职肯定很辛苦吧,想不想回来?”,赵焕英闻言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陷入了思考中,石延知道他反应有点慢有一点直便加了一句“想到什么说什么,出你之口入我们之耳,再无他人知道”。 石延说话声音不大,刚好够他们三人听到,落后几步跟在后面的随从完全听不清楚,不过身为随从他们也很自觉,被说没听见,就是听见了也最好装作没听见。 赵焕英经过战场和地方任职的洗礼,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傻气慢半拍的毛头小子,知道自己反应慢,他特意养成了说话前想一想的习惯,就是怕傻里傻气的什么都说了,为此,当初和邢博恩他们一起西征的时候可没少挨骂。 再加上父亲和爹的耳提面命,他也明白了,话不要说得太直白,不然很容易得罪人,而且还不自知,不过他很喜欢身边这个和蔼可亲一点也没有亲王架子的长辈,但他还是不想把心里话都说出来。 想了一下才回道:“只是偶尔会想祖父他们,繁都的话还好,我虽然只是在一个小县城,但繁都有的,县城大部分也都有,吃穿也都不缺,就是有时候挺想陛下的,也想邢博恩他们”,说到这里赵焕英脸上多了几丝愁容。 “孩子,想从小玩到大的伙伴们是很正常,你们早晚会相聚的,不要太难过”亲王妃出言安慰道。 第144章 “是啊,如果本王没预算错的话,陛下大婚之时,说不定就是你们相聚之日,左右不过大半年,高兴点”石延也是这样过来的,比起想念好友,更让她难过的是为好友哀悼,有得盼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好。 三人之间的谈话就是长辈和晚辈的谈话,有长辈的晚辈的关怀和宽慰,也有晚辈对长辈的尊敬和爱戴,快要到门口时,都还有很多话想说却已经来不及说。 “孩子,就送到这里吧,难得回来一趟,好好陪陪你祖父和父亲他们”走到门口后石延停下转过身说道,被拉着手的王妃也同步转了过来,王府马车随从已经得到支会提前等候在门口。 能跟随主子前往参加宴席的一般都是贴身伺候的,人数一般两至四人,所以大部分都是留守在府外。 华国虽然也很保守,轻易不露肉,包括夏天,但牵手却是可以的,而且只限关系很亲密的人,比如伴侣,比如双亲和孩子,长辈对晚辈拍肩拍手等也可,至于其余的,无论是同性之间还是异性之间若非必要,则轻易不得有肢体接触,叫隐私大防。 “在下省的,恭送殿下、亲王妃”赵焕英刚说完话行完礼就有一大批全副武装的人从黑暗中冲过来将赵侯府门口团团围住。 赵侯府门口虽然早就上了灯笼,也一直亮着,就是电灯泡也不能照射很远,何况连电灯泡二分之一都比不上的灯笼,照明情况更是堪忧,以至于这些人冲出来他们才发现。 看他们的甲胄不像内禁军也不像外禁军,就更不用说像甲胄都没有的衙役了,原本以为是巡城外禁军的赵侯府侍卫和王府侍卫看清他们并非禁军和衙役后,瞬间拔刀退至门口形成防御姿势。 被众侍卫和下人们护在后面的礼亲王石延见状皱起了眉头,立马将伴侣护在自己身后,气势不若半分的大声呵斥道:“尔等何人?天子脚下竟敢私着甲胄在身,不怕被灭九族吗?”。 赵焕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些人的行为已经表明了他们的态度,要是怕死就不会行此之事,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自陛下当政后,先是与民休养生息,后又大力除旧革新,就连他所在县的百姓都歌颂陛下仁德,这些勋贵士族却憎恶陛下于此吗? 为什么是勋贵士族?因为只有勋贵士族才会有钱养得起这样大规模的私兵,而且全部都是甲胄在身,武器精良! 他真的不明白,但不明白这个不要紧,他只要明白自己绝对不会让这些人得逞就行了,哪怕为此献出生命,他也不会退缩,当即叫过自己随从安排他去叫人来,并安排人去后门查探。 歌舞表演还在继续的前院并不知道门口发生了什么,任然载歌载舞,吃吃喝喝,有些酒量差的已经醉了,随行家属不得不告辞准备离开。 而已经先一步离开的赵环和文昱在内禁军和宫侍们的簇拥下缓慢的向皇宫前进,木兰雨带着百来号乔装的外禁军隐藏在夜色中不远不近的跟着,陛下在密信中再三交代务必保证两宫太后的安全,她不敢有丝毫懈怠。 眼看就快要到大承门的时候,突然冲出来一批和赵侯府外身着一样甲胄且全副武装部分手举火把的士兵瞬间将两宫太后銮驾团团围住。 銮驾突然停下吓了文昱一跳,连忙叫来宫侍询问发生了何事,就听到宫侍说他们被一批不知名的私兵围住了去路和退路。 看到太后想出去,在车内伺候的典总管连忙出言阻止道:“启禀太后,此时此刻出去太过凶险,还请太后以自身安危为重”。 听了宫侍的话文昱瞬间停了出去的心思,但她又放心不下前面的太皇太后,“来人,去看一下太皇太后如何?”,“是,太后”刚刚汇报的宫侍领命离开。 就在宫侍离开的时候,围堵的士兵和内禁军已经打了起来,影在暗处的木兰雨发射了类似烟花的信号后,又派了人去查看四门和赵侯府情况,然后才带着人加入了战局。 外面喊打喊杀声和兵器碰撞的声音传到了文昱的耳中,“传本宫令,让副统领安排人突围通知外禁军来援,内禁军务必竭尽全力保护好太皇太后,下去传令吧”文昱沉重的说完,仿佛被压了千斤在身上,自从石忞移驾皇家园林山庄后,她所管理的就不仅仅是后宫,外面的事多少也得管着点。 出来参加一个宴席竟被围追堵截,这是她没想到的,如果她能早点想到,就根本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如今已经发生,她也只能竭尽全力能保一个是一个。 本来想说些什么的典总管看到太后凝重的表情终是没开口,行了一礼就下马车去传令了,外面已经打成一团,火把和灯笼都有不少掉在了地上,宫侍们被吓得全围在了銮驾周围,手上拿灯笼的,灯光都是晃动的。? 第七十七章 相比于文昱的惊慌, 赵环就显得沉稳多,只给随行副统领下了一个命令“相机行事,保护好太后”, 并让自己的典总管下了马车随时汇报外面的情况, 听到喊杀声兵器声的那一刻,她闭上了眼,明明耳边竟是嘈杂之声, 眼前却仿看到了武宗石焺(sheng)的身影,顿时吓了一跳。 内禁军总共就只有三千, 一千被石忞带走, 一千留守皇宫, 此次出来两宫太后也只带五百人, 而石爽派来堵截的足足有上千人, 面对敌众我寡的情况, 此次随行负责安全的副统领临危不乱,正好太后命令下来, 与他差不多不谋而合。 第145章 便立即组织了两队五人的突围救援队,一队拿着太后的信物前往外禁军军营, 一队拿着他的信物前往皇宫调五百内禁军过来, 至于太皇太后肯定是要保护的, 太后也必须保护好,否则陛下追究下来,他承担不起! 突然一个烟花信号就在不远处被放上了天, 副统领手起刀落砍杀一名敌军, 看着在天上绽放的烟花瞬间皱起了眉头,这个点一般人肯定不会乱放烟花,自从道宗时期烟花被制造出来后, 多是用于庆祝。 可今天这样只放一响的现象却是头回见,那肯定不是为了庆祝,瞬间下令部分人退回銮驾处保护两宫太后,自己则带人左右冲杀。 看着突然冒出来的百来号百姓手拿匕首加入战局,遇到地上有掉落的刀枪直接捡起来就用,生怕是敌人的帮手,副统领连忙安排几十人准备前往堵截,就看清了带头的人是外禁军军长木兰雨,当即让人继续突围,自己则边杀边向军长处靠拢。 就在两宫太后被堵截的同时,皇宫门口也涌现身穿同样甲胄的千来人突然发起攻势,西门已经大开正在迎入敌军,东门正在遭遇前后夹击。 木兰雨派去打探的人赶到西门时就看西门守将已经叛变,身穿敌军同样甲胄的人正在源源不断的进入,当即立断,影入夜色,按军长之前的安排前往中南门。 而赶到东门的人就看到中南门守将和士兵正在遭受敌军前后夹击,他觉得自己无法穿过在内攻击的千余敌军,只得也掉头前往中南门。 被派去北门的人运气最好,北门什么事都没有,守将和士兵也都忠于职守,兢兢业业,当即拿出军长信物传达军长的命令让守将带五百人前往两宫銮驾处救驾,北门则由副守将留守。 自从接到陛下密信后,木兰雨就加强了繁都城防,按例繁都四门一直都是正、副二守将加一千外禁军,最近她不但加了一个副将还加了五百人,再加上外禁军实力仅次于内禁军,以一敌二完全没问题,否则突然遭到前后夹击的东门早就易主了。 被木兰雨派去中南门的人运气也不错,正好看到副军长带人准备入城,长长的火把队伍照的整个中南门都亮亮堂堂的,连忙上前将两宫太后的情况说了。 外禁军一共有两名副军长,易统梵带人跟随皇帝去了皇家园林山庄,一名则留在繁都,内禁军设置也一样,所以还有一位副统领在镇守皇宫。 能当上副军长的武将都不是愣傻之人,看到信号烟花后就立即带人赶到了南门,另外还派了人去打探四门,但听到军长派来的人说两宫太后在皇宫不远处遭到堵截,又带着信物,当即派了一名副将领两千人前往救援。 若是两宫太后出了事,就算此次叛乱很快镇压下去,他们也得不到任何奖赏,反而有掉官帽获罪的危险,因为军长已经不止一次说了两宫太后的重要性,而且陛下现在只有这两位长辈,只要脑子不傻,一想都能明白两宫太后的重要性。 而赵侯府外,还没等回查探下人,就有几个喝醉了的宾客也到了门口,其中就有北郡王山麓,此次参加寿宴又只有他一人,已经有些醉了正被下人扶着走过来。 虽然北郡王是异姓王,但山家历代镇守北方且一直忠心耿耿,从未有逾越,让礼亲王石延很敬重,但凡对华国有重大贡献的人,她都敬重,若是小辈,那就多了几丝怜爱,看他醉成这样,本来想要叮嘱两句就听到了打斗声。 围住赵侯府门口的敌军可不管你想不想说话,想说什么,上头说的时机一到就带头提刀砍了过来,至于礼亲王之前的问话,他也压根都没有要回的意思,已经不把这些待宰羔羊看在眼里。 赵侯府就只有正门、后面和一个方便下人进出采买的侧门,被赵焕英派去查看的下人还没到后门就听到了打斗声,当即折转跑往前院汇报。 赵侯毕竟年纪大了,两宫太后走后没多久,他也回了自己的院子,待客招待之事也就落在了赵程凡和他伴侣身上,正在接受其他同僚敬酒的时候,就看的一个下人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一直随侍左右的管家见状,连忙跑过去询问一二,下人便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管家正准备向家主汇报,又有两个下人来报说前门、侧门都已经打了起来,管家当即让三人召集所有侍卫、下人前往抵抗。 本来以为没什么事的赵程凡见问完话回来的管家脸色沉重,当即快速结束了敬酒,招手让他过来小声问道:“出了何事?”。 相比于管家的紧张沉重,整个宴席的氛围即欢快又热闹,就连坐在赵程凡身边的伴侣都还在和对面的另一位家庭主妇遥领祝酒,歌舞也任在继续。 管家连忙把下人们汇报的情况告诉给了赵程凡,得知对方有千余人,而且来者不善,他已经明白,此次父亲寿宴成为了别人动手的契机,想把他们一网打尽。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赵程凡当即让管家安排部分人去后院保护父亲,并立即把歌舞撤了下去,向在场的众人大致说了一下事情的严重性,想组织大家前往后院避难,前院太开阔,一旦对方打进来,他们就是待宰的羔羊。 可他说出来的消息就是地雷一样炸沸了一潭太平水。 在场的人一听到已经被不知名敌人包围,原本欢快热闹的宴席,瞬间只剩了恐惧和怨声载道,有人想带着自己的人逃出去,有人则跌坐在地,还有的在这个时候都不忘谴责这些叛逆之人,还有些人神情自若,不知道是早就知道还是其他原因,可谓众生众相,不胜枚举。 第146章 想当土皇帝的前都督早已不见身影,就像他儿子去上厕所一样一去不复返。 最特立独行的应该要属卫启能了,本来已经有了醉意,但一听到有架打,瞬间就清醒过来,仗责嗓门大,大喝几声才让整个宴席安静下来,赵程凡才又几乎把自己的打算再清楚的说一遍。 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在场众人这才同意前往后院暂时避难,可卫启能不干了,他闲了太久了,能有这动手的机会实在不易,他可不会轻易放过,当即主动请缨让在场所有人把随从和侍卫交给他统领,为大家转移拖延时间。 他都这样说了,而且难得有人主动要去和敌人应聘,在场的人瞬间大部分同意了,有一小部分本来不想同意,最后也不得不跟随大流把人交了出去。 卫启能将这些衣服各式各样,身材也各式各样的随从、侍卫召集后,立即将人分成人数不等的三队,最少的一队让他的侍卫带领前往支援侧门,第二少的由他的侍卫长带领前往支援后门,他自己则带最多的一队人前往支援正门。 被派来查看赵侯府的人远远的就看到赵侯府门口已经打成一团,赵侯府一方明显处于弱势,且战且退,没一会就被全部逼到了大门处,当即转道前往中南门。 副统领终于靠近了木兰雨,看到侧面有人杀将过来,反手一刀又杀了一个以后才用木兰雨能听到的音量说道:“木军长,敌众我寡,末将建议统一朝皇宫处突围,以保两宫銮驾回宫,以策安全”。 “集中力量向皇宫处突围”木兰雨也正好有这个打算,因为她不敢保证援军一定能及时赶到,敌人本来就有近千人,后又陆陆续续赶来一千人,经过这一番厮杀,他们损失惨重,圈子也越来越小,再这样下去被俘虏只是迟早的事。 已经换上铠甲和自己私兵汇合的石爽正在领兵前往皇宫处,他一共养有私兵四万,除去他儿子和张良月领的一万去路上伏击,他还有三万,整个繁都的兵力都没三万,而且还被他策反了不少人,他觉得拿下繁都只是迟早的事。 赵侯府所有侍卫加上所有宾客的侍卫都没有一千人,他派了一千已经足够,堵截两宫太后銮驾的一千他担心不够,故先派了一千前往支援,加上东门前后夹击攻打的三千和皇宫大承门外攻打的一千,剩下的二万三千人全在他这里,只要把两宫太后和皇宫拿下,其他的也就是跳梁小丑。 被木兰雨派去折返前往中南门的人和副军长自己派的人及斥候也终于先后都回来了,得知东门遭到攻击,西门已经叛变,皇宫也遭到攻击,而敌军主力正在前往皇宫,副军长当即调中南门一千人前往东门支援,北门一千人前往西门平叛,自己则带领主力军中的骑兵快速赶往皇宫方向。 而另一边,天还没黑的时候,张良月就派人扮成传令兵前往皇家园林山庄报信了,鱼饵已下,上不上钩就看天意了,若不上钩,待繁都得手,真实情报传过去,早晚还是会上钩,她只需要耐心等待即可。? 第七十八章 渡河的夜就像恬静的姑娘一样陈静, 一到宵禁时间,城内街道上除了巡逻的就是打更的,平常百姓却是一个都见不到, 河对面的皇家园林山庄宫殿区却是灯火通明。 石忞一个人坐在天赐殿内, 书案前摆了本书半天没翻页,眼睛盯着灯盏看,思绪早已跑偏, 今日就是赵侯的寿辰,可到现在都没收到任何情报, 难道她估算错了? 这一天要不是有步千雪陪伴, 她会过的更烦躁更坐立难安, 之前西征平叛毕竟隔得远, 对方要打过来, 也得需要时间, 可这次想搞事情的石爽就在繁都,而她的奶奶和娘也都在繁都, 这让她寝食难安。 随侍在一边的路关初看到陛下这个样子,也有点着急, 有些事她知道, 有些事她并不知道, 但能让陛下这个样子的肯定是军国大事,而她能做的只是做点宵夜这类小事,可惜陛下今天没胃口, 也没有吃宵夜的习惯。 清影不到睡觉的时候是不会回来的, 经常往步千雪在的平秀殿跑,不知道的还以为清影是她养的,路关初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清影的白眼。 突然殿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没一会宫侍就拿着信筒进来汇报道:“启奏陛下,繁都八百里加急”,路关初闻言连忙接过信筒,看了一下没问题后才拆开将信拿出来呈给石忞。 被脚步声拉回现实的石忞闻言,眉头轻皱,目光瞬间凝聚,脸色略显沉重,心里反倒松了口气,结果信封,习惯性的检查一下,却发现了细微异样,当即命令道:“将传令兵带过来,朕有话要问”,“是,陛下”宫侍领命离开。 明知可能有假,石忞还是把信封打开了,里面的内容更加肯定了她心里的想法,木兰雨算是她一手提拔起来的,也相处多年,这封信的字迹虽然模仿的尚可,但语气和内容却和往常有很多细微的不同。 倘若繁都真的被攻破,木兰雨又怎么会有时间写这封内容颇多的信?而且她早已做了安排部署,若是有变,第一时间也不是送信来渡河,而是应该按她的安排派人搬救兵。 石爽的私兵具体数量一致打探不清楚,但大概估算不少于三万,整个繁都的兵力都没三万,为了以防万一,早在几天前她就已经下令华中区都督府都督以练兵为由领兵一万秘密前往巨鹿县,驻扎在郊外以便随时策应。 第147章 内禁军和外禁军实力本来就是全国最强的,自她登基后更是多次视察军营,注重军务,整体实力相比于以前只强不弱,就算石爽真的有三万或者更多,想要一时攻下繁都却没那么容易。 看到陛下的脸色很不好,路关初也不敢乱说话,但已经做好了随时听令的准备,正好陛下放下信就开口吩咐道:“让左旋和易统梵迅速集结军队后立刻来见朕”。 “是,陛下”路关初出去安排人传令的时候,正好看到有宫侍带了传令兵过来,生怕耽搁,立即就带着人进了殿。 传令兵是张良月精挑细选,仿佛就是真的传令兵来送信的一样,言行举止着装都和真的传令兵一样,衣衫有血迹有破损,满头大汗,背在背上代表传令兵的小旗子都被划了一道口子。 倒挺像从战场上下来的,若不是心里早有怀疑,她可能就被骗过去了,他最讨厌的就是骗子,尤其是这种奸细骗子! 石忞也不开口就这样盯着他看,还围着他走了一圈,不敢正视皇帝的传令兵感觉到陛下在盯着自己看,本来做了心理建设已经不太紧张的他咽了下口水,心想:“这皇帝见我又不问话,难道我已经暴露了?不可能啊!”。 传令兵又从头到尾会想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遗漏之后,才松了口气,开始在心里吐槽起来‘虽然看不见这皇帝的脸,但看这打扮和平民也没啥区别嘛,一会脱身后,我得快点回去才行,截杀皇帝这么重要的场面,他怎么能不在场呢’。 路关初看看陛下,又看看传令兵,刚刚陛下的命令,不用猜她都知道发了大事,还以为陛下很着急呢,结果自传令兵进来到现在都没说过话,她都有点整不明白了。 当你一直盯着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即使本来是没想法的心里也会有想法,心里活动随着你盯得越久就越比一般人多,这也是她获得这个鸡肋似的技能后学会的,看到他开始吐槽自己,她知道差不多了。 “信是谁写的?繁都情况如何?” “信是木军长写的,让小的务必送到陛下手中”我绝对不会告诉你这是我们军师写的,“繁都已被石爽占领,两宫太后也落入了逆贼手中,小的也是九死一生才逃了出来”传令兵声音哽咽神态要哭不哭,心里想的却是:‘军师让我悲痛卖惨但又不能太惨,这样应该就差不多了’。 声情并茂,加上可信的外表伪装和把握的很好的度,要是这传令兵是个演员又在现代,石忞觉得凭他的演技早晚有一天会红遍大江南北,可惜这里不是现代,他也不是演员,而是一名胆大包天的奸细骗子! “朕看了,信并非木兰雨所写,你虽然掩饰的很好,但血迹是假的,没有任何腥味,划痕整齐划一,倒像可以为之,说吧,谁派你来的?” 路关初闻言睁大了眼睛,陛下的意思是信是假的这传令兵也是假的?渡河没听说出了什么事,那就是繁都那边出事了,想到自己的伴侣和孩子都还在繁都,她的心也揪起来。 本来在平秀殿快要睡着的清影像往常一样掐着点回了天赐殿,结果十分难得的看到主人居然没有睡觉,本来就快要闭上的眼瞬间睁得大大的,它已经不记得多少个晚上回来都没见着主人还醒着了,瞬间高兴的往石忞身边靠。 奸细没想到这个皇帝这么厉害,他不过才说了几句就识破了自己,眼睛睁的不比路关初小,本来就还没消下去的热度更热了,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掉,想到军师的交代,故作镇定跪下行礼哭求道:“只要陛下不杀小的,小的我招我什么都招”。 石忞也好久没在晚上见到清影了,看到兴奋靠过来的清影,高兴的把手放到清影的头上开始给它顺毛,这个传令兵就是个演戏高手,她不太信他,便对清影说道:“清影啊,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看我都养了你这么久了,你是不是也该发挥点作用啊?”。 清影听的要懂不懂,但大体是懂的,虽然不知道主人要自己做什么,但它是个乖宝宝,像往常一样举起了右前爪,这是石忞教它的,举右前爪代表同意,举前左前爪则代表不同意。 看到清影同意了,石忞难得的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笑意,奖励似的拍了拍清影的头以后才指着奸细再次开口道:“一会他要是说了假话你就吃了他,知道们吗?”。 清影炯炯有神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刚刚路过那个人的时候它问道一股臭味,它讨厌脏东西,但这是主人第一次开口让自己做事,它好难啊,而且主人看着自己的眼神越来越凶,摸自己头的手力道也变了,它不得不无奈的举起了自己的右前爪。 石忞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她也没见过清影吃人,而且因为自己就会读心术,也从未让清影辨别过真假,今天难得遇到,她倒是想试一试,就算书上说的是假的,吓一吓这个奸细也好。 被晾在一边的奸细,尴尬的哭着哭着就哭不下去了,听到皇帝的话后更是瞬间慌了神,刚刚从他身边走过去像鹿一样的高大的动物,让他想起了众人皆知的被皇帝养在身边的神兽獬豸,獬豸不但能断真假纠纷,它还吃说谎话的人啊!不是说最近这家伙都不在皇帝身边吗?他被军师害惨了! 虽然奸细低着头也跪着,但从他愕然而止的停止假哭和现在颤微发抖的双手来看,效果差不多了,这次开口道“饶你一命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朕不喜欢听废话,倘若你招供的信息不值你的命,朕就不能保证了,所以你最好是想清楚后再说”。 第148章 说话的时候石忞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又慢又稳的走到离奸细不远的正前方,话说完脚步也停了下来。 既然对方是奸细,她又是围着奸细绕圈又是隔得不远,难道不怕奸细突然刺杀发难?当然不怕,不论是这种刻意召见还是临时召见,事先都是被搜过全身,确定无任何尖锐的东西后方可面圣。 而且石忞自己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就算打不赢,勉强自保也没有问题,信别人不如信自己,这是她敢这样做的根本性原因。 要是眼神是武器,奸细早已经将地板盯穿,他在犹豫要不要按军师交代的说,要是按军师交代的说,将陛下引入埋伏圈,那等着他的最少也是将军之职,若是实话实说,他最多也就能保命而已,难的是,就算陛下发现不了他说的假话,那个獬豸可不是吃醋的! 石忞过来的时候,清影也走了过来,而且凶神恶煞的对着奸细,不断的发出野兽的鼻息声,。 吓得奸细心脏砰砰跳,他一点也不想成为动物的盘中餐口中食,哪怕这个动物是个神兽,也改变不了他的想法,而且有富贵没命花也是白搭,他最后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几乎和盘托出。 可惜张良月也不是傻的,她既然敢派人冒充传令兵假传密信,就已经做好了可能会被背叛的准备,哪怕这个几率微乎其微,所以她特意精挑细选的这个人知道的军机并不多,而且这个人若没按时回来,她就会立马进行转移,另择伏击之地。 奸细知道的虽然不是全部,但对石忞来说已经够了,对方兵力一万在代河和永安交界处,也是进入繁都的必经之道设伏,为了杀她居然出动一万人,也是够赏脸了,不过这样一来,繁都的安全也就多了一分。 奸细口中的军师既然要他按时回去,那肯定是有所准备,一个反间计瞬间出现在她的脑海中,“你说的很有价值,朕不仅不会杀你,还会有条件的封赏你”。 “陛下请说,但凡小的做得到一定竭尽全力,赴汤蹈火”原本以为只能保命的奸细闻言瞬间抬起了头,也不顾会因此冒犯凤颜了,反正他的身份都已经暴露。 “你只要让那个军师相信朕中了你们的圈套即可,事成之后,朕不仅免你全部罪责,还赏你官职”为了使反间计石忞也是下了血本。 “小的明白,愿为陛下万死不辞”路关初在心里吐槽应该是为了官职万死不辞,之前还想害陛下,这会就为陛下万死不辞,谁信啊?! “去吧”被策反的奸细信心满满的走了,石忞却并不信他,能被策反第一次就能被策反第二次,这种为了权势和生命贪生怕死之徒,不值得任何一个人相信。 集结军队花了些时间的左旋和易统梵在奸细走了之后没多久就到了,陛下早就有令让她们最近这段时间随时待命,所以就算花了点时间,也比仓促领命快了不是一点半点。? 第七十九章 朦胧的夜色, 难掩天上的星辰,月亮就像一把镰刀一样挂在漆黑的夜空中,张良月看着它升起, 爬到最高点, 现在又看着它下落。 一阵清风吹过,张良月冷的发抖,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离她不远的忠王世子也好不到哪去,借助微弱的火把摩擦了一下双手及手臂, 不耐烦的小声道:“军师, 已是下半夜, 派去的人任未回来, 再这样等下去也不是个法子, 要不按计划转移伏击地点?”。 忠王世子约莫二十多岁, 国字脸,脸上不自然的幅度显示他的耐心已经快要到极致, 要不是他父王要求他必须听军师的,他早就领兵直接杀到渡河了。 渡河上下加上那些禁军充其量也不会超过五千, 他手里可是足足一万人, 也不知道他父王和军师担心什么, 长途奔袭直入渡河不干,非得半路伏击?!他想不明白。 按照事先约定计划,张良月和世子汇合后, 当晚就让所有将士带着三日的干粮开始昼伏夜出的赶路, 昨天后半夜到的这里,现已在此蛰伏了近一天,日晒雨淋不得乱动, 让将士都有了疲惫之意,倘若石忞未中计,那她就只能用下策了。 忠王世子说的也正是她所担心的,叫来随从询问时辰,竟与派去之人约定的时辰还差一炷香的时间,正想与世子说再等一炷香就有人来报说被派去送信的人回来了。 渡河皇家园林山庄离此并不远,骑马来回一趟最多也就两个多时辰,张良月因此特意给了他三个时辰,就是怕他被其他事耽搁。 奸细高高兴兴的从皇家园林山庄离开时,比来时还要顺利,连假造的身份令牌都没出示过就出了渡河城,一路狂奔总算在时间节点之前赶到了伏击地点,被引到军事和世子面前后就开始了他的表演。 态度之诚恳描绘之仔细,要是石忞在这里都会忍不住表扬一下他的好演技,得知石忞已经中计,涉世未深,一腔热血一心想着当太子的忠王世子立马就信了,还高兴的想赏了他一个小官做,“世子,此人油嘴滑舌,小心为上,让臣再多问几句”却被张良月制止了。 张良月不仅年龄比他大,心思也远非他可比,而且阅历丰富,当初之所以会选择这个人,正是看重他的油滑,油滑的人两边通吃可是有过,要不是发现了他的小习惯,她根本就不敢派这个人。 “那就依军师吧”本来高兴站起来的忠王世子又坐了下去,等他当了太子,第一个就把这个瞻前顾后畏缩不前的张良月弄到不毛之地去,省的碍眼! 第149章 张良月让奸细看着她的眼将刚刚的话再说一遍,皇帝那里有獬豸他没办法,这个军师和世子他却是不怕的,当即依言照做,话一说完就被张良月让人抓了起来。 奸细虽然演技好,但是有一个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小习惯,只要说谎就会不自觉的脸色凝重,就像别人欠了他几百两一样,让他再说一遍的时候,张良月特意让人再点了两个火把就是为了看清楚,被她抓了个先行。 奸细也不傻,没有证据的时候是肯定不会承认的,各种喊冤,忠王世子还没来得及开口奸细就被拖出去打了一顿,还是不招,又打了一顿,最后威胁说砍手脚他才招了,忠王世子看得目瞪口呆,虽然佩服,但心里的想法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既然石忞没有中计还弄了个反间计,张良月只得改用下策,本来还有个中策的,改变伏击地点,前提是伏击之事没有泄露,石忞知道中计自不会再来,也就等于废了,下策就是长途奔袭渡河,围困渡河! 原本只有两个火把的山谷中瞬间亮起上千个火把,把整个山谷和对面的树林都照亮了,也照亮了奸细眼中最后的世界,随着军队的离开,他还是成了动物的盘中餐。 另一边皇家园林山庄内,石忞也做了两手准备,第一是立即派一小队前往查看敌情,另外准备一个替身,一旦奸细得逞,就由替身代替她引蛇出洞,她就带兵随后出击; 第二是整个渡河、皇家园林山庄进入紧急状态,行宫中的宫侍被集中到了一起,一部分坚守岗位,一部分给随行御医和渡河城内的大夫打下手,为战斗医治做准备,也是防止宫侍发生动乱。 渡河的官员、护城官兵和衙役也都被紧急集结起来守卫城门,原来的县尉是个闲散职位,后来被石忞改制后,成了名副其实的武职,领四百护城兵,由兵部辖制,成了和县令相互牵制的力量。 渡河虽然是代河省第二大城市,但毕竟不是省府,所以守城兵也就比一般县城多两百,加起来总共六百人,还都是没见过血的新兵。 按照石忞改革的兵制,募兵是待遇最好条件也最苛刻的,虽然禁军和边军都采用募兵制,但也有所区别,体能素质各项最好的会被划到禁军,次一些就划到边军。 兵役制也类同,即体能素质各项较好的会被划到九区都督府,次一些就会划到护城兵,虽无明文规定,但是石忞秘密下的口谕给兵部尚书,兵部尚书又怎敢不办? 行宫中事宜都已安排好,内外禁军也整装待命,石忞便带着被叫醒的大臣们到渡河城内查看一下渡河官员准备的怎么样了,县令把临时救治地点安排在道观,她到的时候就看到吕院使正在安排被临时调过来的宫侍在准备床板、布条等,嘉勉几句就离开了。 渡河县县令大半夜被叫醒的时候,差点气得骂人,听到是陛下的旨意,瞬间麻溜的起了,她能得到渡河县县令这个职位,可不是光有功名就行的,除了家世背景,审时度势的本事还是要一点的。 在县令的带路下,她和大臣们来到了城门,渡河坐落于河边,比不得繁都有四个城门,只有前后两个城门,也是进入皇家园林山庄的必经之地,看到县尉领的参差不齐的六百护城兵时,她第一次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当初之所以会传那样的口谕给兵部尚书,就是为了防止边军、护城兵坐大,造成朝廷无力节制地方割据的现象,这会却让自己傻了眼。 自己带的一千内禁军、两千外禁军,再加上行宫禁军八百和护城兵六百,总共不到五千,其中还有六百是参差不齐的新兵,而人家是一万,这个战斗力,石忞有点想跑路了,可要是她真的跑了,那一世英名也就毁了,她绝对不会让自己努力这么久的形象付之东流! 随行石忞一起前往视察的大臣们比她还慌,尤其是在知道对方是一万兵力后,在回行宫的路上,已经有数十人建议前往代河省省府代州或衡中省省府高本避难,他们还不知道中区都督府的兵力已经被她秘密调了一万前往繁都策应。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而且这些大臣打的都是为她好的旗号,她也不能把人怎么样,也没有一口回绝,而是回到静心宫后就立即在正殿召开了临时紧急听政。 大臣各执一词,提议战的有,搬救兵的有,避难的也有,也有建议坚壁清野死守渡河不出的,还有人建议打反击战,就是没有一个统一的办法,吵得石忞头疼,可派去查看的小队还没回来,她也拿不定主意,索性装生气让大臣们自己在正殿吵一个结果,自己则去了文书殿。 一到文书殿就看到爬着睡得很死的清影和坐立难安的步千雪,看到她回来,步千雪连忙小跑过来着急的问道:“视察如何?倘若他们来攻打,可有一战之力?”。 由于石忞下达紧急状态命令,不仅是住在驿馆或自己家的大臣们都得起,就是住在西宁宫的步千雪她们五个人也都被叫醒了,毕竟是皇后候选,不出意外五个人里肯定有一个人是皇后,宫侍们自然不敢怠慢。 按规定皇后候选全部被集中在了唐禄的春和殿,以便随时转移,宫侍除了在静心宫的,其他的也都被集中到了西宁宫,可春和殿却只有唐禄、卜鑫铭、丁寿和丰水,步千雪却是第一时间跑去了静心宫。 她到静心宫的时候石忞正在文书殿内和左旋、易统梵商议对策,路关初和宫侍们守到门口,突然看到步千雪衣衫不整的跑过来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陛下叫了进去,步千雪不敢贸然进去就守在外面,听到了石忞为安排谁做替身而发愁。 第150章 事后步千雪自己都心有余悸,她居然破门而入举荐自己当替身,也不知道当时那里来的勇气,到现在她都还记得石忞皱眉凝视自己的神情,有不舍也有愤怒。 石忞当然愤怒,她之所以叫路关初进来就是准备让她当替身,反正大晚上,就算有再多的火把也看不真切,让路关初穿了她的常服,蒙蔽对方一小会还是没问题,结果她刚起个话头,还没来得及安排,步千雪就冲了进来开始自荐。 到现在她都还记得在不远处的左旋和易统梵的惊讶,惊讶中还夹杂着一点敬佩和怀疑,敬佩她的勇敢,因为这次这个替身一旦要用,那基本上就是九死一生,怀疑她的用意,为了成为皇后可以不折手段。 可石忞却知道步千雪不是为了那个皇后虚名,也不是她有多么多么勇敢,而是为了她才会这样做的,所以她不舍!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这个有点莽撞却嫉恶如仇又有点可爱的人竟闯入了自己的生活中,好像哪里都有她的身影,也好像有时会无意识想起。 当初之所以选步千雪为皇后候选也只是为了凑个人数,看一个看得顺眼的熟悉人总比看一个一无所知的陌生人来的好,可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相处,有些东西悄无声息的发生了变化。 如果一个月前她可以毫无愧疚的选择步千雪成为皇后,那现在她就不会选步千雪,尤其是经过今晚她勇敢自荐之后,不是讨厌,也不是一点都不喜欢,而是怕她受伤害,更重要的是她怕她再也不会爱。 在她的世界中喜欢和爱是不一样的,喜欢可以喜欢任何人或事,不喜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可爱不一样,爱只能给心里最爱的那个人,她的爱给了初恋也死于初恋!现在,她还没做好再爱的准备? 第八十章 但石忞的心也不是铁做的, 面对步千雪这样一心一意对自己的人,她做不到到视若无睹,尤其是此时此刻的步千雪, 面色凝重, 眼神有几丝惊慌,已经穿戴整齐的衣服都掩盖不了她为自己着急的心。 步千雪穿着里衣披件右衽闯进来的时候,她真的吓了一跳以为又出了什么事, 听到她真诚而又带点急迫的自荐后,她有一点感动, 在这个世上出了皇祖母、皇奶奶和母后外, 步千雪是唯一一个一心一意对她而又无所求的。 步千雪什么都没露的衣衫不整, 她是不介意的, 可架不住边上还有左旋、易统梵和路关初, 都是些保守的人, 自从步千雪进来,她们就没敢抬过头, 石忞不得不亲自上前给她拢了拢衣服,步千雪才后知后觉的去屏风后整理了一下衣服, 反正该说的都说了。 她心里是不想同意步千雪当替身的, 可她自己都信誓旦旦的自荐了, 左旋等人都在此看着,而且一致觉得步千雪身形与她比较相符,想到替身不一定用到, 便答应了。 怕步千雪多想, 便出言安慰道:“你别多想,还有一个时辰天就亮了,朕已做了两手准备, 定会安稳无疑”,打仗有左旋和易统梵等专业的武将,不到万不得已她绝不会跑路。 “有陛下这句话微臣就放心了”见石忞神情和往日无疑,加上对她无条件的信任,步千雪立马就信了,一直焦急的心这才稳了几分。 “半夜被吵醒肯定没睡好,后殿有个休憩处,要不你去休息一下吧”步千雪未施粉黛的脸上有点浮肿的眼睛特别明显,石忞便建议道。 把两人互动一直看在眼里的路关初非常识趣的没有跟着进去,其余宫侍也被她留在了外边,整个殿内就只有石忞、步千雪两人和清影。 另一边被派往查探敌情的小队凭着对这条省道的熟悉,借助微弱的月光一路上都没有持火把,马不停蹄的紧赶慢赶,眼看再转过一个弯道就能到查探目的地,小队众人心情更加紧张。 更让他们没料到的是,惊险来得太快,刚转过弯就看见了延绵几里的长龙火把,小队带头者立马停了下来,先是粗略算了一下火把和队伍长度,然后才下马伏地听声音,完成初步查探后立即安排一人折返回去汇报,两人拉着马匹隐匿在了树林中,准备伺机而动。 步千雪确实有些困,但她却不想睡,也没心情睡,眼睛有些浮肿也非今日之因,而是近两天都没机会和石忞私下相处,心情烦躁睡眠不佳导致的,她正准备说不困,路关初便进来汇报左旋求见。 “快宣”看来是派出去的查探小队回来了,估算时辰也差不多该回来了,石忞不敢有半刻耽搁。 “微臣告退”步千雪说话的声音带了一丝丝不满,一般人听不出来,可有几分了解她的石忞却听出了她的不情不愿,石忞不介意让她留下来听,可她自己都不知道会听到了什么,犹豫几瞬还是无奈道:“去吧”。 本来以为石忞会留自己的步千雪略带失望的后退三步转身去了后殿,趴在软塌上生起了闷气,本来就没睡熟的清影也跟了进来,感觉到她不开心,英勇的伸出了自己的头给她莫,逗得步千雪破气为笑。 看到屁颠屁颠跟进去的清影,石忞翻了个白眼,真的是白养了这么久,白眼獬豸! “恭请陛下圣安”幸好循规蹈矩的左旋没有直视前方,不然看到这样的陛下她也得吓一跳。 “起来吧,可是查探有了消息” “正是,回来了一人,两人随行监视伺机而动,逆贼至少有七八千人,全是步兵,奸细可能已经再次反水,逆贼正在朝渡河赶来”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左旋即喜又忧,喜的是皇后候选不用冒险了,忧的是渡河的兵力和不适合长期坚守。 第151章 石忞闻言也松了口气,这样步千雪就不用冒险了,“七八千?奸细虽不可信,但他说的一万人,朕却觉得十有八九是真的,倘若真有一万人,你可有把握?”。 “臣有把握,步兵行军速度比不上骑兵,赶到渡河最早也已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夜色和对道路的熟悉是我们最大的优势,臣建议由易副军长率领一千骑兵在城外十里处设伏突袭,能杀多少杀多少,然后假装往繁都方向逃跑,臣再带兵在城外五里处设置陷阱、障碍,易副军长再带骑兵来个回马枪,定能将逆贼打的魂飞魄散”左旋说的胸有成竹。 这是左旋在心里推演过几次的计谋,可以让他们在人数处于劣势的时候出奇制胜,顺便保卫渡河百姓不被牵连,城池不被殃及。 石忞不会打仗,也没上过战场,在现代做的最挨近的事估计就是军训了,可惜枪把都没摸过,做的最多的就是齐步走、正步走和站军姿等,在这里,也就秋猎算得上是军事活动之一,皇祖母在的时候她还去过几次,石暄在位的时候她是一次都没参加。 像打仗这种专业的事,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她一个完全不懂的人就不参合了,之前西征平叛她就全权交给了人品能力和忠诚都很不错的谷运筹,全力支持西征,把所有质疑和参本都压了下去,才换来了最后的胜利。 左旋心里想的和说的并无出入,而且所说条理分明,让人信心满满,就连她这个不是专业人士的人听了也觉得顺利就在前方,决胜于千里之外,运筹于帷幄之中,左旋果然是大将之才。 “爱卿之言犹如给朕吃了一颗定心丸,此计甚好,朕任命你为临时建威将军,统辖渡河内所有兵马,全权负责此次平乱,必要时可先决断后奏禀”对于左旋她信任,但也不是完全信任,不是她多疑,而是坐在这个位置上她不得不多想,否则稍有不慎就是万丈深渊。 不过幸好有鸡肋一样的读心术,让她可以随时查看身边大臣心里的想法,尤其是四品以上官员和领兵的武将,更是她的重点关注对象,一旦忠诚度有变,她就会适时的酌情、不着痕迹的处理。 她可以接受大臣当殿反对她的政策和言行,但前提是真的心怀国家和百姓,忠心于她,这三条,官员们心里但凡有一条她都不会下死手,最多降级,倘若三条一条都没有,那不好意思,流放是唯一的出路。 本来大部分官员或多或少都有点问题,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然皆大欢喜,可若要真心查办一个人还愁找不到证据吗? “谢陛下隆恩,臣定不负陛下所托”陛下的信任让忠心耿耿的左旋很感动,她不在乎仅次于战时正一品元帅和定国将军的副一品建威将军之职,她在乎的是自己的一片忠心换来了陛下的信任。 古往今来多少文臣名将死于帝王的猜忌,她已记不清楚,但数量之巨大几乎每朝每代都有,远的不说,就说穆宗在位的时候,一个不中意大臣就被革职查办,严重的直接身世魂消。 想要扭转现在的战局,兵力必须合归一处,由一人统领,战场多变,为将者必须根据战场形势变化及时做出调整,易统梵虽然是副军长,但实战经验不足,她参加过西征,自然当仁不让,可就算陛下再器重自己,她也不敢恃宠而骄提出让陛下把所有兵力交给自己。 就算陛下同意,其他大臣知道后也会参她一本,毕竟在这样的特殊时刻提出统领全部兵力,实在是想让人不诟病都难!现在陛下主动让自己全权负责,还给了先斩后奏的权力,要是年轻那会估计都感动得两眼水光光了。 “此事全靠将军力缆狂澜了,去吧”左旋的想法,石忞看得清清楚楚,心里更满意了。 “愿为陛下马革裹尸,臣告退”左旋抱着背水一战的决心离开了,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放一个人逆贼进入渡河威胁到陛下的安全。 沉重的目送左旋离开后,石忞立即让路关初去把她的盔甲取过来,自己则转身准备去后殿,也不知道步千雪有没有生气,之前的都让她听了,这次没让她听,也是为了保护她。 她后悔了,所以改了主意,倘若真的需要替身,她就另外找一个宫侍或者内官,所以才不让步千雪听。 拿盔甲等于亲临战场?不存在的!自己有几斤几两她比谁都清楚,振奋军心固然重要,可她的安危更重要,而且她也怕帮忙不成反帮倒忙,让路关初去拿盔甲,自有她的打算。 石忞到后殿的时候,就看到步千雪正在一边给清影顺毛一边在低估,声音太小,她听不清楚,本来想走近一点,听听步千雪说什么,结果被清影发现了,然后步千雪也发现了,只得尴尬的咳了两声说道:“不是让你休息吗?怎么和清影说起话来了?”。 “微臣躺了一会难以入睡,正好清影跟了过来,就跟它说说心里话”步千雪头都没抬,还有点生气,顺毛的手却停了一下,清影不满的吱了一声。 养清影越久,石忞就越觉得像养一条高智商的狗,喜欢自己出去溜达自己不说,还特别喜欢她给顺毛,现在多了个步千雪,幸好清影不掉毛,要不然早不知道被她丢哪里去了。 见步千雪没头都没抬一下,石忞有点惊讶,步千雪还是第一次这样对她,“你生气了?”,脚又走了两步,已经到了步千雪和清影身边一步开外处。 第152章 “没有,微臣怎敢生陛下的气”步千雪说的是心里话,她一开始确实生石忞的气,可后来和清影说了会心里话,她就变成了生自己的气。 明明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石忞身为皇帝本来操心的事就多,现在心里更是心烦意乱,自己不能宽慰也帮不上忙,却还生起气来,真的不应该! 步千雪深刻的进行了反省,也发现了自己心里的一些变化,如果说之前只是抱着百分之百的努力来拼一把,好不留遗憾的话,那现在她愿意努力百分之两百。 因为这一个多月来,她发现陛下对自己和对其他的皇后候选是不一样,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话更多一些,也更平易近人一些,有时候甚至会主动问她的想法,据唐禄八卦得来的消息,这是其他人没有过的待遇。 “不生气就好,经常生气对身体不好”石忞还想说些什么,外面却传来了路关初大声回禀的声音,只得咽了回去,无奈的说道:“将士即将浴血奋战,朕也不好久居于此”步千雪闻言瞬间抬头一脸凝重,“你别担心,朕只是在城门督战,不会犯险,行宫最安全,你在这里安心休息,说不定你睡一觉后,朕就回来了”。 “陛下切不可以身犯险,倘若有个万一务必听从将军建议”步千雪知道阻止不了,那就只有多叮嘱了,幸好石忞也不是刚愎自用的人。 “朕省的,你好好休息”石忞说完对清影招了招手,本来在享受顺毛的清影不情不愿的走了过来,要不是正好对着主人,它肯定会装作看不见。 清影一走过去就被石忞轻轻打了一巴掌,嘴里还小声嘀咕了句“让你白眼!”,步千雪隔得近正好听见,笑了笑。 步千雪没听见的是石忞对清影的小小声叮嘱“我看你也挺喜欢她的,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保护她,知道吗?否则回来打断你的腿”,清影吓得抖三抖,瞬间跑到步千雪那里寻求保护。? 第八十一章 清影逃似跑过去的样子逗得石忞和步千雪都笑了, 步千雪笑它十有八九故意装的,而石忞笑它这么大的个子心里没点数嘛,还当自己是以前啊! 这一笑让本来就缓和的气氛瞬间铺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 暖洋洋的, “你就在此安心休息,一切有朕,朕走了”说话的声音都让人感觉是暖的。 “微臣省的, 陛下保重,谨记身负天下安危”嘴上是答应了, 可心里记挂着外面, 实际上步千雪肯定是睡不着的。 石忞不舍的走了, 她也知道步千雪睡不着, 但她还是会说, 有时候你不能因为猜到会怎样就不去表达自己的态度, 态度很重要。 到前殿的时候,路关初的样子估计已经在哪里候着有一会了, 后面站着五个宫侍拿着托盘,分别放着她的白银色系头盔、铠甲、腰带、靴子和披风, 这套盔甲天福二年量身定制而成, 就制成的时候试穿过一次。 因为高祖是以武力扫平天下成就不世功勋, 所以定下规矩后代必须习武,一来强身健体,二来保家卫国, 每次新帝登位后定制独属于自己的盔甲和剑也就成了惯例, 皇帝死后将成为随葬品一起埋在帝陵。 皇帝的盔甲没有固定规定,除了样式大致一样外,细小设计则全凭每代皇帝的喜好而定, 制作工艺也随着时代的发展而越来越好,石忞比较喜欢简朴风格,所以这套铠甲从颜色到样式都很朴素大气,没有先帝纯黄色的那么招摇,但保护作用更强。 就在石忞换上盔甲准备前往城门的时候,城外五里处设置陷阱障碍已经进入了收尾阶段,而城外十里处,道路两旁全是灌木丛,易统梵带领一千骑兵分别藏匿于道路两旁,逆贼斥候已经从他们面前跑过又折返了两次,自己的斥候也回来了两次,逆贼离他们已不足一里。 这个突袭地点是易统梵在附近都查看了一番后决定的,因为此地除了道路两旁有灌木丛以外,往前往后都是地势开阔的低矮灌木丛,十分适合骑兵作战,发挥骑兵的绝对优势。 头顶的天空黑的让人窒息,比起他们刚出城时的微弱月光勉强能看路,现在已经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根据易统梵的生活经验,离天亮最多不过半个时辰。 在易统梵一动不动聚精会神往逆贼来的方向观察时,星星点点的火把长龙出现在她的视野中,当即让不远处的传令兵传令全体戒备,传令兵立马学猫头鹰叫了二声,一声是警惕,二声是戒备,三声是出兵。 张良月和忠王世子一路走来十分警惕,基本上边走边派斥候,隔一炷香就会有一个斥候回来禀报最新情况,一路上还算安稳,就是时不时听到夜间动物的叫声让人心烦,眼看就要到渡河城外,却听到了猫头鹰的叫声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张良月把自己的犹豫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说了出来,忠王世子不满的小声回吼道:“我等此时此刻已经犹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绝无更改之可能,军师切勿多想!”。 “世子所言甚是,臣失言”张良月嘴上没有再说,心里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借口如厕带着随从暂时脱离了大部队,而忠王世子继续领兵前行。 在逆贼离易统梵他们只有不到五十米的时候,她下达了出兵命令,她没有忘记自己还要洋装逃往繁都,所以迎面突击一路杀将过去是最好的。 被张良月一说,忠王世子也有点讨厌猫头鹰叫声了,再次听见皱起了眉头,不过很快就释然了,因为他学到的兵法中就讲过太安静才有问题,这不安静也就说了此次无危险。 第153章 猫头鹰叫三声一过,还沉侵在无危险的忠王世子就看到灌木丛中涌出大批骑兵杀将过来,连忙慌张下令让士兵组防御阵型,本就隔得近,易统梵带的又全是骑兵,不过几瞬就杀了过来。 双方瞬间开始厮杀,而阵型还没组成的逆贼方明显处于下风,但胜在人多,忠王世子得知对方不过千余人后也冷静下来,开始带兵反击,士兵一打起来火把就被丢在了地上,加上一千骑兵横冲直撞能杀就杀,被弃之于地的火把也就越多。 一万人的队伍实在是太长,前面和中间都已经短兵相接打成一片,后面的队伍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脱离大部队的张良月就在队伍最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听到前面的各种声音便知道被打了伏击。 战马的叫声,士兵的喊杀声,兵器相撞声,响彻整个夜晚,原本照亮夜色的火把却越来越少。忠王世子带的私兵虽然将养多年,但是实战经验太差,突然被突袭,有些胆小害怕的直接什么都丢了一股脑逃进了灌木丛中。 张良月当即上前亮出身份,让后面的将士听她指挥组成防御阵型,本来还想多杀一些人的易统梵看到后面变化后立即传令全军往繁都方向厮杀,被敌军听见立马传到了忠王世子的耳朵里。 得知对方是要逃去繁都,忠王世子瞬间就乐了,繁都十有八九已经是他父王的天下,去了正好被一网打尽,他只要完成自己的任务就好,当即下令不阻击全速前往渡河。 易统梵一马当先,一路前进一路杀,还要分精力不时查看前方,眼看后边防御阵型即将成型,当即杀了一名士兵夺了□□,用□□射杀在后面指挥的敌军将领,敌军将领一心在组建防御阵型没防备被一击即中,几瞬的震慑已经足以让她领兵冲破敌军后方。 张良月观察后知道对方只冲杀中间,便带着随从站在了队伍边上,还下了马,将自己混迹在士兵中,看到将领被杀死的那一刻,她很庆幸自己没有亲自指挥,目的没达成之前,她不能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领兵冲杀离开。 一直跑到敌方看不见听不见的距离后,易统梵当即停下休整军队,清点人数,受伤百余人,牺牲八十余人。而忠王世子、张良月那边就损失更严重,死了千余人,逃跑四五百,受伤千余人,受重伤的直接被忠王世子下令全杀了,休整过后才再次朝渡河前进。 对于张良月的消失又回来,忠王世子十分不满,还以为有多厉害,一打起来跑的比谁都快,打完就回来了,还真是贪生怕死。 夜色太暗张良月看不清忠王世子的脸色,但能感觉到对方对自己的不满,心里也不高兴起来,要不是看他们当初有钱封的地方有地大物博,需要借助他们的力量,她自己是不屑于与忠王父子两相交的,贪心太大,能力太次。 天麻麻亮的时候,左旋终于等来了敌军,怕再次被偷袭的忠王世子和张良月一路上都十分谨慎,派一队人马在前面探路,又特意派了百余人在前面,自己和大部队则在后面跟着,就怕被再次突袭。 前面探路的人生怕路边灌木丛中藏有敌人,一路上都都着重检查道路两边,左旋预料到他们会这样做,故意退后了一里。 忠王世子带的都是步兵,除了他、军师和将领有马骑以外,其他人都是靠步行,前面探路的在道路两边查探,百余人先遣队在路中间走着,走着走着看不太清的路突然塌陷下去,百余人全部掉进了埋满竹刺的陷阱,让刚好走到陷阱边上的忠王世子吓了一跳。 幸好他有先见之明派了先遣队,不然现在在坑里的就是他了,当即又派千余人绕过陷阱继续前行,他总觉得不止这一个陷阱,所以多派点人他自己就多几分安全。 左旋制作的陷阱和障碍确实不止这一个,能想到的能制作上的她都做了,所以敌军先是感受了竹刺陷阱,然后是地上简易机关,然后又是一个地刀陷阱,用过的就不会再用?在她这里不纯在的,出奇制胜最重要。 这就完了吗?还没有,还有地钉,地上打满了又尖又细的铁钉,不长不短,刚好够扎在人脚底最痛的深度,最后还有山丘上滚下的木头、石块和箭,这些都能安全过来不是在后面就是运气够好,但不好意思,她就带兵在所有陷阱后进行狙杀。 接二连三的陷阱障碍打得忠王世子一脸怀疑人生,而张良月有一种遇到敌手的感觉,她之前派去的奸细知道的并不多,但对方却能做到这一步,足见其深谋远虑,心里的危机感越来越中,张良月当即决定先逃再说。 看到张良月跑路的背影,忠王世子呸的吐一口口水,能靠的永远只有自己,渡河城门就在前面,当即下令但凡活着的都给他往前冲,攻下渡河加官进爵,杀的大臣品级越高封赏就越高,谁要是杀了皇帝直接封王! 重赏之下必有勇士,他的命令一下去,原本有些萎靡不振的士气瞬间提高不少,不过军师都带头跑了,也掀起了一股逃跑风波,不是往道路两边钻进去,就是往后跑,杀都杀不过来。 士气一阵的敌军像不要命的往前冲,终于有人冲过层层障碍和陷阱到了左旋狙杀的地方,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最多的时候过去了几百都被瞬间斩杀,而杀回马枪的易统梵也带兵从后方杀了过来,还给忠王世子带了句话“临阵脱逃该杀,你手软,我就替你全部解决了”。 第154章 气得忠王世子连爆粗口,恨不得把易统梵立即杀死,可前有堵截,后又追兵,让他又急又气,从小到大从没吃过这种亏的他急火攻心之下吐了血跌下马去,好不容易提升一点的士气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发不可收拾。 场面一团混乱,忠王世子带领的军队几乎被压着打,将领见势不妙,当即拥护忠王世子朝着张良月逃跑的方向边逃边杀,只要忠王还在,他们就觉得大事还有期望。 随着震天的喊杀声天也越来越亮,照亮了一路上的血迹和尸体,有一匹战马受了伤倒在地上,起不来,也死不了,留下了绝望的泪水。 易统梵当即领兵追杀上去,今天杀的太痛快了,要是不能抓到那个狗屁世子她还有何面目去见陛下?怕她兵力不足,左旋又派了一千人前去协助追杀。 张良月真的逃跑了吗?没有,那只是她的障眼法,实际上就在跑到看不到的地方后,她就让随从穿着她的衣服继续跑,自己则换了身平民衣服藏匿到了山丘里的灌木丛中,她从来都会给自己留条后路的,怕的就是那个万一。 四里外的渡河城城楼上身穿盔甲的石忞和一班大臣们从天黑一直守到了天亮,就在天快亮的时候,他们若有似无的听到了喊杀声,后来斥候来报,才知道左旋他们已经和敌军打了起来。 考虑到渡河和行宫的安全,左旋留了五百护城兵守成,统帅将领则是跟随陛下一起过来的另一个武将,县尉则领了其余的兵跟着左旋一起去了五里外设伏。 石忞生怕敌众我寡,当即让武将领五百护城兵前往助阵,却没想到被武将和一班大臣全力劝阻,这五百兵与其说是守城不如说是用来准备跑路的,这关系到陛下和所有大臣的性命,自然不肯。 知道他们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他们自己,可渡河城就是最后一关,步千雪他们还在行宫中,不到万不得已她实在是不想颜面扫地的跑路,便一锤定音自己带五百兵前往支援,让衙役暂时负责守城门。 武将和大臣都以为陛下穿盔甲只是装装样子而已,没想到她真要下场,吓得不轻,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可不是说假话,今日的荣华富贵多赖陛下,再来个新君是什么样的?谁知道? 大臣们立马就妥协了,但是已经晚了,石忞已经决定要带兵亲自前往支援,只要是在封建时代皇权就不容置疑! 大臣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陛下下城楼带兵离开,心里犹如千斤重,因为他们觉得这样实在是太冒险了,可根本就劝不住啊,陛下那都好,就是决定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别说他们这些士族,就是勋贵都无法。 石忞真的想上战场吗?不想,但在当时那个情况被大臣们一逼气头一上来就说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何况金口玉言,她总不能打自己的脸,所以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让石忞,也让大臣们庆幸的是,他们刚出城没多远就遇到了领兵回来的左旋,军容整齐,步伐稳健,后面没有追兵,看来是打了胜仗。? 第八十二章 看到陛下的那一刻左旋是惊讶的, 但惊讶过后更多的欣喜,因为看样子陛下好像是要带兵去支援自己,走到陛下近前后立马下面行军礼道:“恭请陛下圣安, 幸不辱命, 已将逆贼打的落荒而逃,易统梵已经带兵前往追杀”,其余将士也行了军礼。 虽然早就已经猜到打了胜仗, 但真的听见还是很高兴,石忞也翻身下马, 这身盔甲穿的不多还真的挺不适应的, 又重, 幸好行动还算利落才没在全军面前出丑, 上前扶起左旋道:“免礼, 大家都起来吧”这是对全军讲的, “爱卿辛苦了,事后朕定论功行赏, 此番战役可凶险?我军损失几何?”这是对左旋讲的。 左旋带的将士绝大部分都是禁军,见到陛下是常有的事, 可其余的却从未见过, 难免偷偷瞄几眼, 对这种偷看几眼的事,石忞并在意,只要不表现的太明显让谏臣参一本就行。 “凶险一般, 截至目前大约损失千余人, 受伤千余人”面对陛下的问题左旋也一时不好回答,因为去追杀的还没回来,她也不敢报的太具体。 石忞知道不可能知道的太详细, 但她也只想知道一个大概数,毕竟伤亡数量还是要心里有个底才行。 随着战役的结束军队的凯旋,伤员也被陆陆续续送到了临时医疗场地道观中进行治疗,吕院使和大夫们忙到不可开交,就连来打下手的宫侍都很忙,有的第一次看到这种惨状吐得稀里哗啦。 幸好一千多的伤员,大部分都只是中度或者轻度伤,重伤的也有,但也就百来人,少了胳膊断了腿的也有不少,幸好陛下找了城内的大夫来,不然光靠他们太医院的根本忙不过来,主要是随行来的御医数量也不多。 晚上城内的动静能得好多临街的人家都睡不好觉,可有宵禁的规定他们也不敢乱开门一探究竟,所以宵禁一结束就都走出了家门,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开始询问起来,做早上生意的更是开始忙碌起来。 有做生意的要出城,结果去了城门才知道暂时不能出城,生意人以为守卫又恢复了以前要钱的陋习,虽然不耻但还是拿了钱加转塞到守卫手里,守卫大惊立马还了回去,还把生意人骂了一顿。 守卫怎么敢要钱?自从陛下下令提高大臣的俸禄,还给他们补贴后,就三令五申不得再吃拿卡要,否则发现一起惩罚一起,之前负责这块的就是因为不信,然后被教务长抓了个现行,禀报兵部后,兵部由禀报军密处后,被判了受贿罪,得在渡河牢里呆两年。 第155章 这里没有军事法庭,石忞也不准备搬过来照用,但让地方官审判军人显然也不合适,所以就规定由军人所在军队最高长官和教务长按军法联合执法,但最终决定权在她手里,兵部和军密处都是走个过场。 原本城门都是由衙役守卫的,后来石忞增设了省城和县城的护城兵,城防就移交到了他们手里,军营也设在了城内,办理公事的地方也在军营。 教务长是所有军队必配职位,县级护城兵也不例外,相当于军队二把手,主管军人的思想教育和纪律,副手是教务员,教务长一支军队配一至两名,教务员不定,按1:200的比例进行配置,属于武职,县级护城兵教务员是品级最低的副九品,但也比不入流的好。 自从有人因收钱开门被抓后,但凡渡河城内守城的低层将领再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收钱了,何况今天陛下和繁都里那些大官都在城楼上,他可不敢以身试法。 被骂的生意人半天摸不着头脑,后来还是旁边比她早到的拉到一边提醒,她才知道发生了大事,打仗可是要死人的呀,不过听到皇帝和官员都在城楼上她就像吃了一颗定心丸,索性和其他人一起在城门不远处等候。 竟让他们有幸远远的看见了陛下的身影,虽然看不清,但止不住心里的激动啊,自从陛下登基后不仅给了他们老百姓一条活路,还抓了不少大贪官整顿风气,现在去告状都不用送钱,过城门也不用送钱,有人带头行礼,转眼在这等的都跟着行了礼,不过都默契的没出声。 石忞也是临出城的时候才看到这些百姓,心里更加笃定了无论如何都要守护他们的想法,幸好左旋没有让她失望,也没有让百姓们失望,得胜归来,迎接他们的是百姓的欢呼声和崇拜的眼神。 但是城门还是没开,一直到中午,战场打扫完毕,陷阱全部填好,道路整洁一新后城门才再次开启,城内从石忞他们回来后就解除了紧急状态,恢复了平常的繁荣,有些人毕竟忙着赶路的直接走了后门选择绕道离开。 随着紧急状态的解除,胜利的消息没一会就传到了行宫,先是传到静心宫,后才传到春和殿,唐禄、卜鑫铭等人各回各的住处,宫侍也回到了各自的岗位,被抽调去道观帮忙的就没这么幸运,一直忙到当天晚上才得以回行宫复职,伤员则留给了御医、大夫和道士。 步千雪得知胜利后,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整个身体放松,一股困意袭来,怎么都睁不开的眼终于合在了一起,晚一步追过来的半月和宫侍也开始换着休息,倒是一直在睡的清影却不睡了,去了前殿警惕,它还要自己的腿呢。 卜鑫铭回到自己住的若惟殿后,叫来随从就是一顿臭骂,她一来渡河后就花钱建了一个关系网,为的就是好好在陛下面前表现一番,像今天这样难得的机会,竟然就被随从喝酒误事白白浪费了,让她气不打一处来。 丰水的性格就像她的名字一样温柔似水,而且容貌极佳,让人过目难忘,虽然出生平民,但家境也尚可,从未饿过冷过,追求她的人很多,但都没遇到她喜欢的,正好陛下选后,她就参选了,没想到幸运的成了皇后候选。 真的挺幸运,虽然历朝历代都有选皇后的规定,但真正选的少之又少,因为皇帝也想找一个自己喜欢的,选的终究没有遇上的好。 看到皇帝的那一刻她第一次有了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但她也自知之明,因为主动权不在她手上,最近陛下对步千雪的好已经是心照不宣的秘密,她也彻底死了心思,只等伴驾结束后拿着属于自己的离开。 丁寿本来就不是自愿的,陛下越对她冷淡她越高兴,愁怕被选中,她还是向往在高本无忧无虑的快乐生活。 唐禄就更豁达了,说的好听是豁达,说得不好听是马大哈,别人话里含话,她还笑嘻嘻的答话,步千雪有次听到立马帮她怼了回去,因此她们和丁寿之间相互避之如蛇蝎。 得知打了胜仗,陛下也要回来了,五人都挺高兴的,尤其是已经睡着的步千雪,其他人也没睡好,但原因是五花八门,回去折腾一波就开始睡回笼觉。 石忞回到行宫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情形,丰水她们她倒是不在乎,原本以为步千雪会来迎自己的,居然睡着了,心里倒是有一点点失落,她也挺困的,想补个回笼觉是没戏了,在外面等着的大臣还等着她听政。 听政快结束的时候,易统梵回来了,只抓回了忠王世子和一些将领,敌兵口中的军师张良月却没抓到,让她十分遗憾,石忞却很满意,只要罪魁祸首忠王世子抓了,那个小军师掀不起风浪。 被五花大绑到大殿上的忠王世子倒也硬气,随问随打就是不开口,摆出成王败寇要杀便杀的架势,心里却对这些人尤其是坐在上位的石忞恨得牙痒痒。 看他这么嘴硬,石忞也懒得费时间,直接让内阁大臣宣读她决定的处罚,忠王府谋反证据确凿诛三族,查抄王府,王府属官全部流放,下人全部没收为奴仆。 “我父亲是不会放过你的,他已经打下繁都,石忞你就等着被推翻吧!”被拉下去关起来三天后执行处斩的忠王世子终于开了口,就是说出来的话太难听。 石忞懒得和这种人计较,去了牢里自然有人会好好招呼他,着令吏部、礼部和刑部尽快拿出封赏和抚恤办法后,又让内阁今日下午务必将旨意发出后,方才结束听政。 第156章 本来准备走的左旋却被路关初留了下来,石忞找她也只是让她派一个最快最好的斥候前往繁都打探消息,她还是有点低估了那个忠王,但愿一切安好才是,否则她会寝食难安,因为这次危机原本是可以将损失降到最低的,但她却因为爱惜名声,选了成本最高的。 左旋领命就立马去安排了,石忞这才转身去了文书殿,就看见清影一脸警惕的守在门口,有时候真的怀疑这家伙是不是獬豸的外表狗的灵魂,不过还是高兴它这么听话,奖励似的摸了摸它的头。 也不知道步千雪醒了没有,进了殿内没看见步千雪,便朝后殿走去,怕吵醒步千雪还特意放低声音,轻手轻脚,还没进去就看到了门边睡眼惺忪的半月,连忙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出声。 半月一下子就醒了,捂住嘴示意自己不会出声,另一个宫侍下去休息了,而路关初主动留在了外面,今天上午陛下带兵出城的时候没带她,让她到现在都有点心有余悸。 石忞进来后就看到步千雪躺在软卧上正睡得香甜,嘟着嘴安静的很,神情放松,嘴角微微勾起,也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好梦。 平常见惯了话多又有点可爱的步千雪,现在这样安静内敛的倒是第一次看见,让石忞有一瞬间移不开眼,然后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在偷看别人睡觉,脸红的退了出去,正好被守在外面的半月和路关初看见了,一个表情像见了鬼。一个表情欣慰夹着着喜悦。 石忞走到前殿后呆坐了一会才恢复如常,心里却像过山车一样上上下下已经好几个来回,她很矛盾,自己对感情的打算和心里的感觉产生了矛盾! 她之所以选择选皇后就是只想找一个过日子的,知书达理替她照顾好皇奶奶、母后和整个后宫,时机成熟了再要个孩子就可以了,这样她就不用付出感情和爱,也就不怕再受伤害,可对步千雪感觉的变化,让她想起了当初初恋时的感觉,这让她很惶恐! 跟在后面出来的路关初看到陛下从脸红到脸白,再到眉头紧锁,有些蒙圈,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不应该是件高兴的事嘛,可陛下的表情却好像很纠结一样,她有点不懂! 一对矛盾就像一道无解的数学题,有可能是一时无解,也有可能是一直无解,反正她现在解不了,那就不解了,时间会给她解的,那就先顺其自然,到时候再说。 感情之事真是天下大难事,算了,她还是好好批阅奏疏和密信吧,为了生命工作最重要。 就在石忞批阅奏疏的时候,一骑快马进了渡河城,骑马的人灰头土脸,仿佛刚从战场上下来,幸好背后的传令兵旗帜表明了她的身份。? 第八十三章 初春的天气说变就变, 之前看着还像要出太阳,过了一会天就暗了下去,没一会就下起了毛毛雨。 不断打马前进的传令兵终于在皇家园林山庄宫殿区外停了下来, 向守门的禁军表面身份和所送为六百里加急件后, 在一名禁军的带领下往行宫内走去。 传令兵有两种,一种虽然叫兵,但实际上不是兵, 而是类似于衙役,在驿站工作, 有公文和信就送, 没有就在驿站内自由活动, 历经高祖、太宗两代才在全国完成铺设, 全国各省、各县皆可以直接通过驿站将公文直接送入繁都。 另一种是军队的传令兵, 才是真的兵, 虽然都叫一个称呼,但因着装、背的旗帜等完全不一样, 所以虽然都叫一样的名称,但不会发生认错的情况。 这次的传令兵和上次张良月派的奸细打扮一样, 虽未着甲胄, 但穿的是军服戴的是军帽, 后面背的旗帜也是代表军队传令兵的黑色小三角旗,另一种穿的则是类似衙役的服饰,但也有区别, 背的旗帜是红色小三角旗, 旗帜上会标明是否加急件和加急程度。 准奏,朕求才若渴,务必照顾周全。 石忞坐在书桌前, 提笔在奏疏上批示道。 她批示的是吏部尚书段云洁写的密信,因之前她下的招贤令,已经有人前来繁都准备一展所长,此事她已全权交给段云洁处理,所以她上奏疏提议包一家客栈用来招待这些人才的吃住,待人数达到二十人时再统一带入行宫面圣。 今天的密信和奏疏不多,她才批阅了半个多时辰就已经所剩无几,正准备批阅下一份的时候,听见了开门的声音,她不喜欢批阅奏疏的时候有人在边上,加上内官可都是识字的,所以无论是路关初还是其他人都会在门边候着。 内禁军将传令兵从金正门带到贵德门后,就回自己的岗位去了,换了宫侍带路,这种待遇是只有六百里及以上加急件才能享受的,其余的会先送到内阁,由内阁分类后再送往文书殿。 快到文书殿门口的时候,宫侍让传令兵在原地等候,自己则去叫门,因为在里面随侍的都会候在门边,所以只要说话声音适当,里面就能听见,路关初听说是六百里加急,立马开了门,走到传令兵身边再次检查身份确认无误后才接过信筒进了殿。 携带加急件的传令兵见到圣颜的几率大的多,但也不是绝对,所以信筒会被内官呈报于皇帝,而传令兵则在外等候,若皇帝有话要问机会立即召见,如无话问,过一会就可以离开。 路关初在离书桌两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双手持信筒行礼禀报道:“启奏陛下,繁都六百里加急”。 石忞闻言立马停笔让路关初拿来给自己看,虽然一直装做若无其事的批阅奏疏等,但心里对繁都的牵挂却一点也没有减少。 第157章 一直趴在石忞不远处自己玩木球的清影突然若有所感的停了下来,往后殿走去,越过半月一直走到步千雪不远处才停下来。 没一会步千雪就醒了,被软萌软萌的清影用炯炯有神的目光看的有点蒙,过了一会才想起全部来,一边起身一边安抚似的摸了摸清影,问了在帮自己整理仪容仪表的半月才知道已经快到中午,陛下也回来好一会了,半月嘴多,还把陛下来呆了一会就红着脸走了的事也说了。 步千雪没想到石忞来看过自己,还红着脸离开,里面回想了一下,睡觉前她有盖薄被,外衣都没脱,醒来也算整齐后,就更疑惑了,有点想不明白。 别说什么都不知道睡得很香的步千雪想不明白,就是此事的见证者半月也没想明白,陛下走后她也进去看了一下,生怕自家少主被占便宜,结果进去一看,步千雪睡得好好的,被子、衣服也并无不妥。 步千雪整理好以后,知道石忞就在前殿批阅奏疏,就有点想去看看她,可理智告诉她最好别去,因为路关初跟她说过石忞不喜欢批阅奏疏的时候有人在边上,但是她又很想去,犹豫不决。 另一边,石忞已经从路关初手中接过完好无损的密信开始看起来,越看脸色越差,这是路关初始料未及的,因为陛下一直都很会控制的自己情绪,就连当初武宗去世,脸色都没这么难看过。 信是木兰雨写的,比起以往沉稳有力的笔迹这次有些浮乱,就像她写信时的心情一样。 昨天晚上繁都战况惨烈,以忠王为首的叛军和木兰雨率领的禁军在城内打了一场巷战,西门反叛,东门被前后夹击,赵侯府被围困,两宫太后被围追堵截,带兵支援的副军长又分兵各处,让禁军一度处于被动状态。 最后还是中区都督府都督派的斥候看见信号汇报后带领一万人入繁都支援,才彻底扭转局势,可惜还是晚来了一步,在木兰雨和随行副统领护送两宫太后突围入宫避难的时候,慌乱中太皇太后被箭矢射中,当时是没事。 可一路打拼过去导致拖延时间太长,失血过多,气血亏损,天还没亮太皇太后就发起了高烧,直到木兰雨提笔写信的那一刻都没有半点退下去的迹象。 据太医院院长诊断,太皇太后倘若能挺过这一关,高烧退了下去,虽然之后体弱,但再活半年一年的问题不大,可若挺不过去,也就近几天的事了。 当初离开繁都的时候,石忞刻意只带了吕院使和几名御医,没带太医院院长和大部分御医,就是刻意为皇奶奶和母后留的,毕竟人老了爱生病,没想到竟真的派上了用场! 读到这里的时候,石忞挖心似的疼,双眼几次模糊,最后都被她忍了下去,她必须把信看完,也必须尽快做出最理智的判断。 这是她还是太孙和太子的时候学到的,也是这四年多的帝王生涯检验后的真理,只有快速反应迅速决断才能将损失缩到最小、将事态平息,不然别人不一定给你伤心的机会,而你做好这些之后,才有时间去伤心。 天还没亮繁都的巷战就结束了,但结果却是惨烈的,赵侯府最终还是被攻破了,死伤大半,首当其冲的礼亲王和伴侣被保护着一路后退,只受了轻伤,而勇敢在前御敌的赵焕英和北郡王山麓虽然边战边退,敌众我寡,最后还是受了重伤。 无惧无畏一心只想打打杀杀的卫启能杀红了眼,全凭意念一直支撑到援兵来,伤的最重,天一亮人也去了,知道近来和他玩好的另一个前都督谋反后,死不瞑目,一辈子看人无数,没想到临了竟看走了眼! 而早早离席的前边军都督,想当土皇帝的那位和他儿子则带着自己的人从赵侯府后门杀将进来,赵焕英派去后门打探的人听到的打斗声就是他们和侯府侍卫发出的。 后方守卫力量比起正门更加薄弱,没多久就被两父子打到了后院,一路边打边搜,下人全被他们杀了,找到的官员和家眷什么的则全部集中到了一起。 按计划他要把在赵侯府内所有的勋贵及士族都聚集起来,诱降,归顺他们的就活命,不归顺的就杀掉,可惜人还还没抓完对方的援军就来了,父子两杯打得落荒而逃。 所有参加寿宴的勋贵、士族被抓到的或多或少都有受伤,但被杀死的只有几个,都是想反抗的,被父子两拿来做了反面典型,死的挺冤的。 后半夜整个繁都都被火把的火光和兵器相撞的打斗声,以及洒落的血迹所笼罩。 从两宫太后遇袭到皇宫的路上,一路上血流成河,尸体铺满了整个道路,尤其是宫门口的尸体直接堆成了小山,见大承门久攻不破,石爽另带兵攻打太思门,护城河漂浮的尸体比河里冒出的鱼还多。 皇宫有护城河保护,有城坚池厚,宫门重重,加上木兰雨早有令近期加强防备严守,所以就算换了一个门攻打,石爽也是寸步难行,得知对方分别支援,他也不得不分别支援,兵力比起最开始的时候已经有点捉襟见肘。 最后被援军打败,领几千残军想向西门逃走,却不知西门已经被禁军夺回,之前反叛的将领,除了对战打死的以外,其他全被抓了。 石爽快逃到西门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同样逃命的前都督父子,两人立马合兵一处,结果一到西门又遇到了顽强的反击,出城不得,追兵眼看就到,这让大半生顺风顺水,享受惯了财富和权力的石爽心如死灰,他后悔了!后悔不应该听信张良月之言,以致以卵击石啊! 第158章 此次谋反他做了很长时间的准备,也花光了祖祖辈辈积攒的财富,为了让胜利的几率更大一点,他曾派人私自教唆过几个可能会被策反的勋贵和士族,结果只有这对父子被策反,其他的都劝他不要以卵击石。 打,打不过,跑,跑不了,石爽就像瓮中捉鳖一样迟早被抓,虽然后悔,但是他不想被抓,因为谋反大罪,等待他的绝对比自杀还惨! 他想带着剩余的残兵战到最后一刻,可对方一开出投降条件,就立马有人依言放下武器蹲在了地上投降,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没一会就投降了一大片,石爽最后含恨自杀而死,前督军两父子被抓入狱。 他们想当土皇帝想要权力,但又怕死,所以打不过就跑,要看要被杀就立马投降,木兰雨知道后都十分鄙视他们! 被困在赵侯府的勋贵和士族们被解救后,瞬间鸟兽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北郡王山麓被抬回去的时候,让整个北郡王府的气氛犹如陇上了一层乌云。 为了繁都的稳定繁华,战事一结束,木兰雨就命令没受伤的将士全力打扫战场,尸体被运出城外偏远郊区掩埋,兵器辎重被收缴,地上的血,房屋沾上的血迹都被冲刷干净。 天一亮,繁都又恢复了平常的繁华热闹,仿佛天没亮之前的打斗声喊杀声就像临街住着的市民们做了一场梦一样,可打更的和巡逻的却是知道的清清楚楚,但被下了封口令,也不敢到处乱说,否则被抓住就不只是丢饭碗这么简单了。 逆贼石爽自杀身亡,所带将士近三万除了投降的基本被全歼,就像预料的那样,虽几经艰难,但他们最终还是阻挡了敌军的进攻,代价就是死伤近万人,最惨的是,还让太皇太后受了伤,生死未卜。 木兰雨的密信就是在天快亮的时候写的,也是太医院院长得出最后诊断没多久写的,仗虽然打赢了,但是她没有半点打赢的喜悦,反而和其余将领一样,担忧着,倘若太皇太后有个万一,他们就真的是万事难辞其咎了。 如此情景之下写信,字迹又怎么可能一如既往的沉稳? 石忞看完信后,脸色发白,好一会才缓过来,沙哑的开口道:“朕要立刻回繁都一趟,着左旋带三十内禁军随行,骑马前往,下去准备吧”,她最不想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战况如此惨烈,皇奶奶还因此受了伤,这让她犹如被当头一棒。 “是,陛下”路关初领命离开,出了殿看到还在等候的传令兵挥了挥手,示意宫侍可以带他下去了。 步千雪还在犹豫纠结,半月看不下去了没办法,可清影是不怕的,立马往外跑,跑到了石忞的身边,聪慧的清影立马发现了主人的气场不对,而且有点糟糕的那种,只得装乖希望不引起注意。 可石忞已经注意到了,看到它跑来的方向,也想起了步千雪,不知道她醒了没有,此次回繁都何时回来她也无法确定,最后还是决定去和步千雪说两句告个别。? 第八十四章 “朕要回繁都一趟, 归期不定”石忞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步千雪在原地来回的走,半月站在边上一脸无奈,见到她来行了一礼就退出去了。 熟悉的声音打破了步千雪的犹豫, 可话的内容却让她兴奋全无, 剩下的只有失望,她停下来看向石忞沉重的问道:“一定要走的话,可不可带上我?我也想回家看看祖母他们”。 这一次步千雪没有用微臣的自称, 不是因为在场的只有她们二人,而是她提的这个要求并非以臣子身份提出, 石忞曾说过她们已经是朋友, 那她就以朋友的身份提这个要求。 石忞不傻, 反而聪慧异常, 在现代的时候, 本来平平无奇的一句话, 若是说话的语速和表情有一点不对,她都会忍不住多想, 为此在现代的时候压力真的很大,尤其是出了社会之后。 有些同事表面上和你关系好得很, 搞不好转过身就在背地里和别人说你坏话, 去领导那里告你小状更是手到擒来, 关键时刻不仅不帮你,说不得还要踩你一脚,她就吃过这种亏, 让她忍不住感叹人性之复杂。 吃的亏够多了, 也就长记性了,她学会了圆滑,也学会了多长几个心眼, 从一语双关都听不出来,到一语三关都被她想到,然后再适当予以回击,其中的艰难可想而知。 在现代的时候单位的同事多,人员复杂,素质也参差不齐,各式各样的人,硬生生的将她从马大哈型逼成了有点敏感型,加上失恋的痛苦,让她差点得了抑郁症,工作一度停滞不前,被几个领导骂的狗血淋头,后来生了一场病,在父母的爱护和照顾开导下才渐渐好起来。 她的心态也发生了变化,从敌视一切同事和领导,到尽可能的无视与自己无关的人,但属于自己的工作还是会竭尽全力去做好,不为别人,只为自己问心无愧,因为喜爱你的终究会喜欢你,讨厌你的也不会因为你委曲求全的去迎合就发生改变,既然这样,那还不如做自己! 跌入低谷的心终于再次被阳光照耀,慢慢攀登,一往无前。 从小到大她的性格就比较开朗、活波、乐观,像这样的心态低估还真是史无前例第一次,父母的爱护和开导或许有一定的作用,但更重要的是自己才能救自己,自己想通了才行。 不要高估你和任何人的感情,哪怕那个人是你的伴侣,当初在一起时的山盟海誓有多深,分手时的撕心裂肺就有多痛,她曾经以为她们会白头偕老,实际上连分手季都没有走过。 第159章 她曾经觉得和单位的同事就算关系不很好,也算过得去,实际上除了那几个真心喜欢你和你一起玩的人之外,你在别人心里就是一个有点熟悉的陌生人,更惨的可能只是路人甲。 她学会了很多,不要轻易交心,因为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真心对真心,不要老想着去改变世界,因为一个人的力量太过势单力薄,不要难过,再低的人生低谷都会有过去的一天,要相信未来会更好! 在现代明明只活了二十几岁,但她的心里年龄远比实际年龄大得多,所以就算遇到仙女姐姐和穿越她也可以泰然自若,很快的调节过来,适应新的生活环境,新的朋友等等,只是新的家人需要更长的时间,幸好称呼不一样,她叫起来也没压力。 在现代社会尚且这样,何况现在是在古代,尤其是未登基前她的身份,即是她的一大助力也是一道催命符,就跟箭靶子似的,石暄不喜欢她,她也没必要喜欢这样的母亲,但她想活,伏低做小,尽量降低存在感,就成了她的自保手段。 若是石暄没有死在战场上,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忍耐到什么时候?但当忍耐到达极限之后,她知道自己会做什么,幸好这些都没发生,她也不用那么艰难。 心态可以改变,但有些养成的习惯却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改变的,就像经常抽烟的人,老说要戒烟也没见他真的戒烟,她也养成了将别人说的话多想的习惯,尤其是语气和表情有一点不正常都会忍不住多想,直到到了这里有了鸡肋似的读心术以后,她可以直接看到对方的想法后,不用再胡乱猜测,才慢慢的改掉了这个习惯。 步千雪以朋友的身份提这个要求,让石忞很为难,若是以朋友的身份她应该答应,可张良月还没抓住,此行少不了会有凶险,而她不想让她冒险,可若是不答应就有以身份压人之嫌。 以前她总是嫌弃电视上演的那种皇帝对敢跟他针锋相对的人另眼相待的桥段,来了这里,当了皇帝,她才知道高处不胜寒,敢跟皇帝做朋友或者针锋相对真的都很需要勇气,不是人人都敢做的,最起码她到这里这么久就只遇到了一个步千雪。 若是两人并未在宫外认识,而是直接在宫中认识,估计步千雪也不会喜欢上自己,就更不用说敢跟她做朋友了。 步千雪看出了石忞的为难和犹豫,但这一次她不想再为对方着想,她想任性一次,因为归期不定就像秤砣一样压得她喘不过气。 见石忞没生气,清影也亦步亦趋的跟了过来,本来是想象往常一样呆在一边安静的听两人说话,虽然它不能全部听懂,但也能听懂一点点嘛,结果两人各说了一句之后就陷入了沉寂,它一会看看石忞,一会又看看步千雪,都没人搭理它,不满的哼唧了两声就去蹭石忞的腿。 石忞直接没搭理它,若有似无看着步千雪的视线也收了回来,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也示意步千雪自己找个地方坐下。 后殿本来就是帝临时歇息的专用地方,除了软塌,也就一个凳子,凳子还是半月从其他地方搬来的,已经被石忞坐了,步千雪只得坐回软塌上。 见步千雪坐好,石忞才商量似的的开口道:“要去也可以,但你得答应朕三个条件”。 “可以,只要我能做得到”见石忞妥协,步千雪也就见好就收,但她也是有原则的。 “第一,不能让人发现你离开,更不能让人发现你不在平秀殿;第二,只能扮成内禁军或者内官,不能做与身份不符之事,到了繁都只能偷偷回府不能让别人发现;第三,你若是会骑马就同朕一起先走,若是不会就同路关初晚一步坐马车”石忞说出了自己的条件。 路关初会骑马,但是骑马不能骑太久,毕竟比不得她们这些小年轻,所以石忞打算让她坐马车,晚一步没关系,宫里还有其他内官可用。 “第一嘛,我会留下半月,让她帮忙打掩护,也不会让其他人看到我离开;第二也不难,我会做到”步千雪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她好想和石忞一起骑马回繁都,可惜的是她不会骑马,都怪她双亲,一直只知道让她读书,也不说让她学骑下马,只得略带失望的继续说道:“第三的话,我还是跟路大人晚一步坐马车吧”。 步千雪的失落和心思她都看在眼里,有那么一瞬间她居然想带着步千雪一起回去共骑一匹马,瞬间又被她否定了,因为一路奔波连续骑马她都不敢说自己一定可以,又怎敢贸然带上步千雪! “那你回去整理一下,到时候路关初会派人去支会你何时走”石忞说完起身离开,她怕她走晚了会说些不该说的。 “路上注意安全,别太逞强”步千雪在后面大声叮嘱道,生怕她听不见,其实就连候在外面的半月都听见了。 石忞停了几秒想说什么,终是什么都没说,离开文书殿去了天赐殿,换了身常服,怕有万一还把金丝软甲穿在了里面,自从出了繁都,她都会穿件软甲在里面,因为她得罪的人太多,想她死的人也多,她必须尽可能的保护好自己和自己在意的人。 本以为留皇奶奶和母后在皇宫是最安全的,可没想到反而害了她们,早知道这样,她当初说什么也会再求几次,让她们软心跟自己来渡河,又或者她早点解决石爽就不会有这些事。 一切准备就绪,一向准时用膳的石忞连午膳都没用就带着左旋和另一名内官及三十名内禁军离开了皇家园林山庄,从金正门出一路朝繁都而去。 第160章 临走前,石忞特意下令将乱臣贼子原忠王世子及部分谋反情节较重的将领午时三刻押到渡河城菜市口斩首,其余情节较轻的全部发配渔东,永世不得离开,家属全部没收为奴仆。 虽然实际上归期未定,但石忞下的诏令却是不日即归,日常政务暂时由内阁负责处理,日常军务暂时由军密处负责处理,遇不决之事再送往繁都由她亲自处理,密信不必特别交代,她在哪里,密信就会送往哪里。 石忞走的时候,步千雪就在静心宫转角的地方偷偷看着,看着她和清影渐行渐远,而她自己却只能遗憾的留在原地,她原本是有机会的,就因为不会骑马而白白错过,让她坚定了要学骑马的决心。 出了城门大约三四里路之后,石忞突然加速追上了清影,并只用他们听得到的声音对清影说道:“清影,你跟着我目标太大了,千雪稍后也会跟来,我不放心,你去跟着她,一定要保护好她,去吧”。 清影其实是有点舍不得步千雪的,但谁让它先遇到了石忞呢,双亲说了,一獬豸不认二主,它也不敢有二心,最多也就主人没空的时候去步千雪哪里呆一下,让它抛下石忞的事它是做不出的。 面对主人突如其来的任务,清影有些蒙圈,步子都慢了不少,差点被清幻超越,生气的一鼓作气又冲到了前面老远,然后进了灌木丛,没多久就没了身影。 左旋等人早已见怪不怪,出金正门的时候见到了一下清影,过了桥就没影了,然后出了城又突然跑了出来,这会不见也没什么奇怪的。? 第八十五章 路关初派人来知会步千雪的时候, 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本来路关初是准备与石忞一起启程的,但她没想到会突然多了个要乔装的皇后候选, 不得不临时更改计划。 她服侍陛下多年, 从未见陛下对除了家人之外的谁这么上心过,若说没有任何想法,她是绝对不信的, 可若是说这样就铁板钉钉,那也不一定, 毕竟陛下不是按常理出牌的那类人啊! 无论未来如何, 她个人都很看好步千雪, 在不影响原则的情况下, 她不介意给步千雪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方便,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之后, 才让一名化着浓妆的内官带着陛下的口谕去了平秀殿。 口谕确实是石忞刻意留下的,她实在不放心不下步千雪留半月打掩护, 半月就是个吃货,又有点缺心眼, 被人一套估计就全说了, 所以找了个由头罚步千雪闭门思过, 直到她解禁才能外出,以免露馅。 步千雪咋听口谕的时候也是有点不知所谓,被罚禁足她可以理解, 不知礼数是什么鬼?她是不知礼数的人吗?!好气!当转头看到拉怂着肩、垂头丧气的半月后, 她突然就不气了,还觉得禁足挺好的。 不远处的半月低头站着,埋头看着自己不安搅动的手指头, 心里即难过不舍又烦忧,难过的是要和少主分开一段时间,而且不知归期,自记事以来她就没离开少主超过两天,天天能见到的人突然要离开,自是不舍,更多的却是担心完不成任务的忧愁。 大约一炷香之前,步千雪就整理妥当了,第一次穿浅蓝色的内官服饰还有点不习惯,除了颜色一个深很多,一个浅一点之外,官帽也有很大不同,内官的官帽两边没有耳翅,戴惯了有耳翅的时不时要注意,突然戴没耳翅的太随意,真的有点不习惯。 官员服饰是深蓝色,内官服饰是浅蓝色,宫侍的服饰是天蓝色,虽然一眼就能区别出来,但蓝字却是它们的共同特点,这个发现,第一时间就让她忍不住去想华高祖是有多喜欢蓝色?可惜资料有限,实在查不出一二。 如今内官浅蓝色的衣服她都穿在身上了,要是哪天她再把天蓝色的宫侍服再穿一下,差不多也就齐活了,但她希望永远不要有那一天。 让她更不习惯的是脸上的浓妆,半月给她化完妆以后,她自己都差点认不出自己,为了不被别人发现,她忍! 半月的性子没人比她更了解了,虽然贪吃也没啥心机,但忠勇可嘉,而且打掩护还得靠她这个主力,所以归期不定的事,步千雪也跟她说了,而且怎么打掩护的诀窍也是千叮咛万嘱咐,说了一遍又一遍,这会看她的样子,也不知道记没记住。 来暂时代替她帮忙打掩护的内官看上去倒是十分沉稳,身形也和她差不多,就是那一脸的浓妆让人忍俊不禁,想到自己的妆容也差不多之后,她就释然了,但愿连禁足都想到的石忞,选的人不要太差才是。 后来她才知道她想多了,能想到禁足的石忞压根没有时间去选人了,人是路关初选的。 平秀殿的宫侍本就不多又早就被她打发到外面候着,来传口谕的内官也得到了知会,随行宫侍也都留在了外面,殿内就只有她、传口谕的内官和半月,外面根本看不到她们。 用外面能听到的声音传完口谕后,内官才小声的跟她说去哪里,步千雪记下后,不放心的回头看了半月一眼后,才和内官换了位置,行礼告退,一步一步走出了平秀殿,带着随行宫侍走了。 为了以防万一,路关初派来随行的宫侍都是不认识传口谕内官的,再加上脸上化了浓妆和下属对上司的敬畏,他们根本看不清,也不敢仔细看,自然也不知道人已经换了一个。 被少主突然回头看的半月,有点莫名其妙,她从来不会为难自己,想不通的就不想,但她还是想去送一下少主,抬起脚的时候突然想起少主交代过不得跟着她,尤其是她离开的时候!还没往前迈的脚立马就恢复了原状。 第161章 作为少主的贴身书童,她只能跟着自家少主,哪怕这个少主可能只是一个替身!目送少主离开后,她不情不愿的带着替身去换衣服了,她必须完成任务,恩,做到像少主说的那样装得连自己都信才行! 石忞走了大约一个时辰之后,步千雪和路关初才终于坐着一辆普通马车从行宫出发了,已经换了平常服饰的两人坐在车里聊的很投机,车外一左一右两个骑马的护卫,赶车的车夫倒是有点着急,一出渡河城就不停的吆喝“驾驾...”,恨不得一匹马当两匹马使唤。 车夫和护卫都是路关初自己从繁都带过来的家仆,禁军她使唤不了,内官和宫侍也不得擅自离宫,她也是得了陛下的允许才可以去繁都,否则就只能等休沐了,但休沐时间太短根本不够回一趟家。 像之前随陛下来皇家园林山庄在路上耽搁的休沐又不补休,加上这一小住就要小住半年,她虽然回不了家,也得和家里联系,所以从家里带了四个下人过来,比她晚一天左右到的渡河,以供使唤、送信什么的。 不仅是她这样,其他随行的勋贵大臣等等也都是这样,有的在渡河有府邸就会自己住在府邸,将带来的人也安排在府里,没有的就只能自己住驿馆,带来的下人除了贴身伺候的,其余的都安排住在客栈,住在客栈的每日天还没亮就要到驿馆外候着以供差遣。 朝堂经过石忞的几次换血,现在在渡河城内有府邸的人可以说是寥寥无几,她没有,大部分的官员也没有,有的除了屹立不倒的,就是得到风声后提前跑来买的,受此影响,从去年年底到石忞来之前渡河城的房屋买卖生意就很火爆,之前被查抄卖不出去的,也全部卖出去了,国库进了不少钱。 御驾来了之后,本来就热闹的渡河城就更热闹了,加上在这里没府邸的随行勋贵士族也要带下人,客栈的生意也火爆起来,大部分客满是常态。 路关初是内官不方便带人,也不太习惯除了伴侣以外的其他人贴身伺候,所以她没有贴身随从,一般都是直接叫管家或者护卫,管家不方便带出来,也就只能带护卫了。 她前几天刚派了一个人送信回家,信上还特意交代伴侣有空就带着孩子来看一下自己,没想到才过几天她就能回去了,只是回去的理由,提起来就让她揪心。 太皇太后是个连受伤的鸟儿都要医治的大好的人,对他们也都是和和气气,从不大声苛责,怎么就会被那些乱臣贼子所伤呢?!老天爷啊,你真是不长眼! 夜幕降临,一直到看不见路之后,车夫才停下马车点上照路的两盏灯笼,刚点好准备再次启程就听见有动静,而且是朝他们这里来,护卫也听见了,手放在刀把上,打马上前,全身警戒。 直到看清来的是一只似鹿非鹿,全身黑,头上长角,双目明亮的动物,又没有攻击意图,走到路中间就蹲着不动后,才稍微放松警惕,转身向路关初汇报。 坐在车里的步千雪已经昏昏欲睡,马车突然停下后反而醒了,路关初倒是一点也不困,听着外面的动静,两人听到护卫的汇报后,路关初一脸若有所思,步千雪则迫不及待的下了车。 步千雪一下马车就被扑面而来的清影差点撞翻在地,幸好清影被石忞嫌弃多次,让它也有了收力的意识,才没有被撞到。 真正摸到清影柔顺毛发的那一刻,让她欣喜若狂,说话都有点颠三倒四,“清影,真的是你啊,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跟她走了吗?我还以为要隔几天才能见到你呢!”。 两个护卫回到了自己原来的位置,给步千雪搬凳子的马夫若有所思的看着这一幕,他想不明白,怎么有那么多贵人都喜欢养这些乱七八糟的动物,多养些马不好吗?能赶路还能挣钱。 在车内的路关初听完汇报后心里就有了数,这会听了步千雪倒豆子似的问话,就像听了好听的书一样,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步千雪的问题太多清影有点懵,过了一会才抬起爪子指了指繁都的方向,在步千雪看来是在指前方,再指了下自己,然后着重指了几次步千雪。 “你的意思是,你本来是去繁都的,只是自己想我又回来了?”步千雪试探性的把自己的理解说了出来,她知道清影通人性,但她和清影的相处并不久,所以做不到清影一指画就理解,错的次数多了,底气也就有点不足。 清影无奈的闭上眼摇了摇头,步千雪见状叹了口气,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你没跟她一起回去,是要跟我一起回去?” 清影继续无奈继续摇头。 “你特意在这里等我一起去繁都?” 清影继续无奈继续摇头。 “如果在下没猜错,它的意思应该是少主让她来保护你的”最后还是路关初看不下去说了自己的理解,其实她都没出过马车,但并不影响。 清影闻言终于没有再摇头,而是郑重的点了点头,虽然不是自己猜对的,但也算知道了,步千雪也松了口气,知道是石忞让它来的,也就放了心,高高兴兴的让清影和她们一起坐马车,就是苦了拉车的马,要一直到下个驿站才休息。 步千雪高兴吗?肯定是高兴啊,石忞不仅答应带她回繁都,还特意让清影来保护她,她又怎么可能不高兴! 越是感受到石忞对她的好和特别,她就越发深陷,如果说之前还能接受失败去听从娘亲的安排,那现在就有多坚定绝不另寻他人为伴侣! 第162章 天上繁星点点,月亮像未出阁的少女害羞的一直没有露脸,繁都郊外夜幕中,星星点点的火把排成小长龙,由远及近,快速靠近中南门。 繁都的中南门城门紧闭,城楼上的阁楼里还亮着灯,守门的将领躺在床上假寐,挂在阁楼屋檐下的两盏灯笼照着昏昏欲睡的外禁军,只要再坚持半个时辰左右,鸡鸣开城门换班后他们就可以回去睡觉了。 一名刚去上厕所回来还有些迷糊的外禁军回到自己在城墙上的岗位后,拿起兵器习惯性的往城外瞟了一眼,就看到十几个星星点点正在往城门靠近,以为看错,揉了几次眼,星星点点不仅没消失还在不断靠近,瞬间清醒过来,连忙大喊“有情况......”。 原本昏昏欲睡的其他人被他这一喊,立马惊醒,全都警惕的往城外看,看到城外的情况后,离阁楼最近的立马去向将领汇报。 叛乱虽已被平,但多年未遭遇如此大规模敌袭的禁军也损失颇重,怕有其他宵小之辈趁机作乱,木兰雨下了城防严令,一天十二时辰,巡逻和城门都不能放松。 中南门的这些外禁军也是看快要换班了,才敢小憩一下,除了有床的将领能在床上假寐之外,其他人但都是靠着墙,也不敢睡死。 守城门的将领也只是刚进阁楼假寐一会,一听有情况,没等士兵来报就提着剑出来了,差点和来汇报的撞到,看到城外星星点点的火把不过十几之数,紧皱的眉头才松开一点。 “来者何人?所谓何事?”待星星点点在城楼下五十步之外停下后,守城门将领才扯着嗓子大声喊话道。隔得有点远,城楼上架着燃烧的火盆能照度有限,他看不清有多少人,但根据马蹄声和火把数来判断,不会超过五十,而他们有上百人。 左旋打马上前约二十步大声回道:“我乃内禁军统领左旋是也,陛下在此,尔等还不速速开门迎接”。 为了能尽快赶回来,石忞一路上只休息了两次,用了一次干粮,除了她骑的清幻,其他人的马匹都在沿途驿站换了两次,可谓一路风尘仆仆,没想到眼看就要入城,却不得门而入,有点着急。 守城门将领闻言大惊失色,连忙带人下城楼,却也没有马上开门,而是骑马前去查看,确定是左旋本人后,方才下马行礼让里面开门。 知道陛下为太皇太后心急如焚的左旋可没空和他唠嗑,而且他认识她,她还不认识他呢,看见城门打开后就折转去向陛下汇报了。 左旋是跟着御驾去了皇家园林山庄的,而且颇得陛下倚重,可谓人尽皆知。守城门将领是经石忞同意新提拔上来的,没见过皇帝,怕失礼,一直行着军礼没敢起身。 “起来吧”石忞打马路过行军礼的将领面前时大声说道,要是平常她还会停下来嘉奖两句,可这会她心急如焚,也就免了。 从中南门到大承门的路上遇到了几次巡逻,又是一番询问,幸好她为了以防万一随身带了一面金牌,即使有些巡逻的不认识左旋和她,只要认识金牌就行。 皇宫灯火通明,戒备森严,除了打更守夜的宫侍,路上见不到几个,她一到皇宫,就马不停蹄的去了永寿宫,连骑马骑痛的屁股都顾不上,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从来没骑过这么久的马。? 第八十六章 永寿宫大门紧闭守门的宫侍在门后面昏昏欲睡, 突然传来敲门声被瞬间吓醒,连忙去开门生怕是太后又回来了,太后也是守到半夜才回去休息, 他们也两天没休息了, 都不容易啊。 前天晚上,他们这些宫侍一直呆在宫中,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直到有宫侍打更路过宫门看到有人攻打宫门,回去一传, 大家才知道发生了大事, 两宫太后都不在宫中, 无人主事, 一旦宫门被攻破死的就是他们, 大部分都自发的聚集到了宫中六局处。 有一小部分, 则在有其它心思和宵小的带动下,拿了些值钱的东西准备跑路, 结果宫门都跑不出去,就被守门的内禁军全抓了起来, 一直到昨天凌晨竟抓了十几个, 还都是偷拿宫中贵重物品的, 已经被关在刑部大牢等候发落。 还有一小部分是不用值守值夜,没有任务在身的宫侍,已经回住处歇息, 进入梦中, 醒来都是一脸蒙圈。 而聚集在宫中六局处的宫侍,在尚管局掌尚张番和其余五局掌尚的安抚下冷静下来,又派人去宫门处打探, 时时掌握最新消息,宫门一直未被攻破,叛乱的被镇压下去,才让所有宫侍各归各位各司其职。 惊心动魄的一个晚上,消息灵通的已经知道了大概,也大部分经历了一切,消息不灵通、睡得安稳的昨天才知道一星半点儿,还是太皇太后受伤之事传开,才知道的。 永寿宫守门宫侍开了门,才发现敲门的不是太后的人,而是陛下身边一名内官——凤德宫的乙春副总管,当宫侍的谁都可以不认识,但一定不能不认识陛下、太皇太后和太后身边的内官,否则怎么得罪人的都不知道。 乙春副总管不是和路大总管一起随御驾去了皇家园林山庄吗?顺着丁副总管往后一看,身着便服任不掩尊贵气势的人不是陛下又是谁,一人已经跑进去汇报,一人连忙上前行礼道:“恭请陛下圣安”。 石忞做了起身的手势以示免礼,就大步往里走去,一路上遇到的宫侍若干,若每个行礼的她都说‘免礼’,估计嘴巴都能说干,所以她一般要么是用手势,要么什么都不做,过了一会,宫侍自会起身。 第163章 她也没有随便抓一个宫侍来问,因为太皇太后伤势是大事,不可能外泄,别说其他的宫侍,就连这守门的宫侍也不一定知道,既然都不一定知道,她也就不会浪费口舌乱问,弄得自己尴尬,别人紧张,实在不妥。 按例她一进宫就会有人去太皇太后和太后处禀报,现在这个时辰,实在是扰人清梦,她也不知宫中具体情况,便下令见过她的宫侍不准道与别人说,随行仪仗更是来不及,也没那个必要,所以进永寿宫时就她和乙春一前一后两人。 出来迎接她的是皇奶奶的典总管和太医院院长,怕影响太皇太后休息故意小声说话,石忞直接免了礼,带头进了正殿,直奔皇奶奶安寝的偏殿,越过门又越过香炉和屏风,才看到躺在床上的皇奶奶,脸色有些苍白褶皱,但神态安详,当即松了口气,连夜赶路的劳累也消散不少。 典总管和太医院院长也跟了进来,原本守在床边照顾的宫侍在典总管眼神示意下,行李退了出去。 她在床前站了一会,视线一直没离开过皇奶奶,就看着也不说话,从进来到折返回正殿,又去了旁边的偏殿,都很安静,就连宫侍们也都是轻手轻脚尽量不发出声音。 鸡鸣已过几遍,打更的都回去休息了,黎明破开黑夜,降临整个繁都,皇宫却依然灯火通明,要等天大亮后才会熄灭蜡烛。 她进的偏殿也点着灯,灯火的柔光夹着着黎明的蓝照在不远处站着的太医院院长和典总管的脸上,一个老神在在,一个一脸难过。 “说吧”石忞坐在主位上开口道。 知道要说什么的太医院院长当即上前一步行礼道:“启禀陛下,得上天和陛下庇佑,太皇太后已经暂时转危为安”。 太医院院长的话让她想起来木兰雨信中所说,当即沉了脸,低声道:“暂时是多久?”。 “太皇太后年事已高,气血亏损,毁了根基,以臣之见,短则半年,长着一年,最多不会超过一年半”太医院院长明年就可以告老还乡了,现在又救了太皇太后,有功无过,稳如泰山。 “此事都有哪些人知道?”石忞 “陛下您、太后、木军长和臣等二人”太医院院长 “传朕令,此事务必守口如瓶,不得有第六人知道,包括皇奶奶亦不能告之,尔等可听明白”石忞语气沉重,让人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臣等明白,谨遵陛下旨意”本来有些难过的典总管立马调整情绪,不敢再透露自己的情绪,生怕被陛下调走。 她又问了一些其他的,才知道母后一直从前天晚上忙到今天凌晨,就只小憩过两次,一直没睡过,确定皇奶奶转危为安后才回去休息。 而木兰雨就更忙了,他们只在昨天凌晨见她送太皇太后和太后回来,待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去处理事务了,直到昨天下午才又来找太后禀报,外臣本就不能在宫中久留,所以待了一会也走了。 “从今往后,太皇太后的身体就交由你二人全权调理,少于一年拿你们是问,务必好好照顾”石忞哑着声说完起身离开,她还有事要处理,她要忍住。 “谨遵陛下旨意,恭送陛下”太医院院长当了几十年的皇家大夫,又做了这么些年的院子,揣摩心思也有了自己的一套,早就料到陛下可能会来这一招,他也没把话说满,一年而已,应该不难。 典总管却比不得太医院院长那般泰然自若,一是她服侍太皇太后多年,太皇太后对她也一直颇好;二是太皇太后一旦去了,她的未来也就增加了很多不确定性,两重相加自然伤心难过。 她一出永寿宫就看到了自己的仪仗队和御辇,天色已经大亮,宫灯已经全部熄灭,她坐着御辇直接去了文宣殿,本来她是想去看一下母后的,但得知她刚睡下没多久,不忍心叨扰,就没去。 刚回宫的时候她就让人去传木兰雨,想来这会应该已经到了宫门等候,便让宫侍去传她到文宣殿。 因为石爽谋反之事,木兰雨这两天都没时间休息,不是忙着准备,就是忙着处理和善后,加上太皇太后危在旦夕,就算有时间,她也睡不着睡不下,索性让自己更忙起来,直到今天凌晨宫中来信,知道太后暂时转危为安后,一直提着的心才落下来,方才有了睡意。 结果才睡没多久,就有下人来报说中南门守将求见,现在这种紧要关头,生怕出了岔子,连忙召见,才知道并不是有人来犯,而是陛下刚刚进了城。 得知陛下回来,木兰雨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只要有陛下在,就算有几个石爽这样的乱臣贼子,她也相信陛下一定能临危不乱,迅速果决的处理镇压。 说实话,她猜到陛下可能会回来,但是没想到陛下回来得这么快,她写的信是昨天凌晨送出的六百里加急,三十里一个驿站,三十里就快速换人换马,最快也要中午左右才能送到,看来陛下是接到信件没多久就出发了,否则没这么快。 褒奖了守将几句并让他守口如瓶后,木兰雨就让他回去继续坚守岗位了,估摸着时辰,离换岗时间也没多久了,他必须尽快回去完成交接才行。 让管家送走守将后,木兰雨也不睡了,陛下既然已经回来,那肯定很快就会召见她,便索性洗漱换了衣服,刚弄好没多久,宫里果然来了人,传她立即觐见。 站在文宣殿门口的时候,木兰雨有点惆怅,自陛下移驾皇家园林山庄后,她已经一个多月没来过这里了,本来以为还有更久,没想到今天竟能得见圣颜,即喜也自责。 第164章 在宫侍的带领下,她进了文宣殿,见到了熟悉的一切,也见到了端坐于上位的陛下,恭敬上前行礼道:“恭请陛下圣安,臣有罪,请陛下责罚”,声音哽咽,一脸自责,仿佛真的犯了滔天大罪。 石忞到文宣殿后,没有密信和奏疏等要批阅,还有点不习惯,便随便拿了本放在书架上的书开始看起来,直到木兰雨进来方才放下书本。 木兰雨算是她一手提拔起来的,无论是西征平叛还是此次镇压石爽,功绩都是有目众睹,升迁也不可谓不快,短短几年就成了加衔太保的外禁军军长,比一方封疆大吏都让人眼红,忠心毋庸置疑,缺点就是太认死理。 木兰雨这个样子,让本来还想说她两句的石忞都不知道怎么骂了,索性换了平常的语气:“起来吧,赐坐”。 “臣无颜接受陛下赐坐,还请陛下降罪”木兰雨不但不起来头低得更低了。 有时候,石忞真的拿这些忍死理的大臣无法,但也不能寒了大臣的心啊,便起身几步过去边扶她起来边说道:“卿虽有过,亦有功于社稷,而且过不抵功,无须自责”该自责该难过的是她啊! 陛下亲自来搀扶自己,让木兰雨受宠若惊,不得不起,但认定的事,她也不会轻易更改,“陛下此言差矣,让太皇太后受伤,太后受惊,皆是臣之过也,过不抵功更是无从谈起,陛下若不治臣之罪,臣心难安!”。 此次石爽叛乱,陛下明明早已告之,她却没有做好万全准备,要不是陛下秘密调了华中区都督府兵力过来驰援,恐后果不堪设想,太皇太后又受了如此重伤,所以她认为她有罪。 面对心术不正、别有用心的大臣她可以做到毫不手软,但对这种认死理又忠心耿耿的大臣,她是爱惜的,亲自搀扶都不能让木兰雨放弃自己的想法,看来她不罚木兰雨就不会心安,那就罚吧,可罚也得有讲究。 罚的重了会让将士寒心,罚得轻了木兰雨心里不接受,所以得讲究个度,便罚了她用半年俸禄抚恤战死将士家属,其余不足的由国库抚恤,才算安了木兰雨的心,没有再行礼。 经过木兰雨的叙述和她时不时的发问,总算知道了繁都发生的一切事宜及细节,信里太过简短只知道个大概,现在算是补全了,也根据具体情况做了相应的处理。 罪魁祸首石爽敢自杀,她还是挺敬佩的,见过太多苟且偷生的,像石爽这样身败自杀的也算勇气可嘉,她就留他一个全尸,和他的儿子一样被丢到了乱葬岗,不准任何人收尸,否则以同罪论处。 作为从犯的前都督父子两和其他背叛她的,全部判处死刑,三日后午时在菜市口执行,家属按家主犯罪轻重,有的发配边远不毛之地,有的充作奴仆发卖。 最后投降的那些叛军也全部被分散发配各地,终身不得离开,算是实现了当初的诺言,饶他们不死。 死了的叛军不再追究其家属,在郊外边远地区挖一大坑统一埋葬,算是她的法外开恩,也是因为几万死人家属追究起来太难,数字太大,造成的影响无法预估,与其如此,不如给他们一点怜悯,也免得自己留下嗜杀之名。 趁乱偷拿宫中贵重物品准备逃跑的宫侍,按宫规处置,带头的没收家中全部财产,乱棍打死,其余的没收家中全部财产,发配渔东,一生不得离开。 因户部和礼部尚书都在渡河,所以战死的将士由木兰雨为主,留在繁都的户部、礼部官员为辅进行抚恤,处木兰雨的半年俸禄外,其余由国库支出。 对功劳较高的该追封就追封,例如战死的卫启能,追封为世袭卫辅侯,爵位级别没变,却从降级变成了世袭,谥号武毅,是武将谥号第二。 古代人对谥号非常看重,大臣都以获得谥号文正为终身追求目标,算是大臣谥号排位第一。这里的人也重谥号,分官谥和私谥,官谥顾名思义是由皇帝钦定朝廷赐予,私谥则是大家根据其生平议定的。 谥号是皇族、勋贵和士族专属所有,一般百姓是没有谥号的,墓碑上一个名字加生卒年月日搞定,穷的墓碑都没有,一块木板搞定,所以私谥也都是给那些有学问又不出仕为官的人的。 华朝追封谥号是分文武大臣的,文臣的最高谥号是文正,武将的最高谥号是武宁,都是给德高望重人品能力都很好且对国家朝廷做出过不不朽勋的文臣武将,获得这两个谥号也就代表他们可以进入日晨阁享受供奉。 日晨阁是所有文武大臣都向往的地方,哪怕那是死后才能入住的,所以从华国开国到现在,获得这两个谥号的大臣全部加起来也才二十八位,足见其中含金量。 而武毅是武将排名第二的谥号,也是不入日晨阁最高的谥号,已经是对卫启能功绩的肯定了。而谋反或参加叛乱的人是不配享有谥号的,哪怕那个人是皇族,所以当初她才会公告天下石栭是被挟持称帝的,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厚葬石栭给她谥号。 还有犯罪入狱的勋贵和士族也不配享有谥号,皇族除外,皇族只要不是谋反大罪,都会有谥号,但谥号也不全是好的,有上谥、中谥和下谥,下谥也叫恶谥,像犯了罪的皇族能得到的就是下谥,这种谥号有还不如没有,所以也挺惨的。 赵焕英和山麓虽然身受重伤,但毕竟年轻,而且也没有伤到要害,所以性命无忧,将养月余也就好的七七八八了,便赏了赵焕英一些补品,从原来的正八品县丞升为正七品县令,正好与康国接壤的一个边疆县缺县令。 第165章 至于山麓,他本来就已经是世袭郡王,再封就封无可封,便赏了一些补品和银两,其余身死的,无论是大臣还是家属,也适当给予抚恤,如果是大臣给予谥号会尽量给上谥。 为了更好的安抚臣民之心,安排妥当这些之后,她还特意让礼部下了告示在全城各张榜处进行张贴,内容大致说了一下事情经过和处罚,即是警醒众人,也免得谣传乱起。 其实木兰雨也在第一时间做了出榜安民的工作,但因为很多都不是她能定夺的,所以有些含混不清,以致私下谣传四起,所以再次出榜安民很有必要。 木兰雨来的时候还是清晨,离开的时候已是中午,除了她是从头呆到尾的以外,其他人都是来得快去的也快,她也该按陛下旨意去抚恤将士家属了。 战死的将士在昨天下午就已经陆续入土为安,除了家近的通知人来领走自行发丧下葬外,其余的都被葬到了郊外风景优美的将士公园中,公园有专人看管,墓碑都由朝廷统一打造,这是西征时受陛下批准留下的传统——就地掩埋。 当初石忞也就是在上课的时候随口一说,没想到被老师谷运筹记了下来,西征伤亡较大,把战死将士运回家中安葬显然不现实,火烧在这里是对待坏人或者犯人的,直接不考虑,就地掩埋,弄成墓葬群是最好的办法,方便统一管理,以免寒了将士的心。 名字也是她赐下的,凡是多数战死将士埋葬的地方都统一叫将士公园,由所在地所属都督府派人前往管理,根据公园大小,派的人数从十人到百人不等,一年一换。 西征时建了几个将士公园,本来以为以后不会再建,最起码她在位期间不再建,结果才隔了几年,现在又建了两个,这让她的心情十分沉重。? 第八十七章 木兰雨走后, 石忞直接累瘫在椅子上,索性闭着眼边休息边想还有那些事还没处理,过了一会, 她就感感觉到有一双手在给自己揉肩, 力度适中按得比以前都好,便眼都没睁的开口夸奖道:“乙春的按摩技巧大有长进,不错啊, 左肩再往右点....力道再重一点...”。 平常她太劳累或者久坐赶到肩膀不适的时候,都不用她提醒或者说什么, 路关初、乙春等或服侍的内官、宫侍都会眼明手快的给她按一下, 便理所当然的认为是乙春。 在石忞自己不断提要求的指引下, 肩膀被按的很舒服, 她坐的椅子又宽大舒适, 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也没发觉她说了半天乙春都没答话。 石忞做了个梦,梦到步千雪在来繁都的路上被人袭击, 下落不明,清影为了保护步千雪死于歹人之手, 一地的血, 她找不到步千雪, 找不到她想找的任何人,她被吓醒了。 “母后,你怎么来了?来了多久?为何不叫醒儿臣?”一睁眼就看到文宣殿熟悉的顶端和摆设, 也看到了坐在不远处安静看书的文昱, 坐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身上多了条薄被,殿内除了她们母女再无他人。 对石暄说不上恨,更谈不上喜欢, 毕竟她也不是受虐狂,所以打心里不认这个母亲,但对于文昱这个母后,她还是很喜欢的,因为她对原主和自己都是真心的好,也不偏心,所以这母后她也是越叫越顺口。 文昱闻言立马放下书中的书起身走了过去,就看到刚睡醒的石忞一头薄汗,自然而然的拿出手帕边给她察汗边说道:“不过初春的天气,怎么就睡出了汗?听他们说你一回来就一直在处理政务,我担心你便过来看看”。 精神紧绷的文昱几天没睡好,这一睡就睡到了快中午,一醒来就着急的问自己的典总管太皇太后那边的情况,得知一切如常,这才放了心,让她高兴的是忞儿回来了,而且还是黎明左右到的,能这么快就赶到肯定是一路奔波,想到忞儿从小到大都没骑过这么久的马,就心疼。 她洗漱妥当便准备去看忞儿,结果派去打探的宫侍来报说陛下在文宣殿,俗话说知女莫若母,以她对忞儿的了解,不把政事处理妥当是不会出文宣殿的,而现在要处理的事情又那么多,便去了永寿宫看望母后。 突然被袭击的时候文昱尚可勉强镇定,因为她知道有副统领在有内禁军在,还有宫侍在,又有一向稳重能拿主意的母后在,她真的也就慌乱了几秒,但当母后突然受伤后,她就真的慌了,强装镇定都做不到,脸色铁青,手都是抖的。 当时形势混乱,天黑灯弱看不太清楚,喊杀声兵器碰撞声不绝于耳,说话完全靠吼,她和母后虽然都在中间,但是还隔得有点距离,她根本看不清箭是从哪里来的,要是知道、看得见,她肯定会不顾一切的把箭挡下来。 可惜没有早知道,也没有看得见的条件,母后还是受伤了,她心乱如麻,慌了神,完全是在宫侍的扶持掩护下往前走,幸好在木兰雨他们的极力拼杀突围下,他们历经险阻总算是回到了宫中。 回了宫中,自己熟悉的地方才让她有了些力气,慢慢镇定下来,神经却开始紧绷,立即让人去请值守的太医到永寿宫,送母后回永寿宫的路上她不停的和母后说话,生怕她睡过去,母后却像没什么大事一样不停的安慰自己,可不断流出的鲜血却让她更加担心。 当时她估计是面如死灰的,因为她真的怕母后离开她和忞儿,更怕从小与母后更亲的忞儿知道后怪罪自己,怪自己没有保护好她的皇奶奶,至于镇压的事她却是不担心的,因为有木兰雨负责,而木兰雨是忞儿安排的。 第166章 现在回想起来,她都还心有余悸,活了这么多年,她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真的是又惊又怕,幸好母后没有就此抛下她们! 到永寿宫后,见母后的脸色确实比昨天好了一些,又有太医院院长言之凿凿的保证母后最迟今天晚上一定会醒后,紧绷两天的神经才彻彻底底的放松下来,瞬间神清气爽,心情比外面初春的太阳都还阳光。 因为忞儿回来了,国家大事也就不用她这个毫无经验的人摸索着处理,母后也已无碍,唯一遗憾的是这个无碍是有期限的,而且期限并不长,但她相信天下名医众多,总会找到办法的。 这身心一舒畅,又补了觉,就特别容易饿,她不想去打扰忞儿处理政事,便准备在永寿宫自己用午膳,传膳时随口一问才知道忞儿回来后就一直在忙,没休息过,也没传过膳,这让她想到了历史上过劳而死的皇帝,很是担心,想到母后可能一时半会醒不了,就来了文宣殿。 到文宣殿的时候问了宫侍才知道木兰雨刚离开一会,殿内并无其他大臣,便想看看她在做什么就故意没让人通报,谁知道一进来就看到忞儿一脸疲惫在主位上斜躺着假寐,见乙春的动作,应该是要去给忞儿按摩,但因为她突然到来不得不行礼打乱了,见他们要行礼,立即摇了摇头示意不用,并用手势示意他们下去。 她其实也不太会按,只是武宗和先帝相继去世后,她不得不多去陪陪母后,人老了就爱腰酸背痛,有些宫侍又没轻没重,她便自己上手,一来二去也掌握了一些要领。 来的时候她是一心想督促忞儿吃饭的,结果却变成了按摩加陪等,不是她忘了目的,而是忞儿的样子看上去更需要休息,这让她有些自责,如果当初保护好母后,忞儿也就不用如此辛苦赶回来,心里有事,书也就做个样子,压根没看进去多少。 石忞也不反抗,安安静静的让母后给她擦完汗,对这个比前世妈还温柔的母后,她实在是没什么抵抗力,没有孩子不渴望母爱,哪怕她已经二十多岁,“有点担心皇奶奶,所以睡不安稳”,怕母后担心她没敢说自己做了噩梦。 “忞儿,母后没用,没能保护好你皇奶奶”石忞的话让文昱十分自责。 “母后无须自责,保重身体,皇奶奶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逢凶化吉的”石忞一边安慰母亲一边在心里定下了寻访名医的打算。 一般人或许不太了解当今太后,认为一国之母肯定是能力手段极强之人,身为她的女儿,石忞却知道自己的母亲并不是什么有心计有手段的人,和一般人认为的刚好相反。 或许是因为出身士族又排行第二,被家里长辈、姐姐保护的太好,她母后心思偏单纯,搁在中国古代就是典型的贤妻良母,对长辈孝顺,对晚辈疼爱,对爱人忠贞,为人处世也有自己的底线原则,否则也管不了这偌大的皇宫,虽然她没少出力。 缺点也很明显没什么主见,拿主意的事找谁也别找她母后,让她执行的话还尚可,所以管理皇宫她母后完全按照规矩来,后来她改了一些,就按她定下的来。 在安慰母后的时候,石忞的内心是自责难过的,因为整件事责任最大的应该是她啊!可她不能说出来,还要安慰母后,安慰其他人,他们都可以在她这里求个心安理得,那她呢?她去谁那里求?她不知道! 母女俩已经一个多月没见,仿佛有很多话说,被女儿一安慰文昱心情好了一些,对皇后候选就特别感兴趣,说的十句话有八句都不离她们,仿佛剩下的五个就一定有一个会是她女媳一样,让石忞有点哭笑不得。 直到石忞的肚子不争气的打鼓之后,文昱才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连忙让人传膳,母女二人便一起在文宣殿用了迟到许久的午膳。 文昱担心母后醒来后见不到她乱想,用过迟到的午膳后就离开了,临走还不忘再三盯着石忞,让她再忙也要注意休息和吃饭,身体又不是铁打的,就算是铁打的也有备磨平的一天,石忞再三保证后,她才回了永寿宫。 母后一走,她便立即叫来乙春询问,这才知道之前给她按摩肩膀的竟然是她母后而非乙春,一时有些惆怅,身为女儿她从来没给母后按摩过肩膀,却反倒让母后给自己按,自己睡了半个时辰,也就代表母后等了她半个时辰,真是不孝。 可惜没有多少时间给她惆怅,整个下午都有安排,石忞很忙,先是去了一趟赵府看望赵侯,好好的百岁寿辰变成了那样,老人家先是受到惊吓,后又知道太皇太后受伤,急火攻心,已经病了,她去看的时候都已经卧床不起,太医院院长都没有把握能治好,她便多赏赐了一些补药。 顺便也去看了一下赵焕英,伤的确实挺重的,脸上都有伤,也不知道会不会破相,本来就长得一般,再破了相,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要,勉励一番让他好好养伤后方才离开赵侯府。 按理来说像赵焕英这样一个小官,虽然和她有点亲戚关系,但已经有点远,是不用她亲自去看的,可赵焕英还曾是她的侍读,一日侍读终身侍读,她永远都是他们的主子,来看看也没人敢说什么,何况也只是顺道。 一出赵侯府,她又马不停蹄的去了卫辅侯府,卫启能骁勇善战一生尽忠报国,如今为保繁都而亡,她没回来下份旨意褒奖也就摆了,既然已经回来总是得去吊唁一下。 第167章 虽然她是去吊唁,但香不用她点也不用她cha,身为君主她甚至不用像其他吊唁者那样鞠躬上香,只要双手持香由胸口下移到腰带处一次即可。 华国百姓信奉的是道教,所以亲人去世后,家人都会请得道道长前来超度做法,择良日良时抬棺下葬,卫启能是明日一早下葬,今天下午的丧宴,因此来吊唁的人特别多。 她也第一次见到了卫启能的伴侣,竟是个斯斯文文的男子,两人过继了一女,才十七八岁,虽年少但谈吐进退有度,显然不像卫启能,倒有点像他的伴侣,想来也是他伴侣带孩子带的多。 吊唁完后她又说了些安慰勉励两人的话,方才起驾离开,又去了一趟北郡王府,对北郡王山麓的表现,她还是颇为赞赏的,亲自前往探望也算是对他的一种奖励,毕竟他已贵为郡王,精神上的奖励远比物质奖励效用高。 出宫的时候还是艳阳高照,回宫的时候已是日落西山,皇帝出行,无论是探望还是吊唁都有讲究,一整套行程、礼仪下来,本来一炷香可以搞定的事,少说也得多花一炷香。 一个下午能去三个地方还是她适当缩减的效果,否则还得分两天,她一点也不想明天再出宫,她想守着皇奶奶醒来,也想多陪陪皇奶奶。 如果不出意外,今天晚上步千雪她们应该就会到繁都,自中午做了那个梦以后她的心就像少了点什么一样牵挂着,便私下派了几个内禁军沿途去接应,但愿一切安好才是。? 第八十八章 还不到中午, 朝廷最新的权威告示就铺天盖地的贴满了繁都的四大城门和人流较集中的街市布告栏,比起之前比较隐晦的告示,让人摸不着头脑, 这次的告示就让人明白了前因后果。 张良月的通缉令是和告示一起发的, 渡河那边更早,昨天就已经张贴,通缉令文书也已经于昨日下发全国各地, 务必将此人缉拿归案。 此人涉及谋反大罪,接到文书的地方衙门不敢怠慢, 第一时间请了擅长绘画的画师照着誊画, 不到月余, 张良月的通缉令就已经遍布全国。 张良月是石爽此次谋反事件中唯一逃脱的重点罪犯, 石忞下了严令, 必须抓到此人, 抓到者无论是府衙中人,还是平民百姓皆有赏赐。 告示一出, 繁都私下谣传的闹鬼、鬼打架一事也就不攻自破,知道一点不敢说的人也终于不用提心吊胆, 不到一个时辰就已经传的众人皆知, 张良月的画像也被不少有些人记了下来。 下午陛下出行的仪仗队伍更是给繁都的百姓彻底的吃了一颗定心丸, 至于陛下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回来的,不在他们关心范围内, 主要是关心也没用, 他们只知道有陛下在就不会有事了。 因为石忞的一系列大动作改革,华国的勋贵、士族和有钱人大部分多多少少都有点恨他,谁让她动了人家的奶酪, 但绝大部分百姓却是爱戴她的,也相信有她在就没有解决不了事。 当初声势浩大的叛乱陛下都能平定,这点小小的浪花,只要陛下在,他们就相信翻不了海。 本就热闹的繁都随着陛下的出行,气氛被推到了热闹的顶点,没见过陛下凤颜的都想去看看,看过的也没见到陛下真颜,还是想去看看。 像陛下这样极少出宫的皇帝,有个年纪大的读书人数了一下,除了登基时祭祀和一个多月前移驾皇家园林山庄外,这是第三次见到陛下的仪仗队,他们能见到的机会太少了,所以每次都有很多人想去看,弄得维持沿途治安的外禁军忙得不可开交。 刚入夜,繁都就突然下起了毛毛雨,淋不湿衣服,却沾得头发衣服上全是,眼看就要到宵禁时间,还在路上的行人着急忙慌的往家里赶,像后面有老虎在追一样。 可不是有老虎在追,最近城防教严,尤其是发生石爽叛乱后,就更严了,每当快要到宵禁的时候,巡逻的衙役就特别多,以前给点钱就能了事,现在少不了一顿打,自然不敢在街上过多停留。 一到宵禁的时候,整个繁就开始沉寂下来,除了家家户户的灯火,路上一个行人都看不见,灯火璀璨的皇宫从上往下看却十分明亮繁华,犹如被星星点点拱卫的太阳般耀眼。 石忞回宫后就直接去了永寿宫,看到皇奶奶还没醒,就和她母后去了偏殿聊天,一聊才知道母后已经在这里守大半一天,从她哪里过来后就没有再离开,而皇奶奶也早在半个时辰前已经醒过来一次,醒来一会也说了些话,得知叛乱已被镇压,罪魁祸首也已伏法,便又睡了过去。 石忞回来的事,文昱一直想说却还没来得及说,最后还是没说。赵环醒来的事,她本来是想派人去告知石忞的,但听到宫侍说陛下出宫还未回来,就没有派人。 母女两分别月余,文昱想说的话太多,中午那会她担心耽搁石忞处理政事,有刻意控制,现在已经快入夜,想来着急处理的应该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就打开了话匣子。 看到喋喋不休的母后,石忞有点怀疑她是不是已经到了更年期,虽然以前也话多,但多是嘘寒问暖,这次却像是说故事,从她离开后一直说到她回来,见了那些大臣,做了那些事,事无巨细都不放过,还着重提到了表妹二勉,让她在渡河要照顾好。 虽然嘴上答应,石忞心里却忍不住想:她娘也在渡河啊,用得着我这个表姐操心?而且她那性子,被欺负的情况基本上为零,她不去欺负别人就已经不错了。 第168章 一直到文昱身边典总管来提醒是否用晚膳,她才得解脱,按理一般是不会这么晚才用晚膳的,只因文昱要等她回来一起用,才会拖到现在。 石忞一边担心皇奶奶一边担心步千雪,加上一天劳累,根本没什么胃口,但还是陪着母后细嚼慢咽的吃了一碗米饭,而文昱饭量本来就不大,也只吃了一碗,以至于剩了大半,清影也不在,便赏给了宫侍。 贴心的话该说的想说的都说了,饭也吃了,皇奶奶却还没醒,石忞担心母后身体吃不消,便找了借口让母后先回去休息,自己则留下来守着皇奶奶。 灯火摇曳,她却难得的看不进书,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来回踱步,脚下就是木板,穿着鞋,走的再轻都有点声音,怕吵醒皇奶奶,索性去了一墙之隔的正殿,隔一会就问一下什么时辰。 心乱如麻,她既担心找不到良医治好皇奶奶,又担心步千雪出事,也不知道担心前面多一点,还是后面多一点,反正已经记不清想到多少次步千雪了。 来到这里这么久,步千雪是除了皇祖母、皇奶奶和母后之外,为数不多不知不觉走进她的视线和生活之后,让她心乱如麻的人。 做那个梦的时候她是被吓醒的,直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在她内心深处已经认定步千雪已被她吃定,也就成了唾手可得的人,可就是唾手可得,看着也还顺眼的人突然就不见了,怎么找也找不到。 就像你每天都需要呼吸的氧气,既廉价又无处不在,根本不用操心,可要是有一天被关在密闭空间感受着空气一点点变少,呼吸一点点困难起来,你才会意识到氧气的重要性和不可或缺性。 怎么找都找不到步千雪以后,她就是这样的感觉,而且还夹杂着深深的无力感和失落感,比初恋离开她的时候还要难受和失落。 她开始回想和步千雪相处过的一幕幕,让她更惊讶的是,她竟然记得这么清楚,从两人第一次在药铺门口相遇到昨天离别,都记得很清楚,这是出乎常理的,因为和初恋还在一起的时候,她就老是忘了一些细节,为此没少惹初恋生气,觉得她不上心。 一个外热内冷的人,只会对自己感兴趣、想记的人和事记得特别清楚,无关紧要的人和事,以及一些她觉得没必要的细节,自然就不会记得,所以记得和步千雪所有事的这件事真的很让她很惊讶。 太反常,她以为是自己的记忆力变好了,可当她回忆与另外五个皇后候选相处时发生的事的时候,却记得并不清楚,只记得她们大概的背景和事情,连长相都是模糊的,步千雪的她却记得特别清楚。 要说是喜欢吧,她又觉得和初恋在一起的时候有点区别,和初恋在一起的时候,她们一起去上课,一起去图书馆,一起去散步,她一开始是不喜的,后来竟成了习惯,以至于两人分手后,好长一段时间她都缓不过来。 可她和步千雪也就一起去吃过一顿饭,其他的事却是再没一起,大都是巧合或者不得不,她也没有天天想步千雪,不过好像最近想的比以前多多了。 感情这件事,她真的是从来没理清过,到现在都还是理不清,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准备半年之期一过就放步千雪自由,做了那个梦之后,她又开始犹豫了。 当初之所以会选步千雪完全是因为认识想让她来凑人数,经过这一个多月的相处,她发现她们不仅很有默契,性格也很合得来,甚至比和初恋在一起的时候还要合拍。 人对喜欢的人或事或多或少都有点偏心,而且还是不知不觉的那种,今天从头到尾一想,她才发现自己对步千雪竟是比较特别的,要是其他皇后候选开口想跟着来,她不仅不准还会实以惩戒,而步千雪开口后,她不仅答应了,还帮她遮掩。 她真的好像有点喜欢步千雪了,这可怎么办? 她虽然表面一直说顺其自然,实际上内心深处是不想再喜欢上别人的,因为她怕自己再受伤害! 她只想找一个端庄得体的皇后,生一个继承人,然后过着相敬如宾的日子就好,所以她才会在之前意识到一点点不对后,毫不犹豫的决定不选步千雪,放她自由,自己也不用愧疚! 可就像梦里梦到的那样,当真的找不到步千雪以后,她又失魂落魄,她真的不想再尝一次失恋之苦!她很犹豫! 在殿内侍候的宫侍看到陛下来回不定的踱步,心也跟着七上八下的,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精神高度紧绷,生怕出了错撞到陛下气头上。离得最近的乙春倒是一点也不紧张,神情如常。 石忞是越想越烦,越烦越想,时不时还抽空问一下时辰,两天一夜就小憩一下也没什么困意,在她第五次问时辰的时候,在太皇太后床边照顾的宫侍就出来报说太皇太后醒了。 一听皇奶奶醒了,她就立马停下准备往里走,刚走一步外面就有宫侍来报说路关初她们回来了,这是她特意交代的,宫侍不敢怠慢。? 第八十九章 等了那么久没来的没来没醒的没醒, 这下子该醒的醒了,该来的也来了,她却只有一个, 问了来报的宫侍几句, 知道路关初她们并未出事,便让宫侍宣她们到凤德宫等候,转身进了寝殿。 赵环再次醒来已经是深夜, 精神比第一次醒来好了一些,没看到文昱便猜到她已回去休息, 有点不高兴, 她一把年纪伤的这么重, 也不说等她醒来再走。 第169章 一直贴身服侍太皇太后多年的典总管小声让人去通报陛下后, 就去照顾太皇太后, 立马发现了太皇太后有点不高兴, 便说了些宽慰的话,石忞进来的时候就正好看到这一幕, 以为是典总管惹皇奶奶生气,当即大声呵斥道:“放肆, 如此这般照顾, 简直...........”话还没说完就被高兴的皇奶奶打断了, “乖孙回来了,怎么这么大的火气?快过来让皇奶奶看看”,声音虽然没有往常洪亮, 但喜悦却是遮不住的。 “微臣该死, 请陛下息怒”典总管被这一呵斥吓得不轻,宫里人几乎都知道陛下脾气比起先帝不知道好了多少,如今生这般大的气, 让她诚惶诚恐。 “皇奶奶万福金安,皇奶奶身体可有好些?”石忞快速走到床边在宫侍们搬来的凳子上坐下,关心的问道,“她惹了皇奶奶不高兴,孙儿自然生气”眼神一直没离开过皇奶奶,路过任在行礼的典总管时眼神都没给一个。 “皇奶奶并未生气,她也没那本事,要有那本事,早不在我这里了”典总管是赵环自己选的,相处多年,自然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石忞可能误会了什么,当即为她开脱。 “起来吧,以后好好照顾太皇太后,朕自亏待不了你”皇奶奶都这么说了,石忞也想起了这个典总管的性格有点憨厚,不像敢做出惹皇奶奶生气之事的人。 可让她向臣子认错,那就别想了,最起码这种小事别想,大事她也不会做,所以维持原则知错改错不认错。 “谢陛下”无缘无故被呵斥又突然没事的典总管悬在嗓子眼的心这才放回肚子里,对太皇太后心怀感激,对陛下却是多了一丝敬畏,至于让陛下向自己认错,她是直接连这个念头都没有。 赵环想起来却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疼的脸上的褶皱多了不少,石忞见状连忙起身去扶,“皇奶奶,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别乱动,好好的躺着养伤”,扶着皇奶奶躺好后,又弄好被子后,方才再次坐下。 殿内灯火通明,石忞坐在赵环的手边,赵环这才看清乖孙,顿时觉得乖孙瘦了不少,也黑了一点,脸上还略显疲惫,顿时心疼不已,握着石忞的手说道:“好好好,都听乖孙的,奶奶挺好的,你别担心,大老远的赶回来,肯定很累吧”,乖孙的手暖呼呼的,摸着舒服。 祖孙二人旁若无人的开始你一句我一句的聊起来,知道是乖孙让女媳去休息之后,赵环来得快去的也快的那点不高兴就彻底烟消云散了,知道石忞是连着赶了一夜半日的路回来的后,心里就更心疼了,但更多的则是欣慰和高兴。 看到皇奶奶眼里的心疼,石忞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她本来是不想说这事的,就怕她们担心自己,可她母后和皇奶奶非得一问再问,岔开话题又能再岔回来,她也是拿起没办法,只得一句带过。 更让她心累的是,母后问了一遍的,皇奶奶也会问的八九不离十,尤其是关于皇后候选的,可能是年龄渐长,皇奶奶比母后更希望她快点把婚事定下来,但她现在自己都理不清,又怎么定得下来。 看到乖孙回答有关皇后候选问题的时候眼神有些闪躲,赵环便猜到可能有了什么事情发生,但无论她怎么问,乖孙就是不肯说,她也没办法。 直到宫侍来报说药膳到了,石忞才想起光顾着和皇奶奶说话了,水和饭都没给皇奶奶吃上一口,自责不已,皇奶奶睡了那么久肯定又饿又渴。 连忙小心扶皇奶奶坐好,把药膳接了过来,就是一小碗加了些补身中药的粥,开始喂皇奶奶用饭,想上前帮搭把手的宫侍直接全被她喊退了。 一直候在一边的典总管看到陛下无论是扶太皇太后起来还是喂饭都亲力亲为,很是赞赏,她年纪也不小了,一年回不了几次家,孩子对她敬畏多过爱慕,这样的场景根本不敢想,让她十分羡慕。 赵环只吃了半碗就吃饱了,无论石忞怎么劝都不肯再吃,只得又哄着皇奶奶喝了点水,在现代的时候她妈有一段时间老念叨老小老小越老越小,她一直是不信,可这会她信了,真的得哄。 “乖孙,时辰不早了,你快回去休息吧,我也有点困了”赵环其实并不困,甚至还想乖孙再多陪陪自己,但看到乖孙脸上的疲惫,她又不忍心,便催着她早点回去休息。 心里挂念着另一边的石忞确实想快点回去,但也想多陪陪皇奶奶,“皇奶奶,孙儿不困,孙儿等你睡着了再走”。 赵环连打了几个哈欠,没一会就睡着了,石忞小声叫了几次都没动静,确定皇奶奶睡着后方才离开,临走还不忘再叮嘱一遍,让宫侍们务必照顾妥当。 她不知道的是,她刚走没一会,已经睡着的赵环又醒了,本来就是装睡的,自然想什么时候醒就什么时候醒,可能随睡久了,这会一点也不困,索性让典总管把最近的这两天的事事无巨细的都说一下。 石忞着急忙慌赶到凤德宫的时候,就看到清影没心没肺的趴在地板上呼呼大睡,步千雪坐在椅子上也是昏昏欲睡,除了值守的宫侍外,也就路关初还清醒,看到她连忙上前行礼道:“恭请陛下圣安”。 真正看到步千雪完好无损的时候,慌乱了大半天的心仿佛吃了良药一般,瞬间恢复如常,这让她更加手足无措,因为和初恋在一起的时候,她都没这样子过。 赶了两天了路,让步千雪疲惫不堪,等了很久都不见石忞回来,眼皮就开始打架,理智让她别睡,她也知道,可就是控制不住,最后昏昏欲睡,听到路关初行礼的声音打了一个机灵,一会才清醒过来,就看到石忞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第170章 她本来就喜欢石忞,这会又被石忞盯着看,没一会耳朵都成了猴屁股的颜色,想说些什么,但几次开口都说出一个字。 都说女大十八变,步千雪却算不得十八变那种,可人家本来底子就好啊,十七八岁的时候就已经亭亭玉立,颜值压倒群芳,现在更像一朵盛开的牡丹,让人移不开眼。 本来只是想逗一逗她的石忞,看到她害羞又带点喜悦的样子后,竟突然产生了想亲一亲她红苹果似的脸的想法,立马掩饰的干咳了几声,尴尬的走开。 听到石忞的咳嗽声,步千雪顾不上害羞了,着急的起身问道:“陛下可是身体不适?要不要微臣去宣御医?”。 差点走错方向的石忞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光,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朕并无大碍”,说完后方才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也用示意步千雪坐下。 路关初什么时候不在的步千雪不知道,清影啥时候挪了位置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石忞先是盯着她看,然后准备往外走,最后没有往外走,而是折返回到位置坐下 这是石忞第一次看到步千雪穿内官服饰,本来以为会有点突兀,毕竟看习惯了穿常服和官服的步千雪,没想到第一感觉却是还可以,难道真应了那句话‘好看的人无论穿什么都看好’。 又仔细观察了一下步千雪,脸还是那个脸,眉毛还是那个眉毛,鼻子也还是那个鼻子,单看不觉得出彩,合在一起却成了一副天然佳作,让人过目难忘,而且她怎么感觉有点越看越顺眼的趋势。 又莫名其妙被盯着看了一会的步千雪这会不害羞了,还有点莫名其妙,总觉得今天的石忞有点点怪,不知道是不是中了邪。 石忞并没有用读心术,所以并不知道步千雪的想法,要是知道了,估计会在心里大笑不止,中邪?谁中邪也不可能是她中邪啊!她现代的妈给她找道士算过命,说她命硬,是吃皇粮的料,前程似锦。 好像是她刚考起高中那会算的,她听说后笑的乐不可支,因为她压根就没想过要考公务员,也不打算考,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她不仅考了,还倒霉的考上了基层。 要想从基层往上爬无异于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前程似锦?一眼望穿人生还差不多,每天都是处理那些工作,不仅是她,就连其他同事也都看得到几十年后如何! 结果她真的命硬,死了都能在异世借尸还魂,不仅活了过来,还从最基层的小喽啰一下子摇身一变就变成了一国储君,乃至一国之君,真的已经够前程似锦了。 有时候她就在想她妈去算命的那个道士是不是和那个仙女姐姐串通好了,否则怎么会这么巧?!不然怎么这么准,说不通啊! 要是没有兴国的任务就更好了,或者让她当个昏君,逍遥快活乐翻天那种,就再好不过了,当个乐极生悲的亡国之君也好过她这个劳碌命一样的皇帝吧! 其实她就只是想想,真让她当个亡国之君,还非得把国家玩完的那种,以她的性格还做不出来,因为她也当了二十多年的平民百姓,自然知道底层百姓的困苦,又怎忍心雪上加霜。 所以说算命的道士就是个骗子,连她是个劳碌命都没算出来,其他的算对了说不定都是蒙的,至于是不是串通的,她也求证不了啊。 “微臣仪容可是有不妥之处”被喜欢的人看是件不错的事,但对方看了半天眼皮都没抬一下,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却是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思绪被拉回来的石忞连忙收回自己的视线,“并无不妥,恩,赶路劳累,不如早些歇息,朕已让路关初给你安排住处”,典型的顾左右而言其他的样子。 “陛下早些歇息,微臣告退”步千雪疑惑的看了石忞一样后才退了出去,要不是真的又累又困,她真的想问一问石忞今天为什么有点反常。 看到步千雪终于走了,石忞松了口气,刚刚面对步千雪的那种感觉,她最清楚不过了,有点想又有点点怕,不就是刚对初恋上心的那时候独有的嘛!她要冷静冷静......!? 第九十章 晚上的繁都远没有白天热闹, 点缀夜空散布各处的灯火却是沉默的繁华,让人浮想联翩。 出了凤德宫的弘德殿没多远,跟在路关初后面亦步亦趋往前走的步千雪自言自语的说道“怎么感觉陛下今天怪怪的……”, 完全没心思看宫中夜景。 按理来说不应该啊, 毕竟今天是她第一次在晚上入宫,又是第一次住在宫中,虽然是以内官的身份, 但也是住在宫中啊,应该充满好奇和紧张兴奋才是。 其实, 刚刚进内宫的时候她是真的很好奇, 也很兴奋的, 尤其是每次一想到晚上也会住在宫中就莫名的高兴, 毕竟当初她决定参选时这些都是不敢想的, 甚至已经做好了落选后被娘安排的准备。 可人生有时候就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越是想什么越是得不到,当你真正做好放弃准备的时候, 它又突然而然的发生了转折,就像现在的她一样。 她不仅对皇宫好奇, 还对石忞喜欢的一切和经历过的一切都好奇, 但是她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像个乡野之人一般东走西看, 这里摸摸哪里摸摸,她从小接受的礼教让她做不出这样的举动,皇宫内院的规矩也不允许她这样。 她之前进宫都是白天, 而且都是公事走过场, 像今天这样悠闲入宫,既无公事烦恼又无须担心被同僚在言行举止上狠狠挑刺,加上夜色的掩盖, 已把走过的地方都看了个遍,最多偏头看的那种。 第171章 晚上的皇宫虽然灯火通明,但璀璨巍峨之势、大气磅礴之压远没有白天那么让人肃然起敬,在橘色烛光的照耀下,反而都了一丝温暖,加上略微模糊的周边景色,倒是别有一番风景。 之前来的时候虽然一心想尽快见到石忞,但内心更多已被对皇宫的好奇和兴奋所占据。现在更让她好奇的是石忞的反常,对周边景色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在意了。 “你说什么?”路关初听得见步千雪的声音却听不清楚,以为她是在和自己说话。 “路大人劳累不亚于在下,倘若距离较远,叫一熟路宫侍带路即可,你也好早点休息”步千雪闻言随机应变的说道,好像她这就是她刚刚所说的话一样。 已经得了陛下批假一日的路关初回家的心早已归心似箭,难得步千雪这么善解人意,而且眼看马上就到了,当即高兴应下,叫了后面跟着的宫侍交代两句就告辞离开了。 路关初一走,她也轻松不少,跟在后面的宫侍也自然了很多,倒不是路关初很凶,也不是怕她,而是她毕竟是陛下身边的人,又是大总管,若是留了不好的印象,这晋升也就难了,自然谨慎一些。 越过花坛走过回廊,凤德门都没出,带路的宫侍就推开一扇门跑进去点燃了蜡烛,才又出来恭敬的向步千雪行礼道:“千大人,请进,请大人稍事休息,洗漱用水稍后即到,若无他事,在下先行告退”。 步千雪是以内官的身份跟来的,真实身份不宜暴露,路关初便按石忞的安排对外称步千雪是皇家园林山庄的内官,名叫千雪,因深得陛下喜欢,所以才能跟着回来,但迟早还是要回去的。 “恩,下去吧”洗漱既已安排好,她暂时也还没想到其他的,而且对方可能还有其他事要忙,也就没有再安排其他。 带路的宫侍走后,步千雪把门关了,才开始借着中间桌上的蜡烛光仔细打量屋内,一张大约一米二的床已经铺好,被褥很干净,还有洗过的皂角味,想来是刚铺上的,她带来的行礼正原封不动的放在被子上。 离床不远的地方则放着一个人高的两门衣柜,一打开,里面空落落的,很干净,还有被香熏过淡香,整个房间干净整洁,不论是衣柜里面还是放在窗下的梳妆台抽屉,用手去摸都没有灰尘。 中间放着一张圆桌,四个圆凳,一个茶壶四个茶杯,用手摸了一下,茶壶还有温度,正好她有些口渴,一口气喝了三杯。 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用布帘子隔了起来,不用猜她都知道肯定是马桶所在地,一看还真是,幸好没什么味道,想来也是,平常人家都是一夜换洗一次,宫里更是讲究,又怎么可能有味道。 这比她想象的宫侍住处好太多,她还以为要睡大通铺,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干净整洁又家具齐全的房间,虽然远没有在皇家园林山庄住的平秀殿大,但也比她想的好太多。 直到后来她才知道事实并不是她想的这个样子,宫侍确实是睡大通铺,但内官却是独睡一间,只是品阶不一样,大小不一样,待遇也不一样而已。 宫中内官宫侍经过石忞的改革,人浮于事的现象已经得到控制,但内官要求严格,加上考试难度较大,导致有些内官职位有空缺,比如凤德宫的另一个副总管职位就是空缺的,而步千雪住的正是这位空缺副总管的住处,正七品内官的住处自然不差。 凤德宫位于皇宫中轴线上,正前方是承天殿,正后方是安仁宫,宫中规格布置和长福宫类似,但又比长福宫更大更雍容华贵。 皇宫中凡是以宫命名的规格布局基本上都是大同小异,既典型的四合院风格,入门处有壁画,院中有花坛花圃,北房为起居住所,西房为衣帽房甲、乙和库房甲乙丙丁,像这种位于住处的库房都是个人私库,一般都是交由心腹内官打理,例如大总管典总管之类,石忞的也一直都是路关初帮她打理。 内官住处则在东房靠近南房地方,路关初就住在那里,步千雪今天住的地方就在她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的隔壁,中间隔着乙春和另一个总管的住处,而东房靠近北房的都是些功能性用房,比如端沐房、端觉房等。 南房也叫倒坐房,凤德门居中,门两边则是宫侍住处,按粗使宫侍、一般宫侍和高级宫侍分开住不同规格的大通铺,能住在这里的都是具体负责服侍陛下和负责凤德宫卫生等具体事物的宫侍,这类宫侍统称贴身宫侍和宫殿宫侍。 还有六局内官及宫侍则就近住在特意划出来的六局宫侍住处,内官按品阶大小住对应的独间,其余宫侍按粗使宫侍、一般宫侍和高级宫侍分开住不同规格的大通铺,大通铺一般分十人、六人和两人。 皇宫内一切事物由六局统筹分管,石忞改革后更是明确了六局的具体职责和权利,总体基调是让它们相互制衡、相互监督,尤其是走账这一块,钱和账完全分开,管账不沾钱,管钱不沾账,而且增加了一些报账流程,凡用银一百两以上必须后宫主事者(一般是皇后或太后)亲批才可报账,坚决杜绝皇宫钱财流失。 由原本的国库半年拨款一次皇宫用度到尚管局,该为一季度一拨款,既从原来的半年一次改为一季度一次,就是为了减少宫中现银留存,用度也由原来的缩减了三分之一,一年下来也是一笔大钱。 为了尽可能的开源节流以及防止下面的人私吞银钱,石忞可谓是煞费苦心,从用钱到报账到拨款都在原来的基础上进行了修改,更完善,也更容易形成一个良性循环,不给大部分有心之人可乘之机。 第172章 好不容易不用上朝也不用听政,石忞准备睡个懒觉,可已经习惯早起生物钟不仅没睡懒觉,还起了个大早,睡是睡不着了,皇奶奶估计还在睡,母后也没起的多,就连步千雪都还没起,亏她昨天晚上还担心她睡不着觉呢,真是白担心了。 想到最近忙于政务都没怎么锻炼,难得今天起了个大早又没什么紧急的事,便去了校场。 事实上,石忞担心的没错,步千雪却是没睡好,昨晚上喝了那么的茶水,把带来的行礼都收拾好了,她都还没睡意,躺在床上大半夜才睡着,这会还在做梦呢。 石忞到校场后练了一炷香的剑法,又骑马绕着校场跑了几圈,出了一身汗,精神抖擞,正想继续再跑一圈,就看到乙春朝自己跑过来,才没有继续打马前行。 见陛下故意停下等自己,乙春不敢有片刻耽搁,快跑到清幻面前才减速行礼道:“恭请陛下圣安,下谷省省首方和亲自押解康国逆臣在承天门外求见”。 石忞闻言皱眉不语,押解逆臣?下谷省虽然离康国近,但毕竟还隔着上谷省,而且省首无调、统兵之权,又没有她的旨意,不可能攻打康国,那这逆臣十有八九就不是符尧,更不可能她的狗头军师云处安。 虽然她之前决定暂时不出兵康国平叛,但不代表她就会放任康国坐大,除了封宣常乐为康王明确表达自己的态度以外,还对康国进行了经济制裁,严禁与康国进行贸易,不论是华国还是华国的藩属国,都不准,商不准,官更不准,对康国实行全面经济制裁。 贸易都被限制了,入华国境内自然也就成了禁止状态,原本居住在华国境内的不管,再进来就要按流程走,而且进来了就不准再回康国,以免百姓干起走私行当。 “宣文宣殿外等候,另外马上安排一下,朕要沐浴更衣”石忞说着翻身下马,将缰绳丢给了一边的宫侍,接过另一位宫侍递过来的汗巾边察汗边往外走。 “是,陛下”乙春领命离开,来得快,去得也快。 回到凤德宫的时候石忞以为步千雪已经醒了,便随口问了一句,“千雪在何处?”。 第一次在弘德殿值守的宫侍略带紧张的答道:“千大人还未起”,虽然他来宫中的时间算不得久,但像千雪这样的内官他却是第一次见,睡到这么晚都还没起,真以为在自己家啊! 不仅他对千雪不满,其他的宫侍或多或少也有点瞧不起这个皇家园林山庄来的内官,宫中的内官想升到五品都难,何况其他行宫的内官,陛下经常去还好,不经常去基本上也就定型了。 宁做凤尾不做鸡头,虽然他们只是小小的宫侍,但那也是宫中宫侍,比起千雪这种行宫的内官不知道好了多少,再加上她今天这么晚都还没起,本就不喜的也就更讨厌了,所以言语间没有半点为步千雪遮掩的意思。 没必要理由的情况下,石忞还不至于对一个宫侍用读心术,太累,除了感受到他的紧张之外,其他的也没多想,“让她自己醒,别打扰她”,说完人已经走进去。 “是,陛下”虽然他不知道陛下为什么对这个内官这么好,但不妨碍他嗅到了别样的机会,之前的嫌弃和不喜瞬间变成火热。? 第九十一章 步千雪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缓了一会才想起自己是以内官的身份住在宫中,第一天就起这么晚,惨了, 有点后悔昨晚就不应该喝那么多茶水。 用昨晚宫侍备下的洗漱水快速洗漱更完衣就出了房门直奔弘德殿, 到了殿外才从宫侍口中得知陛下并不在,还被凤德宫的总管叫了过去。 虽然她对宫中规矩不是详知,但也知道个大概, 比如能叫总管一类的大抵都是宫中品阶较高的内官,再想到自己今天起这么晚, 顿时有些忐忑起来。 凤德宫的主管姓卢名晏, 是个中年男人, 长得很精瘦, 肤色偏黑, 昨天她见过一面, 来的路上路关初也已经跟她说了凤德宫的大致情况和宫内不能触犯的宫规,就是没跟她说内官睡晚了会不会受到处罚。 卢晏长相有点偏凶, 咋看上去很不好相处,但就像路关初告诉她的那样, 实际上很好相处, 叫她过来也不是苛责她起晚一事, 而是转达陛下的旨意,放了她一天假和给了她一张出宫凭证。 谢过卢总管后,步千雪就飞奔回了自己的房间, 换了套常服带上钱财和出宫凭证就往宫外走, 早知道今天可以回家,她就不睡这么晚了。 离家一个多月,她真的很想娘他们, 也不知道他们最近怎么样,银钱还够不够用,越想脚下的步子也走的越快,出了大承门不远就立马租了辆马车,恨不得立刻就能飞到家中。 新租的院子啥都好,就是离皇宫有点远,不仅她如此,其他新入朝或者调入的官员也多是住在离皇宫较远的地方,有钱就租个大点的好点的,没钱就租个差的,再有钱点就买个马车,没钱的就只能去车行租了。 买房?家里没矿的情况下就别想了,步千雪认识的一个都察院同僚,外地升调的,正儿八经的正四品官,在地方上还干了十多年,都只是租了个两进的房子住,据说最起码还得奋斗几年才能在繁都买房,可见购房成本之高。 在繁都当官可远没有地方官想的那么好,除了住房成本高之外,交通成本也不低,一年下来少则几十两银子,多则几百两,而好看又舒适的轿子成本又是其中翘首,所以坐轿子的少啊! 第173章 像她和江河畅这种能租个院子,把家人安顿好,又养了些下人使唤的,勉强能支撑运转的已经算是幸运的了,不幸的还得借高利贷,马车都租不起,只能靠走,怕丢面子官服都是带着,快到皇宫了再换上,朝廷最初发的春秋、夏、冬六套官服能穿几年。 她原本也是准备穿几年的,不破损的情况下她也准备穿几年的,款式颜色都一样,谁知道她穿了几年?有那钱还不如拿来多做些自己喜欢的常服,最新款式最新布料才是她喜欢的。 可架不住有个转了性格喜欢各种绣的娘啊,但凡朝廷品阶补子发下来,不出半月,她娘就给她做一套全新,现在柜子里已经放了十几套,知道她喜欢最新款的常服,一年多下来也给她做了十来套,就连她祖母和爷爷也添了几套新衣。 当然也不全是她娘一个人做的,会绣工的下人有好几个,忙着做衣服的时候都被她娘拉去当全职绣工了,所以她娘自己也做了好几套新衣。 步千雪没有让马车停在家门口,而是提前下了车,走了一段距离才到家门口,房子虽然是租的,但门匾是搬来后新做的步府,加上两盏红灯笼和位列两边的下人,虽然没有以前的步府气派,但也算过得去。 守门的下人看到她回来一个连忙上前行礼,一个已经高兴的进去通报了,步千雪免了礼又叮嘱门卫不可声张后方才继续往里走。 接到通报的姜丽喜出望外,迫不及待的外走,正好在桂花树下遇到了迎面而来的女儿,一脸期待的问道:“是不是已经结束了?你被淘汰了是吗?” 姜丽第一关心的不是步千雪瘦了还是胖了过得好不好,而是转着弯的希望她感觉被淘汰,这让本来有千言万语想说的步千雪顿时如鲠在喉,不上不下。 “娘,我们先回房吧,回房我再细细跟你说”步千雪一边拉着姜丽往西厢房走,一边看了一圈,就是没看见祖母和爷爷,便疑惑的问道:“祖母他们呢?”。 被拉着往回走的姜丽也发现了没有半月的影子,顿时沮丧不已,她最近可是修身养性天天向上天祈祷,就一个愿望,她女儿别当选那什么劳什子皇后。 “你祖母他们今天一早就去了贤良观,说是要去住两天,早知道你要回来,我就不让他们去了,娘这就叫人去把他们接回来”姜丽说着就要吩咐下人,却被步千雪阻止道:“不用了娘,来回太折腾我怕祖母他们身体受不了,而且我今日也不能久留”。 姜丽这才作罢,但一听女儿不能久留又难过起来,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一晚上都不住,让她心里堵得难受,要不是选那劳什子皇后,她们母女又怎么会分离这么久,哎! 回到西厢房之后,母女二人就关门聊了一起,知道娘对她参选皇后不满,所以她也竟可能的说些让娘喜欢的话,不可避免的就会提到石忞,说了她不少好话。 可女儿越是说那个皇帝的好话越是高兴,姜丽就越是难过,都说宁可做个闲人也别入那豪门,何况是豪门中的豪门,她女儿倒好,一门心思就喜欢那个皇帝,让她一口气难通透,差点背过气。 不仅是姜丽,就连家中两老也不太看好,当皇后虽然尊荣无比,荣华富贵不愁,但宫中生活哪里有自己当官来得痛快自由,所以一家子都不希望步千雪被选中。 步千雪感觉到姜丽的不喜,连忙又转了话题,一个劲的问家里最近如何,甚至难得的还问了下她母亲步无尘。 被转了注意力的姜丽这才兴致勃勃的款款而谈,最近这一个多月确实发生了不少事,除了原忠王叛乱平乱时被传出各种谣传和勋贵层面不提外,就属他们家和另一个被当选为皇后候选的平民丰家最热闹了,自从陛下出巡皇家园林山庄后。 登门拜访的人就络绎不绝,亲戚朋友就不说了,就连一些不认识的商人和士族都多不胜数,丰家就盼着出个皇后,自然是高高兴兴的迎来送往,可他们步家却是不喜的,所以除了曾经帮过他们的亲戚朋友不得不见见以外,其他人都是一律拒之门外。 久而久之就成了众矢之的,关于步府的各种丑话难听的话都传了出来,幸好忠王叛乱一事抢了风头,才把这些谣言压了下去,可保不准之后会不会被重提,再次推上舆论的浪尖,让步千雪有些担心。 她的祖母和爷爷今天去贤良观小住两日,也和此事多少有点关系。 把控繁都舆论她是绝对做不到的,说服她娘见见收收礼也不难,难的是她祖母看不惯这些,加上出了她母亲这个贪官后更是讳莫如深,就算之前见的亲朋友也都只勉为其难的收了些不贵重的礼,贵重的全都被退了回去,让她连说服的心思都没有。 爷爷说话奶奶倒是听,但触及原则性的事,爷爷说了也不管用,她能怎么办,一筹莫展,只能暂时把这件事记在心里。 倒是她母亲最近好像身体有些不舒服,她娘不仅请了大夫去看,还每天安排了人送一日三餐,额外增加了一大笔开支,原本尚够的钱,不仅不够花,还倒欠了一些,就等着下个月俸禄下来再给。 陛下新颁布的《华国官员管理法》,不仅将休沐以制度形式定下来,还详细规定了各种情况下官员的权利和待遇,若是在上任途中和随驾出巡途中就没有上五休一一说,到了任上或具体地方后方可享受上五休一。 第174章 另外还增加了差路费,凡是因公外出,例如上任、调任、视察、查案等,皆可根据距离远近享受定额差路费,由所在府衙承担,文书另外规定的除外。 因为全国省道和县道都设有合理数量的驿站,住宿钱自然就免了,所以差路费并不多,但也是官员名正言顺收入之一。 发放俸禄这一块的规定也很详细,像步千雪这种因重大事件暂时停职的俸禄照发,本人无法亲自前往领取的,可将申请由家人代领的文书呈所在府衙一把手领导签字后交到户部,再由户部按程序处理后,下发代领凭证,官员家属就可以凭代领凭证上定的日子前往领取俸禄。 除此之外,官员在任死亡的,只要不是自杀、免职和获罪而亡的,其家属都可以一次性享受生前一年的俸禄,作为朝廷对官员及家属的抚慰。 步千雪离开繁都的时候,这些事情都已经处理好,所以她停职这半年,她娘都可以拿着代领凭证前往。 姜丽也把去代领俸禄时的景象绘声绘色的说了一边,早已熟悉套路的步千雪还是时不时附和了几句,要不是按府衙分开领,那景象估计得更热闹。 步千雪一直在家中呆到下午方才离开,呆的两三个时辰全陪她娘说话和吃饭了,要离开的时候都舍不得她离开,最后还是她说去看看母亲,她娘才放了手,还叮嘱她别用自己的身份,只说是亲戚就行。 她一走,姜丽就下了死命令,不得对外透漏少主回来的事,一旦发现就按家法处置,被留下来的下人都是比较忠心的,闻言全都慎重的应下,并发誓不对外说。 步千雪不知道的是,比起她家里的这点事,在文宣殿接见下谷省省首方和的石忞才是真的遇到了棘手的事。? 第九十二章 文宣殿内, 石忞坐在主位上眉头紧皱,跪在下面的方和头都快挨着地板,大气不敢喘, 竭尽所能的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就怕一个不小心惹怒陛下,连之前忌惮的獬豸都忘到了犄角疙瘩。 原本在边上玩布球玩得正开心的清影已经叼着布球小跑着去了偏殿,因为它发现现在氛围和它上次被骂的氛围有点相像。 要不是吃过一次亏, 它也吸取不了教训,还没去皇家园林山庄以前, 它很喜欢呆在主人身边, 当然现在也喜欢, 主人见其他人的时候它也在, 有次氛围和这次类似, 有人在的时候主人没说它, 就剩他们两的时候它不仅被骂的惨兮兮还被扣了一顿晚饭。 因为主人说它没心没肺,主人正在发愁, 而它在一边玩得欢实,虽然它不太懂意思, 但她感觉得到那时候的主人不太喜欢它, 它不喜主人不喜欢自己, 所以再次感觉到氛围和上次有点像之后,就麻溜的去一边玩了,它可不想再被扣一顿饭。 正在思考各种利害关系的石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清影, 倒是头快挨着地板的方和由于她一直没再开口, 心里越发担惊受怕,明明不热的天,汗水却越来越多。 他兴致勃勃的从下谷省将这些逆贼亲自押解进繁都就是为了邀功, 为此可没少费功夫,先是设了一场鸿门宴将这些逆贼拿住,后又几经周折才压下众议谋得这个好差事。 陛下封了康国遗孤为康王,又对康国乱臣贼子实行了经济制裁,严禁华朝官商和所有属藩属国与康国进行贸易,足以看出陛下对颠覆康国王室乱臣贼子的态度。 没想到那个符尧倒是识时务,颠覆康国王室后第一时间就派了使团来华朝,想获得华朝的承认,但由于地域距离和信息传递的时间性,华朝对康国实施制裁表现了明确态度时,使团已经到了下谷省境内。 要是在与上谷相交的边境之地,说不得他还得和上谷省的省首抢上一抢,毕竟陛下的态度已经摆在哪里,若是能把逆臣的使团全部抓住并亲自押解到皇家园林山庄面圣,肯定是大功一件,又怎么会轻易放过这样容易就立功的机会。 设鸿门宴抓住全部乱臣的那天,他兴奋得很晚才睡着,像他这种三十多岁才中进士,四十多岁都还是个县令,五十出头才当上省丞的,要是以前,这一辈子差不多也就止步于此了。 可人啊,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得益于陛下登基之前手段果决的处置了大批老臣和朝中大臣,登基后又办了几件大案子,算下来,几乎清洗和调动了华朝整个官场,在这样的机遇下,不到五年时间他就从一个边远省份的省丞升为了下谷省的省首。 活了这么大的年纪,除了中进士那年以外,陛下登基以来这几年也他最高兴最春风得意的几年,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官职好不容易升上去了,但从去年开始以前省首能享受的那些威风他却再也不能享受了。 自从陛下先后在地方增设九区都督府、九区监察府、护城兵和去年实施《华国官员管理法》后,他这个原本天高皇帝远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地方大吏就成了被关在笼子里的鸟。 除了休沐日以外,每天上衙和放衙的时间都按季节规定了具体时间,不仅他得按时上衙、放衙,就是衙役也得如此,否则一旦被华中区督察府派驻在这里的言官知道或者发现有迟到早退现象,第一次扣一个月的俸禄,第二次扣半年,第三次扣一年俸禄、官降一级。 他比较怂,不敢以身试法,每日兢兢业业,他辖下的一个县令不信邪然后就成了下谷省官场的“名人”,被扣了一个月的俸禄,要是年底的考准再差一点,十有八九就得降级了。 第175章 大考和考差是专门针对在都官员的一种考核,而考准就是官员管理法中新出的,专门针对他们这些地方官,由所在区的督察府联合省首在年底对辖下地方官一年工作进行考核评定,然后在年底至第二年年初将考准结果呈报皇帝,由皇帝根据考准结果进行奖罚。 他为了来面圣,也挺不容易的,亲自放低身段去见了华中区督察府派驻在他们下谷省的一个小小七品督察吏,还见了两次,在他再三表明事情的严重性以后才得以亲自押解这些人来面圣。 本来以为这样的大功就算不升官那也得给陛下留个好印象再赏赐嘉奖一番吧,结果他汇报完以后就被陛下当堂呵斥擅离职守,本来站的高高兴兴的,立马就连连告罪心惊胆战的跪了下去,结果陛下却再也没开口,然后就成了现在这样。 他现在是一点也不敢再奢求功劳了,只求陛下不治罪于他,让他回去继续当他的省首,他就知足了! 石忞是真的有点生气,她作为宗主国之主,藩属国被颠覆,表明态度是必须也是毋庸置疑的,但不代表她想开战啊,倒不是惧怕符尧之流,而是开战太劳民伤财,于国不利,于百姓更不利,所以她只是采取经济制裁,而没有发兵征伐。 符尧派了使团来的事,郭凡秋前几天已经向她汇报过,她也下了制造意外留一两个回去报信的命令,没想到方和这厮竟然把人全抓了,还摆了出鸿门宴,又火急火燎的来找她邀功领赏,她真的有点火大。 符尧虽然派了使团但也是皮了层外衣暗中派的,就怕她不承认缺乏正统性掉面子,她让暗中做了,也没放在明面上,暗中较劲就行,没想到竟让方和全捅到了明面上,再过几个时辰估计全繁都都已经知道朝廷抓了康国来的人,还大张旗鼓的押解到了繁都。 这不是让已经在华朝定居的康国人人人自危吗?他们这些知道的知道是符尧派来的使臣,不知道的只知道他们是商人,虽然下了禁止与康国经商的命令,但在这之前他们就已经进入华国,只要他们不返回康国,在华朝定居做生意也是允许的啊。 在百姓看来这一抓岂不就是所有康国商人乃至康国人都有被抓的危险?她要是再把这些人都杀了,那岂不是间接性将在华朝定居康国人往符尧的阵营推?然后再让他们拧成一股绳对抗自己? 傻子才会这样做,而且她已经夸下海口一年后帮宣常乐复国,又怎么可能自掘坟墓?这样以来杀了他们也就得不偿失了,可让她就此放了他们,她也不甘心啊! 这会她也不知道是该怪郭凡秋动作太慢,还是怪下面这个方和建功立业的心太强,弄得她在这里进退两难。 石忞无奈的站起身走了两步才开口道:“起来吧,此事不可为第四人道,将他们移交给刑部后即刻返回下谷,不得在繁都逗留,再擅离职守朕定不轻饶,去吧”。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方和还不是太傻,没有将他们真实身份到处宣之于口,所以知道的人也就只有她和她的一个下属,否则就更难办了! 听见陛下起身的声音方和汗水落了几滴,刚刚清影在这里,他可是半句假话都没敢说,这会后怕得很,直到听了陛下的话才如蒙大赦般谢恩道:“遵旨,谢陛下隆恩,臣定牢记陛下教诲,臣告退”。 一起身才发现腿有点发麻,为了不殿前失仪方和硬是硬着头皮,汗也不敢擦,恭恭敬敬的行礼退到门外面才吸了一大口气,擦了擦汗,才在宫侍的带领下出了宫。 在殿内的石忞听得清清楚楚,也无奈的叹了口气,当初提拔方和的时候,她就是看中他胆小又想建功立业的心和还算可以的品格,第一次召集他的紧张和腼腆都还历历在目,这才几年?为了建功竟敢擅离职守跑到繁都来,真是长了胆了。 方和是跟派驻在下谷省的督察吏报备了,但他还忘了官员管理法中有一条着重标注的地方省首、省尉、督察史和都督不得擅自离开所在辖区,若离开必须向她报备,征得同意方可。 方和回去的路上才想起这茬,心里有点愤愤不平,他一点也不想背擅离职守这口大锅,后来又看了一遍官员管理法,才发现了自己没报备到点子上,不过经此一事,他是再也不敢贸然行动了。 方和一走,石忞就第一时间叫来乙春询问太皇太后的情况,得知太皇太后已醒,精神还不错,太后也已经过去照顾,她才松了口气,却也不敢完全放下,毕竟太医院院长的话还历历在目,她是真的很担心,可现在急需处理的政务也比较多,她不得不留下处理。 又问了一下步千雪的情况,得知她日上三竿才起,也是被惊了一下,毕竟当官都得早起,应该早已形成习惯才是,而且之前在皇家园林山庄也起的挺早的,也不知道她昨天晚上做了什么,今天才起这么晚。 怕她在宫中无聊,而且看她样子也十分想念家人,所以她在来文宣殿之前特意交代卢晏给她备好出宫凭证,虽然知道肯定会出宫,但心里还是有一点点希望她能留下,现在真走了,还有点舍不得,幸好晚上还会回来。 石忞又召见了几波大臣,第一个召见的是华中区都督府都督,此次平叛能在最后时刻实现大反转全靠这些护城兵,昨天她已经安排了礼部今天去外禁军和护城兵中犒赏,这会估计正在外禁军军营中,下午才会到护城兵营中。 第176章 木兰雨是在她自己主动要求下才受了罚,其他有功的禁军石忞可不会赏罚不分,都按功劳适当进行了奖赏,犒赏就相当于一个奖赏会,恩,生活需要仪式感。 昨天她就想召见华中区都督的,但由于种种原因没有召见成,所以今天早上第一个召见的就是他,按功给他加了一个太保的头衔,虽无实权,却也是连升两级,其余有功将士也都进行了论功行赏。 也下了命令让他们明日一早开拔回代州,哪里才是他们的驻地,需要他们长期守护的地方。 其余各部留守的大臣石忞也都一一进行了召见,方和押解来的那些人对外宣称违反朝廷禁令按程序责令遣返,不准在华朝长期逗留。还得她花费人力物力把这些人送回去,真的是很不爽! 另外责督察院对方和及派驻在下谷省的督察吏罚扣三个月的俸禄以示惩罚,和自己息息相关的法律都读不仔细,她还能期望他们干什么?罚这点都是轻的! 对于石爽能造反的底蕴源头九原省,石忞是不会放过的,派了内阁大臣颜一诺为钦差大臣前往九原省彻查,由所在督察府全力配合,务必将涉及石爽谋反的勋贵、官员和豪强全部捉拿归案押解到繁都。 石忞一直忙到文昱派人来叫她去永寿宫用午膳,才舍得停下来,真的是永远都有做不完的工作!也不知道步千雪什么时候回来?? 第九十三章 去牢里看母亲的事, 步千雪本来只是随口一说,并不打算真的去看,倒一心想去找点好吃的, 可一摸口袋里的钱就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之前攒的钱加上这月领的皇后候选贴己钱5两,总过不过十几两。 家里因为母亲生病已经欠了钱,而且看样子可能还要花钱, 家里用钱的地方也多,她便把大部分钱都留给了娘, 自己只留了2两急用, 哪里敢乱花! 回宫时间又有点早, 如今这情形, 还去不去皇家园林山庄她不知道, 但只要她还在繁都一天就得当一天的内官, 出宫可是个难事,今天好不容易出来, 她不想就这么浪费。 而且难得的是朝中认识她的大臣大部分已经去了皇家园林山庄,也不用担心被认出来, 想到石忞爱看各种书, 尤其是最近的游记、杂书, 便去了书店淘书。 受石忞影响,她也爱上了看这类书,所以还算了解行情, 很快就选好了两本比较满意的, 到柜台付钱的时候,正好看到掌柜在柜台后面不厌其烦的教自己的孩子读书认字,让她想起了小时候母亲也是这样孜孜不倦的教她读书认字。 因为买书的都是文化人, 一般都会主动结账,掌柜的一点也不担心,所以一心教孩子读书的掌柜根本没注意,直到抬头的间隙才发现傻呆呆看着他们这边的步千雪,也不知道这样多久了,像这样礼貌等着结账的他也遇到过不少,但眼神这样呆的是第一个,连忙给她结了账。 结完账后,她本就不多的钱又缩水了一半,刚刚发呆的那会,她承认她有点想母亲了,而且话都已说出口,倘若她不去,到时候娘一问就露了马脚,那索性就去看看吧。 可一想到当初的不欢而散,她又犹豫了,而且这次不像上次到中景的吏部大牢就能看到母亲,得去城郊的西林监狱,比贤良观还远。 西林监狱位于繁都郊区西方的一个山脚下,是专门关押全国判刑犯官和繁都、永安省境内已经判刑囚犯的监狱,全国各地只要没被判死刑和发配的官员都关在这里,其余各省府也都在省城郊外设有一座集中监狱。 之所以设这些集中监狱,是因为华高祖觉得这些犯了错的人就这么在牢中关着,朝廷还得养着他们,这不是不劳而获吗?除了环境差点,完全谈不上赎罪!觉得处罚不在要害,还增加负担。 正好有能臣建议在全国各省省城郊外建设一座集中监狱,周边开垦荒地成田、土,用城墙将监狱和田土围起来,囚犯关于其中,集中管理,集中劳作,保证自给自足的情况下有一定的产出。 西林监狱比贤良观还远,就算租了马车也很费时,一去一来恐怕都已宵禁,她很想去看一下母亲是否变了?有没有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忏悔?身体如何?有没有想自己? 步千雪很纠结,不知不觉走离了闹市,来到了西门,看着西门的城楼愣了神,被迎面奔跑过来的人撞到也浑然不觉。 出了西门就停了下来,朝着西林监狱的方向看了很久,最后无奈的叹了口气,握了握手中用纸包着的书,转身朝皇宫走去。 虽然她有了去看母亲的想法,但现实条件不允许,最终她还是没去看她的母亲。 转眼就到了二月低,石忞已经回来了七八天,石爽叛乱后续事宜已经大部分处理完毕,皇奶奶的伤也一天比一天好,太医院院长说照此情形发展下去,再活个一年半载的问题不大。 让她悬着的心算是暂时落了地,另找良医的事也就耽搁不得,第一时间写了密信给郭凡秋,让她发动暗言和平准商行力量进行寻访,只要有真本事皆可引荐。 开始回来的两天还算忙碌,之后的几天却闲了下来,除了批阅密信和重大事项需要她决策的奏疏外,工作量少了不少,让她有点不适应,也有点不安,忧心忡忡,食欲都小了不少。 文昱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变着法子让御膳房做些好吃的点心送过去,得知她一天也动不了几块就更担心了,趁着太皇太后午睡来到了文宣殿。 第177章 正在文宣殿和步千雪下棋的石忞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幸好有宫侍及时通报,连忙让步千雪从后门离开,清影也跟着走了,看着一人一兽走后才带着路关初到殿外迎接。 清影知道太后就是主人的娘,更知道主人的娘和奶奶都不太喜欢它,所以它为了不让主人为难,有时候会避开,有时候实在没地方去也会硬着头角上,努力缩小存在感。 从后门离开的步千雪早已对此习以为常,自从第一天出宫见了娘以后,她再也没出过宫,在宫中能活动的地方也只有凤德宫和文宣殿,其中最多的就是凤德宫。 文宣殿基本上呆不久,因为只要石忞召见大臣她就得离开,就怕万一被认出来,弄得像个贼似的,她也就少去了,要不是石忞差人来叫她过来,她还不想来呢,正好把之前买的两本书看了。 石忞收到步千雪特意给她买的书的时候有点小惊喜,因为她已经先入为主的觉得步千雪是去看家人的,与家人久别重逢的开心愉悦,哪里还有心思记得到她? 可事实并非如她所料,对于预想不到的礼物,总是有些惊喜的,难得的是步千雪买的书还是她喜欢的类型,而且还是最新的,一得空闲就会看上一会,到现在都才看了一部分,还是步千雪空闲已经看完了一本,现在已经开始看第二本。 文昱进了殿内看到摆着的棋局,便以为是石忞与路关初下的,也不多想,索性提议母女两也下一盘棋,本就没尽兴的石忞自然答应。 转眼棋子已落下十几颗,文昱觉得时机已到,又落下一子才开口道:“你最近有点忧心忡忡,用膳都不上心,可是在担心什么?”。 “只是天气多变影响食欲而已,母后不必担忧,如今叛乱已定,皇奶奶也一天天好转,儿臣并无担心之事”本来要落子的石忞手停顿了一瞬。 最近这几天的天气真的是一言难尽,之前明明有了转暖的迹象,这几天却时不时飘一点雨,给人一种又回到冬天的即视感,但若说因此影响食欲,按照文昱对女儿的了解,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有时候安慰的话语不仅不能让长辈宽心,反而让长辈更加忧心,因为与其靠猜测去了解事情的真相,他们更希望能知道真实的真相,哪怕那个真相很残忍,也好过虚假的假象” 这是母后前两天对她说过的,正好现学现用。 赵环初醒来的时候精力有限没有多想多观察,也没发现什么,可随着精神和身体一天天好起来,加上周围人的态度,尤其是女媳和孙女恨不得一天中大半天陪着她的样子,让她敏锐的发现了一点不对经。 趁着晚上女媳和孙女都不在的时候她特意叫了典总管和太医院院长问话,结果两人支支吾吾就是不敢说,更加肯定了她心中的想法。 便在两天前的上午趁着孙女不在,支退了所有宫侍和文昱聊了聊心,无论是心机还是城府,文昱都比不上她,开始还硬扛着,后来在她的软攻下,还是说了出来。 对于自己活不过一年半这个消息,赵环接受得很快,比起伴侣来说她已经多活了好多年,现在女媳孝顺,孙女治国有方,唯一遗憾的就是孙女还没成亲,她会努力活好每一天,能亲眼见证最好,见证不了她也不强求。 赵环生怕女媳把此事告知孙女,便特意叮嘱她装作不知道,文昱也答应的很好,尤其是看到母后知道实情后并没有因此消沉,加上自己也是双亲,现在的她才真正了解了当初母后说的这句话,她想听真相,哪怕那个真相很残忍! 石忞觉得这话不像是母后能说出来,盯着母后看了半天,生怕换了芯子,可无论是神态还是表情都和平常无二,就连棋艺也还是那么差强人意,她为了不赢的太夸张也是费尽心力。 用了读心术才知道这话是皇奶奶说的,也就不奇怪了,有点难过的是这件事最终还是被皇奶奶知道了,她能怪母后吗?不能,以她对皇奶奶的了解,知道只是迟早的事,就是没想到会这么早。 难怪那天她正准备去永寿宫就有永寿宫的宫侍来传话,说太皇太后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让她用午膳在过去,原来就是这个原因。 看来这次她不说点实话是难以过关了,“朝中大臣都还在渡河,春耕大礼将近,儿臣实在是放心不下,又想多陪陪您和皇奶奶,故而忧心忡忡”。 两人边说话手上的棋子不停落下,到这会已经下满了四个角,白子稳占上风,黑子有点心不在焉。 “既然放心不下那就去渡河吧,这里你不必担忧,我会照顾好你皇奶奶的,这也是你皇奶奶的意思,收拾收拾明早一早就走吧” 文昱没有说谎,这确实也是赵环的意思,只是孙女没提,她也不好意思说出来,免得像她要赶人似的,可朝中大臣都不在这里,皇帝在此久呆也不是办法。 这会来找石忞聊心,既是她自己的想法,也是赵环授意的,虽然很舍不得孙女离开,但相比于半年分离的不舍,她更希望孙女能早日成亲。 石忞知道母后不会随意拿皇奶奶当挡箭牌,所以此事又有□□是真的,这让她更加无地自容,从小疼爱她的皇奶奶伤都还没好全,而且时日不长,她却想着离开,又不敢提,最后还让皇奶奶和母后为她担心,她真的很惭愧!? 第九十四章 第178章 最后石忞还是答应了, 文昱一走,她就叫了路关初进来吩咐道:“明日一早启程前往渡河,轻车简从即可, 下去准备吧, 另外让左旋着便服在左玄门候着”。 “是,陛下”路关初随侍石忞日久,自然明白轻车简从的意思, 领了旨意就立马下去准备了。 路关初走了好一会后,晚一步被召见的乙春才穿着便服从凤德宫赶过来, 而此时的石忞也早已经在偏殿换好出宫的便服。 出宫便服是专门为微服出宫做的, 用料和针线等都是参照一般富贵人家, 比不得代表皇帝身份的日常便服, 无论用料、针线和花纹, 都是上上之品。 派人去凤德宫传乙春的时候, 一想到步千雪和清影也在凤德宫,石忞就有点想带着步千雪一起外出, 清影是肯定不能带的,步千雪又是土生土长的繁都人, 倘若被认出来, 后果不堪设想, 最后还是没有带。 本应在渡河的皇后候选突然出现在繁都,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不仅会让步千雪处于风口浪尖, 也会把她自己牵扯进去,这是她不想看到的。 幸好之前步千雪从出宫回家,再从家中回来都没有被人认出来, 每次想到这事她都后怕不已,以至于接下来两天繁都内最新消息她都很关注,直到没有任何这方面的苗头才松了口气。 现在无论如何她是不敢轻易让步千雪出宫了,就连她皇奶奶和母后也都是让步千雪躲着的,美其名曰以后再光明正大的见,现在见了以后再见少不了得尴尬几分。 实际上石忞还是有点自己的私心,凡事留一线,没有铁板钉钉的事,都有可能发生意想不到的意外,她也想再给步千雪和自己一个机会。 左旋接到口谕的时候正好在内禁军司给内禁军最后一批阵亡将士的家属发放抚恤金,一同参与发放的还有户部和都察院,虽然都是些小官,但也代表了他们对应的府衙和职能。 只要参与银钱发放的人,无论官员还是胥吏都必须在对应的册子上签字、画押,若之后真查出猫腻,册子上签字、画押的人一个都别想置身事外,所以大家眼睛都睁的大大,银钱至少点两遍确认无误后才会发给家属。 这是石忞在原有的制度机制基础上增加的一些细节,主要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官员胥吏贪污舞弊,一个吧两个贪官污吏可能是无法避免的,总不可能所有的人都贪!所以既是预防也是事后查证的凭证。 陛下口谕,左旋不敢耽搁,立即将手上工作交接给了副统领,在场的人都看见了那个宫侍,虽然宫侍与左旋说了什么他们听不见,但看左旋的表情,显然是有事,再想到陛下如今就在宫里,自然不敢多说,还一个劲的表示他们会按要求把事办好。 其他府衙的人她不清楚,但副统领办事还是可以的,叮嘱两句便回了自己的办事处,按要求换了便服就直奔左玄门而去。 内禁军司位于中景,是内禁军府衙,大统领、副统领和教务长在这里都有一间独立的办事处,类似于办公室,但又不仅仅是办公室,还是他们的临时寝室,值夜或者其他紧急时候,不能离开宫中就会在这里小憩,所以都会在这里备有衣服。 其余品级比较低一点的将领则会2-4人一间,按性别分住,没品级的就只能睡大通铺,女性一间,男性一间,分开,都是零时性宿舍,专门针对值夜或其他不能回家休息情况才用的,所以睡不睡也得看个人意愿。 除了这些之外,内禁军司还有个小型武器库,放的都是不值守内禁军的武器,还有一间办事处,专门负责收发文、上传下达和后勤,另外还有一间学习室,是教务长上课的专用地盘。 石忞增设教务长就是为了让他们去给将士洗脑,让忠君爱国、为她尽忠的思想入脑入心,学习室也就成了每个军营的标配。 左旋一路上走的特别快,就怕自己去晚了,幸好她赶到左玄门的时候陛下还没到,受了值守将士的礼后,也拿出大统领的架势勉励了几句,远远看到有马车过来才结束了短暂的发言。 像往日微服出宫一样,石忞坐着微服私访的专用马车不紧不慢的到了永思门,早就得到指示的车夫一看到左旋就立马停了马车,已经对这马车很熟悉的左旋不等马夫说什么就先一步上了马车。 这马车和六局的公用马车差不多一模一样,唯一不一样的是马和赶马车的人,马更好更精神,赶车的都是内禁军乔装改扮,和那些宫侍自是不一样的,而且最不同的是马车里面,一个天一个地。 左旋一进马车就看到石忞正坐着闭目养神,没敢出声打扰,默默朝石忞行了一礼就坐在了乙春的对面。对于这次带的宫侍竟然不是路关初,让她有一点点意外,不过想到之前乙春和他们一起赶回来也就了然了。 左玄门是宫中宫侍外出的专属门,挨着宫中六局,也是采购物资的专用门之一,常年关闭,内外皆有内禁军把守,要出去必须出示出宫凭证或者令牌,守将确认无误后才会开门放行,从外面送东西进来,必须前一天报备,在门外完成交易。 能坐得起宫中六局公用马车的人基本上都是高级内官,他们早已见怪不怪,虽然有点好奇左统领为什么上这个马车?但他们也不敢乱八卦,毕竟左统领是有家室有孩子的人,说不定只是关系尚可,搭车出宫而已。 要是三年前,大统领在这辆马车,他们是万万不会再要求出示凭证之类的,但有实例摆在前面,他们可不敢不按规矩办事。 第179章 禁宫森严,出入宫门更是关系宫中安危的大事,从华高祖开始就格外重视,历经几代后已经形成完整的出入流程体系,让完全了解内禁军制度和宫中安保的石忞都不得不感叹古人的智慧。 可有些人就是天生胆大,三年前她又一次微服出宫,也是走的这左玄门,就因为路关初不小心露了脸,正好被当时值守的守将看到,守将便没有查看凭证就直接放了行,第二天就被她免了职,好不容易才混成一个小武官,打击可想而知。 被免职又做回一个小兵的守将怎么都想不明白,后来还是别人提点他才知道昨天本以为是表现机会的机会被他搞砸了。 陛下爱出宫微服私访算是宫中不少人都知道的秘密,左玄门便从不太戒备森严的宫门之一变成了戒备森严战战兢兢的宫门之一,因为他们完全不知道陛下什么时候会过这道门。 陛下去了渡河后,他们终于又过回了以前的轻松状态,可才一个多月陛下就回来了,从陛下回宫后,他们就又开始精神紧绷。 出宫必须要有凭证或令牌,这是必要条件,该走的程序更是一个都不能少,就在守门将领准备上前要求车内人出示凭证时,车内一只拿着出宫令牌的手伸了出来。 上前几步,仔细看了一下,确认无误后守门将领这才示意守门的内禁军打开宫门。 出宫令牌可不是烂大街的出宫凭证,只有极少之人才有,手持出宫令牌者可以不受检查直接出宫,而且不限次数。出宫凭证则是一次性凭证,上面写的有具体时间,倘若没有在具体时间前回来就会被体罚加发钱,大部分宫侍用的都是这个,敢不按时回来的更是极少数。 除了只可在具体时间使用一次之外,还得接受检查,坐车车内车外全部检查,包裹要检查,就连人也要简单检查,来回都得检查,一是怕偷拿宫中东西,二是怕携带有害东西入宫危机陛下等。 内禁军打开左玄门后,马车再次启程,慢悠悠的出了宫,随着马车通过,宫门又再次关闭起来。 除了出入宫门有具体流程外,内禁军值守交接也有很明确的规矩和要求,除了每日不一样的口令之外,交接的具体过程和要求除了接受过具体培训的将领知道外,其他内禁军根本不知道,想像电视上演的那样轻轻松松乔装改扮蒙混过关那是不可能的! 古人很笨?绝对是个伪命题!越是在这里生活的久,她越能体会到古人的智慧远比她想象和认为的高的多。 渡河皇家园林山庄西宁宫平秀殿内,半月满头是汗大气不敢喘的死死抵着门,还不敢让外面的人听见声音,更怕外面的人胆子太肥硬闯进来! 假扮步千雪的内官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自顾自的坐在桌前吃零食,像看戏一样的看着入戏很深的半月。 半月一回头就看到那家伙一脸戏谑的看着自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为少主打掩护是陛下安排给她们两个人的任务,怎么倒成了她一个人的事了!不公平! 她也好想吃零食啊!怎么办?都怪少主,之前干嘛和这个唐禄关系弄得那么好,害得她在这里度日如年,恨不得少主能马上回来! 皇后候选现在就五个人,唐禄和其他人算不上好,也算不上不好,总是有些不对盘,也就步千雪对她胃口一点,可莫名其妙的就被陛下禁足了,害得她连个解闷的人都没有,陛下最近又不在,真的是要多无聊有多无聊。 便时不时来平秀殿探望一下步千雪,门口有宫侍守着她也进不去,只能在门口说两句,可每次和她说话的都是半月,一问起步千雪,不是在睡觉就是在上厕所,一次两次她信,可若每次都这样那就是有问题了。 今天她耍了点手段把守门的宫侍弄走,就开始威胁半月若是再不让步千雪说话,她就冲进去,这才吓得半月如临大敌,借口都被用烂了,今天她随口扯了个感染风寒。 生怕步千雪因为被禁足而想不开的唐禄,眼看无论她怎么威胁半月都没开门打算后,她准备让自己的随从撞门了,可就在要撞门的时候,里面响起了咳嗽声。 “咳…咳咳…咳咳……………”一声高过一声像要把肺都咳出来一样,吓得唐禄楞了神,半月也一脸蒙圈,要不是看的真切,她都以为这家伙真的感染了风寒。 “唐少主,我们家少主感染了风寒实在是不想见人,还请你体谅一二”半月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哽咽,加上里面的咳嗽声,唐禄信以为真。 毕竟是陛下下的禁足令,又一直有宫侍守门,确定了里面有两个人,唐禄就理所当然的认为这个人是步千雪,而且她也只是担心步千雪想不开,如今人好好的,只是感染了风寒,她也放了些心。 “你别着急,我马上去帮你们请太医来”唐禄说着转身就要走。 “不用,今早上太医已经来看过,说没什么大事,休息几天就好了”半月生怕她真的去叫,连忙阻止,她发现自己说谎越来越不用打草稿了。 还在假咳嗽的内官都忍不住给了半月一个赞赏的颜色,她们这次任务要是搞砸了,估计她自己都得倒霉,幸好这个看着挺笨的半月还有点机灵劲。 “这样啊,那千雪啊你好好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你了,等你好了再来看你”知道步千雪还活的好好的,唐禄也放心如意的回了自己的春和殿。 第180章 渡河城内都已经被她逛遍了,真的是一点也不好玩,陛下在这里好歹还有点人气,这会子真是有点凄惨,也不知道陛下什么时候回来,只希望别让她们等太久才是。? 第九十五章 是夜, 康国国师府书房中,云处安坐在书桌前脸色阴沉,眉头紧皱, 刚看完的信已经被它揉成一团, 犀利的眼神盯着桌前的纸团,好像要把它碎尸万段一样。 可惜眼神再凌厉也杀不了人,更点不燃火, 云处安慢慢平复下来后把纸团烧了,提笔写了封回信, 当晚就叫了亲信送了出去。 书房的灯一夜未熄, 天一亮, 云处安就进了王宫, 最近夜生活比较丰富的符尧却还没起, 直到宫人来报说国师有急事求见才不慌不忙慢悠悠的起了床。 等了好久符尧才满面红光的出现在云处安面前, 云处安面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是有些不满, 最近符尧的变化他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自从符尧派去华朝的使团被拒不久就会被遣返回来的消息传来后,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对康国的政务没那么上心了, 连带着对他都有了几分若有似无的疏离, 还动不动就大摆筵席,歌舞升平。 他参加了一次,无论是符尧的脸上还是大臣的脸上, 都有几丝强颜欢笑, 一点也不像是喜庆的事,反倒像最后的晚餐,让他十分鄙视, 从此以后再也没参加过。 据他所知符尧昨天晚上又在王宫中设了宴席,而且很晚才散,她现在红光满面的样子,也不知道酒醒了没。 “还请殿下以身体和国事为重,不要再沉迷于享乐之中”符尧坐下后也没有开口的意思,云处安就索性来个老生常谈,这话他已经不记得说了多少次,没有一次管用。 “孤知道了,若无其他是,那孤就先去处理政事了”符尧很不耐烦,一点也不想再在这里久呆。 “殿下就这么避着臣吗?殿下若不喜欢臣,大可罢免臣的职务,臣即刻离开康国,绝无二话”云处安耐性好,但不代表他没有脾气,他真的受够了,今天符尧要事不说出个子丑寅卯,他绝不会轻易离开。 云处安的话让符尧十分惊讶,她现在是有点不喜欢云处安,但她有表现的这么明显吗?有,而且就是这么明显。 “国师误会了,没有的事,孤能坐拥康国国师居功至伟,喜欢都来不及,只是最近国事繁忙,国师别多想”符尧满脸笑意好像说的是真心话一样,可与她相处较久的云处安却明白她越是笑的高兴,心里就越不是这么想。 符尧的心里确实不是这样想的,本来她确实很感激云处安,毕竟要不是他,她都没造反的这个念头,想的最多的也不过是弄死世子,然后让世孙登位,自己当个权倾康国的辅臣。 登基为王的时候,她是真的很高兴,也很享受,还想着大干一番,把康国建设得更好,可深受华朝文化影响的康国读书人根本不受她控制,根本不承认她这个王,还在私下大肆诋毁。 她抓了一波杀了一波都没用,总不能把康国的读书人都杀完,要是真的都杀完了,那他们康国的文化以及国家也就差不多毁了,不用等领国攻打就已经和脱离了水的鱼一样,早晚都是死。 而她安抚百姓故意按礼安葬王室,成了惺惺作态,让她原本高大的形象,现在成了百姓口中的大坏蛋、逆臣,结交领国,开始不算很成功,也还过得去。 可自从华朝皇帝下令将她定为逆臣,并下旨其余藩属国,对康国实行经济封锁后,就连已经被他们说服的狼国都没了消息,其他本就可有可无的领国就更不用说了。 更让她想不通的是,华朝皇帝封宣氏遗孤世孙为康王的消息她明明就已经下令封锁了,却不知道怎么就传了出去,虽然没人敢明面上说,但私底下已是人尽皆知。 一个杀人如麻的乱臣,一个正统出生的世孙还是华朝皇帝亲封的,不用想都知道下面的官员、读书人和百姓会怎么选,尤其是下面这些墙头草一样的官员,一点也靠不住。 最后的一点希望就是她派出去的秘密使团,结果是不久后就会被遣返回来,让她深感绝望,以前她觉得康国啥都有,现在一天高过一天的物价,就是□□的打脸。 现在的康国内忧外患,百姓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她倒宁愿华朝直接派兵来打上一打,因为经济这一块,他们一个小小的康国,又怎么可能和庞然大物的华朝比得了! 所以她后悔了,她后悔当初听了云处安的,要是没云处安,她现在的处境肯定比现在好,百姓也不用受她牵连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所以她现在有点故意疏离云处安。 在内外因的共同作用下,让人生算顺遂又骄傲的符尧看不到希望又深深自我怀疑和后悔,以至于性格大变,现在只想醉生梦死,能快活一天就快活一天。 云处安不知道符尧的内心想法,但她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让他认识到自己的处境堪忧,计划赶不上变化,他本来是想给符尧出谋划策的,现在看来没必要了。 “皆是殿下坚毅果敢,臣不敢居功,既然陛下国事繁忙,那臣先行告退” “国师慢走”云处安一转身走出去后,符尧笑着的脸就垮了下来。 云处安一回去就立马写了一封信让亲信送了出去,当晚秘密召集了自己的亲信到书房密谈。 接下来两天云处安称病休息,再没有出过国师府,国师府看上去也一切如常。 第181章 石忞出宫后先是去了一趟明道学院看宣常乐,小大人似的宣常乐一点也不可爱,宣常乐也没想到石忞会来看她,很是意外。 原忠王谋反那天晚上她睡的很沉,加上学生宿舍不挨着街道,听见什么的人都少,就不用说看见了,所以第二天他们都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后来有谣传,她也没信,最后朝廷出了告示,他们才知道前因后果。 那个告示她也去看过,而且看了好久,要是康国的制度有这么完善,父亲又有陛下的一半才能话,他们王室也不会被屠杀殆尽,只剩她一个人。 本来她只是想来明道学院多学些知识,外加躲避追杀,因为渡河替身的掩护和吸引注意力,她回繁都的路上和之后都没再遇到过刺杀。 但现在她想学更多,不仅仅是知识,还有华朝的行政制度她也想都学一遍,为以后复国做准备,所以最近都挺努力的,有人来找她的时候她都有点蒙。 直到看到陛下,她才想起陛下是回来了,而且才回来没几天,还以为有什么大事,结果陛下只是顺道来看看她的学习情况,呆了一会就走了。 石忞确实是顺道的,既然已经和她做了交易,力所能及范围内关心一二的事,她很乐意。 离开明道学院后,石忞直接去了赵侯府,守门的有个见过她,上前就要行礼,她没想到会有人认得自己,不得不先声夺人道:“我是赵侯的远房亲戚,有事求见,麻烦通报一下”。 能守门的都是有几分机灵劲的,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马不停蹄的跑去通报了。 站在一边的乙春看的叹为观止,就跟刚刚他们在明道学院门口扮成家属找人一样,陛下真的是一点架子都没有,无论说话的语气还是言行举止都和在宫中不一样,就好像真的是个一般人一样。 左旋倒是早已经见怪不怪,她只要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就可以了,其余的陛下没点头,她是不会乱出手的。 石忞本来是想扮成赵焕英的好友只见他一个人的,没想到守门的人里居然有人见过她,上次她来的那么大张旗鼓,被认出来也不奇怪,不过这样一来,她就不得不先去看一下赵侯了。 等她见到赵焕英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经过这些日子的休息调养,赵焕英现在已经能下床活动了,脸色也恢复如常。 赵侯知道她微服私访肯定是有事吩咐孙儿,所以特意给他们遣散了下人,现在整个偌大的大厅就只有他们两个,一个坐在主位,一个坐在下手方首位。 “现在的康国不太平,说不定那天就会打起来,你要是不愿意去可以换个地方”对于曾经的侍读,石忞不会说那些空话套话,倘若赵焕英真的不想去,她绝不勉强。 “微臣愿意,一直都想去看看边境的风光,正好合意”一贯有点慢半拍的赵焕英压根就不会去想陛下说话字面以外的意思,但其他人现在他还是会想一想的。 他不怕上战场,既然以后要打仗,那他更要去了。 “如此甚好,上任后,你要多留意康国动向,一有异动及时向朕汇报,上谷首的大致情形事无巨细也可以写密信给朕”石忞 “微臣遵旨,定不负陛下所托”赵焕英站起身来郑重承诺道。 石忞看着赵焕英抬起手往下压了一下,示意他坐下不用紧张,“朕知道你们一直有联系,而且有的还见过,他们比起以前可有变化?”。 赵焕英的变化也挺大的,虽然还是有点慢半拍,但大部分情况下已经跟上节奏,就连小时候脸上的傻气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不见得有多好看,但也算过得去。 周围同僚对他的评价也还过得去,最重要的是没人告密,看来还算规矩,可另外五人,却是有差有好,她也不想偏听偏信,知道他们六人私下一直都有书信来往,就特意过来问问。? 第九十六章 石忞说话的语气和动作与当年他们在一起读书时很像, 让赵焕英瞬间放松不少,上次石忞来慰问的时候,主要是探望他祖父, 他卧病在床无法起身, 本以为十有八九是见不到陛下了。 让他没想到的是,陛下亲自来探望了他,虽然陛下只呆了一会, 虽然只说了几句话,虽然边上有很多人, 但都无法压抑他那颗激动的心, 就算用受宠若惊来形容也不为过。 他和陛下, 还有邢博恩他们从小一起长大, 又一起上过战场, 情谊之深厚非一般同窗可比, 自从天福二年初分散各地后再没有聚齐过,他也因为家中长辈管教严厉和殷殷期盼, 一直没回过家,直到前不久祖父百岁寿辰才赶回来。 这样一算, 他也已经快三年没见过陛下了, 之前的见面, 他被激动冲昏了头,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可今天陛下特意乔装下榻府中召见, 让他有些忐忑, 也有点点紧张。 毕竟那么久没见了,再加上历史上有不少皇帝登位后性格大变的例子在哪里摆着,他是真的有点紧张。虽然两人是表兄妹的关系, 但从小到大他都没敢以表哥的身份自居,这会就更不敢了,唯一庆幸的是,文之远也和他一样。 幸好陛下还是原来的殿下,无论言行举止还是着装都像他记忆中的那样平易近人,就是眼神好像比以前更深邃了,他也一如既往的从来就没看懂过。 “因为公务原因,微臣和阳□□曾在年初遇到过……………”忠君爱国早已被刻在骨子里,陛下问,他就事无巨细尽答。 第182章 说来也巧,他和阳□□虽然都被派到南方,但毕竟不是在一个省,而且中间还隔了一个省,就因为两人同是县丞,同样协助县令管理县政,又恰好一个县是案子的事发地,一个县是犯人户籍所在地,所以才短暂聚了几天,案子一结也就再次分开了。 他们六个加上当今陛下七人,年龄差距都不大,外貌都没有太大变化,以前怎么样现在估计也差不多,就是神态可能又有点点变化,就拿阳□□来说,以前多开朗、多大大咧咧的一人,现在居然都粗中有细了,进步还是挺大的。 就是心直口快的性格变化不大,但好歹也知道收敛一二,不像以前当侍读的时候想什么说什么,说到这里的时候,赵焕英笑意浓浓。 其他人他就没遇到过了,都是通过信件联系,没有石忞想象的那么频繁,一年半载的才会写一两封信,内容还多是问候等空套话,所以其他人变没变,具体情况如何,他是真的不知道,也不敢乱说。 知道他没有隐秘,石忞也不会为难他,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茶香久久不散,恩,是上好的御贡茶,泡茶的水和手法也很不错,这已经是第二杯。 放下茶杯后,口齿留香,光自己喝还不够,还让赵焕英也试了一下,赵焕英一试就有点想哭了,这茶他是知道的,据说是从一颗有几百年历史的茶树上摘下来的,炒作工艺讲究,一年也就一、两斤的产量,他祖父都是好不容易才弄到几两。 所以以前他求了祖父好久都没得喝,没想到这次沾了陛下的光竟然喝到了,让他有点感触颇深,“沾陛下的光,微臣今天终于又喝到了御贡茶”。 把赵焕英的表情和想法看在眼里的石忞了然般的没有嘲笑,这个绿茶确实很有名气,从前朝末到现在都享誉茶界,当太子的时候,皇祖母在还每年能得一两,皇祖母不在后是一片叶子都别想,最多去皇奶奶和母后哪里喝喝。 就是现在,她每年也只得半斤的贡茶,除去给皇奶奶和母后各一两五钱后,她自己也只剩了二两,不仅是茶叶,就是其他的贡品她也是这么分的,从不独占。 看了看不远处茶几上还冒着热气的茶壶,石忞高兴道:“慢慢品,今天应该能喝个尽兴,细算起来,我们竟已经三年没见了,到地方任职这三年可还适应?”。 “确已三年,托陛下洪福一切都挺好的”赵焕英压根没领会到石忞问的更深层次的问题,答得很就事论事,要不是早就习惯了他这样的性格,或者换了个人,石忞早就摆脸色了。 “颁布下去的新政可有落到实处?百姓可有述求?”还是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吧,她也不绕圈子了。对于新政,她是真的很想知道实施情况,因为好心办坏事的情况可不少。 突然反应过来的赵焕英有点点尴尬,他怎么就这么笨,居然真的以为陛下就问他好不好,真是该反省,可现在不是时候,只得连忙调整心态好好思考后回答道:“陛下创建的标点符号很受读书人欢迎,加上公文、行文必须使用,已经深入人心。 活字印刷拓印的书本更是大受读书人欢迎,价钱比以前便宜很多,字迹也清晰,以前只有省府才有书店,现在县里也有了书店,购书方便很多,游记诗词等个人书本也开始多了起来。行文制度的改革也方便了我们处理公务,撰写文书,不用担心写错文体。 废除严刑峻法一事更是深得民心,就微臣所知,无论是百姓还是官员都很喜闻乐见,还有避讳做了调整后,大大方便了官员和百姓的日常生活,大家也从一开始的不习惯变成了现在的习以为常。”赵焕英越说越兴奋,好像这些事都是他做的一样。 “润润喉,慢慢说,不着急”怕赵焕英口干又不好意思停下喝茶,石忞不得不趁着他停顿的间隙开口道。 “谢陛下”陛下这么一说,赵焕英还真有点口渴了,喝了口茶又开始继续说,完全忘了品茗之事,纯粹就被他当成了解渴的水。 “新的徭役赋税制度实施后,百姓很高兴,因为朝廷不仅重新丈量了土地,还将田土按品质优劣分五个等级登记在册,还颁发了新的地契,交的税也比以前少了,以前无论田土质量优劣,全都交一样的税。 现在按田土的土质优劣分了五个等级,平均下来每亩也就缴纳粟米、米或小麦(三选一)80斤,饲草20斤,禾秆15斤,这还是五等田土都有又一样的亩数才这么多,要是第五等就更少,对田土不好的百姓来说压力少了很多。 听说,以前每年要服徭役三个月,还是由地方官自行定时间,一个不好就和农忙凑在一块,没少被百姓诟病,现在一年只用服徭役一个月,还都规定了必须在农闲季节,很受百姓欢迎。 兵役的话,虽然是强制的,但是不用像以前那样自己出兵器、铠甲、马匹和粮食,还有津贴拿,年龄不符合的都恨不得自己再年轻点。最近实施的《串告令》效果不错,最近整个县衙都快忙不过来了。”赵焕英洋洋洒洒把想起来的好的都说了,不好的他不敢说。 看来还是基层锻炼人啊,赵焕英还真是有点变了,以前都不会留话的人,这会居然会欲言又止了,石忞皱了皱眉终是不忍苛责,语气如常道:“这里就你我二人,尽可畅所欲言,就算说错了,朕也不会怪你”。 陛下都这么说了,赵焕英哪里还敢藏着掖着,任命般的开口道:“官员管理法颁布后,同僚们有些不满,束缚着他们的觉得条条框框太多,还有人………”想到接下来要说的终是有些大逆不道,赵焕英没敢继续再说。 第183章 “继续说”石忞的语气如此,赵焕英却觉得有点冷,咽了下口水,硬着头皮继续说道:“还有人说陛下只爱百姓,不爱勋贵士族,更不待见帮她治天下的官员,这也改,那也改,简直把祖宗之言视为无物,要是高祖知道可能都得被她气活过来。”赵焕英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最后几不可闻,也不敢再看向陛下那边,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就怕被陛下牵连。 可让他惊讶的是,等了好一会都没听见陛下发火,再往陛下坐着的方向看去时,陛下已经起身,脸上倒是看不出变化,他也连忙站了起来。 石忞也没忍着,她犯不着为这样的事发火,何况这话也说的没错,她确实最爱的是百姓,至于官员勋贵等,兢兢业业、有功劳的她不会苛待,徇私舞弊、贪污受贿的不被抓则摆了,抓了她是不会轻易放过地。 “除了这个之外还有吗?”她不相信新政的实施就这点风雨,说完又坐了回去。 其实新政实施的最大风雨要数石爽谋反,他代表的就是保守派和地方派对新政的反对,本质是还是因为新政侵害了他们的根本利益,可惜他选择造反的地方却选在了被石忞大清洗过的繁都,也算是棋差一招。 现在繁都的官员可都是见过石忞的手腕的,就凭石爽那点心机和兵力,就算他们有反心,也不着急着这么找死啊,所以除了本就满身怨愤的前都督父子外,其他人他根本说服不动。 赵焕英也跟着坐了回去,最危险都过了,他索性一股脑全说了,在地方县上当了三年的县丞可不是假的,他父亲他们也不准他混日子,对基层百姓的了解远比坐在庙堂之高的石忞来说多得多。 除了前面说的好的之外,不好的也有一些,比如赋税制度是改革了,可称量的器具并没有改啊,地方从上到下称量器具几乎都做了手脚,所以实际交的远比制度规定的要多不少。 还有鸣冤鼓的设立,确实方便了百姓,可胥吏却没有了讹人的收入之一,无论是繁都的胥吏还是地方府衙的胥吏朝廷都一律不发放俸禄,就相当于完全没有工资,可他们又是人,是人就得生活。 守门的好处费没了,就增加了规矩钱,凡是要经胥吏之手办的事都得给,百姓还是一样的难,以至于百姓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去府衙的。 赵焕英也曾因这个事找过他的顶头上司县令说过,可县令给他的回答是,全国上下都是这样的规矩办事,就算县令有这个心,也没这个力,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百姓来府衙办事要交规矩钱,他们去省府办事也得交孝敬钱,如果是去繁都那交的更多,部费、冰敬、碳敬是固定动作,逢年过节、生辰和红白喜事什么的是自选动作,全看运气。 而且这个生辰不仅仅是你有求官员本人的生辰,还包括官员的直系家属,伴侣、双亲和孩子都算,没带礼物去的话,那不好意思,先等上十天半个月再说。 最多也就拖一个月,这还是现在陛下大力整顿过后的朝廷,要是搁在先帝时期,能拖一年,就算陛下准许了的任命书不给钱都别想拿到。 朝廷这一套到现在也已经被地方官学了个全套,逢年过节、生辰、红白喜事必须得给上司送礼,冰敬和碳敬更是少不了,就是一层送一层,从县衙到省府再到繁都,已经成了一个完善的官员胥吏灰色收入链,三年下来,要不是家里接济,他可能已经欠了不少高利贷。 难得今天陛下想听,他索性全说了,他也是真的恨透了这些陋规,压榨百姓不说,也压榨他们这种基层官员啊,俸禄本来就不多,上司又多,生孩子办个酒,满周岁再办,就连买了房子乔迁也要办,还有更奇葩的长辈才七十岁就办大寿。 在这里九十岁及以上逢整数办大寿才是喜事,一个七十岁就办大寿,典型的就是为了敛财,不去?不去也不行啊,不是直系领导都怕对方小心眼想着法子参你一本,何况直系领导乎?! 除了这些花样繁多、名目繁多的各种酒席外,每年夏天的冰敬钱和冬天的碳敬钱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对与他一个小小县丞来说,入不敷出分分钟的事。 赵焕英说的那叫一个义愤填膺,说完才发现陛下的脸已经黑的吓人,他从来没见陛下脸这么黑过,顿时噤若寒蝉。 石忞是真的被气到了,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这些,礼尚往来她也是知道的,但是没想到和她想的礼尚往来完全不是一个样。 在现代的时候她就是在基层,但因为国家严令禁止,所以无论同事还是领导都只能办红白喜事,来到这里皇家也差不多这样,也就多了皇帝的寿辰万圣节和太皇太后的寿辰,就理所当然的认为所有人也这样。 赵焕英说的这些犹如闷棍一般打在石忞的脖颈上,让她原本有一点沾沾自喜的心情瞬间灰飞烟灭,她以为她已经改革了很多,做的很好了,可实际上根本上、最本质的原因根本没有解决,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就算她幸运的实现了中兴也只能是昙花一现,水中花镜中月。 她在气自己大意,也在气自己从来没有了解过这里的地方基层,老是把前一世的基层经验理所当然的当成了现在的来用,事实证明这是行不通的,因为大背景都是一个天一个地。 安抚好赵焕英,并特意叮嘱他像这类的事要多像她汇报后,石忞就急急忙忙的回宫了。 第184章 亲自送她到门口的赵焕英一直目送她背影都看不见后,忍不住说了句:“陛下还真是个忙人,也不知道陛下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说完摇了摇头回去继续休息了,他得赶紧养好身体,这样才能早日上任早日为陛下分忧。? 第九十七章 被安排在偏厅奉茶的左旋和乙春本来以为陛下见完当年的小伙伴加侍读心情肯定会非常好, 可事实上却出人意料,不高兴就算了,还一路上愁眉苦脸, 弄得他们都紧张兮兮的。 坐在马车两侧的左旋和乙春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相互用眼神示意对方开口,直到马车回到宫中也没说出一个字。 在左旋的记忆中, 从来没见过这样低沉的陛下,她不知道赵焕英那家伙给陛下说了什么, 实在不敢贸然开口。乙春又何尝不是如此。 石忞一心扑在胥吏问题上, 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去顾及他们, 一回到宫中就去了文宣殿, 乙春一直跟着, 左旋则哪来的回哪去, 回了内禁军司。 刚回内禁军司就接到了路总管亲自来传的陛下口谕,让她如来时一样做好准备, 明日一早陛下启程前往渡河。路关初她没看见,口谕是写在信上封好又副统领转交给她的。 得到命令后左旋半刻也不敢耽搁, 立即开始准备。 路关初趁着陛下微服出宫的间隙也把明天的出行安排得差不多了, 便去文宣殿把乙春替了下来, 生怕一个不小心被当成出气筒的乙春如蒙大赦,高兴的回了凤德宫。 听乙春说了大致经过,路关初也不太确定陛下不高兴的原因, 反而觉得乙春有点夸大其词, 毕竟她随侍陛下这么多年,就是登基那年差点被逼宫也没见到陛下愁眉苦脸,今天不过就是去见一个当初的侍读就这样了? 不可能!依她对陛下的了解和观察, 陛下对六个侍读可都没有半点非分之想,就是六个侍读在宫规家教下也没人越雷池半步,满脑子为陛下分忧,不可能害陛下啊。 怀着满肚子疑问的路关初终于再次见到了陛下,乙春没夸大其词,陛下确实有点愁眉苦脸的,安安静静的坐在书桌后面,没批阅奏疏、密信,也没有看书、练字,眉头紧蹙,眼神没有焦距的坐在哪里一动不动。 路关初在心里把乙春骂了好几遍,就知道让她小心,也不知道说一说陛下的具体状况,最重要的是,陛下这样多久了啊?真的是愁死她了。 身边随侍的人已经换成路关初,石忞也浑然不觉,自从进了文宣殿以后,她差不多就一直这个样子,脑子里想的全是胥吏的事。 从她穿到这个世界当太孙起,无论是日常教导她的课业老师,还是皇祖母的谆谆教导,都只教她怎么成为一个贤德明君,怎么把控勋贵官员,怎么平衡朝廷,却从来没有一个人教她如何解决胥吏问题。 上辈子学的历史?就更不用指望了,她就是个历史废,从初中到高中从来没考及格过。要不是穿来这里后有课业老师和皇祖母的谆谆教诲,加上活下去的强烈欲、望和大把时间,恶补了这里的历史,并用心去记和背,只怕前朝是什么她都不知道。 经过不断的回想和反复确认,她可以完全确定《华律》里面没有胥吏的具体规定,连带着提过这词应该是有的,但根本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内容。 就连她新颁布的官员管理法也是专门针对官员的,胥吏最多也只是和《华律》一样被连带着提到过,根本没有把他们列进去。 想找个专业点的人问一下,又想起了大臣都在渡河,留在这里的可能知道的不一定比她多,也就没有让人去传唤。 要不是赵焕英说起这些,她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发现,“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还真是形容得很贴切,想到百姓办事遇到的各种刁难和吃拿卡要,她就难受。 她突然想找人说说话,“乙春去把路关初叫来”石忞说话的声音都比平常低落了一些。 “启奏陛下,微臣在,乙春已经回凤德宫当值了”路关初从来没见过陛下这样,既疑惑又忧心忡忡,常年挂在脸上的笑意都收敛了。 石忞闻言这才看清站在下面的是路关初,当即起身走了下来,面对着正门负手而立,“你可知道在繁都各府衙当值的胥吏有多少?”。 同样跟着转身隔着段距离望着陛下背影的路关初闻言,脑子快速运转,好像有了一点点头绪但又抓不住重点,知道陛下最不喜欢的就是信口雌黄,她沉思了一会才答道:“陛下要是问微臣内臣有多少,宫侍有多少,微臣尚勉强答个一二,外边的别说答个一二,就是让微臣估算,也估不出来,还请陛下恕罪”。 石忞知道她说的是真话,别说路关初一个长居宫中的内官估算不出来,就是知道大致官员数量的她也不知道胥吏有多少,怎么录用的,都做些什么,她都不太清楚,唯一了解一点点的也就是最常见的衙役了。 后来大致了解清楚后,她才发现自己所谓的了解根本就是牛头不对马嘴,幸好她从未宣之于口,否则就得贻笑大方。 “你不知道很正常,朕也不知道。但有几个词你一定知道,部费、冰敬、碳敬,名目繁多的酒宴”石忞说完转过身来正好看到路关初黝黑的眼睛里满是惊讶,交汇一瞬间后立马恭敬的微低着头不敢直视。 路关初是真的很惊讶,她一直都以为陛下是知道这些的,毕竟无论是前两朝还是本朝基本上都是这样的,虽没明文规定,但是大家都知道的潜规则,现在看来陛下难道不知道?再联想到陛下对贪污受贿之事的厌恶,她惊出了一身汗,看来今年准备给长辈办寿宴的事是行不通了。 第185章 她还想到了陛下的不开心可能就是和这些有关,想好之后才逐字逐句答道:“微臣确实知道这些词,但知道的不全,比如部费……………………”。 路关初不敢隐秘,把知道的全说了。她只是一个内官生活交际远没有外官那么多姿多彩,所以了解最多的反而是亲身交过不少次数的部费。 从她考上内官那天起,无论是任命书还是官职品级的上升基本上都要去吏部走一趟,交一笔部费,部费是专门给朝廷各府衙胥吏的,只有这样,具体负责办文书的胥吏才会让文书快点完成,不给的话少则等几个月,多则等一年半载的也有,具体给多少部费各府衙也没有具体规定,总体规律就是给得越多越快,给得越少越慢。 她不差那点钱,也想快点把事办妥,所以每次都会去一趟,自从升到内官最高的正五品后就再也没去过了,怕得罪人,她还特意表明这是几年前的情况,现在具体如何,她就不清楚了。 至于冰敬和碳敬,她只知道是地方各府衙专门孝敬朝廷官员的,只要有官职品级又在繁都任职,无论大小都会有一笔,具体多少钱她就不知道了,只知道冰敬是夏天给,碳敬是冬天给。 至于名目繁多的酒宴,由于他们内官的特殊性和保密性,既没人知道他们具体住在哪里,也没人知道他们家人是谁,更没人敢邀请他们,外官不得接触内官这是宫规规定的,官员管理法也有明确,没有人会以身试法,所以她也不太清楚。 他们内官之间主要是以私人宴席的形式礼尚往来,比如她成亲的时候,不是把同僚请到家里做客,而是成亲完回宫中当值后找一个合适的时间在自己的住处设宴宴请,都是小型的宴席,请的也都是关系较好的,礼金自然也有高也有低。 主要还是靠在外面和伴侣成亲时候办酒收的礼金,那才是大头,宫中这种小宴只是图个高兴并表明自己已成亲而已。 无论当初成亲还是现在每次回家,她都会乔装改扮一番扮成一个商人,宫规虽然没有明文规定出宫要乔装改扮,但无论内官还是宫侍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都会自发的做一番乔装,宫中的事和自己的身份更是半点不敢跟家人说,出宫在外不是用的化名就是真名,断不敢用宫名。 乔装成什么人,怎么让家人相信那就得自己想办法了,反正无论如何也不敢告知家人自己的身份和宫中之事,一旦被查出不仅自己受罚家人也会受牵连,这是任何一个人都不愿看到的。 无论宫侍还是内官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才可以告知直系亲属,那就是马上要死了,或者已经死了用信件告知,然后由家人写告殇信按规定程序送往宫中尚管局,尚管局接到信后就会把这个宫名勾红,信息存档,三十年后再按程序销毁。 内官死后,尚管局也会按程序派人前往慰问按品级送予一定的慰问金,因为内官最高只能升到正五品,所以慰问金比外官多百分之二十。 宫侍的话就没有这种待遇,但出宫时都会得到一笔遣散费,按一般水平过个一二十年绝对没问题,何况逢年过节主子还有赏赐,办差事办得好也有赏赐,就算在宫中只待最低年限,也能存一大笔钱,前景机遇都有,而这也是有人愿意当宫侍的根本愿意,尤其是男的,进了宫就等于半残废,没利益做铺垫他们怎么会愿意? 路关初边说边想这些的时候,石忞也看的真真切切,这让她想起了陈季元,虽然她从来没有在自己身边随侍,但是给她的帮助却是路关初他们所不能及的。 陈季元去年辞去言主之位后就像兔子一样跑得快,后来无论她如何让郭凡秋去查都没查到,想到暗言都是在他手上建立起来的,反侦察手段自是手到擒来,一直都没查到她的消息,直到今年正月初六尚管局掌尚张番带着白色的告殇信求见,她才知道陈季元已于五天前病逝。 当即让路关初从自己的私库拿了二百两银子给张番,让他派得力之人前往慰问,并叮嘱他打探一下陈季元日常生活如何,并不能说钱是她给的,理由让他自己想,张番想了一晚上,总算想到了一个妥当的理由。 打探回来的消息和她想的不一样,她以为陈季元会把最后的时间寄情于山水或者好好陪伴家人,可她都没有,她把最后的时间都给了村里的孩子,教他们读书认字,这样的品质让她由衷的感动和钦佩,当初送的墨宝,她没有送错。 她很好奇陈季元的一身武功是哪里学来的,涉及隐私问题,以前不太好问,现在确再也问不出口了。 不过根据齐铭老师给她科普的武学常识,不外乎三种,第一种是因缘际会拜高人为师习得武艺,这个需要很好的运气;第二种是慕名前往拜师学艺,这里没有开山立派之说,谁有名就跟谁学,有真本事的收徒弟都很严苛,所以数量不多。 和近现代大神笔下的武侠世界没有任何可比性,算不上一股势力,武林更无从谈起,至于为什么学,那原因就多了,有可能是单纯好奇喜欢,也有可能想行侠仗义或者授予帝王家。 第三种就是花大价钱高代价把老师请到家中教学,就像她小时候在学思房学习一样。 以她对陈季元家中条件的了解,第三种直接排除,另外两种那种可能性大一点她猜不到,皇祖母怎么让她这般死心塌地她也不清楚,而且永远也无法清楚了,也挺好的,人生总是有很多疑惑或许永远也得不到解答。? 第186章 第九十八章 在路关初这里得到想信息有限, 石忞想起步千雪高中后就一直在都察院任职,知道的肯定比路关初多,就立马回了凤德宫。 在凤德宫的步千雪正在一边撸清影一边看书, 停下来的时候有点回到当初备考的感觉, 出不了宫,又没事干,真的有点无聊, 好在每天都能和石忞独处一段时间,也算是她每天最高兴的了。 虽然用的内官身份, 但步千雪毕竟不是真的内官, 就算是也不是这里的, 所以在各司其职的凤德宫, 她差不多无事可干。 路关初派人来通知她明天一早离开时, 让她高兴了好久, 总算可以回渡河了,但一想到渡河还有四个皇后候选她就笑不出来了。 直到清影来找她, 撸了两把它柔顺黑亮的毛发,再想到清影除了石忞之外, 就只亲近自己, 心情才一点点好起来继续看书。 本来趴在地上的清影突然抬头看向门外, 已经被书吸引的步千雪没有再撸清影的毛,压根没注意清影。 “叩、叩叩”没过多久就传来了敲门声。正沉浸在书中世界的步千雪突然被打断绣眉一皱,心里有点不高兴, 沉声问道:“何事?”。 一般来敲门的都是宫侍, 基本上都是有事,再不喜,她也不敢直接无视。 来敲门的是凤德宫的宫侍, 知道陛下对这个内官另眼相看,就连清影都爱和她呆一块,他们是一点也不敢怠慢,闻言连忙答道:“千大人,是陛下回来了,宣你过去”。 一听到是陛下回来,步千雪立马喜笑颜开,放下手中的书就往外走,门都没关,清影连忙跟了上去,不用带路的宫侍顺手帮她把门关了才去做其他的事。 虽然这个千大人不是他们这的,也不管他们,但万一那天她被贬到渡河皇家园林山庄呢,谁说的定?留个好印象总没错的。 步千雪赶到弘德殿的时候并没有看到石忞,只看到了路关初和宫侍,得了提示才知道她在书房,一进书房就看到石忞神色凝重的坐在书桌后面,脸上的喜悦瞬间消散。 石忞看到她进来,便朝外面喊道:“都退下,把门关上,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靠近”,“是,陛下”路关初领了旨意就带着殿内的宫侍出去了,直到听见大殿门关上的声音才起身走到步千雪不远处,“坐吧,这是我让他们刚刚沏的绿茶,你尝尝”,边说边坐下给步千雪倒茶。 只有她和步千雪的情况下,石忞一般都是说我,极少自称朕,步千雪这会也已经习惯不刻意去自称微臣,但有外人在该怎么来还是怎么来。 “谢陛下”步千雪依言坐了下去,虽然她很想问石忞发生了什么,但她也知道如果石忞不想说,她问也没用,要说,不用问也会说,也就没问出口。 这几日两人没少在这书房里下棋、看书、聊天,但像今天这样把人都遣退了,还把门也关上的情况却没有过,难道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最近也没听说啊! 难道是想和她说已经选中了她?她真的好希望是这样,可紧存的理智和她对石忞不多的了解告诉她,这个几率几乎不大,虽然石忞对她很特别,两人也相处了不少时间,但无论言语还是行为都从未越雷池半步。 她倒是越过一次,还脸面丢尽,不过幸好醉了酒,她便索性装什么都不记得,从小到大脸皮从未如此厚过。 鼻尖茶香萦绕,闻着比以往喝的茶都香,她家没没落以前喝的基本都是好茶,可惜抄家后没了钱,就只能喝一般的茶,这一个多月在皇家园林山庄倒是喝了不少平日里喝不到的好茶,但都没有今天的香醇,拿起茶杯开始细细品茗。 坐在边上的石忞也拿起茶杯品茗起来,恩,比在赵侯府喝的还好,有可能是沏茶的原因,也有可能是水和茶器的原因。茶器是上好的翡翠所制,外观圆润光滑,沏茶茶香四溢;水也是从百里之外运来的上好山泉水,更是专供皇家独用的饮用水。 宫中日常用水则是靠井水,皇城护城河的水基本无人食用,也无人敢在这里洗衣物之类的,都只能到下游或者繁都的护城河。 虽然步千雪没钱,也在皇家园林山庄算是见过了点世面,但真正来到凤德宫之后她才知道皇家园林山庄的跟这里一比就是小巫见大巫。 凤德宫中随便一个摆件,看上去可能其貌不扬,但实际上都是价值连城,比如不远处书桌上的那个笔架,看上去没啥特别,实际上是最好的金丝楠木做的,而且年代久远。 哪怕是吃饭用的餐具,都是纯银打造的,上面还会雕刻精美的图案,这还不算,除了银的还有玉制的和金制,随便一样拿出去都是宝贝。 偷两件回去卖钱?别想了,皇家专用品都有独特的印记,一拿出来还没卖出去就先被抓了!何况她也不是那样的人啊,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到现在看的多也就免疫了,手里拿着翡翠茶杯都不抖,品茗完才开口道:“确实是好茶,浓香四溢久久不散,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极品茶”。 石忞没说话点了点头肯定了她的答案,但是她今天想谈的不是茶,“你在都察院当值多久了?”。 “大概一年多”步千雪没料到她话题转的这么快,但还是下意识答了出来。 “冰敬和碳敬你一次可以拿到多少钱?”石忞说完脸色平淡的看着步千雪,用了读心术。 第187章 步千雪闻言满脸震惊,不是怕,而是真的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问题,毕竟这些都是官场潜规则,历代皇帝几乎都知道,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石忞是真的不知道,皇祖母从未跟她提过,石暄就更不用说了,自她登基以来一颗心全扑在政事上,加上大事小事不断,又只关注官员对百姓贪污的问题,官员之间却是没怎么上心,也只知道他们肯定会逢年过节送点礼什么的,但没想到有这么多名目和章程,简直比她法律规定的还有章程。 气得她差点破口大骂,所以从赵焕英口中得知时,她会有那么大的反应,以至于回到宫中都困惑于此,久久不能忘怀,按这种搞法,她再改革,最多也不过延续几十年,一百年几乎没可能。 如果把华国比喻成一颗大树,那百姓就是大树的根、茎和枝叶,而官员勋贵则是依附于大树的藤蔓植物,吸收压榨大树的养分,还寄勒紧大树寄生于大树,再大的树木也禁不住恶毒藤蔓的长长久久的寄生,当到达临界点时,大树倒塌就是必然结局。 这不是她想看到了,如果说最开始她只是想活命而努力拯救华国,那现在的她更多的却是怜悯这里的百姓,从小生长在红旗下,她也曾想过为人民服务,可最后泯灭于日常生活的奔波。 现在既然当了这里的皇帝,她又怎忍心让百姓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地方官员孝敬上来的冰敬碳敬那一分那一文不是从老百姓手上刮来的? 被石忞一动不动盯着看的步千雪也看着对方,石忞的五官单看不觉得出挑,但合在一起就让人眼前一亮,尤其是一双不怒自威黑白分明的眼睛,深深吸引着她,略一思考,便没隐瞒的开口答道:“收到冰敬一次288两,碳敬两次576两,虽然两个叫不同的名字,数量却是一样的”。 石忞知道她没说谎,虽然心里早就已经做好准备,但还是被这数字吓了一跳,一年光一次冰敬和碳敬加起来都比俸禄还多了,而且这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正六品,那正一品岂不是成千上万?简直不敢想象。 “地方对都官的孝敬,下属对上司的孝敬,还有官员之间送礼、部费什么的,把你知道的都说一下”石忞不再看步千雪,一转过头脸就沉了下去。 都官是繁都官员的简称,石忞懒得一个一个的问,索性一股脑说完,让步千雪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石忞没再看步千雪,步千雪却还是看着她,侧脸也一如既往的好看,自豪的想着不愧是她看上的对象,虽然不知道石忞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些,她还是义无反顾把自己知道的全说了,至于得罪人,只要石忞不说谁知道啊? 已经调整好情绪的石忞一边听步千雪慢慢道来,一边时不时给她添茶,有疑问还会问上两句,两人之间一点也不像上下司,倒像朋友之间畅快聊天,看样子显然已不是第一次。 步千雪其实一开始也是不敢拿这些的,生怕是贪污受贿步她母亲的后尘,交部费都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后来听上司颜一诺劝说,她才知道这是从前朝就有的官场潜规则,大家都拿,要是她不拿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她不信,后来又跑去问了同科的江河畅和苏旱,就连苏旱这种没有实权在翰林院的官员也有冰敬、碳敬,她才意识到上司说的是真的。 她的心不想拿,可现实环境逼迫她不得不拿,这让她纠结了好一段时间,她娘看出她有心思就和她聊了聊,没想到她是为这事烦心,当即开导了她。 从她娘的口中得知了一些事情,比如她当官的时候基本上逢年过节什么的都得孝敬上司,孝敬说的好听,直白点就是送钱,除了孝敬直系上司,都官的冰敬和碳敬也不能少,就连天子脚下的繁都府还不是得和其他省府一样,每年都得筹钱给都官送冰敬、碳敬,年年如此从未断过。 至于送多少她娘不太管这些事,所以不知道,她有点好奇到底孝敬多少,所以私下不着痕迹的打探了不少,知道得不是全详细,但也知道个大概。 冰敬和碳敬她拿过所以知道得比较清楚一些。 从前朝开始各省份就私下商量好了的,冰敬和碳敬是按品级和人数算,比如副九品的都官一个省冰敬和碳敬的额度是一两,三十六个省加起来就是一年有七十二两。步千雪是正六品,一个省给八两,三十六个省加起来自然是二百八十八两。 从副九品到正五品高一级加一两,从正五品到正一品高一级加二两,正一品官员一年冰敬和碳敬加起来就是二千五百九十二两,是俸禄的七陪还多。 石忞听到这里的时候表面平静如波,心里已经翻江倒海,这样一对比下来,可以想象她之前的涨俸禄在这些官员看来犹如在看傻子,难得的是他们还一个个的表现得感激不已,不去当演员真是可惜了他们的表演天赋。 步千雪的母亲还是繁都府省府的六品官员,每年凑这些钱都得花不少功夫,可以想象各地地方官要每年凑这么多钱得多努力去压榨老百姓。 除了这些每年逢年过节下属都得给上司送礼敬,遇到成亲还得送喜敬和妆敬,喜敬专门给上司,妆敬专门给上司的伴侣,除此之外每次登门还得给看门的门敬。 凡是带有敬字的都是不上账簿的,意思是上司结婚你除了送妆敬和喜敬以外还得送一笔礼钱,挂在账面上的那种。 第188章 她自己当官后,每年得到的各种敬和付出去的各种敬差不了多少,有时候还得自己掏钱,这还是都官,要是地方官,比如她母亲,那就只能是入不敷出。 官场整个风气都是这样,她也是既气愤又不得不随波逐流,她以为石忞是知道的,可今天看来并不是这么回事,要是陛下能下狠手改变就好了。 除了多出来的妆敬、喜敬和礼敬以外,还有一个别敬,就是官员升官或者调任的时候要给朝廷各府衙一二把手别敬,有一个都官升官调到地方,离开时光给别敬就花了差不多一万多两,她也是听别人说的,具体送了多少,怎么个送法她并不知道。 听到这里的时候石忞皱了皱眉,因为赵焕英根本没跟她说起过别敬,而赵焕英却是实实在在从繁都去地方任职的,虽然官职不高,看来也不是所有人都要交嘛,赵焕英不说就当他另有隐情,可邢博恩却是不会不说的,毕竟这么大一笔钱。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她外放出去的六个侍读都没有给过都官别敬钱,又或者他们根本就不敢收,无论那种原因,他们肯定都没给。 部费的话多则百两银子,少则几两,端看你办什么事,有多着急,繁都的胥吏都是这样,收钱收得明目张胆。 地方官员和胥吏怎么凑钱、怎么收钱,她一个都官就不清楚了,而且也没有很熟的地方官。 石忞听完气得嗖的一下站起来大怒道:“是可忍孰不可忍,要是不改了这些陋规,我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步千雪从没石忞发这么大的火,连忙走过去一边拉着她坐下一边安抚的说道:“气大伤身,犯不着为这种事气坏了身子,陛下若是下定决心,我愿为陛下赴汤蹈火,只是此事牵连甚广,急不得”。 在步千雪的安抚下石忞的怒气消了不少,她知道步千雪说的是对的,毕竟无论是胥吏问题还是官员的各种敬问题,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解决的,坐回去后沉默了一会才沙哑的开口道:“百姓不仅要交钱给我,还要交钱给他们,我又发他们俸禄,还真是两头都吃,吃两头,恐怕随便拉一个大点的官来和我比,都比我有钱”。 见石忞坐回去,步千雪也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就看见对面的石忞一脸决绝双拳紧握,像是要去和别人打架一样,完全没有平常的淡然,眼里全是自责,让她很是担心、“自古以来都是如此,陛下不必自责,相比百姓也不会怪陛下的”。 “他们怪不怪我,我不知道,但我怪我自己”到现在才知道自己以为的即将成功和太平不过都是粉饰在层层贪污腐败下的假象,“我不想再让这样的风气继续下去,你可有好的办法”。 这个问题步千雪却没有想过,她想的对策简单粗暴,直接取消各种孝敬,至于胥吏的问题,她却没有想过,相当于和没法子没什么区别,想了一会,最后无奈的摇了摇头。 本就没抱多大希望的石忞也没失望,她想了好久也没想出个完全之策,何况从未想过的步千雪。 茶早就喝完了,外面的天色也越来越暗,两人都在想办法,就这么没说法安安静静的过了大约一炷香。 “叩、叩叩”直到殿外传来敲门声,石忞想到之前的吩咐,想来是有急事才敲门,“进来”。 进来的是路关初行礼道:“陛下圣安,太皇太后传话让陛下去永寿宫用晚膳”。 “朕知道了,即刻就去”石忞说完看着步千雪说道:“别多想,明天一早回渡河,你今天早点休息”,她今晚想多陪陪皇奶奶和母后,就没时间再陪步千雪了。 “微臣遵旨,谢陛下关心”步千雪了然,但让她别多想那是不可能的,她一定得想出个法子才行。 石忞看了一眼微低头的步千雪,终是没再说什么,起身往外走去,步千雪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有些担心,回到住处后,宫侍送来的饭,她都没什么胃口,平常可是能吃去大半的。 内官的饭都是宫侍去拿来,宫侍则分批到善堂用餐,善堂就在御膳房,像离得远的宫侍基本都会早去一点点。管够,但不会剩太多,剩太多费用由御膳房自己负担,折现给尚管局,所以御膳房为了不用罚钱,基本上都不会剩太多。这是石忞改革后的,以前比这更麻烦,又浪费食材。? 第九十九章 石忞到永寿宫的时候, 饭菜也刚好上完,皇奶奶身体虽然好了一些,但还是不能下床, 就她和母后一起用的餐, 席间没少叮嘱,就怕她在渡河不会照顾自己。 说的更多的还是让她不要一心扑在政事上,多花点心思选个自己喜欢的皇后, 她一下子就想到了步千雪,嘴上却是没说什么。 饭后她和母后去了皇奶奶的寝殿, 皇奶奶现在精神不错, 说话也有了力气, 说了不少, 除了叮嘱她照顾好自己以外, 也像她母后一样想让她多花点心思在选后上, 难得的是没有像她母后那样要她放下点政事,反而叮嘱她政事也要多多上心。 知道乖孙有孝心, 明日离开前肯定会来告辞,赵环担心她早起, 离开时特意叮嘱她不用过来告辞。无论能活一年还是半载, 她都会过好每一天努力的活下去, 不给乖孙和女媳添麻烦。 对家人极少用读心术的石忞并不知道皇奶奶心里的想法,但也知道皇奶奶是体恤自己,当即答应下来, 心中颇为感慨。 文昱和石忞一前一后离开的永寿宫, 娘两在永寿宫说了不少话,文昱也随了赵环,让她明早不用到她哪里告辞。石忞应下, 也说了不少让她好好照顾自己和皇奶奶,至于解决不了的事,可询问木兰雨也可给她来信。 第189章 从进永寿宫到跟随母后离开,石忞都表现的和平常无疑,心里也不敢多想,生怕漏出破绽让母后她们担心,一回到凤德宫脸就沉了下去。 天刚亮,一队人马就急匆匆的出了繁都城,没过多久又有一辆马车出了城,清影再一次被留下跟着步千雪,索性上了马车呼呼大睡起来。 思虑再三石忞还是决定像上次回来那样,她和左旋、乙春以及随行内禁军骑马先行,步千雪和路关初则坐马车随后,也就一天的落差。 经过石爽谋反,又这么多天没在渡河处理政事,而且春耕大礼将至,等待召见的人才应该也已经有不少,她实在是有点放心不下。 只有尽快处理好这些事,她才有更多的时间和步千雪相处,所以原本想和步千雪一起坐马车的念头,不得不放弃。 再次和路关初、清影坐马车回渡河的步千雪有一点点失望,虽然她昨晚上极力去想怎么解决胥吏这些问题,但想着想着就会想到她今天可能会和石忞一起坐马车回去,就有点期待,又有点忐忑。 想到石忞一直以来对国事的上心,她也就失望了一小会,谁让她喜欢的是一国之君,或许一开始是沦陷于颜值,但现在她发现无论是不怒自威、还是平易近人、又或者是气愤不已的石忞,她都挺喜欢的。 在石忞的身上,她看到了所有臣子对君主的期许,有魄力、有想法、赏罚分明,惨了、惨了,她发现无论怎样的石忞她都挺喜欢的。 正在骑马赶路的石忞并不知道步千雪的想法,要是知道估计内心既喜欢又纠结,因为她发现最近一闲下来想的最多的就是步千雪,让她很是惶恐。 石忞带着人披星戴月风尘仆仆赶到渡河皇家园林山庄时已是凌晨,清晨出门,凌晨两三点才到,累得不行,匆匆洗漱一番后就睡下了。 左旋曾建议在中途驿站或者客栈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再赶路,石忞没答应,因为她对睡的地方和环境很讲究,无论是在现代还是在这里都一样,房间必须干净整洁,床必须要大要干净。 她在现代的房间并不大,父母一开始也只给她准备了一米二的床,房间还算有点空隙,长大后她就求着母亲换了一米五的,整个房间除了床和书桌,基本只能一人通过。 读大学住宿舍那四年没办法,好在室友还算爱干净,也挺了过来,反正只要一放假她就会迫不及待回家,直到遇到初恋就变了,变得没有那么爱回家。 她们一起打临工一起攒钱一起去旅游,几乎每次定的都是大床房,洗漱用品全自己带,就连床单被套都没放过,为此还被初恋嘲笑有洁癖,实际上算不上洁癖,因为她只对睡觉的床和环境讲究,吃的、玩的和平常接触的却没这么讲究,最多只算得上爱干净。 来到这里后,床算不上大,还围成了一个密闭空间,让她很压抑,一开始不清楚她只能压抑着自己,没一天睡的安稳,后来熟悉了环境,知道皇奶奶很疼自己,当时又是皇奶奶执掌后宫,便求着皇奶奶重新打了一张一米八的类似现代风格床。 当时为了要这张床,她也是挺不容易的,难得的撒了个谎,说做了噩梦,看到床顶都害怕,不敢再睡在里面,为了增加成功几率还装的可怜兮兮的。 后来她睡觉的寝殿都是这种床,宽度也从一米八涨到了两米,就算是现在她睡的这张床也是她来之前,宫里就派人来送来图纸打好的。 所以在床单什么都没带的情况下,她是绝对不会考虑去住驿站或者客栈的,宁可辛苦一点累一点,也要回渡河休息。 石忞睡醒后,已是上午九点过,一边洗漱更衣,一边让人传令半柱香后在正殿听政。 消息灵通已经得到风声的官员接到命令时一点也不惊讶,以陛下勤政的性格,会第一时间听政很正常,没得到消息的很是惊讶,因为他们连陛下什么时候到的都不清楚。 而繁都也只有宫中之人和木兰雨知道陛下已经离开,直到后来有大臣求见,宫中给了明话,繁都的人才知道陛下已经去了渡河。 坐在正殿主位上的石忞看着下面的大臣,眯了眯眼,以前觉得还算瞬间,今天却觉得特别刺眼,大臣们行完礼后,石忞便示意乙春可以开始了。 “有事启奏,无事退班”第一次替班干这事的乙春有点激动,幸好声音还算平稳,否则出了差错就惨了。 在皇城上朝称为早朝,大臣行万礼后,皇帝身边的大总管就会高喊“有事起奏,无事退朝”,若是在行宫就不叫早朝,而叫听政,喊的话也有些许改变,称“无事退班”。 “臣有本启奏”赵程凡出列行礼道,他也是两天前才回的渡河,要不是请的假到了,他还不想回来,“启奏皇上,臣当初举荐的当代儒家言子已在贵德门外等候,以待陛下召见”。 得到陛下回来的消息后,赵程凡就让邱协时刻准备好,得到要听政的命令后就立马让下人去把邱协接到贵德门外候着。 当初随口举荐的一人,为了找到他,还花了些心思,回到渡河后就和他当面谈了一下,他觉得也还可以,反正内阁大臣也就是个清高的皇帝智囊团。 虽然算起亲戚关系,他还是石忞的表舅,但从小到大都没见过几面,关系自然不亲,他也从未敢以皇帝的表舅自居,君臣之礼半点不敢忘。 第190章 石忞今天穿的一身淡紫色常服,衬得她肤色比往常白了一些,整个气势更加高冷威严,就这么静静的坐在哪里,下面的大臣都不敢直视,也看不见她的眼神突然一冷,不答反问道:“文爱卿和颜爱卿举荐的两人可来了?”。 她与赵程凡这个表舅私下确实没见过几面,关系不亲,为君后,接触倒是多了,无论办事还是性格她都不太喜欢,好在知趣守本分,要不然今天也成不了内阁大臣。 文渊出列行礼道:“启奏皇上,二人已在贵德门外候着,以待陛下召见”,颜一诺接到陛下的旨意后就启程前往九原了,便把举荐的人托给了她,她消息还算灵通,也已经把两人接到了贵德门。 按血缘关系来说,她和文家更亲近一点,毕竟是她母后的娘家,而且文渊这个大姨,无论办事还是性格她也颇喜欢,就是大姨夫有点拎不清轻重,幸好大姨立得住,不然就不太好说了。 “如此甚好,快宣三人觐见”石忞说话的声音有点急迫,给下面的大臣一种求贤若渴的感觉,有门路的顿时有了打算。 贵德门到正殿有一段距离,石忞顺便听了下各部各府衙近期的宫中情况汇报,得知两天后的春耕大礼已经准备妥当,表面很是满意,心里想的却是,不知道他们这些官吏又私吞了多少。 吏部尚书段云洁也汇报了一下应招贤令而来的人已有近五十人,她回繁都之前还是二十人不到,这会就已经翻倍,看来远处赶来的应该也陆陆续续到了,很好。 石忞当场决断,让她下午把所有人都带来正殿,她统一召见。 户部尚书原直木也汇报了一下新农具推广情况,因为工具精良,价格并不贵,加上店员的大力推荐,附近的几个省已经完成推广,较远的省府,预计明年春耕之前能完成全部推广。 工部也汇报了一下水车的推广情况和最近新修的水利工程进展,以前老旧的水车既小实用性又低,所以只在部分地方用,根本没推广。皇田边上水车刚落成那段时间,几乎天天都有很多人在河对面观看,一传十十传百,现在附近的几个省都知道了,想来,用不了几个月,消息就能传遍全国,正好省了宣传口舌。 这些石忞都只知道个大概,现在听他们详细汇报后,才算和之前知道的对接上了,之前她对这些事就很上心,所以隔段时间就会让他们汇报一下最新进展,突然想起还会随时问一下。 “云鼎凡、吴礼立、邱协觐见”外面的宫侍扯着嗓子一喊,大殿里瞬间安静下来。 没一会,就看到三个人,在宫侍的带领下走了进来,一女二男,女的穿着一身大红色右衽,按这边年纪估算应该四十岁左右,瓜子脸,柳眉凤眼,头发利落的用一根木簪子固定,给人一种很张扬的感觉,没穿官服又是女的那肯定就是云鼎凡了。 两个男的则有五十多岁的样子,一个从头到脚一身青色,当代儒家言子邱协,子字结尾,看来他就是了。一个身穿正二品文官服饰,述职的时候见过,正是北地省省首。 邱协穿了一身青色,好像愁怕别人不知道他是男的,看过他的脸后,石忞突然有点了解了。男生女相,难怪他这么急于用颜色来证明自己的性别。其实这里的人对性别并不是很重视,重视的是长幼顺序和肢体接触,若是关系一般,衣袖都不能碰。 像昨天步千雪拉着她的手坐下这样的动作,关系一般的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无关性别,只有亲疏,除了伴侣父母至亲长辈,关系再好也只限于简单的肢体接触,比如拉下袖子、拍下肩等没有肌肤接触的简单接触,勾肩搭背在这里压根就没这个词。 云鼎凡和邱协面上很平静,藏在袖子里的手却是握紧了,三人中最坦然自若的应该就属曾见石忞的吴礼立了,三人越过两边大臣走到前面中间站定后恭敬行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三位皆为当世贤才,远道而来甚是辛苦,还请到东乐宫稍事休息,朕将在中正宫为尔等设宴接风洗尘”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有些事不太好说,她打算先好吃好喝招待着。 现在只有东乐宫没人住,石忞也顾不了惯例了,资源合理利用才是硬道理。 “谢皇上”以为陛下会询问一二的吴礼立有点失落,云鼎凡脸上一喜,只有邱协低眉顺眼的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三人行礼后,跟着带路的宫侍去了东乐宫。? 第一百章 听政结束后, 石忞就去了文书殿批阅之前积压下来的奏疏,一边批阅,一边召见大臣。 第一个召见的是郭凡秋, 问了下暗言和平准商行的近况, 就开始询问寻医一事进展,消息已第一时间传下去,但因为时间短, 目前还没有回复。 郭凡秋还将平秀殿的事也大致汇报了一下,知道半月她们没露馅, 也不意外, 不是她信任半月这个吃货, 而是她做了那么多安排, 又派了个精明的内官去, 都还暴露的话, 他们也不用干了。 之前她让郭凡秋去查云鼎凡三人的资料,这会倒是有了结果, 三人详细资料全摆到了她面前。 云鼎凡,当代墨家墨长, 和传闻中墨家着装偏朴素、行事低调完全不不一样, 要不是用了排除法, 人数又少,凭感觉来她十有八九会认错。 祖籍丹东,一个水路陆路交通发达, 经济富饶的地方, 也是墨家的发源地和世袭地,不是朝廷封的,而是一代一代继承下来的, 历史比华朝还长。 第191章 墨家收徒严格,墨长可能是个废物,但墨徒一定各有所长,而且普遍擅长兵器和机械,制造的武器和机关都是精品,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 幸好墨家家纪严明,每代收徒最多也不会超过二十个,又与世无争,忠君爱国却又不愚忠,守着自己一亩三分地的同时尽量帮助周边百姓,在丹东及附近几个省声望教高,却又影响不到皇权,朝廷也就没管。 守规矩、有底线、有原则也是墨家能从莱朝末年一代一代继承到今天任屹立不倒的根本原因。 云鼎凡双亲俱在,却都是不太想管事的,她一成亲,她父亲就迫不及待的把墨子之位传给了她,自己则带着她娘跑了,她又要顾家又要收徒,忙得脚不沾地,感情产生裂痕,两年前已经与前夫和离,现在孑然一身。 张扬的性格却是天生的,所以周边人对云鼎凡的评价也是一言难尽,对眼了称兄道弟都行,看不过眼神都不给一个。 因为忙碌顾不上家庭,导致感情破裂,这让石忞突然就想到她和步千雪,在现代她和工作狂一点也不沾边,若不是强制或者实在忙不过来,她都不会加班,到这里,却被迫成了一个工作狂,她实在是无法保证每天都有时间陪步千雪。 若是成亲后,最后的结果任然是分开,那她宁可不结这个婚! 内心顾虑重重,可一闲下来她又会忍不住去想步千雪到哪里了?什么时候到?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这样自相矛盾的自己,让她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想当初她何等洒脱一人,为什么现在却这般犹豫不决!为什么?她想说不知道,可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她知道! 一直恭敬守在不远处等候陛下下一步指示的郭凡秋,半天没听到陛下翻动纸张的声音就往主位看了一眼,结果被吓了一跳。 随侍陛下这么多年,她从未见过这么出神、周身气压低迷、脸色低沉仿佛随时要大发雷霆的陛下,顿时噤若寒蝉,连呼吸都放低下来。 石忞下意识不想去触碰那个明明知道的答案,硬是把自己的思绪从回想中拉了回来,开始继续看手中的资料。听见声音,郭凡秋偷偷瞟了一眼主位,陛下已经恢复正常,莫名松了口气。 比起云鼎凡的命运多舛,吴礼立的就顺遂得多,仕途平顺,家庭和睦,有一女,同僚评价不错,又受百姓爱戴,简直称得上是完美履历,和上次他快来繁都述职时,查到的差不多。 男生女相看上去不起眼的邱协,查到的资料却是让她大开眼界,五十多岁,竟然成亲过四次,和离过三次,还是男女通吃的那种,要按现代的意思来分,就是一个稳妥妥的双、性、恋,这里没有这些之分,只是老和离会被歧视。要不是他是言子,现在绝对是一枚稳稳的单身狗。 成亲这么多次,年岁也不短,居然一个孩子都没有,也是挺难得的。才学尚可,但绝对称不上是大才,要不是他姓邱又是长子,言子这个称呼根本就到不了他身上,也当不了儒家的主。这样,倒是挺符合他被赵程凡拉来配角子。 石忞不喜欢儒家,哪怕这里的儒家和古代中国的儒家有不少差异,也改变不了她不喜欢儒家这个事实,要不是这里的儒家也和墨家一样低调,她可能会快狠准的直接出手碾压,但凡威胁到女性地位的事,没得商量! 要是穿到中国古代,她一定会不遗余力的提高女性地位,能做多少做多少,可这里不需要,她只要保持好就行了,这里虽然是封建社会,但男女平等的程度却比前世口号喊得贼响,实则歧视无处不在来说,好得多。 不公平的是身份、地位和长幼,因为立长制的深入人心,做双亲的大部分都会偏袒偏爱第一个孩子,因为这个孩子会继承他们的一切给他们养老,而小的不用,一般成年后就会自立出去,双亲不舍的也会留在家中,若双亲都不在,那就一定要分出去的,否则哪来的大宗、小宗之分。 当然也不是绝对,比如原身的母亲石暄就是个例外,不喜欢她这个大女儿,偏偏对小女儿疼爱有加,简直比偏心还偏心,要不是她的灵魂是成年人,估计她都得羡慕嫉妒恨,养成偏执的性子。 石忞看完三人资料后,心里已经有了个普,让郭凡秋好好寻找良医,平准商行和暗言工作也叮嘱一番后,就让她离开了。 这一忙就忙到了用午膳,即使忙了一上午奏疏还是没批阅完,除了郭凡秋以外,大臣也见了好几个。午膳是和唐禄等四位皇后候选以及二勉一起吃的。 还未用膳唐禄就开口为步千雪求情,丁寿、丰水和卜鑫铭三人完全没有这个意思,可看到唐禄都出声了,又想到陛下不喜欢她们相互内斗,也只能不情不愿的跟着一起求情了。 石忞倒是想解了步千雪的禁,可平秀殿里的压根就不是步千雪啊,一旦解禁岂不是立马露馅,当即脸色一沉,“朕自有打算,此事不必多言”。 本来还满怀期望以为陛下已经消气的唐禄再不敢提,其他人连带着被陛下不喜,再次入座后都或明或暗的瞪了唐禄好几眼。 本来一开始话挺多的二勉这会却是半句话都没有,一来她和步千雪不熟,二来她也不知道皇帝表姐更中意谁,想到母亲天天叮嘱“多说多错少说少错”的话,她就立马闭了嘴。 午膳吃的不算愉快,石忞本身也没什么胃口,匆匆用了一点就又回去批阅奏疏了,昨天骑了一天半夜的马,欧股和上次回繁都一样,有点酸痛,幸好也还坐得住。长时间骑马真的很考验马的耐力,也同样考验人的体力。 第192章 幸好的平常有锻炼,不然肯定比现在更惨,少说也得全身酸痛。 二勉想到皇帝表姐处理政事的时候不喜欢有人打扰,就自己出宫玩去了,自从石忞回繁都后,她就被文渊半禁足了,天天跟看犯人似的,今天上午一知道石忞已经回来,就跟她娘说要去看皇帝表姐,也只有这个理由她母亲才不拦她。 憋了这么多天,她今天一定要玩高兴玩开心玩过瘾,不然就是她娘来了,她也决不回去。 文之勉都这么大的人了,石忞交代乙春好吃好喝供着就没管了。要是她早知道这家伙会闯祸,她说什么也得管着。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 下午要不是乙春提醒,她都差点忘了还要接见应招贤令而来的五十多个人,传令让段云洁把人带来后,又批阅了一会奏疏,估摸着时间已经差不多才去了正殿。 五十多个人有真才实学的没几个,有一技之长的也不多,见完后石忞就让他们回去等消息,没有直接说用或者不用,倒是从头到尾把现代招聘那套发挥得淋漓尽致。 段云洁被留了下来,石忞表扬了她做的五十多人的个人资料,虽然要求都是她提的,但做的毕竟是她。 按陛下指示将所有个人资料分为两堆的乙春一听到陛下说拿给吏部尚书,连忙把比较薄的那一堆恭敬的递给了段云洁。 “这些人你把他们安排到适合的地方去锻炼一下,一个月为期,看看能不能用,剩下的按路程远近给予盘缠,资料也返还给他们,毕竟是个人隐私,下去吧”没有赐予官职的情况下,石忞相信段云洁能够安排好。 “臣遵旨,臣告退”段云洁说完接过另一堆落选的资料,恭敬的退了出去。 一直忙到快开晏的时候,石忞才把这些天落下来的奏疏批完了,幸好比较鸡毛蒜皮或者有固定程序的内阁和军密处已经批阅,这些必需她批阅的也尽职尽责的拟了小票,对于合理的不错的她也都会适当采纳。 晚上设的宴只是小宴,除了中午的几个人之外,就多了云鼎凡三人,在中正宫设的宴,石忞没什么胃口,但为了摆出求贤若渴的态度,还是呆到宴席快结束了才离开。 席间还算融洽,实际上各怀心思,就连一向古灵精怪二勉都难得的安静下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石忞也不好问得太正式,大部分都是问些表示关心的。 石忞一直等到半夜都没有等到步千雪回来,想到第二天还有很多政事要处理,才不得不压着自己睡觉,人是躺在床上了,可脑子却清醒得很,毫无睡意。 她想了好多好多,想到和步千雪在一起的轻松惬意,也想到了自己,前世的自己,小时候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以前的快乐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远,现在的她好像带着面具活着,这个认知让她莫名有些心酸。 她想步千雪了,很想很想………? 第一百零一章 因为晚上睡不好, 石忞难得的起晚了一些,一觉醒来又恢复了以往的冷静自持,仿佛昨天晚上难以入睡的不是她一样, 直到来服侍的人依然是乙春, 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才暴露了她的心思。 洗漱更衣完毕后才装作若无其事的问了句,“路关初还没到吗?”,“还未”乙春看陛下神色自若, 声音都没有起伏,佩服不已, 要不是她知道内情, 她都以为陛下只是单纯关心一下路大总管。 石忞便没有再问, 用过早膳后就去了正殿听政, 开始一天的日常工作。 早膳都是各用各的, 文之勉起得比石忞早, 匆匆忙忙吃了点东西就独自一人出去了,昨天下午在渡河城内玩得很开心, 还认识了两个朋友,今天约了早上在城门碰头, 她不能失约。 丁寿和丰水结伴而行, 带着自己的随从乔装改扮后也出了宫。 步千雪和路关初到渡河城的时候已经快到晌午, 这次回来不急着赶路,清影又贪玩,一路走走停停, 速度也就慢了下来。 还没进城就听见了城内的热闹声此起彼伏, 一路上要不是有清影,她都要闷死了,路大总管矮胖矮胖的脸上又时常挂着笑, 和她想的一样好相处,两人也说了不少话,但却没有她想的那么容易套话。 虽然上次回繁都的时候她已经试过,但这次她还是抱着一点点希望重试了一次,结果和上次一般无二,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这个路大总管把握得很好,但凡她一问陛下有关的,那是半个字也不肯透漏,还会反过来说教她。 说什么该知道的迟早会知道,不该知道的知道了就是大祸,还让她千万不要再拿那这些话去问别人,否则不仅害了她自己,也害了别人。 她知道路大总管是好心,可想知道的一点打探不出来,路大总管还一路各种碎碎念,又一直坐马车,弄得她真的是郁闷得不行。 她真的很想知道上次在路湾村石忞为什么会突然发病,也想知道石忞平时在宫中都做些什么,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由于路关初的叮嘱,她在凤德宫呆的那些天都不敢正面打探石忞的事,都是向有接触算认识的宫侍拐着弯、旁敲侧击的问一下,结果和路关初的嘴一样,啥都问不出来,从那以后看到她就像老鼠看到猫一样。 直到问了路关初才知道宫中有规定,不得私下议论主子的事,虽然她拐了弯,但也改变不了明目张胆的事实,她这么明目张胆的问陛下的隐私谁敢答? 第193章 要说,人家也是和自己信得过的人私下悄悄咪咪的说,她一个受陛下待见的内官,那些宫侍别说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敢跟她说啊!谁敢保证她不是陛下派来试探的? 路关初可没告诉她这些弯弯绕绕,说不定以后这位会成为他们的主子,索性全让她自己去想,能想多少是多少。 步千雪涉世未深,哪里想得到这些,只一个劲的觉得想了解石忞的过去有点难,她不是怕石忞的病,而是担心加想着知道后可以尽力去规避,帮她,让她不再犯病。 喜欢一个人,然后想了解她的过往,这是不用任何人教就本能的、自热而然的会想到、会去做的。 她对石忞过往的了解除了大家都知道的以外,也就占着多接触了几次的便利,知道了一些别人不知道的,可其他的却也没多知道一点。 知道石忞的真实身份后,她就用了最大的努力和心力去了解,可门路有限,有钱也买不到的难处,让她所知有限,大部分徒劳无功。 在世人眼中石忞是一位难得的少年明君,登基之初临危受命,知人善任扭转乾坤,爱民如子,实施新政,让百姓的生活好了不少,颇受百姓爱戴。 见过石忞的百姓都觉得她高贵却又让人如沐春风,了解稍微多一点的都官也大部分觉得她是一个赏罚分明的贤明之君,至于她日常如何?真实性格如何?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就算他们想知道也无法知道,因为这些已经是皇室秘辛,说书的都只敢捡好的说,而且只敢说已经发生过的,还是官府同意后才能说,所以说书的一般都更喜欢说先帝或者武宗之类已经不再世的事迹,当然也得捡好的说,像先帝穆宗这种没啥说的一般都会直接省略,最多带几句。 当今陛下喜欢獬豸倒是世人皆知,可獬豸这等神兽又不像有钱就能买到的黑狗一样烂大街,之前风一样炒起来的黑狗热就像风一吹就破的泡面一样,早已随风消散。 步千雪也有想过直接问石忞,可这事就算她有勇气问,也没有开口问的身份啊,因为她们的关系还根本达不到这一步,以她对石忞仅有的了解,贸然问出口只怕会得不偿失,所以不敢问。 还以为这次扮成内官混进皇城多少能问点什么,再不济也有好说话的路关初能套点话,想得挺美好的,就是到现在都回到渡河成了都没套到啥实质性的内容。 路过曾经和唐禄买过糕点的酒楼时,一阵风吹来,把酒楼的香味也吹进了马车,本来就饿的步千雪瞬间更饿了,马车继续往前走,她却看着酒楼的方向回不了头。 路关初看她那样子,那还不明白,来的路上没少为了吃的停下,可这里是渡河,不是之前完全没人认识的地方,之前在繁都出宫探亲没被发现已是万幸,现在已经到了渡河必须万事小心,谁让她在这里还处于被禁足期。 想是这么想,可一直把步千雪当小辈看的路关初还是让马夫停了马车,叫了侍卫上前,让她去那家酒楼买些糕点,饭菜就别想了,拿不了。 酒楼的对面是一间胭脂水粉店铺,分了两层,里面人来人往,男的女的都有,生意红火,丁寿和丰水等四人正拿着选了好半天的胭脂水粉从二楼下来结账,两人说说笑笑,倒像是认识了很多年的好友,实际上才认识不久。 在这里化妆不是女性的专用名词,胭脂水粉也不是女性专用产品,只要你喜欢,就算是六七十岁的男的也可以化点妆,全凭个人喜好。 酒楼二楼包厢中一对用完餐的伴侣也下了楼准备结账。 马车停在路边,因为路关初和步千雪都没有下去的意思,车夫没有挪位置,一个护卫领了命去买糕点,一个护卫牵着两人的马守在后边。 马车前方五十米不到却是另一番景象,三个人在前面使劲跑,一堆人在后面使劲追,街上的行人和两边的商贩麻溜的护着自己的东西快速躲开,脸上没有半点惊讶,更多的是无奈,显然对这样的情况已经习以为常。 坐在车里的路关初和步千雪并不知道外面的事,一个老神在在的闭眼养神,一个一脸高兴的在等糕点,并不知道前面的追逐打人已越来越近。 被追着打的三个人走的近了,才看清跑的最慢的居然是文之勉,就在她快要跑到马车边上的时候,已经力竭,回头一看对方一大帮人还穷追不舍顿时吓得脚都不听使唤,一个不注意,脚踩到了个东西,顿时摔了个狗吃屎。 “我的胭脂”丁寿和丰水结完账出来,就看到外面有一波人再追另一波人,而其他人就使劲往两边铺子进,闹哄哄的一团乱,她手里正拿着一盒她最喜欢的胭脂,还来不及多欣赏两眼就在慌乱中被碰掉了,等她再次找到时已经被摔倒的人踩成了一坨。 丁寿的随从也爱莫能助的看了一眼,刚刚光顾着护主子的安危了,哪里还护得了那么细。 酒楼中从包厢下来结完账出来的一对,受逃避者波及也被撞散了,其中一个不小心还被撞到了地上,要不是旁边的人好心扶了一把,少不了得被人踩几脚。 以为完全不会被波及到的马夫看着倒在马车边的人和气势汹汹的一大帮人有点不安,护卫也已经将马捆在马车尾部赶到了前面呈保护姿势,一脸警惕的看着这帮突然出现的人。 还没爬起来的文之勉一抬头正好看到了跑过来护卫,侧脸有一条刀疤,感觉有点眼熟,一会才和记忆中的人对了起来,竟是皇帝表姐身边路大总管的护卫,她有救了,当即大喊道:“救我啊路姨,我是二勉,他们要打断我的腿”,声音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第194章 上次路关初坐马车从皇家园林山庄离开时,文之勉正好回行宫去拿行李,看着她掀开车帘子出示令牌出了宫,习惯性的往后瞟了一眼,正好看到侧脸一条刀疤的护卫,吓了她一跳,所以印象比较深刻。 护卫也认出了她,但对她的身份却是不知道,本来想向家主汇报一下,结果这人就大喊起来,正好,她也不用汇报了。 另一边带着随从气冲冲来索赔脂粉钱的丁寿几人和要为伴侣讨个公道的邱协好不容易穿过人群挤到了马车旁边不远处,立马认出了对方,也听到了有点熟悉的声音,还没等他们细看,正要从地上爬起来的人就被追上的人围了起来。 几人相互简单打了下招呼,却都没有再贸然挤进去,毕竟他们都不清楚状况,便想着尘埃初定后再去找那些人理论,尤其是邱协气得脸都红了。 昨晚没回来他就知道要糟,可陛下爱才招待,他也不敢违抗,忐忑不安的过了一夜,一大早就出来了,哄到现在好不容易将伴侣哄好,又出了这事,能不气吗?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别说是你姨,就是你双亲来了也没用,给老子把她的腿打断”追了半天才追上的中年男子钱都不想要了,一开口就要想留下文之勉的腿。 离文之勉较近的两个小喽啰一左一右立马把文之勉抓了起来,又按到了地上,另一个人提着大铁锤就要往腿上砸,马车内却传出了声音,“手下留情,她欠你们多少钱,我给”,以主子对这位的疼爱,路关初明白,要是她敢见死不救,被废都是轻的。 文之勉喊的那么大声,坐在马车的路关初和步千雪都听见了,两人对视一眼,脸色有点凝重,不救不行,救了又怕暴露步千雪,还没等她们想出个两全之策,形势就逼得她不得不出言阻止。 “听见了嘛,我都说了我不会赖账,我家有的是钱”文之勉说完想要挣开钳制她的人,小喽啰询问似的看向中年男子,中年男子并没有点头,反而眼神凌厉的看着马车内说道:“说得容易,就怕你还不起,一千两现银你要是马上拿得出来,老子就放了她,不然就给老子闭嘴”。 丁寿、丰水和邱协昨天晚上宴席见过文之勉,这会已经听了出来,丁寿连忙大声喊道:“不就是钱吗,人家都说了家里有钱不会赖账,何必非要人家一条腿”,说完后趁人不注意小声吩咐随从,让她拿着令牌去行宫报信。 “是啊,和气生财,打打杀杀的有伤和气”丰水连忙附和道,就连邱协也说了句“君子动口不动手,光天化日之下实在有辱斯文”,讨好似的握紧伴侣的手却显得有点没底气。 丁寿和风水她们虽然可以出行宫,但前提是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更不能搬出陛下的名号,所以从头到尾都没提文之勉的身份,更不敢提自己的。 周围的人闻言也纷纷小声议论起来,胆子大的附和一句,胆子小的趁着没乱赶紧跑了,中年男子嘴角一撇,眼里全是冰冷,“有钱就给老子拿出来,没钱别废话,她自己签的字,白纸黑字写的用腿抵押,老子数十声,要是你们还拿不出钱就别怪老子了”,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一千两可不是个小数目,对一般百姓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要谁欠了他们那么多钱,他们肯定也是要追回来的,有些人闻言有点遗憾他们的腿没这么值钱! “一…二…三……………” 路关初全身上下也就百余两银子,步千雪钱都给了家里,能凑几两都是老本了,丁寿和丰水想起刚刚文之勉的话,也意识到了马车里坐的可能是路关初,连忙筹了三人的银子拿过去,也就二百两不到。 马夫和刀疤护卫,以及闻讯赶回来的另一个护卫都在马车的左边,挨着文之勉他们,丁寿则拿了筹到的钱从右边走过去,路有点窄,她又怕马,两匹被栓在车尾的马本来就不安稳,刚刚又被人吓到,这会正有点躁动,不停的走动喷着气,吓得她动都不敢动。 没挣脱钳制的文之勉听了中年男子的话才意识到对方是铁了心要自己的一条腿,一千两马上拿出来,就是她皇帝表姐在这也不可能啊,谁会把这么多钱带在身上? 她要是真断了腿,下半辈子就毁了,她母亲也不会给她好脸色,皇帝表姐就算想帮她,恐怕也于事无补,不能善了,就只能抓紧时间养精蓄锐。 路关初也意识到对方不是单纯要钱,当即小声让护卫见机行事务必救下文之勉。 在中年男人数到七的时候,文之勉一鼓作气手脚并用,慌乱中用头使劲撞了一人,一只手才终于获得自由,得到指示的护卫见状也出了手,得两人相助,文之勉总算恢复了自由,还没来得及得意他们这边就被压着打,慌乱中马夫也加入进来,文之勉深刻的认识到只有借助马车才能逃出去。 当即乘乱跑向马车,一上马车,想也没想就从靴子里拿出匕首,□□就往马屁股扎,马受惊瞬间像疯了一样往前狂奔,因为惯性,文之勉直接滚进了马车里。 怕的不敢前进的丁寿看到马一走瞬间高兴起来,可看到马车和马都像疯了一样往前走,吓得立马捂住了嘴,路总管好像还在里面,但愿别出什么事还好。 丰水和邱协几人反应并不比丁寿快多少,因为他们也全盯着丁寿那边看了,反应过来的时候,想喊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 第195章 本来被压着打的护卫和车夫哪里还顾得上打架,想都不想全往马车跑的方向追去,家主说过,她可以出事,但千大人一定不能出事,否则家族危矣。家族完了的话他们也得玩完,都不用想,本能的就追了上去。 一直没亲自动手的中年男子见状也带着自己的人追了上去,把腿压在他这里的人也在那辆马车里! 反应慢半拍的丁寿、丰水几人也连忙追了上去。? 第一百零二章 被迫滚进马车里的文之勉压根没想到马车里还有其他人, 匕首刚刚没握紧在慌乱中掉下了马车,要不是刚刚那些人拿着棍棒等长兵器,她早拿出来了, 狂奔下的马车就像一个锅, 而他们就是锅里的豆子被颠来颠去。 步千雪被禁足在渡河上层可是人尽皆知,虽然文之勉很疑惑、也很想问,但被颠得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没想到马车会突然动起来的路关初和步千雪被摔了个七荤八素, 看到滚进来的文之勉脚还是好的也松了口气,尤其是步千雪, 想到石忞对文之勉这位表妹颇为看重, 她实在无法想象要是文之勉的腿真的断了, 石忞心里得多伤心多难过, 她不想她难过。 “快让马车停下”慌乱中路关初几乎是朝着文之勉的方向吼出来的, 完全没了往日的淡淡笑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不能让步千雪出事!别人不知道,她却十分清楚陛下对这位步大人有多特别。 被栓在马车后面的两匹马跟着跑了一路, 绳子掉到地上都还跟着跑,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 后面跟了一长串人马, 早该出现制止的官府衙役这会才面红耳赤的出现。 渡河城沿河而建, 并非四四方方的常规城市,而是不规则的长方形城市,前后两个城门, 两侧一边是河一边是山, 马车在主干道上疯了一样往前跑,一路鸡飞狗跳,转眼到了另一个城门。 静心宫文书殿内正在批阅奏疏的石忞左眼皮一直跳, 心绪不宁,环视了一圈,并没发现异常,嘴巴张了张最后没开口,强迫自己继续批阅,下一个大臣应该也快到了。 乙春进来石忞还以为是下个召见的大臣来了,正要开口让人进来就听见乙春说的完全是另一件事:“陛下圣安,丁候选的随从来报说文二少主被人追债,恐一腿不保,路大总管路上正好遇到就救了,这会他们正在被人追赶,请陛下派人去支援。以免二少主受伤”。 石忞闻言楞了三秒,毛笔一放起身就往外走,沉着一张脸边走边着急的吩咐道:“传朕口谕,让左旋即刻带人前往,务必保护好步千雪和二少主,其余涉事之人务必全部带回,快去!”。 联想到步千雪和路关初一起回来,仿佛跳了一个早上的眼皮应验了一样,让她莫名不安,可从头到尾没提到步千雪又让她抱了一丝侥幸。 “是陛下”乙春领命飞奔而去,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也是不信的,可出宫令牌是真的,随从她也见过,做不了假,就是说的时候没什么调理,她也是听了好一会才整理好。 终于得到召见的兵部尚书邢安眼看就要到文书殿赶紧在带路宫侍的背影遮挡下,再整理了一下衣服帽子,生怕御前失仪,一抬头就看到跑过去乙春,快得她都来不及打招呼。 石忞快走到殿门口的时候理智回笼立马停了下来,又原路折了回去,心不在焉的接见了邢安,都是万圣节大比武的事,早先就已经让军密处拿了个章程,这会只是再确认一些细节。 她本来是想跟着去的,但想到自己这会还在这里没人会蠢得弄出人命,她去了肯定会忍不住去看步千雪,本来没暴露的因为她一去就暴露了,得不偿失。 邢安走后,乙春回来了,左旋却还没回来,石忞既担心又一肚子疑惑,奏疏难得的强迫也看不进去了,在殿内来回踱步。 半个时辰后左旋回来了,也带回了浑身湿淋淋的步千雪,还有文之勉、路关初、丁寿、丰水、邱协和云鼎凡等人及两个完全没见过的中年男人。 这两天有点倒春寒,裹着件披风的步千雪只露了张脸,身上瑟瑟发抖,嘴唇发紫,站了才一会地上就滴了不少水,原本好看的脸白的慎人,让石忞心疼不已,差点想起身走到步千雪面前嘘寒问暖,可下边有这么多人看着,她连忙让宫侍把她带到偏殿去换干净衣服。 自从进颠后步千雪就盯着自己的脚看,一点也不想被石忞看到她这幅样子,可人微言轻身不由己,索性来个掩耳盗铃,直到被宫侍带下去才松了口气。 比较五大三粗的一个中年男人从被抓住再被带到这里一路上都是木的,直到看见上位坐着的威仪赫赫之人后,才啪的一声像软骨动物一样摊到在地。 做错事的文之勉从头到尾都低着头,路关初脸上也没了半点笑意,矮胖的身体站得笔直,心里却虚得不行,秘密没保住。 丁寿、丰水、云鼎凡、邱协和他的伴侣神色各异,总体还算坦荡,仿佛只是来当观众的,要是可以他们一点也不想来,但左大统领不让,他们能有什么办法? 石忞坐在主位上不发一语,气场全开,目光如炬,把所有人都扫视了一遍,各种神态尽收眼底,过了一会才沉声开口道:“一个一个的说,左旋先说”。 另一边,被宫侍带到偏殿更衣的步千雪却没有马上换衣服,而是等半月匆匆忙忙拿着干净衣服来了才换下,幸好在宫门的时候,路关初就让人去通知半月,否则还得等更久。 第196章 跟着一起到偏殿的乙春倒是知道陛下对步千雪的看重,可陛下的衣服都是皇帝专属,没有陛下的命令就算给他们一千个胆子,也不敢擅自拿陛下的衣服给其他人穿啊! 另一边左旋走出来行礼道:“启奏陛下,臣带人赶到时………………”。 正好在贵德门巡查守卫工作的左旋一接到命令就立马带了就近的一队人往渡河城内赶,她骑的是放在金正门应急马匹,一马当先,一路狂奔,赶到事发地的时候,正好看到马车即将掉进河里,想也没想就把在马车门边的路关初救了下来。 正好出来闲逛吃了东西准备回行宫的云鼎凡路过,同时把另一边也在马车门边的文之勉救了下来,然后在马车里的步千雪就成了落汤鸡。 马车快狂奔到另一个城门的时候,护城兵拿着长枪站成一排想把马车拦下来,结果马匹本能感觉到危险后立马转了方向,那边空旷往那边,靠河的这边看着空旷实际是个小码头。 顺着马车转方向的力道,好不容易历经坎坷爬到马车门边的文之勉才中算爬到了车夫坐的位置,可控制马的缰绳早就掉到地上,够都够不着。 一直想着不能让步千雪受伤的路关初也牟足力气往马车门爬,借着力也就比文之勉慢了那么一点点,还没来得及想怎么让马车停下就被马车即将掉河里的恐惧吓到了,回过神来已经被云鼎凡安全救下,连忙着急的大喊救人。 以为步千雪安全的左旋闻言犹如遭雷劈一样,动作却不停,双手一抬就向鱼一样钻进了水里,围观的路人中也有一个跳进了水里。 一座坐在马车角落里用尽力气去平衡的步千雪根本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只感觉到外面突然安静,然后就腾空了,没一会就听见巨物掉水里的声音,目瞪口呆的看着水位一点点上升,求生本能反应比脑子快,不管不顾的往车门处挣扎,她不会游泳。 手刚摸到车门水就淹到了下巴,趁着嘴巴鼻子还没被淹连忙吸了一口气,刚吸完,水的挤压感就扑面而来,求生的本能让她手脚乱动渴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脑子里想的却是她可能再也见不到石忞了,那个她喜欢那么久的人。 她不甘心!就在她觉得快要死了的时候手终于抓到了一样东西,不由分说的另一只手也抓了上去,没过一会,她终于又再次呼吸到了空气,就像口渴了几天的人一样,大口大口的吞噬空气,一边用手把脸上的水抹去 路关初看到步千雪被救起来还醒着,一颗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正好看到救自己的人披了披风,本来想买,人家不卖,只得好声好气借来用。 被救上岸步千雪才知道救她的竟然是左旋,当即道谢,一转身就看到拿了件披风的路关初正在给自己披上,看到码头上面的一圈人,脸红了红,立马用披风把自己裹紧。 跟在后面的几波人这才赶到,丁寿几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渡河的衙役也就比他们快一点点,反倒是被左旋甩在身后好远的一队内禁军来的快一点,立马把小码头围了起来。 最快跟上来的随从和死活要文之勉一条腿的那帮人,就比左旋慢点,眼看要出人命中年男人也有点咻,没敢再搞动作,等人被救上来,他准备再发难的时候就看到了一队有点晃眼的内禁军,哪还敢动? 就算他们不认识左旋不认识路关初不认识在场的其他人,也认识内禁军的那一套行头啊,银白色的盔甲,淡蓝色的盔缨,晃眼的御刀,锐利无比的神威枪,哪一样不是内禁军标配? 中年男子盯着文之勉就像要把她盯出一个洞来一样,他是真没想到这家伙说的是真的,惨了惨了!休矣! 左旋将步千雪救起来后就交给了路关初照顾,自己则带着文之勉走了一圈把涉及此事的人该抓的抓,该限制的限制,云鼎凡完全就是个路人,可由于她现在是陛下的座上宾,左旋还是把她请来了。 至于另一个跳下去救人的人,确定人家真的只是个路人,又湿淋淋的,左旋就没抓,幸好她今天不执勤,不然穿着盔甲跳到河里,人没救成,自己没了都有可能。 带头的衙役这会才带着人赶来,立马让人把看热闹不嫌事多的人群散了,一边让人立马再去找个马车来,一边维持秩序。 最后到的丁寿几人跑得气喘吁吁,很明显有目的性的跑来这里,左旋二话不说也把他们“请”来了,另一个石忞没见过的斯文中年男人就是邱协的伴侣。 左旋说完,石忞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就让她下去换衣服了,常年练武真的不一样,要是左旋不说她都看不出来。 其实这是一个美丽的误会,左旋身体确实比一般人好,但也烘干不了衣服啊,来的路上拧巴了半路,头发也稍微处理了一下,才没步千雪那么明显。 有了左旋开头,其他人也都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瘫在地上的男子直接被忽视,还一个劲的想降低自己存在感。 一直没被点名也没自觉开口的文之勉低眉顺眼,紧咬嘴唇,脸色灰白,心里一直被“惨了”二字刷屏。 丁寿和丰水说的时候并未隐瞒,把自己知道的全说了,心里从见到步千雪之后,一直到现在都是凉的,私底下她们已经一致以为步千雪出局了,毕竟被禁足这么久,陛下回来也没解禁的意思。 没曾想,人家根本就没有被禁足,日子过得比她们还自由,后悔死了,当初她们就应该相信卜鑫铭的助那唐禄好心一臂之力,戳穿这个谎言。 第197章 她们既怪自己错过良机,又怪步千雪手段多,把陛下都哄了去,完全没怪陛下的意思,更不会去想为什么步千雪会和路关初在一起,她们现在只想搞事,但现在不是时候得等一等。 除了文之勉和那个瘫在地上的中年男子没说以外,其他人都说完了,见二勉没有开口的意思,石忞这才点名道:“二勉,你倒是跟朕说说,不到半天时间,你是怎么欠了对方一千两的?”。 文之勉闻言啪的一声跪了下去,眼眶发红好像随时会大哭一样,咬着牙才没让眼泪掉下来,声音却哽咽到不行。 在繁都纵横惯了的文之勉委屈到不行,昨天认识的那两个人,带她吃带她玩,一分钱没让她掏,她可不是那种光吃不吐的人,讲的是义气看重的也是义气,就把自己所有的钱百来两全拿出来了,准备今天费用全包。 正常情况下这么多钱,三个人一天从早吃到晚都吃不完,可架不住赌啊,开始手气不错赢了不少,后来输了就想着翻本,然后就把自己的腿押了出去,最后血本无归,身上的钱全没了,三人还倒输一千两。 以为没欠几百的文之勉听到已经欠了一千两都吓了一跳,紧剩的一点理智让她意识到不能再赌了,就要走,可老板,也就是那个中年男人不让啊,说三人必须留下一人当人质。 扬言今天负责费用的文之勉很讲义气的没让另外两人留着当人质,可她自己当了也没人去凑钱,就和老板说自己绝不会赖账,先放他们离开,老板不干,一来二去起了冲突,打不赢就只能跑了。后面也就都能接上了。 “那两人呢?”用了鸡肋读心术的石忞知道文之勉没说谎,其他人也说的是真的,心里气得不行,明摆着被人下套,还傻傻往里面钻,义气有那么重要吗?!! 文之勉的头更低了,声音恢复了一点,但音量又下去了,“我跌倒后再起来就找不到他们了”。 怪不得她说怎么没看见另外两个陌生人,搞半天义气就是这样的,用完就丢,很好,非常好!不论是谁在后面搞鬼,她绝对不会放过!? 第一百零三章 石忞一直以为二勉这个表妹只是贪玩点, 脑子还是有的,可架不住义气一上头,又年轻气盛的, 哪里还用脑子, 全撑面子去了,要不是这么多人看着,真恨不得骂她个狗血喷头。 就剩陌生中年男子没说了, 没等石忞发问,他就一脸如丧考妣的开始说了。 大约半个月前, 他正在赌坊内小憩, 一醒来就被人掐住了脖子, 吓了一跳, 对方从头到脚一身黑, 还蒙了脸, 他根本看不清样子,对方有他不少把柄, 被半威胁半利诱就答应了替对方教训人。 想着也就教训一下,断个手断个脚的又死不了, 他又有后台, 没出人命就出不了啥事, 拿着一百两定金乐滋滋的。 左等右等都不见那个黑衣人说的有人来和他对暗号,他差点都忘了这事,直到昨天上午有两个人带着个人来, 又借机和他对上了暗号, 他才按约定好的开始布局。 因为对暗号的人特意私下交代他不要相信文之勉说的,什么皇亲国戚全是哄人的,所以他是一概没信。 中年男子边说, 心里边悔恨,说完就抽了自己几个大嘴巴子,声音响得殿外候着的宫侍、内禁军都能听见。要是早知道对方说的是真的,他宁愿把柄被泄露被抓,都不愿意到这里啊! 中年男子聪明的没说自己的有后台,也没说自己有把柄在人家手上,只一口咬定对方用家人生命威胁,可心里想的时候已经被石忞看了个清楚。 文之勉听完气得要死,她堂堂侯府二少主,皇帝的表妹,一条腿就值二百两银子?这让她以后怎么在繁都混?别让她有机会,有机会一定弄死设计害她的! 本来以为是针对自己或者步千雪的石忞听完,心里松了口气,对跪在下边的文之勉却气愤不已,恨铁不成钢,还没来记得训两句,就有宫侍来报说内阁大臣文渊求见,来意不言而喻,正好剩了她亲自教训,当即让人带进来。 要不是文之勉得罪了人,被人设计报复,又怎么会连累步千雪暴露?幸好路关初比较机灵,只说了是在城里遇见步千雪的,正好也要回行宫就搭了她的车,其余的却没再多说。 文渊本来正在办公,听到下人来报说文之勉出了事已经被带进行宫,就立马放下公事赶来求见,担心陛下怪罪,内心忐忑不已,进了殿就看到女儿跪在前面,背影无助又可怜,心里心疼不已,面上再没多看一眼,几步上前行礼道:“恭请陛下圣安,养不教臣之过耶,臣有罪,请陛下降罪”。 “请陛下降罪”文之勉和中年男人见状连忙跟着请罪,从他们进来到现在,陛下都是听得多说的少,什么态度他们都不知道,只求着态度摆出来少受点罪。 丁寿和丰水却是时不时瞟向偏殿的方向,终于看到了一抹身影朝这边走来,脸上顿时明媚起来。 步千雪在半月的服侍下已经换好了干净衣服,身上暖和不少,心里却蒙上了一层阴影,她想过可能会暴露,但从没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被暴露,她不想让石忞为难,又怕抗下所有罪责会连累到家人。 她不想出去,可乙春一直看着,她也没有跑的打算,只得一脸不安的走了出去,正好看到文之勉他们请罪,想都没想就跟着跪了下去,“请陛下降罪”。 第198章 以为步千雪懂自己不会怪罪她的石忞看到她这幅想把所有罪名都扛在自己身上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读心术都不用了,心想:我辛辛苦苦想着怎么保你无事,你却一来就把所有的罪都认了,我该拿你怎么办?。 “启奏陛下,步候选一直循规蹈矩,恭敬有礼,断不会违逆陛下旨意,肯定是事出有因,还请陛下明察”路关初见状连忙上前一步出言为步千雪开脱。 可丁寿又岂会让她如意,当即出言反驳道:“启奏陛下,步候选禁足期间外出,抗旨不尊已是事实,就算我们肯为她作证是事出有因,其他人也未必会信,恐连累陛下名声”。 表面上看着是为石忞好,而且有几分为步千雪开脱的意思,实际上却是把步千雪逼到绝路,经过这一个多月的间或相处,丁寿心里十分明白步千雪对陛下的感情,不是她们这些为了权钱可比的,自然舍不得陛下名声受累。 果然,“微臣擅自外出,有违陛下旨意,请陛下严惩”步千雪说完微抬头几乎用哀求的眼神看着石忞。 就算没用读心术,石忞也知道她的意思,让她就这样把这件事定调,可她做不到,她是爱惜自己的名声,但如果是这样的委曲求全,那她宁可不要。 “竟说胡话,今日一早朕就让宫侍传话解了你的禁足,又何来抗旨不尊一说,倒是二勉害了你受到牵连。乙春,送步候选回平秀殿休息”石忞直接连反驳的机会都没给步千雪。 早就私底下和丁寿通过气的丰水不乐意了,步千雪自己都认罪了,陛下倒反过来开脱,明显的偏袒,有点气不过,准备说些什么却被丁寿拉了下袖子,看到丁寿微摇头,才没开口。 丁寿出身勋贵,丰水出身平民,几乎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别说成为好友,就是认识的概率都微乎其微,这次皇后候选倒是让两人成了好友。 石忞也知道一点,归兴年没被牵连之前,他们三人差不多形影不离,现在就剩了两人,差不多都能穿一条裤子了。卜鑫铭一直像一个独行客,唐禄和步千雪比较走得近,步千雪被禁足后,她好像都没怎么出门。 见两人知趣的没有再说,石忞才把眼神收了回来,“传朕旨意,此案疑点颇多,交由大理观专案处理,务必彻查清楚,文之勉禁足一月抄写《华律》十遍,朕累了,都退下吧”。 “臣(微臣、草民)告退” 从头到尾像看戏一样的云鼎凡高兴的走了,邱协的伴侣得见了当今皇帝,之前的不高兴也没了,两人高高兴兴的走了。 中年男人被内禁军押了下去,准备移交给大理观。 以为会被皇帝表姐骂的狗血淋头的文之勉劫后余生的跟着母亲往外走,一到外面就被文渊指着鼻子大骂特骂,完全不为所动,倒是一想到要抄那厚厚的《华律》,才难过起来。 原本热闹的大殿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了石忞和路关初,看到陛下脸色不好,路关初也不敢贸然开口,恭敬的站在下面。 石忞是真的累,心累,她花了这么大的力气打击贪污腐败,实施新政,可到现在,一个小小的赌坊老板还是有后台,姗姗来迟的衙役,没有玩忽职守,谁信?! 现在的华朝就像一颗被虫蚁不断蛀咬的大树,外强中干,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抓不完里面的蛀虫,一股无力感袭来让她再次想起了石爽谋反之事的过失,要不是她自大,爱惜名声,损失不会这么惨重,皇奶奶也绝不会受伤。 都是她,自以为是,理所当然,刚愎自用的认为自己可以完胜,才会造成这样的后果,让她内心的自责从未停止过。 后来心思放在了感情上,想得过多的是步千雪,她也就慢慢的淡忘了,刚刚步千雪想维护她的名声把所有的罪都扛下来的样子,让她既感动又深深的自责,也想起了之前的种种。 她为什么要在乎那些不能吃、不能用、还毫无实际作用的名声?和文之勉打肿脸也要充胖子、讲义气、讲脸面又有什么不同? 也让她深深的意识到现在只是害到自己,若继续下去,害到家人只是迟早的问题,到了那时候,她要像史书中的君王那样为了国家牺牲家人、爱人,甚至忠臣吗?不,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做不到理所当然的牺牲这些。 是,她现在是华朝的皇帝,但她也是现代的灵魂,三观一旦形成,要改变几乎很难,就像现在的她,贪官污吏她可以毫不犹豫的下狱斩杀,但要她误杀忠臣良将她做不到! 她身为皇帝,为了华朝委屈自己可以,再劳累再辛苦也行,但若为了华朝就要伤害家人或者自己喜欢的人,她是无路如何都无法接受的,这也是她对皇奶奶受伤久久不能释怀的原因之一。 而且,一个国家或者社会,若长时间正义得不到伸张,奢靡成风、颠倒黑白成俗,世风日下,灭亡也不过是早晚,那爱惜名声也会成为她的软肋,思虑再三,她已决定重实务而轻名声。 若是以前,她可能会毫不犹豫让步千雪背下这一切,但现在的她却不会了,本来就是她同意的,禁足不过是个借口,这些本该就是她来承担,心里面,她也不想步千雪在因此而受伤。 步千雪回到平秀殿后呆坐了好久,心里也想了很多,陛下爱惜名声几乎朝野皆知,她明明已揽下所有罪责,为何陛下却没有顺势答应?难道已经对她失望透顶?不想欠她半点情? 第199章 越想越多,越想越复杂,脸色也越来越差。唐禄知道她解禁了过来看她,都只是敷衍了事的说了几句,心思全然不在,唐禄以为她坠河受了惊吓,叮嘱几句就走了,生怕打扰她休息。 假扮步千雪的内官早已回到自己的岗位,让没人斗嘴的半月还有点不习惯,也没时间难过太久,转瞬,一门心思全放在了像丢了魂一样的少主身上。 可无论她怎么说,步千雪就是不开口,一个人在殿内不是走就是坐,有宫侍来通知不用去静心宫用晚膳后,脸色更差,晚饭都没用就睡下了。? 第一百零四章 步千雪不知道的是, 不仅她接到了通知,唐禄、卜鑫铭、丁寿和丰水四人也先后接到了通知,不用去静心宫用晚膳, 又不是第一次这样, 卜鑫铭和唐禄并不奇怪,也没多想,可了解详情的丁寿、丰水二人却忍不住乱想了一通。 难得今天有机会, 丁寿本想乘机将步千雪弄出局,这样一来竞争对手又少了一个, 丰水对她马首是瞻, 不足为虑, 唐禄毫无心机, 卜鑫铭又性子孤僻, 不是为权就是为钱, 她都没放在眼里。 唯独步千雪,既不要钱也不要权, 还钟情于陛下,经过她这一个多月的观察, 陛下表面上看起来对她们都差不多, 实际上对步千雪却处处特别, 比如和她们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就心不在焉,话也不多。 可一单独和步千雪在一起就有说有笑,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 想想那样的场景她就怒火中烧, 要是在衡中,她肯定会使些手段,但这里不是衡中, 还有大批宫侍和内禁军,再加上归兴年的前车之鉴,让她不敢乱来。 这几乎是她们几人心照不宣的秘密,丰水也因此一心结交于她,完全断了当选的念想,她一直以为卜鑫铭会做些什么,可到现在都没动静,难道昨天的事有她的份? 想的越多,丁寿就越心烦,心高气傲让她从未将人放在眼里,一见陛下就被她高贵的气质、过目难忘的容貌所捕获,一开始她觉得就算没当选皇后能伴驾半月也知足了,可相处越久了解越多,她的欲、望也就越大。 无论是最初的六人中,还是现在的五人中,无论家世还是样貌,她都是上上之选,若她都得不到,那其他人也别想得到! 石忞一个人在文书殿呆了很久,想了很多,想当初初登大宝,集尊贵荣耀于一身,胸有成竹,满怀雄心壮志,准备大展宏图,有计划有目标,一直以来她也是这么做的。 可现在都天福五年了,她的新政才实施没多久就遇到阻力,幸好她早有准备才有惊无险,可就在她以为快成功的时候,胥吏问题就像一道天堑从天而降,还没等她拟出个头绪,宗族、豪强一直都存在的事实又压得她差点喘不过气。 她努力了近五年,国家都还是这个鬼样子,不仅让她深感无力,还差点陷入自我怀疑、纠结之中,差点就想撂挑子不干了,只想和步千雪在一起,然后过她们的幸福小日子。 一想到步千雪,她又想到了身上背着的大山——活不过四十岁,她现在才二十三岁不到,还有十七年的幸福日子可以过,她们也可以要一个孩子,但十七年之后呢? 这个世界的人类寿命普遍偏长,就算步千雪差一点,活个七八十岁绝对没问题,剩下的三十四年都让她一个人过,对她来说是何等残忍?何等的煎熬?她不敢想象,但如果是她的话,她会度日如年,惶惶不可终日。 她不想步千雪过那样的日子,喜欢一个人就不忍心看着她受伤、难过和煎熬,她不能那么自私的满足自己的私、欲,然后让自己喜欢的人去承受恶果。 那只是她心中的理想状态,她也清楚的知道这一点,因为她是皇帝这个事实已经无法改变,一旦她不当皇帝,等待她的只有,也只会是一条路——死亡。 新王朝的皇帝可以容忍一个傻子末帝,并赐予恩泽,但绝对不会容忍一个像她这样的末帝。 这样一来,所谓的幸福过十七年不过是她自己想的,实际上可实现性比昙花一现还不如。 撂挑子不干,然后协爱人归隐?不存在的!一旦华朝大厦倾倒,她必死无疑!而且还会连累家人和爱人,这几乎是不用想都能预料的事。 为了不死,为了家人和喜欢的人,她不得不重整精神,再次进行人生规划,和最开始计划不同的是,她多了一个想保护的人,心里也多了喜怒哀乐,不再是为了目标前进的机器,忽略了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是的,经过这次沉思,她也终于意识到已经喜欢上步千雪这个事实,虽然之前一直各种找借口各种排斥,但真正接受起来,却没有她想象的那么难,自然而然的人生规划中就给她留了位置。 她很想立马就告诉步千雪这个事实,但仅剩的理智让她没有那么做,因为她想要的是朝朝暮暮,不是不计后果的短暂愉悦。 现在离皇后候选结束还有四个多月,丁寿等四人并没有犯错,她不能仅凭一己喜恶就毁了她们的人生。 皇后大选历朝历代都比较少举行,一旦举行,对当选为皇后候选的就是一种荣耀,只要完成了伴驾,就算最后没被选中,也会获得皇帝的赏赐,回去后还会备受青年才俊追捧,找个喜欢的人轻而易举。 若没到时间就被取消皇后候选资格,那就是一直耻辱,还会连累家族,自己也会被万人唾弃,所以非错非犯罪的情况下,就算是皇帝也不能直接剥夺她们的身份。 第200章 还有四个多月,若是她明着对步千雪太好,无异于将她放在火上烤,她管得了一天半月,也管不了每时每刻,总会有她兼顾不到的时候,她不会让她处于危险之地。 想明白这些以后,她正想召见郭凡秋和元直木,就看到清影欢实的跑了进来,火气蹭蹭蹭往上涨,“现在知道回来了?朕一而再再而三强调,让你保护好千雪,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 被主人火气吓到的清影,一脸蒙圈,它是看着他们进了城门才跑去玩的,今天在山上还遇到一只毛茸茸的肥兔子,玩了一把猫抓老鼠的游戏,最后也没舍得吃那只兔子,因为它更想吃熟的好吃的,所以高兴的回来找主人邀功了。 没想到主人没奖励它就算了,还发这么大的火,它什么都不知道啊,一双炯炯有神的黑眸里全是委屈,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刚刚的欢实早飞到了九霄云外。 “又装委屈、装可怜?”看起来好可怜的样子,可今时不同往日,她必须硬起心肠来,“没用,你三天口粮、零食没了”,清影心想那我去找她,她肯定不会饿着它的。 “任何人不准给它吃食,谁给扣罚谁”看它眼中燃气的一点希望一点点磨灭,石忞心情好了很多,没再管它,让路关初去把郭凡秋和原直木叫来,想着步千雪今天受了惊吓应该好好休息,又叫来乙春吩咐今天晚膳聚餐取消。 被晾在一边的清影无精打采的趴在地上,脑子还是蒙的,啥都没整明白三天的吃食零食全没了,早知道是这样,它刚刚就该把那只兔子吃了,顿觉兽生无望。 没多久,在贵德门外办公的原直木就来了,她把赵焕英的建议和自己的疑虑都说了,让原直木今年收税之前务必拿出一套行之有效的办法,不给官吏钻空子中饱私囊,最重要的是别让百姓吃亏。 原本离的更近的郭凡秋却是原直木都走了一炷香之后才来的,今天出了这样的事,她却没有提前收到任何消息,很是自责,所以亲自出宫查探了一下,还真给她查出一些事。 比如那个赌坊老板爱财的名声,在整个渡河城是出了明的,大家都知道他有后台,但奇怪的是,后台具体是谁却没几个人知道,只知道县令都对他很客气。 中年男子两年前来的渡河,行事很高调,不到半年就把其他家的赌坊全部兼并了,在渡河城内一家独大,也是渡河人尽皆知的吝啬鬼,爱财如命,进了他的赌坊不死也得脱层皮。 做的坏事多的数不清楚,明面上却没杀过人,暗地里有没有就得好好查了。这样的人一般人谁敢惹?所以今天渡河城的百姓见状下意识都是躲,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出来阻止,起哄的不是外地的就是有点身份地位的。 除了中年男子的一点事之外,她还打探到,县衙的衙役公干时间不好好巡逻破案,反而聚众吃食喝酒,这才是他们姗姗来迟的根本原因。 她已经安排暗言的人彻查整件事和涉及的人,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知道中年男子的后台是谁?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石忞听完又气又怒,脸色极差,“大理观在明,你们在暗,他们查不到的,你们要查到,他们查得到的,你们也要查到,而且要快!”。 “是,陛下”郭凡秋从未见过这样的陛下,但心里对陛下的崇拜和信任让她没有害怕,反而替陛下养着这样的胥吏难过、不值。 她的年龄比陛下大得多,但在陛下身边耳濡目染越久,她对陛下的崇拜就越甚,因为她想不到的,陛下会想到,她看不见的问题,陛下一眼就能看出来,尤其是陛下实施的新政,让她切切实实的感受到了陛下的爱民之心,所以她只会比以前更忠心。 “让暗言查探各省、县府衙胥吏的具体情况,家世、品性、日常工作情况和收受贿赂等情况,越详细越好;另外把各勋贵士族仆从数量也查一下。此事立刻去办,一有回音直接呈上,下去吧”石忞决定了,她以后就和这些有权或有钱的人杠上了。 “是,陛下,微臣告退”郭凡秋领命离开,陛下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她不想知道为什么,也不需要。 仆从是随从和下人的总称呼,既勋贵士族和有钱人家中养着以供驱使的人,《华律》中有明确规定什么样的身份地位享受什么样的待遇,仆从这一块就有严格规定,但自从道宗疏于政事,后来几代君主又多无能之辈,早已名存实亡。 皇宫宫侍没被裁减以前一千多人的数字就是最真实的写照,自她改革裁减后,大臣多有称赞也闻风减了一些,当时,上行下效,让她颇为高兴,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现在看来,多半都是糊弄她的,恐怕大部分人府中养的仆从比规定的多得多,正好今天想起了,那就索性一起查。 虽然她恨不得现在就下旨意,去严惩去改革,但就她现在所知道的而言实在是太过片面,连抽样调查的水平都达不到,她不能在没有绝对了解和弄清楚之前贸然出手,政策不能朝令夕改,打蛇就必须打七寸,否则损失皇帝名誉事小,失去朝廷公信力事大。 郭凡秋走后,殿内就只剩她一个人和无精打采的清影,有点想撸毛,就把清影叫了过来,撸了几把,心情果然好了不少,快速调整好心情后,就继续投入到工作。 石忞在文书殿一直忙到很晚,晚膳都是在文书殿用的,一边批阅奏疏、密信,一边还要写记事本和重新规划她的人生目标,她要挽救这个日落西山的帝国,也要给步千雪最好的,还要过好她们的小日子,争取做到工作生活两不误。 第201章 恩,就这么办,石忞看着记事本上的新目标,越看越高兴,之前的气愤烦恼统统飞到了哇爪国,眼里全是对未来的憧憬。 路关初在下面看的一愣一愣的,差点怀疑之前看到的气愤、纠结、暴怒、冷脸陛下是她的错觉,可生无可恋的清影还在哪里趴着呢,假不了啊! 不过,不管是什么让陛下这么高兴,恢复了往常的样子,她都打心眼里高兴,盛怒的陛下,真的有点怕人! 今日事今日毕之后,石忞心满意得的出了文书殿,天空一片漆黑,星星都没几颗,宫灯微弱的光却照出了西宁宫的轮廓,平秀殿与她正好有一墙之隔,脚步瞬间停了下来。 跟在边上的路关初没想到陛下会突然停下来,吓了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环视一圈没问题,又看了看陛下看的方向正是平秀殿,立马明白过来,恭敬的上前一步行礼道:“现在已是三更天,明日还要举行春耕大礼,请陛下早些歇息”。 石忞虽然一直望着平秀殿的方向,却也听出了路关初的另一层意思,三更天暗示步千雪可能早已歇下,她去了不过是打扰人家睡觉,春耕大礼都只是附带的,就是劝她早点回去睡觉。 “恩”那她还是回去睡觉吧,又不舍的看了两眼才继续往天赐殿走去。 石忞一行人刚离开没一会,就有一名宫侍提着灯笼从外面快速赶来,到文书殿才知道陛下已经去了天赐殿,当即又着急的往天赐殿赶。? 第一百零五章 宫侍赶到天赐殿外时, 还没靠近殿门就被守在外面的两位宫侍拦了下来,其中一个宫侍上前几步小声道:“陛下刚歇下,按例非急事不得叨扰, 你可知道?”。 “小的知道, 小的是平秀殿的,有重要事情向路大总管汇报,烦请跟路大总管说一下”要不是路大总管特意交代, 他才不想大半夜来折腾呢。 守门的宫侍见他态度不错,又是来找路大总管的, 才没有再为难, 让他在这里候着, 转身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又过了一道门就看到路大总管正在给陛下捏肩的侧面, 当即不敢再进, 退在几位宫侍后面等候。 石忞正闭目养神想事,一边享受捏肩一边泡脚, 并未发现有人进来,一直到她洗漱、宽衣完躺下, 那个后面进来的宫侍都没有出声。 直到路关初最后一个出来, 先出来一步的宫侍才凑上去小声跟她汇报了一下, 路关初闻言心里一咕咚,连忙见了平秀殿来的宫侍,听完笑容都僵在了脸上。 陛下刚睡下, 她是汇报呢?还是不汇报?汇报了, 陛下肯定就不会再睡了;不汇报,明天陛下知道后,她下场不用想, 都知道肯定很惨。 她是个有家室的人,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家人着想,而且陛下最不喜的就是越俎代庖,想明白后,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又进了殿内。 前来报信的平秀殿宫侍已经被她打发回去好好伺候,怎么来就怎么去,跑得比谁都快。 “陛下…睡了吗?…陛下……”动作小心翼翼的路关初总算到了最后一道门外,才试探性的喊道。 石忞刚躺下没多久,正在酝酿睡意,尽量让自己别去想国事和步千雪,就听见路关初故意压低却足以让她听见的声音,本来不太想张她,可看她没有停下的架势,才不情不愿睁开眼有点不悦的开口道:“进来”。 劝她睡的是她,打扰她睡觉的还是她,最好理由够充分,不然今晚她睡不好,路关初也别睡了。 听出陛下有点不高兴,路关初更谨慎了,端着烛台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没有第一时间忙着汇报,倒先把蜡烛放好。 石忞睡觉的地方不喜欢点灯,宫灯和外间留一盏灯可以,睡的寝殿内,一旦她睡下,一盏灯也不会留。 光靠外面宫灯的微弱光芒,不拿烛台,路关初根本看不见路,她被绊倒事小,就怕一不小心冲撞到陛下就不好了。 石忞就静静的躺着,看着烛光越来越亮,直至路关初的脸进入视线,既不急着询问,也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启奏陛下,刚刚平秀殿宫侍来报,说步候选浑身发热………”没等她把话说完,石忞刷一下就坐了起来,“立刻传太医,朕要更衣,快点”。 一想到步千雪正在发烧,她就心急如焚,没等宫侍进来伺候,就自己掀开被子下了床朝木施走去,路关初见状连忙上前帮忙,正要喊外面的宫侍进来伺候,却被石忞制止了,“此事不易伸张,朕自去即可”。 不知道陛下顾虑什么的路关初也没多问,歇了叫宫侍的心思,几步上前边帮陛下穿衣服边继续说道:“今夜值守的太医已经赶过去,步候选吉人自有天相,陛下不用担心”。 听到太医已经赶过去,石忞却还是放心不下,这里是古代,医疗条件比较差,万一有个好歹她实在不敢想象。已经习惯有宫侍伺候的石忞,即使有路关初帮忙还是花了不少时间才穿戴完毕,就一支蜡烛的灯光,她也没心情细看,只让路关初赶紧去把宫侍和内禁军支走。 路关初在前面尽职尽责的支开人,石忞则带着清影脸色平静、实则内心着急忙慌的跟在后面,出门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回来的清影非要跟着,她现在根本没心情管它。 从来没觉得离平秀殿有多远,这一走却赶紧走了好几个时辰,熬到平秀殿,又怕里面的太医是多舌之人,石忞没敢贸然进去,又路关初先进去打探一下。 第202章 半月看到路大总管的时候下意识就往她后面看了几眼,结果也没看到少主心心念念的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强颜欢笑着把路关初迎了进去。 她好不容易把少主盼了回来,却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若说这里面没有那个谁谁谁的原因,打死她半月都不信,要不是她人微言轻,对方身份又高,她早就去质问了。 少主这么好的人,对那谁谁谁一心一意,要不是谁谁谁的那个表妹,她家少主怎么会受牵连掉进河里?回来后别说来看一下,就是话都没连一句,真是可恶至极!少主也是瞎了眼才看上这样的人。 她替少主不值,心中愤愤不平,半点睡意也无,就守在少主床边,不久前,她家少主竟醒了过来,她也终于忍不住了,把压抑的话全说了,也没仔细看。 先是数落了谁谁谁一顿,然后就是各种劝,劝少主别再喜欢那个谁谁谁了,人家压根心里就没她,越说越气,越说越多,说完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少主居然反常的没维护那谁谁谁。 仔细一看才发觉自家少主有点不对劲,眼神不对劲,原本白嫩的脸也不对劲,竟然开始泛红,用手一模少主脑门,倒春寒的天气都热得她一哆嗦,怪不得少主之前一直各种压被子,现在却双手都伸到了外面。 吓得半月连忙喊了外面的宫侍去请太医,自己则在殿内各种跟少主说话,可无论她说什么,都没有回音,这让她很害怕,幸好后来太医来了,来的还是医术比较精湛的吕建一,让她稍稍放心不少。 天知道他们家少主从小到大身体有多好,反正她记事以来也就小时候感染过一次风寒,还是有原因的。 猜到几分半月强颜欢笑原因的路关初,虚长不少岁数也不好意思跟她计较,直接往里走,看到来的太医是吕建一时松了一口气,连忙往回走,临走还把殿内、殿外的宫侍支走了。 气的半月吹胡子瞪眼也没办法,咬牙切齿的又把路关初送了出去。带了助手的吕建一见状也猜到几分,连忙把刚写好的药方拿给助手去抓药了。 宫侍已经被支开,石忞知道里面的太医是吕建一后,才从转角处急速往殿内走去,清影也屁颠屁颠的跟着。路关初扫视四周没发现异常后才跟上。 石忞直接略过嘴张成o型的半月和行礼的吕建一,直奔步千雪床前。清影也跟了进去,路关初则识趣的留在了外间把风。 灯火通明之下,路关初才发现陛下易容有些不整,可当着其他人的面,她也不敢贸然指出,索性微低着头装作没看见,吕建一也发现了,却当什么都没看见一样,如常。 以为路大总管发神经来走一圈的半月根本没多想,也不会多想,看到被她咒骂了大半天的石忞时,真的很意外,还有点心虚,以至于没敢细看,是三人中唯一一个没发现的。 石忞一到床边就看到步千雪闭着眼脸色红的不自然的躺在床上,两只手放在外面,眉头紧皱,仿佛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一下子就慌了,让她想之前做的那个梦,再也找不到步千雪的那种恐惧和无助瞬间席卷而来差点将她击垮。 自穿过来,她的人生就是按部就班的,为了中兴的目的夙兴夜寐,尽职尽责,就像一个会思考的机器人一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除了爱她和她爱的家人以外,心如止水,就算登基之前差点生死国灭,她也可以很平静,在外人看来她是因为胸有成竹才表现得那么镇定自若,可事实上不全是这样,而是她内心深处真的是冷的。 她也从未想过去改变,遇到步千雪真的是个意外,作为皇帝的理智告诉她,她应该出手支援,然后就去做了。 虽然步千雪有点像神仙姐姐,但并不足以在她心中留下多深的印象,人生过客之一,自然也不需要太多的关注。 可缘分二字妙不可言,再加上各种内、外因素直接或间接的推动,步千雪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走进了她的生活,前世黯淡收场的初恋,让她本能的不自觉的去排斥,也或者是被爱的有恃无恐,她犹豫、彷徨,就是不去审视和重视。 直到那个噩梦将她点醒,她才逼着自己去审视她和步千雪的关系,才发现她在自己心中的特别,喜欢就喜欢吧,但她不想改变,因为她怕自己按部就班的计划和生活会被打乱。 所以她没有向步千雪表达什么,也没有改变现状的想法,但还是会继续对她特别,直到今天步千雪在殿上愿意为了她背负所有,她发现自己更喜欢她了,一直平静无波的心好像注入了一股暖、流。 暖暖的,让她很舒服,也让她下定决心重新规划人生,重新规划一个包含步千雪在内的人生计划。 这个想法让她充满干劲,和为了活下去完全不同的一种激情干劲,就行今天忙到很晚才休息,却一点也不觉得累,反而满怀喜悦。 之前忙到很晚的每个晚上她都觉得有点累,不是真的累,而是麻木的重复着每日的工作,这种机械的、麻木的状态让她觉得有点累。 本来以为陛下会做什么的路关初三人,看到陛下突然在床前停了下来,很是疑惑,等了好一会都没动静,路关初便准备上前关心一二,而原本在角落自己玩的清影比她还快,一眨眼就扑到了床边。 清影的动静成功的拉回了石忞的思绪,看见清影要把蹄子往床上伸,想也没想一把把它拉了下来,“一边待着去,再过来,小心我再扣你口粮”,想叫步千雪起来玩的清影委屈巴巴一步三回头的回角落里去了。 第203章 看着清影离开后才转过头的石忞,一转头就和步千雪有些无神的眼神撞上,没等她开口说什么,步千雪就猝不及防的转了个身,用背对着她。 步千雪一开始睡不着,睡着后又做梦,只记得做了梦,具体是什么,被热醒后完全没有任何印象,半月说的那些话她都听见了,她想反驳,但浑身乏力发热,开口发不了声,周围的一切都有些飘。 后来太医来了,把完脉说她是因为感染风寒才引起的发热,几副药下去就能好,然后就去开药了,她也闭上了眼假寐。 一闭上眼就忍不住想石忞在干什么?会不会来看自己?一会想她来,一会又不想她来,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就感觉到了床边的动静,吓得她立刻睁开了眼,原来是清影,不远处的身影有些熟悉,但又感觉不太一样。 她只能看到这个人的头和侧脸,侧脸和她印象中的差不多,头发却有些凌乱,发冠好像匆匆忙忙又不熟练的人戴上去的,有头发露了出来,还有些松垮。 还没等她再看仔细点就和一双熟悉无比的眼睛对上了,一想到现在的样子很差,她就不想让她看见自己这个样子,行动诚实的只留了个背影。 有点被下面子的石忞也不计较,若无其事的转身,把吕建一叫过来询问步千雪的病情,得知是落水引起的风寒和发热,心里很是内疚,便让吕建一亲自监督煎药,尽快把药煎好送来。 不用石忞再吩咐,路关初就十分明智的拉着不情不愿的半月出去了,本来她还想把清影也带走的,可惜喊不动。 门被关上,殿内瞬间只剩她们二人一兽,石忞这才在床边的凳子坐下,嘴巴动了几下没出声,手伸到第三次才大着胆子覆在步千雪露在外面的手背上。 还没等她感受一二,步千雪就迅速的把手抽出放在了胸前,那是她勾不到的安全距离。石忞脸上一僵。 牵手和握手这种肌肤相接触的动作,在这里是有特定对象的,不是直系长辈亲人就得是自己喜欢之人,所以就算是同性太医看诊也得隔层纱,异性也一样。不让接触那多半是不喜欢,或者厌恶的。 已经对这边习俗了解不少的石忞,一想到这个可能就心如刀绞,难道步千雪已经不喜欢她?不!她不准!她想用读心术,她想知道步千雪在想什么,可此时此刻的她心绪紊乱,根本就用不了。? 第一百零六章 外间, 不放心的半月贴着门,恨不得长个千里耳,路关初和吕建一则淡定的各自找了个地方坐着, 目视前方, 平秀殿的宫侍陆陆续续回来,听了半天啥都没听到的半月才不情不愿出去等药了。 里间十分安静,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实际上就几分钟,石忞不敢再乱动, 想质问也没有质问的资格, 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动不动。 她正准备说些什么打破僵局时, 路关初就端着脸盆进来了, 一起进来的还有吕建一, 不得不把话吞了回去。 “陛下, 抓药煎药还需要些时间,用毛巾沾温水敷额可适当缓解发热症状”多看多做不多说的吕建一一直微低着头。路关初从进来到放下脸盆, 也是微低着头。 “朕知道了,药一好就立刻端来, 下去吧”石忞一点也没发现自己有什么不妥, 表面装的和平常一样。 路关初二人一走, 顿时只剩下她们二人,清影委屈巴巴看着主人半天也没得到回应,这次不用人喊就出去了, 在外间找了个舒适的地方趴下就睡。 铜质脸盆放在桌上, 一张白色毛巾搭在盆边缘,烛光照耀下波光粼粼,石忞没说话, 直接起身走到桌边将毛巾打湿拧干,再折回来,一只手拿着毛巾,一只手在衣服上擦拭干后想去板正步千雪的睡姿。 伸出去的手却停在了半空,她怕再次被拒绝,步千雪可能已经不喜欢她这个消息,就像乌云一样笼罩着她,让她动弹不得。 听见石忞脚步声在床边停下的步千雪等了半天都没动静,再也顾不上小心思,一转身就看到她僵硬的站着,一手拿着毛巾,一手想靠近自己,眼神暗淡。 和她平常见到的石忞完全判若两人,她是在透过自己想起了什么人吗?还是对自己心生厌恶,才会用这样的眼神?越想越多,越多越难过,最后竟小声抽泣起来。 步千雪转过身的时候,石忞就发现了,但她现在的样子实在太尴尬,索性一装到底,对方一哭瞬间破功,“你现在生着病的,不易伤心过度”边说边温柔的把毛巾敷在步千雪的额头上。 步千雪虽然不反抗,但闻言却哭得更凶了,不明就里的石忞方寸大乱,她最见不得喜欢的人哭,简直就是把眼泪流在她的心尖上,疼痛的煎熬。 她哭得这么伤心肯定是想家人、想离开她了吧。 上天对她真残忍,当她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勇敢去爱,不再压抑自己,去顺着自己的心,那个她以为会永远喜欢自己的人却不喜欢她了,简直比华朝被她玩完还要让她难过和无法接受。 可强扭的瓜不甜!只要她好起来,就算她要离开,她也会忍痛割爱放她走,因为她觉得爱从来都不是占有! 石忞积攒了一生的勇气,才艰难开口道:“只要你好起来,我…就放你离开”。 越哭越难过的步千雪闻言顿时呆住,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询问似的看向石忞,开口声音沙哑几乎低不可闻,比划着手,拼命的想表达什么。 第204章 她想问石忞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放她离开?不,她不想离开,要是想,她就不会在这里!一起回繁都,虽然偷偷摸摸,但让她看到了希望,追逐遥不可及的希望。 刚刚石忞来看自己的样子,甚至让她产生了对方也是喜欢自己的想法,这是她喜欢石忞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有这种想法。之前两人相处的种种,或巧合或机缘,也算聊得开心,但她知道石忞的心从来不在自己身上。 石忞可能喜欢她的想法,让她欣喜若狂,但她不能表现出来,没想到还没高兴多久,就成了现在的样子,她着急、愤怒、想反问,却说不出话,只能不停的比划,脸色焦急。 已经习惯用读心术探知他人内心想法的石忞对她杂乱无章的比划一头雾水,连忙安抚道:“你别急,别急,等你好了,要去要留都随你,好吗?”。 感冒发烧而已,嗓子怎么会沙哑成这样?她要不要把吕建一再叫进来看看? 步千雪点点头,又摇摇头,着急的一把握住石忞的手开始在上面写字。 “你为什么要赶我走?我做错了什么吗?” 被步千雪热手握住的那一刹那,石忞啥也不想想了,萦绕在心中的乌云瞬间驱散,就像久经严寒的花草终于迎来了春天,愉悦、满足、又生机勃勃。 却错过了步千雪写在她手上的字,勉强维持平静无波的脸突然有点发热,不敢再直视步千雪的眼睛,不自然的瞟向其他地方,小声开口道:“能…再写一次吗?”。 步千雪从来没见过这样石忞,一种别样感情一闪而过,也不着急了,又写了一遍,石忞这次感觉清楚了,略微沉思后就把自己的大致想法说了出来,自己喜欢步千雪这个事却是半个字都没提。 得知是乌龙一场步千雪很高兴,可一想到石忞不闻不问就愿意放她离开,她又难过起来,想背对着石忞,只是这次还没行动就被石忞制止了,索性闭上眼,眼不见为净。 以为说清就会恢复原状的石忞完全没意识到步千雪又难过了,直到她换了次毛巾又说了不少话,步千雪都没任何反应,就像睡着一样,呼吸节奏却告诉她步千雪并没有睡着。 不知道又哪里得罪步千雪的石忞一个头两个大,感觉快要奔溃了,手不是手脚不是脚,好想就这么离开回去独自舔伤口,可又放下不心。 路关初听见里面动静有点大,还隐约有哭声,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正想推门而入,里面就传来石忞的声音,“不准进来!”,声音之大,语气之决绝,吓得她瞬间把手缩了回去,继续去看看已经煎上的药。 石忞突然开口声音又大,吓了步千雪一跳,下意识睁开眼,就看到边上的石忞竟然有些手足无措,挣扎几瞬就又闭上了眼。 张了张口,又尴尬闭上嘴的石忞心情就像坐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明明没过多久,却让她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 这里没温度计,她对医术更是一窍不通,好在一些医学常识还是知道的,时不时换一下毛巾,水倒了几次最后都进了她自己的肚子。 现在步千雪开始陆陆续续出汗,她很担心步千雪会水分不足,鼓足勇气倒了杯水犹豫的走到床边开口道:“发热要多喝水才行,我…扶你起………?”。 她话还没说完,步千雪就自己坐起来靠好,接过茶杯就喝,捡起掉落的毛巾擦了擦新出的汗,两样一股脑放到了石忞手中,动作一气呵成,石忞一会才反应过来。 步千雪见状眉眼舒展不少,然后安静的看着她,直勾勾的,也不说话,看得石忞有点脸红,连忙把毛巾放进脸盆,又倒了杯水折返,如此往返,直到步千雪摇手,她才放下茶杯。 “躺下好好休息,好得快” 步千雪没有搭理她,继续盯着她看。 拿着重新拧干毛巾的石忞这次被看得有点奇怪,以为自己衣服上有什么脏东西,下意识整理衣服,才发现慌乱中她腰带戴反了,衣服也有点褶皱,连忙躲到一边,慌乱的纠正过来。 突然的,她就想起半月惊讶的样子和刚刚路关初二人有意识低着头的动作,天呐!她的一世英名!毁了! 半月也是后来才发现的,路关初发现得最早,可没有单独相处的时间,她不好开口,吕建一就更不用说了,那敢提。 步千雪看她不好意思躲避的样子,笑了。之前没细看,没注意到,现在注意到了,自然不能让她再这样出去,头发暂时就那样吧,想来也不会有人当着她面说什么的。 整理好衣服,石忞直接把吕建一喊了进来,一来看下一步千雪的嗓子,二来缓解一下尴尬。再次往床上看去,步千雪已经躺下,还好没再用背对着她。 突然被喊进来,吕建一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几步并做一步往里走。 “她好像说不了话,你赶紧看看怎么回事?”石忞见她要行礼,连忙制止。 吕建一明显感觉到陛下的着急,不敢耽搁,望闻问切完后才沉着的开口道:“启奏陛下,喉咙不适、声音沙哑只是发热引起的伴生病症,风寒好转后,就会痊愈”。 石忞闻言了然的点了点头,就让吕建一出去了。 步千雪闻言松了口气,不用担心是否失声了,真好,折腾了这么久,她现在可以放心睡下了。 等石忞犹豫的走到床边,打好腹稿准备说什么的时候就看到步千雪已经睡下,呼吸平稳悠长,这次是真的睡着了,把她一个人满腹疑惑的丢在一边。 第205章 石忞想说想问的话再多也只能忍下,开始勤快的更换毛巾,时不时擦下汗,不动的时候就安静的坐在床边看步千雪,脸部线条莹润动人,五官立体,长长的睫毛,原本白皙的脸微微泛红,她好想亲一下,然后就真的这么做了。 像小时候偷吃一样,轻轻一触碰就立马离开,没等她回味一二,门就开了,半月端着一碗黑乎乎热腾腾的中药走了进来。 半月不断的在心里重复坐在少主床边的是皇帝,是皇帝,是皇帝,是分分钟能让她脑袋搬家的人,要控制自己的嘴和手脚,走到床边不远处才停下,恭敬的开口道:“陛下,药已经煎好了,小的来服侍步候选服下“。 作为一个普通老百姓她挺喜欢这个陛下的,因为陛下做了不少利民的大好事,可作为少主的伴读,她就见不得少主受这种折磨,内心愤愤不平。 半月以为陛下会让开,出乎意料的是陛下不但没让开,反而直接坐到了床上。天呐!她看到了什么?不苟言笑的陛下居然俯身细声软语的叫醒了少主,还小心翼翼的扶着少主靠在了床头,这一定是她的幻觉!幻觉! “过来”石忞好不容易才把沉睡的步千雪叫醒,拿着毛巾的手伸了半天却没动静,一转头就看到傻了的半月,语气顿时重了一些。 被石忞声音拖回现实的半月,才发现陛下还是那个陛下,连忙端着托盘上前。 “下去吧”半月这个状态,石忞怕她控制不住自己,发火,干脆眼不见为净。 “是”半月看着托盘内没被拿走的小蝶蜜饯,犹犹豫豫,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就出去了。 步千雪又热又困,要不是石忞叫了好几遍,她都不想醒,好不容易醒了也是蒙的,看见眼前的中药时顿时清醒过来,好看的眉毛皱在了一起,仿佛看见了什么洪水猛兽,下意识往后退,石忞见状那还不明白。 “乖,喝吧,喝了病就好了” 步千雪摇了摇头,双手抱在胸前,一脸拒绝。 “喝吧,一点也不苦” 步千雪继续摇头,一脸不信。 “乖,良药苦口利于病,喝了药病才好得快” 步千雪继续摇头。 …………………………几分钟过去 “只要你喝药,我什么都答应你,好吗?” 步千雪犹豫了一下,才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没等石忞喂,就视死如归的一把拿过药碗,一鼓作气喝了下去,把药碗还回去的时候,还在石忞手上写了三个字“你说的”。 “我说的”石忞再次确认。 得到满意的答复,步千雪才继续躺下睡觉,在梦里都是笑着的。 从来没哄过人吃药的石忞,以为自己无法胜任,没想到真的哄起来,连腹稿都不用打,把她自己都吓一跳。 敷额、擦汗等事石忞也是越做越熟练,直到快五更天的时候,步千雪才没有再出汗,体温也降了下去,石忞不放心,还是把吕建一叫了了进来,确定无碍后,才带着路关初离开,清影睡的正香,留在了平秀殿。 见陛下她们都离开了,吕建一连忙叫来半月叮嘱后也离开了,今夜她值守,驿站不能回,去办公的地方也能将就一下。 石忞回到天赐殿睡下后,闭上眼也毫无睡意,想了很多事,一直到鸡鸣天快亮时都没睡着,索性直接起身在桌前写写画画。 春耕大礼如期在皇田举行,负责此次大礼的礼部尚书马杰鸡还没叫就起了,早早来到皇田查缺补漏,没负责这块工作的大臣也不敢晚到,按礼部下发的文书要求早早穿戴整齐前往皇田。 原本没有任何阻挡物的皇田已经用紫色围布遮挡起来,周围全是武器精良的内禁军和禁军,临时搭建的歇脚帷帐外不远处搭建了一个简易又不失庄重的祭台,供奉着丰盛的祭品和五谷杂粮,又肥又壮的黄牛已经被套好新式犁具。 陆续赶来的文武大臣有任务的按任务开展工作,没任务的按例分列帷帐两边,三三两两的交头接耳,颇为热闹,身着朝服的石忞一到,瞬间安静下来。 春耕大礼的流程石忞早已铭记于心,一步一步,虔诚的按程序进行着。就算她自己不信这些,为了百姓和今年五谷丰登、风调雨顺的寓意,她也会做的很认真、很虔诚。 完成祭祀后,石忞像往年一样开始下一步开犁,既犁田,田是没灌溉的干田,已经松过一次,她就走过过场,才来回犁了一圈,黄牛就越走越慢,没等她抽打吆喝,黄牛就突然倒地口吐白沫,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死了。? 第一百零七章 步千雪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 殿内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难道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只是一个梦?想到这个可能, 她外衣都没穿就往外走, 正好和端着药进来的半月碰到。 “少主,你病都还没好全,就算殿内烧着炉子, 也不能外衣都没穿就往外走啊,一会加重病情怎么办?”半月数落道, 边说边挡在步千雪的面前, 不准她出去。 步千雪看见药就一脸嫌弃, 生怕半月再念叨, 也不出去了, 直接往回走。看来昨天晚上生病这件事是真的, 但石忞来没来过,她却无法确定, 因为她已记不清梦到石忞的次数,太多了, 数不过来。 “陛下昨晚来过吗?”声音还有点沙哑, 但说话已经没问题, 身体感觉也比昨晚上大好。 第206章 步千雪边在木施旁穿外衣边装似随口发问,实则全身感官都集中在了一起,穿衣服的手都有点抖, 就怕听到昨天晚上的一切全是一场梦。 “来了啊, 衣衫不整的,还霸道的不让我们呆在里面,就她自己在里面照顾你”半月放下药就去帮步千雪穿衣服, 心想:少主听到这些一定很开心吧,那谁作为一国之君能做到这样好像也不错了,但作为一个爱人、伴侣却是不够的。 因此想了下,半月又开口补充道:“但只呆了一会就走了,还跟做贼似的,来、走之前都故意支开了宫侍,搞得我们多见不得人似的”语气很是不满。这是她用仅有不多的脑子想了一个时辰才想出来的,而且十分肯定自己的机智。 听到石忞真的来过,步千雪顿时被喜悦充满了心房,既高兴又有点害羞,居然真的都被看见了,她会不会因此嫌弃自己?还没等她继续多想,就被半月补充的话逗笑了,她又没失忆,记忆中石忞就算没呆很久,也不可能只呆了一会。 朝门的方向看了一眼,确定没人听见后步千雪才语重心长的开口道:“这里不比家中,小心隔墙有耳,这样的话以后还是不要再说才是,无论为了我,还是你自己,切记”。 她知道半月是为她担忧,可不知道的一听就会断章取义,再被多心眼的听了去,少不了要告她个对皇帝大不敬之罪,最后惹祸上身。 “知道了少主”以为步千雪是在维护陛下的半月嘴上是答应了,心里却老大不高兴,心想:也不知道那谁…,算了,以后在心里说习惯说漏嘴就不好了,还是听少主的,也不知道陛下给他们家少主灌了什么迷魂汤,非得吊在这一棵树上,哎! 步千雪刚穿戴整齐,还没来得及坐下,半月就把还热着的中药端了过来,没等她开口就先发制人道:“我已经全好了,赶紧把这药拿走”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那不行,太医说了最少要喝两天,陛下特意交代过的,你少喝一顿药就打我二十板子,少主,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就我这小胳膊小腿,那经受得住二十板子”为了让步千雪喝药,半月用尽了所有的智商,没鸡毛也敢当令箭用,真的是下了血本。 步千雪看了看半月口中的“小胳膊小腿”,手粗腿粗身体粗,体重比她重了四十斤不止,纯吃出来的,就算配上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也让她生不起可怜之心,说不定打个二十板子还能减肥。 想到这里步千雪还点了点头,很是赞同自己的想法,但最后还是被打住了,因为相比于半月减肥来说,还是不让石忞担心更重要。 “蜜饯有吗”眼前黑乎乎的中药不用喝她就知道很苦,想到这,她都有点佩服自己昨晚喝完药居然没有吃蜜饯。 “早就备好了”半月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掏了一包东西出来,昨晚上被陛下晾在一边的蜜饯最后进了她的肚子,这是她让宫侍新拿来的。 步千雪没敢再看中药,盯着蜜饯做了会心理建设才鼓足勇气把药一口气喝了,就像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囫囵吞枣,蜜饯含在嘴里才感觉又活了过来, 还有杀手锏没使出来的半月有点点失望,麻溜的把药碗收好,有点泄气的小声嘀咕道:“陛下还真是管用,你现在吃药都不用好看的人哄了”。 老清楚步千雪有多怕喝药的半月,其实挺好奇昨晚上步千雪怎么肯喝药的,但她不敢问,想到小时候的事就想也不想的说了出来。 “我什么时候喝药要好看的人哄了?你要不说个子丑寅卯,中午我就让你挨二十个板子”离得近的步千雪听得清清楚楚,一头雾水,搞得像她很花心一样,瞬间就要发火。 见步千雪要发火,半月怂了几秒,发现局势有点骑虎难下,想着反正老家主他们都不在这里,先不被打板子比较重要,完全忘记了当初的信誓旦旦,幸好当初没发誓,一股脑全说了。 承光三十八年,既步千雪八岁那年,偶感风寒,死活不肯喝药,恰逢有远房亲戚带着独女来繁都参加会试,暂住在步府,女孩比步千雪大几岁,长得水灵水灵的很好看。 开始不严重,步无尘和姜丽也就随她,想着小孩子病得快好得也快,可好多天都没好,咳得还越来越厉害,就改用灌的,结果灌多少吐多少,哭得稀里哗啦,急的一大家子一筹莫展。 让人没想到的是,暂住在步府的女孩闻声而来,居然没费多大力就哄着小步千雪喝了药,也没什么特别,就长得好看,同龄还有蜜饯,所以她昨晚才会特意备下蜜饯。 当年半月也不过才十三岁,在边上看得叹为观止,尤其是步千雪叫女孩“好看姐姐”的时候听得那叫一个清楚,好看的反义词就是不好看,自己不好看?!这个可能认知害得没心没肺的她都难过了一阵子。 步千雪病好后,没几天女孩的父亲就考中了,被下放到地方当县令,女孩也跟着离开,好看姐姐的离开让步千雪很伤心,步无尘想到亲戚近几年不会再来繁都,就下了封口令,再没人敢当她面提及。 再后来,不到几个月,步千雪也忘了。再后来那个亲戚和女孩咋样,半月就不知道了,反正她没有再见到过。生怕蜜饯搞不定,她特意在平秀殿宫侍中选了个好看的当杀手锏,这会算是用不上了。 完全不记得有这件事的步千雪像在听别人的故事一样,情绪平稳得可怕,想了一会才叮嘱半月道:“此事切记不可再对他人说起,否则把你存的私房钱全罚光”。 第207章 下意识护着自己荷包的半月不得不认怂,“少主,我记住了,绝不再说”,见步千雪首肯才麻溜的跑了,她忘了当初也是这么答应步无尘妇妇的。 另一边,春耕大礼,黄牛一死,大臣就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说什么的都有,石忞听不真切,也暂时没空搭理他们,直接叫了人将黄牛拖下去交由大理观严查黄牛暴毙原因。 不得不参加春耕大礼的大理观御承,昨天刚接手赌坊的案子,今天又接了一个,还都是陛下关心的,索性直接告退下去办案子,还没走多远就被路关初追上。 “陛下口谕,务必严审昨日犯人和严查今日黄牛一案,三日为限”石忞没说没完成的惩罚,路关初也没有胆子乱编。 “臣遵旨,有劳路大总管”大理观御承和路关初没什么交情,态度却像见好友一样热情。 路关初也不会贸然得罪一个有权势的大臣,两人就真像旧友一样聊了无关痛痒的话才再次分开。 大理观御承下想到了陛下对表妹的喜爱,就替那个犯人悲哀,谁不去得罪非要得罪文候府的二少主,自昨天接了案子后,他就没闲过,折磨犯人的手段就没停过,如今陛下又说了严审,他更不敢大意了。现在又加了个黄牛案,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大理观御承以为自己知道了真相,要是路关初知道肯定笑意更浓,为了文二少主?或许有点,但要说和步千雪遭罪生了病没关系,打死她也不信! 否则昨天为什么不说?非得今天说?今天说就算了,还特意让她追出来说? 主要负责此次大礼的礼部尚书马杰第一时间向石忞告罪,连忙叫人把备用的黑牛拉来,幸好他按惯例做了后手准备,看他诚惶诚恐的样子和心里的想法,确实不知情,石忞才没有当场责难,只是口头责备了几句。 趁着换耕牛的空挡,石忞看了几个大臣心里的想法,越看脸色越凝重。 钦天监朱达:大礼进行过半,耕牛突然暴毙,真是不祥之兆,也不知道是否为上天示警,一会回去,我得好好算算才是。 翰林院苏旱:陛下看似赏罚分明,实则偏心之至,不是重用曾经的老师就是重用外戚,他们这些一心帮她治理江山的勋贵、士族却备受打压,顾此失彼霍乱之起也,古人诚不欺我,这下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户部主事江河畅:陛下登基以来励精图治,实施新政,实乃富国强兵,老天没道理示警啊?!肯定是人为使坏,想故意损害陛下名声,最好别让我知道是谁,否则打不过,我也要骂一顿替陛下出气。 内阁大臣赵程凡:我就说了新政有欠妥当,太苛刻,你非得不听,这下好了,春耕大礼发生这样的事,天下人十有八九都会把这想成是上天的示警,而示警的另一个意思就是德行有损、新政有错,哎! 太子少保丰柚:陛下啊陛下,这下你惨了,遭报应了吧,让你把我晾着,把我明升暗降,看来我的心声终于被上天听到了,接下来就是被重用了吧,回去得多烧几炷香加把劲才行。 大臣a:天降示警就是变相的暗示当政者不仁,难道陛下的仁政只是表面?不久的将来就会向先帝那样喜怒无常、说杀就杀? 还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平常有多恭敬多虚假,此时内心就有多诚实。耕牛已经快换好,见其他大臣任然没有半点要收敛的意思,石忞不得不咳了两声以示警告,才再次安静下来。 读心术是她最大的秘密之一,她知道别人却不知道,即使再愤怒,她也不好贸然发作,古代这么密信,被当成妖怪烧了就不值了,调整好心态,就面色平静的完成了春耕大礼的后续步骤。 春耕大礼结束后已近中午,这两天倒春寒,让人有一种又回到冬天的错觉,今天忙了半天,大家又都是早起,还一直站在寒风中,石忞便放了大部分大臣半天假,有急事处理的不在此列。 一回到文书殿,石忞就立马让路关初去打探步千雪的最新消息。? 第一百零八章 石忞没等来路关初, 倒等来了乙春,刚回来太忙又恰巧轮空,今天正好轮到卜鑫铭伴驾, 已在外面候着, 她才想起还有这茬事。 没确定心意前,像往常那样当带个朋友在身边也没什么,可如今既已确定心意, 她觉得就没必要再如从前了,直接让乙春传令, 以后伴驾还是以抽签方式决定, 任是一人两天, 但时间由原来的一日缩短为下午半日, 午膳同食取消, 晚膳隔一天同食一次。 侯在外面的卜鑫铭领命后脸色晦暗不明, 让人看不出高不高兴,心里却已经有了想法, 虽说之前陛下差不多也这样,但并没有定下来, 如今以口谕的形式确定下来, 想来心里已有主意。 当初她决定参选皇后, 就不是真的为当皇后,而是为自己的仕途博一个前程,她不想像那些老县令一样, 当了十多年的官, 都还是个小县令,现在看来倒是可以放心了。 步千雪接到口谕的时候半天没缓过来,心想:她这是什么意思?不想见到自己?那昨晚上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帝心难测莫过于此了吧! 心情不好, 病就反反复复,食欲不振,半月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恨不得把那谁谁谁绑过来,当然,她也只敢在心里想想。 石忞又批阅了一会奏疏,路关初才姗姗来迟,听到步千雪已大好,她才放了心,多的却不敢再问,也不敢再去看她,怕她真的变了心选择离开,让她放她离开。 第208章 每次只要一想到有这个可能,她就心神不宁,然后会忍不住越想越多,索性能躲一时是一时,当起了缩头乌龟。 一心忙于政事,也不敢再让路关初去打探步千雪的消息。 下午,她分别召见了吏部尚书段云洁和云鼎凡、吴礼立、邱协三人,对于官员管理和都官、地方空缺事宜,她一直都很关心,现在又有一批实习储备官员,更是上心。 当然,她更上心的还是今早春耕大礼上各种吐槽的几位大臣,她本来准备让苏旱在翰林院历练完今年就抬升下放,现在看来已经没有必要,直接平调下放地方即可。 至于丰柚,她还是记得的,西征前为副都御使,临时任监军,凯旋归来后加封太子少保,常常以功臣自居,口不择言,心已经大了,故而没有再授予实职,既然这么能说,那还是当言官吧,正好华后区督察府还缺一位督察史。 正二品的虚职加上正三品的实职,已经是她能给她的最大职务,机会已经给了,要是干不好,那就别怪她了,闲职青福不享,非得赶鸭子上架找罪受。 私下和云鼎凡三人详谈,她才发现云鼎凡虽然性格张扬,但会的也很多,尤其擅长机关、算数,还心细,倒是个智囊团潜力股,对她虽然恭敬却毫无畏惧,这点难得的她很喜欢。 而久经官场的吴礼立从进来到离开都是谨言慎行,又在地方多年,所知颇多,也不失为一个好参谋。唯有邱协才能平平、表现平平,实在入不了她的眼。 巧的是,啥都平平的邱协胆子倒是不小,她问的说,没问的也说,还着重说了他所在县的县令,县令刚到任还是很勤政爱民的,可时日一久就被地方大地主些腐蚀了,现在十天半月也不见升一次堂,见个面送几次钱都不一定见得到。 没想到开设督察府后都还有这样地县令存在,石忞颇为震惊,随口问了下县令的名字,不问还好,一问差点没站起来,这个县令难得的是个熟人,她曾经的侍读文之远。 说不惊讶那是不可能的,想到小时候冲动易怒的文之远和赴任临别嘱咐时已颇为稳重的文之远,她实在无法相信邱协口中的那个县令就是他。 因此一接见完,石忞第一时间就把郭凡秋叫了过来,让她立刻派人前往查探文之勉任职后的所有事宜,事无巨细皆不可漏,除了赵焕英,另外四人也派人查一查。 其他大臣,她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邢博恩六人从小一起与她长大,她也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他们,一旦到地方务必好好开展工作,做好表率,当好她的眼睛和耳朵,不要做犯法的事,她一定不会亏待他们。 现在看来真正听进去的没几个,就算当时听进去了,现在也成了耳边风,让她既心痛又无奈,又想起了苏旱的腹议,难道她真的任人唯亲? 不,不是这样的,只是她重用的人刚好都和她有点关系而已,她看中的从来都是一个人的忠诚、才能和品性,而不是亲疏。 下午又来伴驾的卜鑫铭几乎在偏殿呆了一个下午,她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倒是很看得开的很,遗憾的是不能在边上瞻仰陛下处理政事,从而学习一二。 大理观御承日夜不寐,总算在时间节点前给了结果,文之勉被陷害一案,始作俑者并非赌坊老板,和文之勉称兄道弟的两人也遍寻不着,具体是何人在背后指使,查无可查,问文之勉她也确定不了,得罪的人不少,那个最恨她,她还真不知道。 倒把赌坊老板的背后靠山查出来了,竟是省里的省首,难怪县令对他都得客客气气,他自己犯下的种种罪行也查出不少,就算不是主谋,也是死罪难逃,至于主谋还会继续追查,能不能查到就要看天意了。 耕牛暴毙一案,经查证并非人为,而是饲养的衙役太尽职尽责,耕牛近段时间饮食过量过优,体虚不受,暴毙而亡。 但这显然不是陛下要的答案,又用了两日才终于让饲养耕牛的衙役改了口,结果又把礼部官员扯了进去,一层咬一层,甚至连礼部尚书马杰都不能幸免。 眼看事态已超出自己的控制,大理观御承不得不连夜求见陛下,他可以决定一个衙役的生死,但绝不敢决定一个官员的生死,就算打着为了陛下的口号,他也不敢。 石忞被大理观御承自作主张的行为气笑了,她是不想耕牛是自己死的合了那些大臣的心意,但她也从没想过要牵扯这么多人进来,让他们陪葬! 这种越俎代庖的行为她是最不喜欢的,哪怕打着为她好的旗号也不行,大理观御承就这么被扣了三个月的俸禄。 要是每个大臣都打着为她好的旗号为自己谋私利,她不仅被蒙在鼓里,还成了他们的挡箭牌,这种事她是绝对不允许的。 最后,赌坊老板依法以从犯定罪,数罪并罚,依法判抄没家产、斩立决,三日后渡河菜市口执行,此案背后主谋将继续追查。 说是这么说,可历史上悬而不决的案子不说多如牛毛,也是如数家珍,大家听听就好。 赌坊老板背后的靠山受他牵连也被查出一堆不法事实,贪污受贿数额之巨大又给在朝官员上了生动的一课,再次普及了一下官员管理法。 依法被判了死刑、子孙三代不得参加科考和抄没家产,由大理观带人前往省府监斩,户部官员带人前往省府抄没家产,该返还百姓返还百姓,其余的全归国库。 第209章 官员管理法实施以前,华朝官员贪污受贿万两白银及以上才会被判死刑,步千雪的母亲步无尘就因为被查到的贪污数额没到一万两才保住了命。 但现在不行了,但凡华朝官员贪污受贿五千两及以上就抄没家产、死罪、子孙三代不得参加科考,三千两及以上就是抄没家产、终身监禁,就连拿了一匹布一斤粮草等详细情形也做了具体处罚规定,从杖责到罢官免职根据轻重而定。 另外还规定,从天福四年起,但凡参加科举考试前必须进行资格审查,祖上三代及直系有犯法坐牢三年以上者,一律不得参加,任用官员也参照此条。 幸好步千雪考的早,要是再晚考一点,连考试的资格都没有了。 耕牛暴毙一案则以饲养耕牛的衙役不熟悉饲养耕牛,让其暴饮暴食以至于最后体虚不受而暴毙,定了案,依法按渎职罪判了三年流放之刑。 步千雪硬着头皮喝了两天药,等啊等啊都没等到石忞,病情也是反反复复,原本期待炙热的心一点点变凉,晚膳共食直接叫了宫侍去告假,自己没有半点要去的意思。 忍了两天的石忞今天一天都有点兴奋,因为晚膳就可以见到步千雪了。 作为旁观者路关初看得挺着急的,可感情的事就是她们两个人的事,她作为下属和旁观者实在不好插手,也不好说什么,看得出陛下今天很高兴,她也高兴,也能猜到一点点。 结果还没到用膳的点平秀殿的宫侍就来告假,路关初闻言心里暗叫不好,又不敢隐瞒,最后还是找了合适的时间报给了石忞。 期待了大半天,一下子全被堵死,心里落差太大让石忞一下子难以接受,直接不同意告假,还另外派了人又去传达了一遍口谕。? 第一百零九章 想到近日倒春寒, 步千雪又大病初愈,石忞特意将晚膳设在了中正宫的南温殿。 还没到时辰丁寿和丰水二人就结伴先到了,两人一路有说有笑, 仿佛游园玩耍一般悠闲自得。 卜鑫铭一如既往的踩着点到, 面色平静而疏远,让人看不出心思,而平常比她先一步到的步千雪、唐禄二人今天却比她晚了一步。 步千雪二人一进殿内, 原本小声交谈的丁寿二人就停了下来一起看向门口,对于最有威胁的竞争对手她总是会多关注一二, 却惊讶的发现往日里能见到陛下都像捡了钱一样高兴的步千雪, 今天居然脸色苍白暮气沉沉, 简直判若两人。 让她瞬间联想起了今天下午陛下特意派人到平秀殿传话的事, 平日里她们告假基本上一告一个准, 这两天步千雪病着大家都知道, 这还是拖了文之勉的“福”,陛下不可能不知道, 如今告假却没被准,真的有点反常! 俗话说“反常必有妖”, 这样看来不论步千雪在陛下心中是好是丑, 总是比她们特别的, 就像清影只亲近步千雪一样,这个认知让丁寿心里一紧,气愤不已。 宫侍刚将开胃菜上齐, 外面就响起了内禁军稳健有力的脚步声, 最后四散开来更加严密的拱卫中正宫。 石忞进来后第一眼就瞟向步千雪常坐的位置,看到她在后悬了一下午的心总算踏实下来,一闪而过也不敢细看, 直到入座开始用膳后,又偷瞟了几次,才发现步千雪竟然从头到尾都没偷瞄她,还微低着头。 这不正常!很不正常!从认识步千雪到现在,除了大朝会这样的正式场合和行礼以外,其他时候步千雪都不会在她面前微低着头,还会时不时偷瞄她,有几次被她抓了现行,也只是尴尬的转移视线,没多久又会故技重施。 老是被步千雪偷瞄,她一开始还挺烦的,因为下意识想到在动物园里被人观赏的猴子,但后来想想这个比喻也不太对,而且敢这样做的也只有步千雪一人,也就没管。 日子久了竟也习惯了,现在步千雪突然不再偷瞄她,也不再看她,再联想到两日前的事,顿时如坐针毡,心里七上八下。 她很想看步千雪在想什么,但犹豫后还是没有用读心术,自从两天前在步千雪床边心绪紊乱无法使用读心术后,让她深刻的意识到自己太过依赖读心术,已经快把表情识别和通过眼神观察对方内心的最基本方法丢失殆尽。 倘若有一天读心术失灵,那她岂不是成了睁眼瞎?而且读心术本身就有限制,失灵是必然的,她已经切身体验过。 若她继续一直这样依赖读心术下去,而不去提升本身识别人心的能力,那迟早有一天她会成为读心术的奴隶。 两辈子加起来的人生经验,让她深刻认识到凡事都可以喜欢,各种各样的爱好也都可以有,但绝对不能沉溺其中。 就像在现代的时候有些人打游戏可以打到饭不吃水不喝,父母怎么喊都放不下游戏,就是沉溺其中,然后不可自拔渐渐的、潜移默化的成为它的奴隶,而不自知。 所以她一直告诫自己什么都可以喜欢,也可以尝试,但绝对不能沉溺其中不可自拔,除了上辈子的初恋,她也一直是这样做的,而读心术却让她有了危机感,因为读心术再好,也终究是外物,太过沉溺其中不是好事,所以她决定以后能不用读心术就尽量不要用,尤其是面对步千雪的时候。 如果和步千雪在一起的时候常常使用读心术,对步千雪而言就是最大的不公平,因为她可以知道对方的想法,而对方无法知道她的想法。 第210章 而且现在的场合就算她知道了步千雪的想法,也不方便说什么,所以犹豫一瞬后她最后还是没用读心术,也没有利用身份之便故意做些什么,脸色平静的边用膳,边听其余几人言语,时不时还会附和一两声。 没一会,开胃菜就撤了下去,换上了大部分是肉食的正菜,石忞没什么胃口,步千雪更是从头到尾只动了几筷,最后的甜点两人倒是出奇一致的基本上没怎么动。 好不容易挨到晚膳结束,石忞正想让路关初秘密追上去将步千雪留下,却没想到平常最后一个离开的步千雪,今天却第一个离开,还头也不回的走了。 让她有点傻眼,反应过来后差点想让人把她押回来,要不是仅存的一点理智还在,估计就已经做了,早知道这样,她就应该像平常那样自己先离开。 也不让路关初去追了,之前安排好的泡温泉也不泡了,沉着脸去了印月圆。 路关初感觉到陛下心情不好,脸上经常挂着的笑意都收了起来,就怕让陛下见到碍眼。 石忞把自己关在望月楼内,看到之前捣鼓的那些已成功或即将成功的东西都没了心情,一门心思想步千雪什么意思? 真的已经不喜欢自己了?所以下定决心要离开,今天的告假和故意对自己视而不见,都是故意为之?还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步千雪正在备受煎熬? 夜幕降临,皇家园林山庄华灯初上,河对岸的渡河繁星点点,一阵河风吹来,冷得第一次守在望月楼外的路关初瑟瑟发抖。 也不知道陛下什么时候才出来,只要陛下一进这望月楼最少都得一个时辰,多则四五个时辰,她实在是拿不准,这么继续冷下去明日肯定够呛,正准备让人去拿下衣服,楼内就传出了陛下的声音“来人”。 “恭请陛下圣安”路关初连忙推门走了进去,殿内烧有炭盆,比外面暖和不少,难得的是陛下居然没有写写画画。 “你一个人去,秘密将步千雪带过来”石忞想了很久也想了很多,最后发现这种事光靠她一个人想是没有用的。 路关初领命离开,在等步千雪来的这段时间,她从边上储物柜里拿出两件东西,都用布包着,看不清里面装的什么,但献宝似的表情已经一览无余。 石忞时不时看一下门口,心急如焚,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步千雪才沉着脸走进来,路关初明智的关好门,继续留在外面,心想刚刚安排去拿衣服的宫侍应该没多久就回来了。 看见步千雪走过来,石忞高兴的准备起身迎上去。 “恭请陛下圣安”步千雪微颔首走到离石忞三米处停下恭敬行礼,一如谨守本分的臣子。 刚站起身的石忞笑容僵在脸上,就这么站在哪里,刚刚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生气,此时此地就她们二人,她曾说过若只有她们二人可以不必拘礼,现在这一出是怎样? 千言万语汇聚到胸口,最后说出口的竟是“起来吧”,最想问的‘你怎么了?’却说不出口,因为她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身份也没有立场去问这句话。 她没说过什么,步千雪对她的喜欢也没向她正式说过,除了她是皇帝,她是皇后候选之一,这层不确定关系外,最确定的就是君臣关系,但她又不想私下相处的时候只是君臣。 “谢陛下,陛下之前许的条件可还算数”步千雪任微低着头,让人看不到脸上的表情,掷地有声。 石忞闻言没稳住,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来了,该来的总是会来,此时此刻她才明白自己有多怕步千雪离开。 整个望月楼内安静得落针可闻,步千雪从头到尾微颔首,无论石忞怎么盯着看就是不抬头。 “自然算数”过了好久,石忞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微臣近日身体不适,想告假四月回繁都休养,请陛下恩准”步千雪终是没有采纳半月的建议。 “休养可以,此处就很好,何必舍近求远”话一说完石忞就想给自己一巴掌,她想说的明明不是这个,而是问她哪里不舒服?要不要传太医? “金口玉言,陛下怎可言而无信?”步千雪终于抬起了头,眼中的质疑让石忞压着的怒气蹭一下子冒起来,大声反驳道:“我言而无信?当初说喜欢我的是谁?现在要离开我的又是谁?”。 步千雪被问得目瞪口呆,她想过石忞可能会不同意,但没想到她会问这些,好一会才认命的说道:“皆是微臣,近日微臣思虑良多,陛下犹如天上之日,耀眼且遥不可及,微臣蝼蚁尔,怎敢言喜欢?”。 喜欢都喜欢过了,怎敢言喜欢?意思是以后不会再喜欢她?!石忞再也坐不住了,几步走到步千雪面前,“看着我的眼睛,认认真真想清楚,把你的要求再说一遍”。 没想到石忞会突然靠近,还眼神凝重的盯着自己看,感觉要是她说的不合她心意,就会被拖出去杀头一样,步千雪从未见过的石忞,既害怕又喜欢,害怕这样陌生的她,也喜欢这样不一样的她。 自那晚发热好转后,她这两天的心情时好时坏就和病情一样反反复复,在平秀殿盼啊盼,左等石忞没来,右等石忞还是没来,心老是在希望与失望之间来回循环,循环得多了,希望值也就越来越低,加上半月时不时的“不可喜欢论”。 再想到家人的态度,大部分都不支持她当皇后,思绪的阀门一打开就关不住,忍不住越想越多,往常被她自动忽略的种种不利因素也被她想了起来。 第211章 例如那次喝酒告白事件,她虽然喝了酒,但意识是清醒的,那信给了是事实,石忞收了也是事实,可事后石忞却没有任何回应,显然并不喜欢她。 还有,石忞从未主动找过她,无论是伴驾前还是伴驾后,伴驾后相处的时间多了,表面上她们聊的很开心,实际上重点词汇从未提及,更不要说其他的。 她以为石忞对自己是特别的,可细想后她才发现她对丁寿等人也不差,甚至对所有的大臣和百姓也很上心,微服私访时的热情,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就是个商人,可她是吗?她不是! 不仅不是,还是掌握天下随口可夺人性命的皇帝,凡此种种加在一起,得到的结论是她有很大的可能会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但不代表她会是一个好伴侣,就像半月说的蜜饯就放在哪里,她却没有看见,根本原因还是不够体贴。 人啊,有时候越往坏处想,就会越想越坏。 这些还不足以让她决定暂时用离开来压抑自己的感情,真正让她在感情中退怯的是石忞的态度,前天晚上可以对她热情似火,后面两天却像消失一样,她安慰自己石忞忙于国事,可再忙的国事也不至于忙了两天两夜都没时间,根本原因还是对她不在意。 这个认知,让她心绪紊乱,久久不能平复,再加上半月时不时的煽风点火,她有那么一瞬间真的想放弃了,过了没多久又有点不甘心,就想给自己点时间好好静一静,想一想。 伴驾还有四个多月,她就请四个月,若是四个月后回来不再喜欢石忞,她也算间接放弃了皇后候选的身份,从此以后就安分的做个臣子,若还是喜欢,石忞却选了别人,那就是她们有缘无分,从此断了念想,也好过这样煎熬。 看着她和唐禄关系还行,和丁寿几人也还处的过去,表面上也从未抱怨过什么,但每次只要一想到她们其中一人有可能会成为石忞的伴侣,她就嫉妒得要命,恨不得把她们皇后候选的身份都整没了,表面上还要装作很高兴,这样矛盾的感觉她没有告诉任何人,也是她心底最大的秘密,只有伴驾高兴的时候和在繁都那几天她才会短暂忘了这茬。 只要在皇家园林山庄,只要有丁寿等人在,对她而言就是一种内心的煎熬,因为她的性格实在不是很擅长长期隐瞒和伪装,睡都睡不踏实。 再这样过完剩下的四个多月,她怕自己表里不一迟早有天会被整疯,就当放自己一马,把这一切交给时间,可此时此刻被石忞这么近的看着,呼吸可闻的距离,让她心跳越来越快,脸发烫。 近距离盯着步千雪的石忞竭尽全力的平复自己的心态,最后还是用了读心术,一开始发挥得并不好,直到看到步千雪还是喜欢自己后,才慢慢平复下来,了解的越多她才知道自己有多自私。 疼惜、怜爱、愧疚和自责一起涌出交织在一起,编织成一张冲动的爱情火网将石忞理智瞬间烧掉,头一低就亲了上去,有点凉有点软。? 第一百一十章 亲上去的那一刻, 她做出了忠于内心的选择,近日的惧怕和彷徨瞬间烟消云散,进入了一种玄妙的状态, 身心愉悦, 月光皎洁,整个世界都是美好而纯洁的,她飘了起来, 漂浮在它无法形容的美好中。 这一吻犹如蜻蜓点水,石忞游刃有余, 有点意犹未尽, 而步千雪是个彻头彻尾的新手, 直到两人分开, 脸上都是大写的震惊, 瞬间忘了自己来干什么。 “还要告假吗?”石忞说完一脸期待的看着步千雪, 仿佛已经知道答案,因为刚刚步千雪并没有拒绝她, 也没有给她一巴掌。 两人离得很近,几乎鞋尖挨着鞋尖, 独属于两人的气味相互交织, 闻到的却只有对方的, 石忞一说话,步千雪感觉脸上都是热的,来之前做的心理建设在被吻上的那一刻已经全线崩塌, 只想就这样永远与对面的人在一起。 “要”步千雪小声说道, 心虚的转移了目光,不再与石忞对视。 “为什么?”问出这三个字的时候,石忞怒目圆睁, 手握成拳,像要去何人打架一样。 这样似曾相识的一幕和这样熟悉的三个字,让她想起了在现代被分手时候,也是在晚上,在约会的老地方,同样只有她们两个人,前一刻还吻过,下一刻就冷若冰霜的要分手,让她的心情一下子跌入地狱。 三个字的答案到现在她都还记得‘因为我不爱你了,就这么简单’,现在回想起来已经不像前世那样心痛难忍、夜不能寐,但这么似曾相识的一幕,她胆怯了。 此时此刻的她就像一个色厉内荏的人,外表看着很厉害很强硬,实际上内心虚弱无比,只要轻轻一推就能将她击倒。 她一直以为自己只是有点喜欢步千雪而已,直到步千雪要离开,她才发现喜欢的程度远比她以为的深,在内心深处她还是期待白头偕老的感情,可现代的情殇,让她望而却步,也是她之前只想找个端庄得体、大方,看着还顺眼的做皇后的根本原因。 直到发现自己对步千雪有点上心后,她害怕再次受伤,所以下意识选择逃避,直到避无可避,她才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内心,结果眼看又要事与愿违,怎么可能淡定?! 转移目光的步千雪并没有看见石忞的变化,想了一会才语气坚定的答道:“昨夜收到家书,母亲病重,我必须回繁都一趟”。 第212章 强撑一股气的石忞听见不一样的答案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情绪也慢慢平复下来,手动让步千雪转头再次看着自己,一字一顿慎重说道:“既然如此,那准你回去,但无论你的人还是你的心,以后都只能是我的,知道了吗?”。 “那你的人和你的心呢?”此时此刻的步千雪不再是臣子,是胆子比天还大敢义无反顾喜欢那个叫文心的少年。 “自然…”石忞说到这里脸色微红,想转身却被步千雪阻止,憋了半天才继续说道:“也是你的”,声音小的步千雪差点听不见,便索性装成听不见,让石忞再说一遍,石忞却死活不肯再说。 为了转移步千雪的注意力,石忞将之前准备的礼物献宝似的递给了步千雪。 第一次收到石忞送的礼物,步千雪高兴半天,果然被吸引过去,开始拿着研究起来,一个像小短木片一头还有点毛,一个有点像胰子,但和平常的胰子又不一样,便疑惑的问道:“这些都是干什么用的?”。 “这个是牙刷,就是簌口用的,这支毛用的是马尾,要是用猪鬓毛的话更便宜”石忞边说边拿起步千雪眼中的小短木片示范,“这个是肥皂,作用和胰子类似,但去污渍效果更加,成本更低廉”。 “若能将这两样东西推广普及,让普通百姓都能买得起就好了”步千雪拿着肥皂感慨道。 当初她家没被抄家之前,洗漱、洗澡和洗头用的就是胰子,被抄家后,就用不起了,用的是以前洗衣服的澡豆,现在洗衣服都改成了用更便宜的皂角,这对普通老百姓来说都还是高配。 她到地方公办的时候,晚饭后闲逛,亲眼看过在河边洗衣服的人什么都没用,就用一个木棍敲打,讲究点的还用点草木灰,再有点钱的才会用一点点澡豆,胰子这种高档货基本上大部分人都没见过。 漱口以前他们家也是用盐水的,现在都是用柳枝,因为盐贵啊,又是生活必须品,她娘说了能省一点是一点,租房子不是长久之计,还得攒钱买个房子,哪怕小点也没关系,因为再小都是自己家的。 “你所想的正是我要做的,刷牙用盐虽好,但成本太高,我正在尝试,看能不能弄个价格低廉的替代品”石忞知道的不比步千雪少,所以价格低廉是考虑的第一位。 步千雪看石忞的眼里全是星星,看到不远处另一张桌子上有一个小型的木架子,感觉挺好玩的,肥皂都没放下,就几步跑了过去,石忞笑着跟了过去。 步千雪研究了一会也没整明白这么小是用来干什么的,看了石忞几次,石忞就是不说话,一脸你求我啊求我啊的表情,弄得她挺不想问的,最后还是忍不住败在好奇下,开口问道:“这个是什么?”。 “这个是我做的微缩模型,微缩模型就是缩小版的,用来给谷物脱壳的,类似舂(g)米,理论上应该更方便更好用………”石忞立马高兴的开始侃侃而谈。 步千雪出身士族,从小衣食无忧,典型的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不知道舂米长啥样很正常,好在读过书,还知道舂米是干什么用的。 “什么是理论上?” “理论上就是字面意思,按道理来说是这样,但具体如何还是要等实践过后才知道” “意思是还不一定真的如此?” “恩恩,就是这个意思” “这个黑漆漆的又是什么?” “□□,是制作烟花爆竹的主材料” “你要制作烟花爆竹?” “不是,现在也只是有一个想法,要是做出来了到时候再给你看” “那这个又是什么?” “这个是……………” 根本没有月亮的夜空黑的不见半点星光,守在门外的路关初已经加了件披风,守啊守啊,守得昏昏欲睡。 直到半夜三更,石忞才依依不舍的送步千雪回了平秀殿,一路上除了她们,半个人影都见不到,临别时,石忞正准备说些什么,不料步千雪会突然转身抱她,而且还抱完就走,最后什么都没说。 一回文书殿,就立马写了封密信送出行宫,又写了封信封好,方才开始洗漱准备休息,刚洗好脚,就有宫侍来报说郭凡秋求见,当即让人把她带进来。 “恭请陛下圣安,微臣有要事启奏”郭凡秋气喘吁吁,显然走得很急。 “起来吧,慢慢说”已经穿好睡觉专用鞋的石忞站了起来,路关初带着宫侍和洗漱用具迅速的退了出去。 殿内只剩二人后,郭凡秋才缓缓道来,石忞一开始还以为是胥吏和仆从的事,后又想到时间太短,确实不是胥吏的事,而是与康国接壤的边境传来消息,符尧已经不理国政,康国国政大权全权把持在国师云处安手中。 云处安大权在握后,虽然没废符尧,但是大力排除异己,牢牢掌握军权,为了应对华朝的经济封锁,将所有有限资源强硬收集在一起,定期进行分配,还大力鼓励百姓参军,参军就给田土。 现在康国已是全民皆兵,还天天给百姓洗脑华朝的各种不好各种腐败,并扬言华朝已经不值得他们再继续学习,并顺势将他自己创立的月理教立为国教,自己任教皇,地位在康王之上,还禁止百姓再信奉道教。 月理教是云处安所创,创于何时?信众多少?教义如何目前还不清楚,但据目前手上掌握的信息来看,在华朝境内也存在月理教,而且行动隐秘诡异,大部分人都不知道。 第213章 一边来回踱步一边听郭凡秋报告的石忞听完后脸色平静,过了一会才开口安排道:“此事继续暗中追查,密切关注康国动静,一有异动立即来报。另外,但凡境内发现月理教教众一律秘密格杀,手段高明点,别被人抓住尾巴,胥吏的事也抓紧点”。 “是,微臣还有事禀报”郭凡秋说到这里时脸色微变,似难过又似惋惜。 “说”石忞停了下来,坐在椅子上,看着摇曳燃烧的蜡烛,等着郭凡秋继续说。 角落里烧着的炭盆烧得火红火红的,时不时还冒点火星子,幸好火盆架子下面就是大理石,周围也没有易燃物,不然什么时候起火了都不知道。 “启奏陛下,近段时间出宫宫侍相继去世数人,臣并未多想,直到昨日接到吉春病逝的消息,微臣不信连夜派人前去查探,才发现端倪,吉春并非病逝而是死于非命,其他人微臣也派了人前往查探,相信不出数日就会有答复,微臣担心恐和吉春一样” 说到吉春的时候郭凡秋声音几乎哽咽,毕竟是一起共事多年的姐妹,直到现在她都无法相信吉春已经离世。 “你在暗中查,明的让当地官府去查,无论是谁,都要为自己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石忞还记得当初让吉春离开时,她的不舍和为家人的担忧,这么好的女子竟没了,家人得多伤心。 死于非命却伪装成病逝,家人全不知情,哀吊还蒙混过关,是谁出卖了他们的信息?近日出宫宫侍相继去世数人,而尚管局的张番居然只跟她报过一人去世,真是好大的胆子。 “是,微臣告退”郭凡秋汇报完准备告辞离开,却被石忞留了下来,将特意留的一份牙刷、肥皂和它们的制作过程都递给了郭凡秋,并做了适当讲解,最后还叮嘱道:“朕要这两样东西和一文钱能买到的一碗酱油、一碗醋、一碗酒和一碗油一样,让老百姓买得起用得起,钱要赚,但赚钱不是目的,明白吗?”。 “微臣明白,微臣告退”郭凡秋像拿着宝贝一样,拿着牙刷和肥皂恭敬的离开了。 石忞却没有马上休息,而是再此坐回书桌前写了封密信,并连夜派人送往繁都,又把这两天才回来睡的清影叫过来一顿叮嘱,方才上床歇息。 估摸着步千雪第二天一早就会离开,石忞特意天还没亮就起了,果然没等多久,步千雪就来告辞。 两人刚表白心意,步千雪却要离开,说不难过是假的,为了不然对方难过,两人都装的挺若无其事的。 实际上石忞为了多留住步千雪一会,特意将早膳提前,就是为了和她一起用早膳,多相处一会。 其实昨天都说了,今天步千雪可以不用来告辞的,但为了多见石忞一面,还是来了。 两人“挺高兴”的共用了早膳,可再拖,时间总是无情的,它不会为谁停留,而离别也终将到来。 石忞亲自送步千雪到殿门不远处,紧紧的握着步千雪的手舍不得放开,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对方,把对方印在自己的眸中。 “陛下,时辰不早了”门外传来路关初的催促声,提醒两人听政的时辰快到了。 “文心,我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步千雪一脸不舍的叮嘱道,手却诚实的没有抽出来。 昨晚上两人在望月楼内敞开心扉说了很多心里话,石忞希望只有她们二人的时候,她可以随意一些,就像平常的伴侣的一样,可以叫她的名字,可以不用尊称,可以说自己想说的,她自己也希望私下的时候石忞能别把她当成大臣,一拍即合。 知道石忞也是喜欢自己的那一刻,她的世界都是彩色的,二十多年的岁月从未有那一刻那么兴奋、那么开心、那么忘乎所以。 她突然就懂了娘跟她说的那句话:“能被自己喜欢的人喜欢,真的是世界上最幸福和最幸运的事”。 暗恋的艰辛和痛苦已经成为过去,等待她们的就像今天的天气一样,迷雾终将散开,太阳终将降临大地,驱散最后的寒意,迎接温暖的到来。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也要照顾好自己”石忞真的很不想步千雪离开,可让她为自己留下来,她也说不出口。 手不舍的松开,从袖子里拿出昨晚写的信和一块金牌一起放到步千雪的手里,“信里是我想对你说的话,金牌你拿着方便行事,等我们大婚之日,就让你们一家人团聚”。 “谢谢,但金牌兹事体大,我不能要”虽然她极少去看望母亲,但心里还是希望母亲能早日出来,母亲为人臣或许不合格,但为人母为人女为人伴侣还是称职的。 要是只为母亲一人大开方便之门,她是不愿意的,可皇帝、储君等大婚大赦天下是惯例,既是惯例,又非特殊,她才没说什么。 “又不是送给你,回来就得还的,好好拿着让我安心好吗?”石忞一脸深情的又把金牌放回步千雪手里,可能是被她的深情感动,也可能是被她的话感动,步千雪勉为其难的收下了金牌,并表示绝不轻用。 步千雪一脸认真保证的样子,莫名有点可爱,石忞一把将她拥入怀中,抱了好一会才依依不舍的放开说道:“去吧,早去早回”。 “恩,那我走了”被抱得有点害羞的步千雪小声说完逃也是的打开门跑了出去。 她不是那么容易害羞的人啊,之前石忞说大婚她都没脸红,肯定是她的怀抱太热了,热红的,恩,就是这样。 第214章 石忞嘴角含笑的目送步千雪离开,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后,脸色瞬间恢复得和平常一样平静无波,整理了一下衣服,大步去了正殿,开始一天工作的第一项听政。? 第一百一十一章 步千雪出皇家园林山庄行宫的时候只有她、半月和一个包袱, 下人打扮的车妇、两个护卫和马车都是石忞刻意安排的。 马车出渡河城没多远,就遇到一辆停在路边的马车,和他们一样轻车简从, 一个车夫两个护卫, 车内有多少人就不得而知了。马车走到一个人烟稀少的拐角时,又遇到了清影。 已经不是第一次干这事的清影,熟门熟路的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守株待兔, 正好睡了个懒觉,之前被罚吃食, 害它只能自力更生, 累得不行。 这次无论如何它都会完成主人的交代, 它不想再被罚吃食, 更重要的是主人说了, 完成任务还有额外加奖, 想想都美滋滋的。 自从出了城以后步千雪心里就一直隐隐约约期待着什么,直到现在看到清影, 她满意的笑了,一边撸毛一边听半月叽叽喳喳, 十分惬意。 直到晚上入住客栈再次遇到之前停在马路边的那辆马车时, 步千雪紧张起来, 知道她回繁都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直到吕建一从马车上下来,又亲自过来说明来意, 步千雪才知道是石忞特意安排的, 当下又惊又喜,心里暖暖的。 昨晚深夜接到陛下亲笔密信后吕建一就立马开始准备离开事宜,片刻不敢耽搁, 今天一早就去吏部告了假,马车停在城外是故意在等步千雪等人。 另一边,石忞一结束听政后,又把郭凡秋叫了过来,自步千雪走后,她眼皮就老是跳,心里有些不安,又让郭凡秋派两个暗言的人在暗中保护,才放心些。 下午,甄选皇商最后一场在静心宫正殿按时举行,之前已经举行两场,分别由户部、工部和内阁按要求主持并将不合格的淘汰,现在大殿上只剩了三家。 参加的部门有户部、工部、内阁和军密处,整个正殿戒严,除了内禁军和必要的宫侍,其余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 这三家的详细资料,石忞都已经看过,虽然都是本朝才兴起的商家,但三家情况都不一样,经营的也不一样,走完前面必要过场后她就将自己出的题挂了出来。 第一题:有一位农夫有鸡和鸭共92只,当卖掉鸡的1/4和8只鸭后,剩下的鸡和鸭的只数正好相等,农夫原有鸡和鸭各多少只? 第二题:经商理念是什么? 第三题:若为皇商可愿为国尽力? 此次甄选皇商,虽然是第一次,但是事先已经做好准备,连章程、权利和责任义务都定好了,三年甄选一次,能者居之,这次甄选皇商不仅仅是作为皇家日用品的供应商,更重要的是她还另有安排,所以故意出几道题检验一下他们的真实水平。 石忞没给他们纸笔,只给了他们一盏茶的思考时间,为了以示公平,发言顺序抽签决定。 “启奏陛下,草民算得第一题的鸡48只、鸭44只;第二题,草民家中主要经营瓷器和茶叶,历来以诚信为本,童叟无欺;第三题,草民若为皇商愿为陛下为国竭尽全力”抽到第一的是华朝有名的商人世家现任家主马晋仟。 不是很高却很瘦,小脸小眼睛,丢到人堆都找不到的那种,三十岁不到,大动作却不少,先是从“篡权夺位”的小叔手中夺回实权,后又打败竞争对手,垄断了整个西南官道的茶叶和瓷器生意。 从查到的资料来看,比她还工作狂,一心一意发展壮大自家生意,快三十了一个绯闻对象都没有,周边人对她的评价褒贬不一,但对她的经商天赋却是一致赞不绝口。 石忞没有说话,看了下方另外两人一眼,抽到第二的立马上前一步行礼道:“启奏陛下,草民算得第一题的鸡50只、鸭42只;第二题,草民家中主要经营绫罗绸缎,历来以质量为本;第三题,草民若为皇商愿为陛下为国竭尽全力”。 第三个发言的答案除了算术题和经营主业和理念和前两个有点不一样以外,回答的模板都是如出一辙,更没心没肺的是,第三句也和第二个发言的一样照搬照抄。 石忞还没说话,文渊等在场的官员都不满的皱起了眉,陛下最不喜欢的就是发言照搬照抄,所以他们发言,哪怕是一个意思,也要换种说法,就怕惹陛下不痛快。 “诸位爱卿觉得经商最重要的是什么?”石忞脸色平静,心里却把三人的资料又过了一遍,眼神也没从三人的位置离开。 “臣以为经商最重要的是诚信,人无信不立,商无信不长”文渊出列恭敬回到道。 剩下的官员也都表了态,有和文渊一样觉得诚信重要的;也有人觉得利益最重要,什么赚钱卖什么;也有人觉得质量最重要,只要质量好,就不愁卖不出去。 没什么发言权,作为唯一一个旁听者参与的江河畅看着眼前这一幕手持笏板嘴角含笑。华朝的国策之一就是重农抑商,此时此刻陛下和重臣却在这正殿讨论经商什么最重要,有点匪夷所思。 华朝对商业的抑制虽然没有前朝严厉,这也是本朝多富商的原因之一,但重农抑商的基调并没有变,陛下刚开始要甄选皇商的时候,别说她,就是她的上司户部尚书原直木也是一脸震惊。 第215章 甄选皇商能顺利进行并走到现在,多亏了陛下全力支持和重视,否则就他们户部,那是万万办不到的,不仅办不到,估计还没开始就得被其他几个部联合绞杀,古往今来,官商勾结暴富者不知凡几。 在场的官员虽然各有各的观点,但最后总会加一句“皆由陛下定夺”,在陛下手下做事这么几年,他们已经深刻的认识到自己只有建议权没有决定权的事实。 原本马晋仟石忞是不考虑的,因为马家是三家中唯一的经商世家,而且有两百年的历史,背后关系错综复杂,甚至与她的老师轩辕墨都有点关系。 她不想要背景太复杂的当皇商,因为关系越复杂,到时候成了尾大不掉就不划算了,而另外两家都是新起的商家,长的才百年历史,断的才几十年,虽然背后都有些靠山,但靠山单一,解决起来也不难。 可这两家的家主年纪大不说,算数更是没一个比得上马晋仟,心里的弯弯绕绕却比马晋仟多得多,典型的言不由衷,已经不能选,最后权衡利弊只得选了马晋仟。 马家虽然主营的是瓷器和茶叶,但其他行业也有所涉猎,再加上马晋仟的经商天赋,她想做的应该可以达成。 确定后,石忞当即遣散众人留下马晋仟一人详谈,谈了大概一个时辰,才让她离开。 马晋仟离开正殿后觉得天上的云都是绚丽多彩的,高兴的回了渡河的住宅,如今成了皇商有了七品官阶,总算圆了祖辈梦想,实现了既富又贵的统一目标。 从她第一代发家致富的祖爷爷开始,就羡慕那些勋贵士族,因为有些东西就算他们家有钱也不能用,否则被人告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现在好了,有了皇商的七品官阶,她也能享受一些特权了。 原本她竞选皇商只是为了完成祖辈的梦想,既富又贵,可刚刚和陛下一番交谈,让她感触颇深,陛下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已经很明显,只要她任皇商一天,她的主子就只能是陛下一人,无论背后有谁。 一心不侍二主这个道理她明白,而且普天之下再大的主子能大过陛下去?她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正让她改变想法的不是这些,而是陛下的态度和一席话,让她折服。 为商多年,她接触的勋贵士族没有上百也有几十,表面上对她客客气气,实际上心里压根瞧不上他们这些商人,可和陛下交谈的时候,她没有那种感觉。 更让她惊讶的是陛下要她做的,让百姓出行方便?她以为陛下要她给每户配一辆马车或牛车,有利可图啊,结果压根不是这么回事。 按陛下的意思,让百姓出门方便,就是在县与县之间开通固定时间固定次数的马车,百姓只要付比租车少很多的钱就能坐马车到临县,和她想的压根就是两个意思,比她想的成本低得多,但一样有利可图。 还有报纸,一开始她也不懂啥意思,后来陛下说了下,她才明白,类似他们现在的小报,但小报是私人的,而且消息多道听途说,也就有钱人买来图个乐,一般人和上层压根不会买。 报纸就不一样了,官方出品,和固定马车一样在全国范围内铺设,要是以前根本不可能,因为请不起那么多识字的人誊抄,可现在不一样啊,有活字印刷做保障,印刷不是问题,唯一的问题是怎么解决传送问题,缩短时间差。 陛下就出一个点子,具体怎么做,有那些问题要解决,到时候怎么分利润,都需要进一步确定,陛下说了,让她先拿出一个章程,看来今晚又得加班了。 马晋仟高兴的回去报喜了,就她一人在渡河,她爹可还在老家等着喜讯呢。 石忞早就有做报纸的打算,但若拿给下面的部门或者府衙去做,定会被层层剥削,国库得到的利润不能保证,只怕一般百姓也买不起,虽然全国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是文盲,但不是还有百分之十吗? 至于开通类似巴士的马车车次,一开始她是没这个想法的,这次步千雪回繁都,要是她没有给步千雪配车配人,去马车行租个车得花好几两银子。 她才意识到一般人要想外出,除非自家有马车,不然就只能租车或步行,租车成本高,一般人根本租不起,步行时间成本高,难怪古代一般人都不愿意背井离乡,太不方便了。 古代虽然没有电、电器和机械,但日常生活中该有的一样也不少,油盐柴米酱醋茶,除了辣椒的各种调料,除了某些还没引进的瓜果蔬菜,厨具烹饪手法也是多种多样,虽然没有现代的眼花缭乱,但也是多彩多姿。 勋贵士族过的日子比起现代也是不遑多让,找个名目就聚会摆席,吃喝不愁,席间行乐也是名目繁多,真正印了那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苦的是百姓,穷的还是百姓,她不能谈了恋爱就忘了当初登基时许下的诺言,让百姓吃饱穿暖,带领华朝这艘巨舰走向中兴。 想到昨晚上郭凡秋禀报的信息,石忞很担心云处安会发动侵略战争,马晋仟一走又召见了军密大臣和兵部尚书,由军密处下密令给与康国较近的几个都督府,让他们加强戒备,一旦有人来犯,可以适当进行回击。 万圣节大比武必须如期举行,全国各都督府必须派一队千人精锐参加,护城兵每省必须派一百人精锐队伍参加,此次大比武以军密处为主,兵部为副,其他各部门、各府衙全力配合,不能按时完成任务,该惩罚惩罚,该免职免职。 第216章 这些都是之前确定过的,石忞询问进展后又强调了一次,经过兵部铸造处的精心研发和加班加点,现在全国各都督府、各级军营的武器已经配备齐全,兵种也比原来多且全,尤其是守卫边境的都督府,就是一个兵种齐全的独立作战单位。? 第一百一十二章 自石忞登基以来, 为开源节流减少国库负担,春季狩猎被暂停,铺张浪费可有可无的宴会也已取消, 就连藩属国朝贡也从原来的一年一次变成了现在的三年一次。 还身先士卒亲自主持改革实施新政, 除了开国皇帝不得不定规矩之外,她算是头一位,日夜操劳, 分身乏术,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管各藩属国, 种种缩减保守行为和符尧叛乱之事的处理, 又给了各藩属国华朝已势微的猜想。 华朝基本国策之一是尽可能地对各藩属国实施文化入侵, “尽可能”既并非绝对, 并非绝对既有条件。 自华高祖开国以来, 但凡藩属国有践踏华朝脸面之举, 华朝定会尽快出兵讨伐,可如今符尧做了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华朝却不出一兵一卒,处理得不伤筋不动骨, 各藩属国有这种想法很正常。 现在各藩属国虽然明着遵从她的命令, 暗里却有不少小动作, 她不知道吗?知道!她不想发兵吗?比谁都想!可现实条件不允许啊,打仗归根结底打的是家底,她家底薄啊! 一旦战火起, 苦的还是百姓, 刚太平没几年,前不久又镇压了石爽谋反,死伤不少, 若非关系自身和国家存亡,她也不想动刀兵。幸得上天垂怜,两次皆侥幸获胜,才让她现在有机会心有所属。 康国宣氏确实是华朝的忠实粉丝加小弟,她也想发兵拨乱反正,可平定布拉克的战况还历历在目,因为开展文化入侵的同时一些先进的技术也传了过去,各藩属国军事实力不容小觑。 而华朝刚经过兵制改革,现在半数以上都是新兵,从未经历过战火,贸然出兵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恐会得不偿失,更重要的是只要宣常乐在,就算她不出兵,也会让符尧心里惶惶不可终日。 至于云处安创立的类似传销的月理教,邪教无疑,没读过书的百姓能被他洗脑,读过书的就算一时被蒙蔽,时间一长也会反应过来。 根据暗言最新传来的消息,康国国内看似井然有序,实则内藏隐患,符尧又撒手不管,云处安又忙着发扬壮大月理教,加上一年之期未到,能晚发兵她自是不会早发一刻的。 按例,今年年初是各藩属国三年一次第一次朝贡,但确定要在万圣节进行大比武后,她就第一时间让内阁起草礼部下发了圣旨,让他们万圣节之前务必赶到,当然,康国不在此列,万圣节大比武可是她为他们准备的重头戏,观众不来还怎么演? 除了周边藩属国,西南官道上的小国家,她也派了使节去邀请,来参观万圣节大比武的国家越多越好,多多益善。 某日下午天晴气朗,万里无云,皇家园林山庄山峦区一个山凹里却平地一声雷鸣,响彻百里,震耳欲聋,百姓纷纷停驻侧目,满脸惶恐不安,整个渡河城安静了几秒。 山峦区一处山凹处,雷鸣之声爆发地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也没好到那里去,有的眼睛睁的大大的下巴差点被吓掉,有的只是微微惊讶,有的则是一脸喜悦。 “陛下,成了,要不再试试攻墙效果?”云鼎凡放下望眼镜看着被炸平的山峦处高兴的大声说道。 镜片是从西南官道传进来的,武宗末期就有了老花眼镜,但数量极其稀少,高档品中的高档品,皇家都只有几副,这还是她登基后清点财产才知道的。 勋贵之家估计也是听说的多,拥有者极少。石忞也是花了大力收集材料,几经波折,不久前才制成了望远镜,云鼎凡也参与了,正好材料有余,就模仿制作了一个小点的。 六百米开外的山峦处原本长满了灌木,雷鸣之声后,黑烟消散,比起前几次响都没响和破坏力微弱不计来说,这次火星所及,无不糜烂。 同样第一时间用望远镜观察实验效果的石忞既有点微微惊讶又心情沉重,放下望远镜,久久不语。 早在决定制作大炮的时候,她就知道肯定会有这一天,但没想到这么快,才一个多月的时间而已,更没想到效果会这么好。 六百多米!是现在用的攻城器械抛石机的三倍,杀伤力和破坏力更是所有武器的n倍。这也是她让宣常乐等一年和不愿早早出兵的根本原因,可真正制造出来后,她却迟疑了,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 将冷兵器时代硬生生拖入半热武器时代,也将标志着伤亡可能会成倍增长,一想到尸横遍野的战场都是她的“功劳”,就心情沉重。 同样观看了整个过程的左旋和易统梵惊讶的目瞪口呆,往日看云鼎凡不屑的眼神都变成了炙热,看石忞的眼神也多了几丝虐成的崇拜,左旋吞咽了一下才开口道:“陛下,这就是大炮吗?太……厉害了”。 左旋临时被叫到这里,神神秘秘的,看到管子放在架子上的东西后更是一头雾水,云鼎凡说这是大炮的时候,她才知道这东西叫大炮,心想:炮仗可不长这样,大炮?咋不叫大屁哈哈哈! 刚刚心里有多想笑,现在心里就有多震惊。 对于云鼎凡这种一步位极人臣之人,一步一步积累到今天的左旋是看不上眼的,当着陛下的面过得去就行,私底下从没给过对方好脸色,云鼎凡也不是什么隐忍的主,该反击绝不掖着,两人不对盘,在朝中不是什么秘密。 第217章 不屑的眼神变成了炙热的眼神,由此可见大炮的威力有多大。 “可以一试”石忞也想看看攻墙效果,一转头就看到左旋和易统梵一脸震惊的表情,就连一向镇定自若的齐铭、罗布暔和兵部尚书邢安都掩盖不住眼里的惊讶,“正是红衣大炮,朕准备让它在大比武上亮相,在此之前朕不希望从他人口中听到此事,一个字也不行”。 她和云鼎凡多次计算,确定此次实验成功几率很高,就把负责此次万圣节大比武的军密处、兵部和内外禁军将领叫了过来,谷运筹最近告病不出,所以没有来。 “臣等遵旨”惊讶退去,留在众人心中更多的是喜悦,有如此武器,何愁攻城不破,打仗不胜?对于他们这些将领军事长官来说,还有什么比保境安民打胜仗重要呢? 就算是年纪较大的齐铭和罗布暔都有带着这大炮上战场的冲动,何况是年轻气盛的左旋和易统梵,就算陛下现在要他们立马去康国平叛,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前去。 作为在场的唯一一位内阁大臣,也是红衣大炮总工程师的云鼎凡却是迫不及待的让工匠们将大炮调转方向,在获得陛下同意后,再次装弹点燃引线。 制造大炮可不是一个人就能搞定的,除了可观的财力物力之外,人才更是重中之重,云鼎凡是总工程师,她自己算是总设计师,还有各类精心筛选的工匠数十人,今天只来了几位熟悉操作的工匠。 再次听到雷鸣之声的渡河城百姓和行宫官员,惊恐不已,生怕是上天降罪发动地动,可等了一会又恢复了平静,心中的疑惑更甚。 一阵浓烟后,肉眼可见的厚墙已经轰然倒塌,在场的众人事后才知道那是一面两倍厚的墙体。 事实证明,她一个月前,任命云鼎凡为内阁大臣是对的,尤其是秘密任命她为红衣大炮制造总工程师,更是对上加对,痴迷于机关算数的云鼎凡果然没有让她失望,就是不知道同时被任命为内阁大臣的吴礼立是否会让她失望。 自此石忞创立的内阁和军密处第一届成员凑齐,军密处三人,内阁五人,皆按最少人数组建,从此以后成为惯例,非万一绝不轻易加一人。 云鼎凡从白身布衣一下位极人臣,算是开了华朝两百多年的先河,成了石忞举荐制下当之无愧的第一人,不到两月就传遍全国,羡慕者有,眼红者有,认为她不劳而获不配者亦有之,一时毁誉参半,左旋对她看不上眼就是这个原因。 而吴礼立则从一个封疆大吏变成了内阁大臣,算是平调,但在世人看来,从地方官成为都官就是高升,实际上则是明升暗降,再无往日权势威风,但在皇帝身边前途也是一片光明。 唯一落选的邱协看得挺开的,带着伴侣在渡河玩够后就回去了,该说的他说了,不该说的,他也说了,又得见天颜,走的了无遗憾。 攻墙效果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很满意,唯一有点不满意的恐怕只有云鼎凡和石忞,云鼎凡觉得还有改进的空间,石忞则是觉得效果太好。 虽然没有近现代的热武器杀伤力大,但在这个冷兵器时代,绝对是巨无霸一样的存在。 石忞说了些勉励的话,又赏了云鼎凡和众工匠,就回去了。路关初看到完好如初的陛下,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她和仪仗队被陛下留在转角处,看不见山凹处的情形,连听见两声雷鸣之声,吓得不轻,要不是陛下早有命令,她早就冲进去了。 齐铭等人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围着云鼎凡开始各种问,难得今天实验成功心情好,云鼎凡是来者不拒,有问必答,就是回答左旋问题的时候,脸色有点臭。 石忞一回到文书殿就着急的查看最新送来的密信,只看封面,不看内容,没一会就全部看完,既没有皇奶奶母后的信,也没有步千雪和吕建一的信,有点失望,当即写信两封派人送往繁都,才继续批阅密信和奏疏。 步千雪已经不在她身边一个多月,两人只能通过信件联络,一开始隔两天就会有一封,被信件灌溉的思恋就像魔幻中疯长的藤蔓将她紧紧缠绕,收到她信都能愉悦几天,可最近却没怎么收到信了。 派去的暗言发来的信息却是一切如常,让她心里七上八下的,只有全心全意扑在政事和制造红衣大炮时,才会短暂忘了担忧。 半个月前,步千雪曾来信说她母亲的病好了很多,最多十几天就能痊愈,后又收到吕建一的信,说的也是一样的,那现在应该痊愈了才是,既已痊愈为什么不回到她身边?? 第一百一十三章 难道是想给她一个惊喜, 恩,有这个可能,石忞越想越开心, 政事处理起来更是得心应手, 直到有宫侍来报说郭凡秋求见,方才停下笔。 郭凡秋按例前来汇报工作开展情况,行完礼就将最新收到的信件全部呈给了石忞, “启奏陛下,第一件事是关于宫侍死亡的, 经暗言多方查证, 吉春等出宫宫侍之死, 并非自杀或病逝, 无一例外, 皆死于非命…………”。 石忞一边看件一边听郭凡秋汇报, 才知道死的宫侍除了吉春以外,其他人也都曾服侍过她,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凶手和郭凡秋预料的不一样,不是一个人, 而是几个人。一开始这些人都不肯招, 抵死不认, 暗言的人用了些手段,他们才在绝望夹杂着一点希望中招了。 第218章 凶手与被杀害的宫侍都无冤无仇,只是拿人钱财给人办事, 按雇主的要求私下找到目标, 然后从目标口中套取信息,无论是否成功获取信息,事后都必须手脚干净的善后, 按要求,他们事后得到钱就要离开。 可这些人都是些亡命之徒或者流氓地痞,干这种事可能不是第一次,雇主又给他们背景很深厚的感觉,胆子一大压根不怕事,加上盲目相信自己的手段,导致他们并没有在事后第一时间离开。 他们得了丰厚的报酬,再加上《串告令》颁发后大部分人都靠告发积攒了不少财富,哪里肯放着家乡优渥扬眉吐气的生活不过,去过背井离乡的逃亡生活? 正好被暗言的人一抓一个准,总共也就五个人,又不在一个地方,圈禁起来审讯不是什么难事,让她们意外的是五人供述的雇主不仅不是一个版本,而且相貌差异极大,不带重复的。 若不是他们口中的雇主会易容术,那就是此次多起作案是有组织有目的的,有没有组织没审出来,但目的却是审出来了,竟是让他们从目标口中获取他们服侍过的少主的日常喜好、秘密和优缺点。 宫侍们服侍过的“少主”除了石忞没有第二人,想知道当今陛下的喜好秘密,怎么听怎么都有种浓厚的阴谋气息。这些凶手不知道“少主”是谁,可吉春他们是知道的,更让郭凡秋意外的是,吉春居然背叛了陛下。 据杀害吉春的凶手招供,一开始无论他如何威逼利诱,吉春都抵死不说,凶手没办法,只得拿吉春的家人来威胁她,吉春就说了些无关痛痒的,害他被雇主一顿臭骂,就下了狠手,给她妹妹下了毒,一个时辰内不服解药就会毒发身亡。 吉春能为了家人选择继续留在宫中,足见其对家人尤其是对妹妹的喜爱,自然不忍心妹妹死在自己前面,不得不用酒病这一信息换取解药,因为这条信息,杀吉春的凶手也是五人里报酬最高的。 郭凡秋咋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是震惊的,她怎么都没想到五人中最后泄露陛下重要信息的竟然是吉春,想到吉春还在宫中时对陛下的忠心和维护,她实在是接受不了,哪怕是事出有因她也接受不了。 因为如果换做是她的话,她宁可自尽保全家人和陛下,也绝对不会背叛陛下! 要是吉春还活着又知道她的想法,肯定会不屑的一笑而过,有时候不是你想自尽就能自尽的,不知道有句话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吗? 从知道这个消息开始,郭凡秋就开始愁,愁陛下可能会因为吉春的原因从此以后不再信任她,毕竟她曾和吉春共事多年,所以汇报到这里的时候,说话的底气都弱了几分。 石忞听出来了,却没有立马说什么,而是继续安静的一边看信件一边听她继续汇报。比起郭凡秋的震惊,她一点也不意外,因为早在她决定缩减宫中用度遣散宫侍的时候,她就已经预料到会有这一天。 没过敏被紧急送到宫中之前,知道她有酒病的人屈指可数,那么大的阵仗和动静,当时又人多眼杂,就算下了严令,也难保没人猜出个一二私下交流,被泄露只是迟早的事,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自然不惊讶。 “……凶手如何处理,还请陛下定夺” 因为此事涉及到陛下,郭凡秋不敢擅自做决定,所以没有将凶手按陛下最初的交代及时交由官府。 石忞放下手中信件,一脸平静,“吉春所为事出有因,朕不怪她,你也不要怪她,至于凶手……就…以牙还牙吧,家产折现不着痕迹的给受害者家属,务必不着痕迹”。 动用私刑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若人人都如此行事,还要官府做什么?这也是她成立暗言的原因之一,也该发挥它的作用了。 “是,陛下”郭凡秋眉头舒展,陛下都这么说了,她也就放了心,也不好再怪吉春,“启奏陛下,第二件事是寻找名医之事有了眉目,经暗言的人多方遍寻,丹东有一名医,既是道士也是大夫,医术高超,曾治好过不少疑难杂症,在当地颇负盛名,但为人古怪,轻易不肯出手”。 “怎么个怪法?”遍访名医的事有了眉目,石忞平静的脸上有了几丝喜悦和好奇。 不论前世今生,还是从古至今,有真本事的专业人才都是桀骜不驯的,要不是她自己是学机械的,又有很多点子,恐怕留得住云鼎凡的人也留不住她的心,又怎么会制造出红衣大炮。 “有的人出千金不得医治,有的人一文钱不出还能抓药,别的道士都住在道观,她却住在人际罕见的荒山野岭,别人收弟子少则数人,多则几十上百,她就收了一个”要不是暗言的人见她把一个濒死的人治好,这样的怪人郭凡秋是不敢贸然报给石忞的。 “越怪的人心里越有一杆称,先礼后兵,务必尽快把人请来”石忞边说边把看完的信放到一边,提笔继续批阅奏疏,郭凡秋又汇报了一下暗言和平准商行的近期工作开展情况。 位于繁都和渡河的作坊已经落成,牙刷和肥皂不久前已经批量生产,最近已放到店铺中投入市场,对新奇的未知事物,华朝人总是持观望态度,所以就算他们按陛下说的开展宣传,一开始销量也很低迷,用了陛下请“托”的招,销售才开始好起来。 按陛下的意思他们已经尽量压缩成本和利润,让利给百姓,可就算如此,也比一文钱能买到的“四碗”贵,做生意总不能做赔本生意,加上各项开支都要花钱,也是没办法,幸好陛下也同意了。 第219章 石忞不同意不行啊,虽然赚钱不是目的,但各种开销都要钱,暗言的人要养,平准商行的人也要养,还有她投进去的成本也还没回来,总不能做亏本生意,宁可薄利多销,也不能做赔本买卖。 将暗言渗透到各藩属国国都的计划郭凡秋正在稳步进行,预计再过几月就能完成。 藩属国的小动作,让石忞认识到光靠边境官员顺带监视和各藩属国主动汇报获取信息,实在不靠谱,要是符尧叛乱前就接到消息,她一定不会让事情发生,才有了这个安排。 郭凡秋汇报完,石忞停下笔勉励了两句,让她再接再厉,把牙刷和肥皂在全国普及开来,必要的时候可以把制作方法高价卖出去,前提是销售范围和价格必须以契约定下来。 转眼又过了两天,石忞等的“惊喜”没来,等的回信也没来,坐姿稳如泰山,实则心急如焚,连每天都会去的望月楼和秘密铸造所都没去。 她不仅一次萌生过去繁都找步千雪的想法,近期尤其浓烈,正好明天休沐,她准备再等半个时辰,若任无信件送来,就秘密回繁都。 趁着这半个时辰,石忞想抓紧把剩下的奏疏都批完,幸好今天下午她不召见大臣,不然她还得见完大臣才能走,让她没想到的是吏部尚书段云洁会突然求见。 大概半个月前,暗言就已经把附近几个省的府衙胥吏情况和勋贵士族家中仆从情况查清楚了,她看了以后大为恼火,各府衙使用胥吏要多乱有多乱,肥缺还得花钱竞标上岗,不好的都是些老弱病残,简直比八宝粥还杂乱不堪。 勋贵士族家中仆从数量成倍增长,按《华律》规定来的基本上寥寥无几,多一两倍的都算客气的,好在在朝的都官和勋贵情况好一些,这是唯一让她欣慰的。 既然要改革,那就能早不能晚,当即把段云洁找来,把这个秘密任务交给了她,让她按自己初拟的大致要求和实际情况拿出一个章程,就给了她不递牌子直接求见的权利。 前两天段云洁拿出了一个初稿,被她修修改改打了回去,现在求见多半为了此事,石忞不得不见,这一见大半个时辰都过去了。 段云洁将陛下修改过的再稿藏好高兴的回去了,石忞则埋头继续批阅剩下的奏疏,这一去一来少说也得三四天,现在不处理完,回来更老火。 石忞一边批阅奏疏,一边让路关初去把左旋叫来,但想到左旋最近都在忙内禁军万圣节大比武的事,又改成了易统梵。 等她批阅完奏疏,安排好后续事宜,着便装从皇家园林山庄离开时,已是日落西山,坐着路关初的马车到城外与易统梵汇合后,骑着清幻直奔繁都,正好与三波风格迥异但都不显眼的送信者擦肩而过。 易统梵最近有点眼红左旋训练选拔内禁军参加万圣节大比武,他们这支随驾的外禁军像被木军长遗忘了一样,她气不过,就算参加不了,也全心全意操练,没想到会被陛下临时安排任务。 还是个大任务,顿时热血沸腾,麻溜的按陛下的要求去准备了,看到宫侍送来的清幻时,喜欢良驹的她忍不住围着看了几圈,以前都是远观,这一近看,连说了三个好。 她的马已经算是好马,日行百里轻轻松松,可比起清幻来说,那就是虾米见大鱼,比不得啊!不过看着也挺好的,当即骑马追了上去。 石忞这次只带了易统梵一人,不用像上次那样时不时得刻意减慢一下速度,等大部队,直接一路狂奔,若非必要绝不轻易停下。 上半夜还有微弱的月亮和星星,进了永安省地界后就越来越黑,就算马有夜眼,石忞也不敢再快速前进,只得放慢速度。 这就完了?没完,天还没亮就飘起了毛毛雨,而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易统梵自己大老粗武将一个,更糟糕的环境条件都经历过,压根不怕,可陛下从小锦衣玉食,不比他们,当即大声劝谏道:“少主,这雨眼看越想下越大,要不我们找个地方躲躲?”。 “就算天上下刀也阻挡不了我回繁都的决心,你要是觉得雨大可自行找地方躲雨,到时候在中南门等候”毛毛雨变成了小雨,转瞬就把石忞的脸和手淋湿,一阵风吹来让人有了冷意,但此时此刻她的内心无比滚烫,把这些当成了对她的考验。 下雨而已,就算真的下雪下刀,也阻挡不了她去见步千雪的决心,谁也不能! 虽然易统梵不知道陛下这次为什么这么急着赶回繁都,但她的职责就是保护陛下,哪有自己去躲雨让陛下淋雨赶路的道理?何况就一点小雨,“少主去哪我就去哪!”。 天色一亮,两人就加快了速度,眼被淋湿了就有袖子抹,袖子湿透了就匆匆拧一下,清幻越水坑如履平地,雨势却没有如易统梵心里祷告的那样变小,时大时小就是不停。 两人湿淋淋赶到繁都时已是巳时,街道上人来人往,不是打伞就是坐轿子坐马车,像他们这样淋雨骑马的简直鹤立鸡群,路过她们身边的人看她们就像看傻子似的。 石忞那有心情在意这些,易统梵大老粗一个,根本不会去在乎别人异样的眼光,看见陛下走的方向离皇宫越来越远,心里疑惑不已,但她也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但无论陛下是去见谁,现在这个样子都不太妥当,易统梵正要建议陛下找个地方洗漱一下,换个衣服,就看见陛下进了成衣店,不仅给她自己买了套衣服,还给她也买了一套,料子都还不错。 第220章 石忞买了换洗的一套衣服后,又风风火火的去了一家名声评价都不错的客栈,开了两间房给了两天房钱,她不准备回皇宫,就只能住客栈了,她和步千雪还未成婚,总不能住到步家去。 在客栈洗了个免费热水澡换好干净衣服后,石忞就下楼了,还未到饭点,大厅里除了两个喝茶的、掌柜和店小二以外,再无他人,小二看见她下楼,连忙把帮她跑腿买的雨伞和找的钱递了过去,伞她接了,剩余的十文钱直接赏给了店小二。 小二高兴的退到了一边,易统梵下了楼,本来她比石忞快的,但因为上热水上的慢,才晚了点。 掌柜的拿着托盘端了两碗热姜汤过来,对于衣着不凡出手阔绰的人,掌柜的都很热情,石忞叮嘱他好好照顾马匹就带着易统梵出了客栈。 虽然她从来没去过步千雪的家,但具体地址却早已熟记于心,目的明确,走起路来虎虎生风,从客栈到步家附近只花了两盏茶的时间。 “确定这附近只有这一家姓步?”石忞看着门挂白绫,仆从戴孝上挂步家二字门匾的门口,满脸震惊,声音发抖。 “是的,少主”易统梵已经把周围都转了一圈,确实只有这家姓步,就算再大老粗,她这会也猜到了一二,怎么都没想到陛下竟然是来找传言封后机会渺茫的步候选,感觉又知道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她好像听谁说过,知道的秘密越多就死的越早,也听说过知道的秘密越多越得上司信任,她不知道她是那种,但无论那种,她都只让秘密烂在肚子里,否则再大度的上司也容不下她。 确定只有这一家姓步后,石忞看着门头抱着侥幸心里定了定神,步履蹒跚的走了过去,却被守门的仆从挡住了去路,年纪大的仆从拱手行礼道:“阁下有礼了,若是吊唁请两日后再来,若是拜访,因府中有白事近期不见客”。 因华朝百姓信奉的是道教,停灵时间长短由作法的道士结合逝者的生辰八字确定下葬时间,长者十天半月,多则三四天,无论长短,前三天是留给直系亲人哀悼的,三天后才接受亲朋好友吊唁,皇族不在此列。 也就是有地位的有钱的才讲究这些排场,没钱的道士都请不起,随便找木板订个箱子就是棺材了,这还是好的,战乱的时候直接成了豺狼虎豹的盘中餐。 这里的人从古至今都视死如生,上至皇帝下至贩夫走卒无不例外,也就形成了厚葬的风气,奴隶制的时候还流行殉葬,只要你有地位有钱,要多少奴隶殉葬都可以,只要不超过大王和贵族。 现在陪葬的物品,可不是你有钱有地位就能随心所欲陪葬的,《华律》里面有明确规定,什么样的地位享受什么样的陪葬规格,谁也不能违规,否则一旦被查出来,活着的人都得遭罪。 让石忞意外的是,这步家的仆从倒是比她之前去的赵侯府家的态度好不少,拱手回礼道:“在下从渡河而来,有急事求见你们家少主,麻烦通报一声”。 落后一步的易统梵看得有点傻眼,平常高高在上的陛下,这会就真的像个普通人一样求见别人,真是让她大开眼界。 仆从听到她是从渡河来的,想到自己少主还是皇后候选,陛下又在渡河,连忙进去禀报了,压根想不到站在她面前的就是当今陛下。 原本恬静古朴的步家,此时此刻白的耀眼,一大家子加起来少说也有二十人,硬是安静的可怕,仆从一路跑到灵堂,小声向正在烧纸钱的步千雪汇报了前面的事。 步千雪烧纸钱的手一顿,小声交代仆从将人带到东厢房,又烧了些纸钱上了炷香才离开,半月被她留在了灵堂,隔会才进去烧纸钱,能在外面多呆一会绝不在灵堂里面多呆一秒。 石忞怎么都没想到再见步千雪会是这个样子,披麻戴孝,脸色发白,一脸疲惫,心像被刀扎一样的疼,什么都没说,上前将步千雪抱在怀里,此时无声胜有声。 步千雪也没想到石忞会亲自来找自己,前不久还在心里抱怨有个伴侣跟没有一样,转眼全忘了,不知道是喜极而泣,还是悲伤过度泪水像不要钱的往下掉。 被留在门外的易统梵和另一个戴孝的仆从,大眼瞪小眼,无趣得很,又不敢走开。? 第一百一十四章 步千雪哭够了也岔了气, 咳了两声才缓过来,看见石忞胸前湿的一小圈,不好意思的别过脸去, 耳根微红, 一低头就看到身上的孝衣,想到家中现状,顿时悲从中来。 见步千雪有些不高兴, 石忞连忙开口安慰道:“逝者已矣,千雪节哀顺变,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尽管开口”, 见步千雪坐下, 她也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下, 声音比平常低沉不少, “半个月前不是快痊愈了吗?”。 别说石忞好奇,就是步千雪到现在也没回过神。 一个多月前步千雪一回到繁都就立马带着吕建一去了西林监狱, 花了点钱打点,才能随去随见, 到休止房的时候, 她娘正带着大夫在给她母亲把脉。 休止房顾名思义, 可能是休息,也可能是到此为止,犯人生病不能劳作后就会被送到这里等死或者治病, 监狱配备的大夫和赤脚大夫水平不相上下, 所以大部分人都是看运气或等死,小部分人则靠家人出钱请大夫来治病。 步千雪见到的母亲,已经没有了以前的意气风发, 瘦弱、脸色蜡黄、眼神浑浊,让她差点没认出来,躺在一张陈旧破烂的床上,仿佛随时都会离他们而去,这样的母亲让她心里的埋怨瞬间烟消云散,只想她能好起来,别离开他们。 第221章 她祖母和奶奶虽然嘴上都责怪母亲,可私底下却没少为母亲求神拜佛,只为了祈求母亲能完好的出来,心里更是日夜盼着母亲回来与他们团聚,她娘就更不用说了,光来西林监狱的次数就能证明她的心思。 越是当家的久,姜丽就越理解伴侣,现在这个小家她都劳心劳力,步无尘以前管着这么一大家子,还得维持祖上的基业,光靠那点俸禄怎么可能够?偏生一大家子又都靠她一个人,想来贪污也是不得已为之。 所以为了给步无尘治病,就算让姜丽拉下脸去找那些势利眼的亲戚借钱,她也毫无怨言。 吕建一给步无尘把脉的时候,姜丽跟步千雪说了不少话,她才知道她母亲一开始只是感染风寒,病情也可控,后来却反反复复发烧,咳嗽咳得像要把肺都咳出来一样,大夫下了猛药都没好转,随时可能撒手人寰。 姜丽又不敢告诉家中两老,生怕他们受不住,犹犹豫豫的,不知如何是好,最后还是在大夫的建议下,才狠下心写了信给在渡河的步千雪,反正她觉得女儿被选中的几率微乎其微,耽搁几天应该没什么关系。 姜丽为了治好步无尘的病,不仅将家里好不容易存的点钱全花了,还欠了不少债务,更雪上加霜的是,今天请来的大夫诊脉后又是摇头,把姜丽急的不行,见女儿带来的也是大夫,才又燃起一点点希望。 在姜丽和步千雪的殷殷期盼中,吕建一倒是没像其他大夫那样摇头,可说的话还是一样老火,好在还有点希望,给开了个药方,里面有几味药贵的让人咂舌。 一副药就要几两银子,而她母亲要想好转,最少得吃好几副,家里本就所剩无几,她自己也是拮据之态,抓了第一副药之后,就没了第二副药的钱,借,能借的亲戚都借了,典当,值钱的早进了国库,衣服值几个钱? 她又不好意思去跟吕建一这些交情不深的同僚借,何况她认得的同僚大部分都不在繁都,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到钱庄借高利贷,现在已经欠了几百两,要钱的人随时有可能到门口堵她。 她母亲吃了新开的药后,气色一天天好起来,烧也不发了,咳嗽也好了一些,就是不见胖,眼看就要痊愈,回渡河也马上胜利在望,可天有不测风云,病情直接来了个九十度大转弯,她母亲突然咳血不止,而且一发不可收拾,吕建一都束手无策。 她前半个月隔一两天还能回一趟家,后半个月大部费耗在了休止房,既要照顾母亲又要安慰娘,让她身心疲惫,既没时间写回信,也不想写信,怕她娘发现,看信都是半夜偷着看的,那也是她一天中最放松最高兴的时候。 其实她很想写信告诉石忞这里发生的一切,也想石忞能在自己身边,或者给她派个更好的太医,再不济给她点钱也好啊,这是她的私心,但从小所学所信仰的让她做不出这样的事。 母亲已经犯了错,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她不能再走错路,哪怕一步也不行!而且她心中的公心也不允许,若她写了信告诉石忞这里发生的一切,石忞又抽不开身,岂不是让她为难、让她为自己担心? 若是石忞真的为了她丢下所有公事从渡河赶回来,她内心肯定是高兴的,可后人会怎么评价石忞?又怎么评价她?她不在乎自己,但不能不在乎石忞的名声。 这是她不想写信的根本原因,而吕建一倒没这些顾虑也没忘,可家里临时出了事,耽搁了些时日,写晚了,暗言的人只能暗中探查,监狱守卫森严,加上消息有一定的滞后性,不知道又不敢乱报,可不就晚了。 所以石忞才会隔了那么久没收到繁都来的信,又好巧不巧的错过了送信的,不过就算没错过,看了信她十有八九也还是会来。 除了吕建一家里临时有事那段时间,基本上都呆在休止房研究步无尘的病,但因为病情复杂,和几个病的症状都很像,一时难以断定。 直到吕建一无意中听到半个月前有人死于痨病,还曾经和步无尘住在一起过,时间不长,可移到休止房后没两天就死了。 吕建一有了这个发现,当即又将步无尘的病情重新疏离了一遍,又观察了一日,才确定步无尘得的是痨病。病是好不容易确定了,可也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期。 就算没错过,也只能尽量给步无尘延续寿命,因为从有这个病到现在,被治愈的几率就只有万万分之一,百分之九十九点九都只是早死与晚死的区别。 步无尘被确定是痨病后,西林监狱的人都像避瘟疫一样避着休止房,连步千雪花了不少钱说了不少好话都没获准的回家治病,监狱长立马一脸嫌弃的准了。 姜丽听说后也是一脸震惊,不管是她这边,还是步家这边,都没人得过这样的病,怎么就落在了步无尘的身上,她觉得老天不公。 而步千雪担心的是她娘和自己有没有被传染,又想到了石忞还在渡河等自己,内心更加忐忑不安,当即私下找吕建一给她们把了把脉。 幸好结果是好的,吕建一又顺便科普了一下,她们才知道痨病没有传言中那么夸张,虽然会传染,但几率不是百分之百,越是身体好,被传染的几率就越小。 比步无尘先死的那个人,外地的,附近没亲戚,无人安葬,一死就立马被烧了。而步无尘虽然被获准回家治病,但只要她没死,监狱就必须派人去监视,直到人死了才会走。 第222章 她母亲回来五天不到就带着遗憾走了,祖母和爷爷悲痛欲绝,她娘眼睛都哭肿了,要不是她劝娘去休息,估计这会都还在灵堂哭。 虽然不是百分之百传染,但毕竟会传染,所以全程他们都按吕建一的建议,母亲的东西专人专用,进去贴身照顾的人都会用纱布遮口鼻,将概率降到最低。 步千雪一边要照顾母亲,一边要安慰照顾家人,一边还得为钱财忧心忡忡,让她心力交瘁,所以才会在见到石忞反应那么大。 “…………你要是担心被传染,现在赶紧离开还来得及,这个放在我这没什么用,还是还给你比较好”步千雪把大致事情从头到尾说了,却刻意隐瞒了欠钱庄高利贷的事,还把时时贴身带着却从未用过的金牌也拿了出来,要还给石忞。 对医术医书都不太感兴趣的石忞真的不知道痨病具体是什么病,就像“酒病”一样,让她一看两眼黑,要不是和她有关,有特意了解过,又亲自经历过一次发病,才把酒病和酒精过敏对应起来。 既然三日后会吊唁,那就说明棺椁是停在步家的,步千雪都不怕,其他人人也没怕,她平日里身强体壮,又有什么好怕的?而且她相信步千雪不会害她。 石忞没接金牌,推了回去,“你都不怕我怕什么,给了你就拿着防身,说不定那天就用上了,要是实在用不上,成亲了再给我。俗话说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下次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告诉我,不准你一个人硬扛”。 无论步千雪是为自己着想才没告诉自己,还是其他原因,她都不希望再发生这样的事,从亲上步千雪的那一刻开始,无论她生活中的酸甜还是苦辣咸,她都想和她一起品尝。 至于吕建一,本来她以为对方医术挺精湛的,否则也不会把这个秘密任务交给她,还想着她要是把事办好了,等太医院院长一告老还乡就提拔她,现在看来是不必了,罚俸禄都是轻的。 石忞再次提到成亲,让步千雪很感动,感动对方没有因为她要守孝三年,就出尔反尔,从此感情不在,但金牌她是真的不想要,不仅没收,又递了过去,两人推来推去,直到石忞要发火了,她才不情不愿的收了起来。 石忞就纳闷了,平常人都巴不得她给金牌,就算只能拿一段时间也是趋之若鹜,可到了步千雪这里倒好,成了廉价货物一般避之唯恐不及。 她之所以硬要把金牌给步千雪,还不是担心自己不能时时照顾周到,近段时间两人又分隔两地,万一有个意外,金牌在手也有一份保障。 “我好想你”再次抱住石忞,步千雪心里彻底踏实下来,觉得这么多日的煎熬和坚持都是值得的。 “我也想你,若是运气好在梦中见到你,能高兴大半天”石忞双手抱紧怀中的人,声音都是温柔的。 “梦到我在干什么?” “…这就有点多了,等有时间我再慢慢跟你说……” 从灵堂方向突然传来道士作法的乐器声,本来还想再问的步千雪不得不深呼吸两下推开石忞,不舍地说道:“你要是有事就先去忙,我已经交代了,他们不会再拦你,要是没事,就在这里等我两刻钟,我会尽快回来的”。 “你去吧”话是这样说,可石忞的手就是不放,另一只手指了指步千雪的嘴,又指了指自己的脸,意思十分明显。 “这…不合适…吧”她们还没成亲呢,而且现在又是守孝期,“就在脸上轻轻的亲一下”这么大老远的赶过来,总得给她点甜头吧。 可步千雪死活不肯,石忞也不会强求,直到下人来请,石忞才不得不放手,目送步千雪出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步千雪赶到灵堂的时候, 好不容易被她劝回去休息的姜丽已经在跟着道士祭拜了,祖母和爷爷坐在边上,一个面如死灰, 一个悲痛欲绝, 她上前行了晚辈礼,才站到姜丽边上跟着一起祭拜。 祖母和爷爷白发人送黑发人,一夜突增白发, 整个人看上去都憔悴不少。作为长辈他们不用祭拜,可作为双亲心中的痛却无人能体会, 触景伤情更是痛上加痛, 只呆了一会就沉着脸回去了。 按例停灵的时候棺椁是不盖的, 但因为步无尘情况特殊, 所以一入殓棺椁就钉死了, 还用浆糊涂抹了任何可能存在的缝隙, 不让一点空气进去,也不让一点空气出来。 也得益于上天配合, 四月份的天已经明显回暖,可从昨天白天开始到今天都断断续续的下着雨, 受影响温度都降了一些。 早就不管事的两老, 又沉浸在丧女之痛中, 根本不知道家里来了人,可管理着家里所有事务的姜丽却是知道的,而且不比步千雪晚多少。 听下人说女儿是在东厢房客厅见的客, 姜丽立马想到最近借了不少钱给女儿的那个谁谁谁, 无论她怎么问女儿都是含糊其辞,眼神闪躲,只说是同僚有点交情, 其他的再不肯多说。 越是神秘姜丽就越忍不住多想,一会觉得人家可能对自己女儿有意思,一会又觉得女儿连名字都不说,多半没戏,也就歇了心思。 可这会真人来了,她那点本来快灭了的心思又燃了起来,问得那叫一个仔细,长什么样子?多高?好相处吗?言谈如何? 看门的下人据实回答说:“人长得还不错,衣着一般但看着挺贵气的,很平易近人,就是带的随从太凶神恶煞”。 第223章 自动忽略最后一句的姜丽一听顿时满意得很,连忙让下人继续看着,多观察观察她们怎么相处的,忍下了恨不得马上就去东厢房看看真人的冲动。 她觉得她应该多留点时间给年轻人相处,好好培养培养感情,哪怕希望渺茫,也好过进宫当那劳什子皇后,想到再过三个月伴驾就结束,她就更加坚定。 心想:这个人肯借这么多钱给我女儿,家里条件肯定不错,人听着也还行,就是不知道和江河畅比起来如何?江河畅人长得高,又有才华,性格还很好,这次又借马车给女儿回来,还派了两个护卫,也挺不错的啊! 因为步千雪和江河畅是同年(同年中榜之人的尊称),又同时位列殿试前三名,接触的比其他同年多,再加上脾性相投,私交不错,都曾邀请对方到自己家中做过客,所以姜丽见过江河畅。 步千雪和江河畅从头到尾都是君子之交,可架不住姜丽爱多想啊,她觉得只要女儿不进那个皇宫,她好像看谁都顺眼。 也怪步千雪,其他同僚她就在嘴上说说,江河畅是唯一一个被她带回家中做客的同僚,姜丽能不多想吗?在催婚的双亲看来,孩子带谁回来都会忍不住多想。 到钱庄借高利贷的事,步千雪没敢跟家里人说,就连石忞配给她的马车和人她都没敢让他们知道,去借钱的时候不是把他们支开,就是甩开他们,有次还发了火。 又因为祖母的反对态度和她娘虽然明面上支持她,但心里却祈祷着盼望着她落选的残酷事实,她也不敢说马车和护卫都是石忞派的,为了增加可信度,一不小心就把江河畅拿来背锅了,她真的就说了个名字,其他的全是她娘自己脑补的。 更不敢说她们已经确定关系,无论祖母还是爷爷和娘问渡河的事,她都一概含糊而过,能转移话题就立马转移话题,就连最支持她的爷爷私下问她,她都没敢说,因为爷爷知道了,离祖母知道也就不远了。 远在渡河莫名其妙躺枪的江河畅一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借了马车给步千雪。 就在姜丽边上的步千雪完全不知道她娘心里的弯弯绕绕,要是知道,估计比她祖母当初知道她成了皇后候选还要惊讶,别说她心里早有所属,就是江河畅人家也早就有了意中人,她们真的只是同年同僚加好友而已。 另一边,步千雪一走,石忞就立马把易统梵叫了进去,让她找个机会和当初派来保护步千雪的人对接一下,让他们晚上找个机会到客栈来一趟。 步千雪心里挂念着石忞,担心她走,又担心她没走一个人在那里无聊,煎熬到午饭前祭拜结束,就匆匆告别姜丽回了东厢房。 姜丽本来是想跟着一起去瞧瞧真人长啥样的,再不济问女儿几句也成,可见女儿面漏急色,又没说要和她一起用午饭,就放弃了,权当为年轻人制造机会。 只要她女儿的心能从那皇帝的身上转到别人身上,她就乐意成全,她一点也不想一年只能见女儿几面,那对她太残忍了。 步千雪回到东厢房的时候,石忞已经坐在靠椅上睡着了,身上盖了个薄毯,易统梵就像门神一样站在三步之外守着,见她进来,也不放松,作揖后轻手轻脚退到门外守着,本来虚掩的门被她轻轻关上。 毯子是易统梵对接完回来后,发现石忞已经靠着椅子睡着,悄悄找了之前和她大眼瞪小眼的下人要的。 步千雪作揖还礼,要不是有皇后候选的头衔,她就得鞠躬了,而易统梵也不用向她行作揖礼。 她想的一点没错,易统梵向她行作揖礼,不是因为她未来可能会成为皇后,也不是因为她在陛下心里不一样,而是她现在是皇后候选。 客厅内顿时只剩石忞和步千雪二人,步千雪看着手脚无处安放,艰难靠在椅子上睡着的石忞,步千雪捂着脸哭了,她心疼她可能连夜赶来,更心疼她可能马不停蹄茶饭不吃就来找她,而她不仅没有给她准备饭食,就连休息的地方都没安排,还一个劲的要对方安慰自己,听自己述说这一个月的艰辛。 石忞睡得不舒服,想调成睡的舒服点的姿势,可椅子就那么宽点,四肢又长,一不小心就掉在了地上,顿时醒过来,就看到正在擦眼睛的步千雪,连忙手脚麻利的站起来安慰道:“过度悲伤对身体不好,伯母要是还在,肯定也不想看见你这么伤心”。 步千雪知道她误会了,也不说明,连忙收拾好情绪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轻松将此事翻篇。有些事不需要明说,自己知道就行。 两人说了没几句,两个下人就按步千雪的交代把三人量的饭菜送过来,才到门边就被易统梵拦了下来,下人立马就急了,说自己是送饭的,而被路关初私下交代不少话的易统梵可不管这些,就怕有人要害她家陛下,哪怕几率只有万分之一。 在里面听得一清二楚的石忞和步千雪对视了一眼,“是我让他们送来的”要不是在自己家里,步千雪一点也不想开口,外面那位可不是她能喊得动的。 “别整家里那一套,让他们进来,你也进来”步千雪话音刚落,石忞又加了句,瞬间想起召见易统梵后,是她让路关初送的,这个大嘴巴! 正准备动手的易统梵听见石忞的命令方才停手让开,自己也跟了进去,下人摆菜饭的时候,不着痕迹的看了石忞和步千雪好几眼,可惜两人既没说话也没其他动作,没啥发现的下人只得去主母姜丽哪里说了一通无关痛痒的。 第224章 “坐下一起吃饭,别听老路那些有的没的”对易统梵这样古板的人说含蓄的没用,得带点命令口气才行。 正准备按路关初说的自己先吃试菜的易统梵,一听石忞的话立马就歇了心思,往常素成这样的菜,她是不屑看一眼的,更别说吃,可跟着石忞赶了那么久的路,又没吃过饭,这会饿的就是馒头她也能吃几个,还不带小菜的那种。 因为这里家中有人去世停灵期间必须吃素,连油都只能用植物油,所以不是小葱拌豆腐就是清炒时令蔬菜,一眼看去不是绿就是白。大家都知道的事,步千雪也就不说那些场面话了。 石忞和步千雪一边吃饭一边撒狗粮,可惜被撒狗粮的人不知道什么是撒狗粮,光顾着吃饭了,不过眼力劲还有点,吃的很快,吃完就出去了。 知道石忞不准备住宫里,又用文心的身份在客栈办了入住,要不是她家里现在不方便,她一定拉着石忞去退钱,有地方不住,非要花那冤枉钱! 早在有想法要来找步千雪的时候,石忞就私下给自己整了个全套的文心身份,住客栈就用的文心的身份文牒登记士印印的,老板还奇怪的看了她们一眼,因为易统梵家住地址就在繁都,幸好她聪明地址写的渡河。 在这里文牒类似于身份证,而住客栈、住驿站等都要出具文牒,老板登记好以后还要在盖章的地方盖上自己的印或章,幸好文牒是个小木牌,不然就她被淋的那个样子,要是纸的话估计早糊成一团纸渣。 从进来到现在都没见到清影,石忞便问了句,本来想让她回客栈休息的步千雪不得不解释了两句,到繁都城外的时候,清影就自己走了,之后每天晚上夜深人静后才来呆一会,无论是在西林监狱还是在这里都是这样。 听见清影没有偷懒,石忞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想着回去了好好奖赏它一下,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步千雪打断了,让她回客栈好好休息。 石忞一点也不想走,想和步千雪多呆一会,可难得换口味吃了顿纯素午饭,又确实有点饿,一不小心就多吃了两碗,这一饱就有点犯困,步千雪又态度坚决非让她回去好好睡一觉,拗不过,又确实有点困,她就带着易统梵就回客栈休息了。 人一犯困,脑子就有点慢,石忞压根忘了她没跟步千雪说过连夜赶来的事,睡醒后在床上回想了一会,才想起这茬,高兴的笑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石忞下楼看见大堂满座, 人声鼎沸,店小二忙碌的穿插其间,掌柜的算盘打的噼里啪啦, 一眼望去就看到易统梵一个人霸坐着一张桌子, 看到她瞬间立马站了起来,旁边桌的被吓一跳全看向易统梵,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易统梵又坐了回去,被吓一跳的在心里嘀咕了句神经病转头又继续用餐。 压根没来得及注意到易统梵看的是楼梯方向, 就算注意到, 他们看到的也只是两个上楼的人的侧面, 被他们挡住的石忞那会也看不见, 更看不见没被挡之前向易统梵做的手势。 石忞一在易统梵对面坐下, 原本继续吃饭的邻桌又忍不住往她们这边看了几眼, 易统梵可不管他们看不看,有没有危险才是她关注的重点, 立马把店小二叫过来点菜。 中午吃得太素,这一觉醒来就到了晚饭的点, 石忞确实有点饿, 一下点了五菜一汤五个大馒头, 除了她自己想吃外,也担心点少了易统梵吃不够,朝中武将可是一个顶一个能吃。 石忞一问, 才知道易统梵已经在这坐了一炷香, 一个人坐一桌又不点菜,还长得凶神恶煞,生人勿进的, 难怪旁边的人会这么好奇。 因为在大堂吃饭的大部分都已经吃上,所以她们没等多久菜就陆陆续续开始上了,刚开吃,门口就来了一老一小两乞丐,掌柜的账都不算了跑出来撵人,石忞看不过让易统梵给了他们两个馒头。 “他们怎么办的事,天子脚下为何还有乞丐?!”石忞瞬间没了食欲,放下碗筷说道,似自言自语,又像在反问自己。 按照去年颁布的《华国官员管理法》,繁都府府尹、省首和县令的职责之一就是让本地的乞丐自力更生,不再以乞讨为生,外地流入沦落为乞丐的则给予盘缠回原籍自力更生。 见石忞放下碗筷,易统梵也停下来,这次就她跟着陛下来,理所当然的以为陛下是在问她,煞有其事的想了一会才答道:“少主,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得问具体负责这事的才清楚”。 “继续吃,别浪费了”石忞压根不是问易统梵,自然也知道她答不出什么建设性的话。 饭后天还没黑,石忞带着易统梵出了客栈,刚走出客栈没多远,就有两个乞丐从巷子里突然窜出来挡住了去路,易统梵瞬间挡在前面摆开架势,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刚刚那两个乞丐,顿时气愤道:“你们真是狼心狗肺,枉我家少主………”。 易统梵以为这两个人是要乘机赖上陛下,或者做些不利于她们的事,就是没想到对方拦着她们竟是为了行大礼,一下子说不下去了,主动退到边上。 路上来往的人瞬间全往这边看过来,都以为她们给了乞丐什么天大的恩惠才换来这样的大礼,心想给乞丐再大的好处那都是有去无回,看她们的眼神就像看傻子似的,有好事者还停下来准备看好戏。 石忞是不怕被人看,但不代表她想当猴子给人观赏,何况两个馒头也当不起这样的大礼,当即什么都没说,只让他们起身跟自己走,她记得去步家的路上有一家客栈,没什么名气装潢也一般应该不贵。 第225章 路上问了下,才知道两人并非本地人,私章丢了,幸好文牒还在,为了将他们暂时安顿在客栈,她花了三倍的钱,又让小二跑去给他们各买身衣裳,幸好这次不止带了五两银子,不然都不够用。 让他们在客栈洗漱好吃好,然后等她,她才带着易统梵离开。 “让你们家大人出来……否则下次可就别怪我们不讲情面了……” “…都跟你们说了,我们家大人这几天不见客……” 还没到步家门口,石忞就听到了争论的声音,连忙加快脚步,一走近就看到步家大门紧闭,两个守门的下人被四五个地痞流氓打扮的堵在门口,附近几家有守门的都看得津津有味,没守门的时不时冒出一两个脑壳。 堵门的人看见她们是来步家的才停下来,但还是把守门的堵在门口,其中一人嘴里咬着一根牙签,在长满络腮胡的脸上特别明显,朝她们走过来。 因华高祖对长满胡子的男的很不喜,后来的皇帝也多如此,所以华朝的男的都以不留胡子为美,尤其是在朝为官的基本都不会留胡子,像眼前这位长满络腮胡的还真是第一次见,石忞眉头一皱。 “人家家中有白事说了不见客,你们听不见吗?硬要纠缠,真是无礼至极!”已经记不清自己杀过多少人的易统梵看着这些人就像看跳梁小丑一样,满脸不屑。 色厉内荏的络腮胡男觉得对方只有两个人,而他有五个人,瞬间就怒了,拿下牙签大声反驳道:“老子大字都不识一个,就知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个理,其他的理狗屁都不知道!老子干嘛要知道?”。 对于这么欠打的人,易统梵实在是忍不住了,一个劲的向石忞使眼色,石忞权当没看见,淡定开口道:“步大人欠你们多少钱?”。 “本金加利息一共三百二十五两一百四十五文,多一文不取,少一文不干”有人替步家还钱,络腮胡男高兴得很,这是他第一次来催债,没想到就能要到钱,心里乐得不行。 步家守门的下人听到自己少主欠了这么多钱,已经傻了眼,虽然少主已经跟他们打过招呼,让他们别放这些人进去,可没想到欠了这么多钱啊!这么多钱都够他们赎身买田土宅地了。 “空口无凭,谁知道你是不是诓骗”这次出来她总共就带了两百两,按繁都普通五口之家一年用度三十两不到来说,已经是笔巨款了,她自己确实够了,可忘了考虑步千雪是否缺钱。 也要怪钱挺重的,不像现代的纸币,拿一大把都不喘气,这里的一百两可有八斤重,两百两就是十六斤,再多拿就是负担了,所以一路上,没住客栈前都是托在清幻身上,住客栈后都是易统梵保管,她自己绝不带十多斤东西在街上逛。 “契约不在老子手里,在钱庄,你要是真想替步家还钱,就跟老子到钱庄走一趟,否则老子明天还来,尤其是接待宾客那天早早就来”络腮胡男威胁都用上了,其实心里很虚,因为都是他自己随口编的。 钱庄掌柜只让他们来提个醒就行,主要就是闹一闹,加深一下欠钱人的印象,别忘记还钱,出场费每人二十文,万一要是讨回了钱,就每人三百文,可比干一天苦力才两百文多了不少。 “前面带路”石忞知道得一清二楚,但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她实在是不想让这些人污了步千雪的眼睛,她倒是要看看到底借了多少钱。 “少主……”这会换易统梵着急了,陛下总共就给她两百两,加上她自己带的六十多两,就算没减去今天花的也不够啊! “我心里有数”石忞小声打断易统梵,她明白易统梵的担忧,但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她总不能放着这些祸害再来污步千雪的眼。 络腮胡男带着自己的小弟昂首挺胸四不像的走在前面,脸上就差写着三百文即将到手这几个大字,他们一走,守门的就跑进去汇报了。附近的见没戏看都收回了视线。 在灵堂烧纸钱的步千雪听到下人汇报,瞬间就着急了,她总共就借了两次,一次一百五十两,这才一个月不到就多出二十多两,契约上可不是这样写的! 当即让下人把半月叫过来,让半月给她打掩护,自己则换了套素色右衽扮成半月的样子从后门溜了出去。 “存义钱庄,名字取得不错”面前龙飞凤舞的门匾和占地不小的两层大房子,无一不显示这个钱庄非常有钱。 “那可不,老子告诉你,存义钱庄在繁都那可是响当当的,给你一句劝告,得罪谁也别得罪存义钱庄”络腮胡男说的那叫一个骄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老板。 “那按你这样说,岂不是没人敢告发?”石忞随口问道,跟着络腮胡男继续往里走。 “告发?一看你就不是繁都的人,自从勋贵士族带头自己告发自己后,其他富商有样学样,那还有我们告发的机会”络腮胡男一想到最开始靠告发发家致富的那些人就羡慕嫉妒恨,要是他在他还用干讨债这种活?! 话音刚落他们也进了钱庄的大堂,柜台后面的伙计看见络腮胡男就立马走了出来,两人小声嘀咕几句,就带着石忞进了旁边的门,络腮胡男他们没再跟着进来。 房里挂了几副装饰的画,椅子小茶几倒是摆了不少,其他家具却是一件不见,显然是专门拿来见客的。 “久等了,在下是存义钱庄的掌柜,听说你要替步大人还债”没多久就进来一个身型微胖身穿黑色右衽的女人,一脸精明。 第226章 “正是”石忞一脸有钱人的做派,易统梵在边上站的稳稳当当。 “这是契约的誊抄版,请少主过目”掌柜的今天也只是让那些混混去提个醒,没想到有人会替步少主还钱,但只要她没收到钱,契约原件就不会轻易拿出来。 本金三百两,年利息却高达百分之百,难怪一个月不到就多出二十多两,石忞看完誊抄版的契约眉头紧凑,因近百年商业高度发达,当时的皇帝不得不将商业大致规定加入《华律》中,按《华律》规定,无论钱庄还是个人放贷,利率不得高过百分之三十。 存义钱庄倒好,直接变成了百分之百,简直视《华律》为无物,这要是后面没后台,打她死都不信! “如果我没记错,《华律》规定利息不得高过百分之三十,你这百分之百的利息简直不把朝廷看在眼里啊”石忞说的轻飘飘的,易统梵却觉得脚有点凉。 “看来你对《华律》不熟悉啊,不高过百分之三十是年利息,短期可没具体规定”掌柜自顾自的喝着茶一脸悠闲,显然石忞不是第一个这样问的人。 易统梵看对面的掌柜就像看一个废人,敢说陛下不熟悉《华律》,她是头一个,要是她看见陛下在朝廷上用律法来反驳他们这些大臣,不知道还敢不敢说这话。 “长期和短期有什么区别?”石忞 掌柜的觉得这个少主有点傻,但看在钱的面子上还是开了口:“长期就是时间跨度长,至少一年以上,短期自然就是一年以下”。 “那短期是否在长期范围内?”石忞 “短期一年不到,长期一年以上,肯定在啊”掌柜的耐心就快没了。 “短期既然在长期范围内,那按《华律》参照原则短期就应该和长期一样,为何还要具体规定?”《华律》她从小学到大,还从未辩输过。 “你是来还钱的,还是来砸场子的啊?要是来还钱的,趁早银货两讫,越拖利息越高,要是砸场子的就出门左转”掌柜的没了耐心,茶也不喝了,作势要走。 “当然是来还钱的”石忞说完从腰带里拿出一块玉佩,“掌柜的看看这个玉佩可够还债”,出门之前,她特意拿了这块比较喜欢的玉佩,之前忘了送,这次去就是准备送给步千雪,现在看来得晚点再送了。 掌柜的拿着玉佩正在鉴定,色泽晶莹剔透,雕刻精工细雕,手感也不错,正要继续研究就被人一把抢走了,仔细一看不是借钱的步千雪又是谁。 步千雪紧赶慢赶总算是赶上了,气都没喘均匀就把玉佩还给了石忞,“钱…是我借的,我自己…还就可以了,不能让你破费”。 易统梵闻言有点佩服步千雪,这么大笔钱有人还钱不要,非要自己还,不是一般的有骨气,要是是武将就好了。 石忞却像没听见一样,把玉佩朝易统梵方向一丢,一把拉住步千雪就往外走,临出门才回头说了句“别吃亏,把契约拿回来”。 “是”易统梵一脸淡然的目送两人离开。 石忞和易统梵进存义钱庄前天还没黑,拉着步千雪出来时已是华灯初上,原本熙熙攘攘的街上,已经寥寥无几。 “放…开……”一回过神步千雪就开始挣扎,可石忞铁了心不放手,“再不放开我就咬了,到时别怪我”不停回头看的步千雪犹犹豫豫。 “你咬吧,咬了我也不会放手”石忞不信步千雪会咬她,继续大步往前走,步千雪犹豫了好久最后还是没咬下去。 直到两人离开存义钱庄够远后,确定步千雪几十秒钟跑不回去,石忞才放了手,“就算你自己不怕他们上门催债,也要为你娘他们考虑一下,要是那天你娘他们出门被这些地痞流氓拦住怎么办?今天是没动粗,万一以后动粗呢?怎么办?”。 “那…那也不能让你替我还啊,而且当初我签的契约可没这么高的利息,怎么算都不可能多了二十多两啊”步千雪被问得低下了头,当初借钱的时候她就想着治好母亲的病,也没想这么多。 “当初签的利率多少?”石忞 “百分之十”步千雪 “我看的契约誊抄版上面写的可是百分之百,存义钱庄?应该叫没情没意钱庄才是”石忞一脸气愤。 “他们欺人太甚!”步千雪是第一次借高利贷,没想到被坑得这么惨,既后悔又无奈,越想越气,越气越难过,索性直接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哭起来。 “你别哭,我一定会让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我送你回去吧,一会被认识的人看见就不好了”石忞伸手去拉却被步千雪一把打开。 虽然她们两人都做了点乔装,咋看背影和侧面可能认不出来,但只要一看脸认识她们就是分分钟的问题,认识她的人不多,可认识步千雪的肯定比认识她的多,而且步家现在又在丧事期。 正难过的步千雪就是想发泄一下,看见石忞背对着自己蹲下,瞬间忘了难过,这是要干啥? “上来,我背你”为了不让步千雪蹲在大街上哭,石忞连杀手锏之一都使出来了。 步千雪像被蛊惑一样趴了上去,也不难过了,埋在石忞的肩头闻着熟悉的味道,特别安心。 石忞背着步千雪一步一步往步家走去,影子被华灯拉得老长,仿佛浑然一体。? 第一百一十七章 石忞拉着步千雪走后, 存义钱庄掌柜拿着玉佩还想再研究一番,可担心石忞安危的易统梵不打算给她太多时间,让她快速做决定, 可契约在手的掌柜有恃无恐, 等易统梵办好事出来时已经完全看不到两人的身影。 第227章 来的时候嫌距离太远,回去的时候却嫌距离太近,无论两人走得多慢, 还是到了步家后门附近,步千雪早已下来。 “你赶紧进去吧, 一会被你娘发现就不好了”已经知道步千雪是偷跑出来的石忞很担心她被人发现, 一路上都是借夜色掩盖尽量避着人走。 “没事的, 再等会吧, 你一个人回客栈我不放心”步千雪说完看了看两人来的方向, 知道石忞这次只带易统梵一人后, 她就做好了宁可被骂也不会让石忞一个人回客栈的打算。 可一路飞奔而来的易统梵却去了前门,没看见两人身影才折转方向快速跑向后门。 “就算你不相信我的身手, 也要相信繁都的治安,快进去吧, 好好照顾自己和家人, 其他的别担心, 明天中午我再来”石忞想把自己贴身带的荷包给步千雪,五两银子虽然不多,却可以暂时应急, 但想到步千雪多半不会要, 就没有付诸行动。 “我知道,但………”步千雪刚说几个字就被熟悉的开门声打断,顿时看向后门, 心提到嗓子眼,祈祷是半月,可出来的却是姜丽和半月等四人。 姜丽被步千雪劝回去休息后又睡了一觉,但睡的不安稳,醒后担心女儿太劳累,就想来替换一下,没想到女儿竟从后门出去了。 半月也很无奈,让她顶着本来就已经够提心吊胆了,就盼着少主快点回来,没想到竟盼来了主母,只得临场发挥说少主刚去如厕,可左等右等不来,眼看主母就要发火,她又不得不撒谎说少主去了后门见人。 为了找理由找借口她也是煞费心思,幸好上次在皇家园林山庄也干过这种事,还有那个能说会道的内官为榜样,就算没学全,也学了点皮毛,但要再露馅她也没办法了,万幸她终于不用再编谎言。 步千雪早就猜到要是她娘亲自来看她的话,半月多半顶不了多久,所以压根没跟她说自己去干什么,只说有急事要乔装出去一趟,所以就算半月不说谎,她也说不出什么建设性内容。 借助灯笼的灯光,姜丽看清了自己的女儿,也看到了边上的石忞,顿时脸色一沉,“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带少主回去”。 “别忘了你们的工钱都是谁的”步千雪一说完,本来朝她走过来的下人顿时停在原地,不知道该听谁的,“娘,我已经成年了,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自有分寸”意思是这事你就别插手了。 看到姜丽脸色不好,步千雪又不肯走,在姜丽看不到的位置,石忞悄悄拉了拉步千雪后面的衣服,不改初衷的步千雪直接没理。 本来就有点不高兴的姜丽瞬间怒了,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你…你……”,步千雪见状吓得连忙上前顺气,又说了些好话。 见姜丽顺了气石忞才上前行鞠躬礼道:“阿姨你好,在步家特殊时期叨扰是在下思虑不周,与千雪无关,在下这就离开,还请阿姨消消气,叨扰了”,步千雪正要开口,姗姗来迟的易统梵总算是追上了。 这里年长一辈的家主称伯父、伯母,主母称阿姨,主夫称叔叔,不知道对方具体家庭分工的情况下男的称叔叔、女的称阿姨,行作揖礼或抱拳礼即可。 贸然受一个陌生人大礼,姜丽一下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回到家里,立马就问步千雪是不是借钱给她那个人?步千雪点头,本来是不是的,现在还真的是的。 本来要发作的姜丽一直忍到灵堂,把下人都遣退后才开始发作,“跪下,当着你母亲的灵位发誓,还完钱以后不再和此人来往”。 “为什么?”步千雪 “明明知道我们家有丧事,前三日是不见客的,她倒好,白天来就算了,大晚上的还跑到后门见你,肯定居心不良,可见人品也不怎么样,也不知道有没有被人看到,被人看到你的名声就毁了,这样不顾及你名声的人是万万不能做伴侣的,听娘的,娘不会害你”姜丽 “娘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武断的下结论,我实在是无法认同”步千雪气得话都不想多说,起身离开,“我累了”。 姜丽看着女儿疲惫的背影,好多还没说的话又咽了回去,她真的想跟女儿好好谈谈,让她放弃这个表面看上去知礼,实际上却不顾及她名声的人,江河畅就不错啊,实在不行皇帝也行啊。 要不是步千雪自步无尘去世后就没休息过,又各种忙里忙外的,姜丽一定会留下她继续自己的说服大业,在她心里长得再好看,人品不行就是不行。 对大事一贯没什么主见的姜丽对女儿伴侣的事倒是别样执着,就怕女儿经验不足吃亏,人品更是重要标准,因为她觉得步无尘就是人品不过关才去贪污的,要不贪污没被抄家,他们何至于此? 步千雪回到东厢房刚简单洗漱好准备休息,守门的下人就带了五十两银子求见,一问才知道是中午看起来凶神恶煞的那个人给的,不是易统梵又是谁? 她和易统梵不熟,但也了解一点,绝不是会乱给她钱的那种人,那能让她给的就只有石忞了,其他人估计也有没这个能耐,当即让下人还回去,可下人却说她们已经离开,还留下话当是借给她的,等有了再还。 让她内心更加愧疚,她娘误会石忞就算了,还说那样的话,幸好石忞当时没在,不然还不知道石忞会怎么想,出钱又出力还讨不了好,是个人都会生气。 第228章 步千雪最后是看着桌上的五十两银子睡着的。 步家虽然欠了这么多钱,但治病并没有花完,只要丧事不大办特办,节俭点,钱是完全够的,而且吊唁会礼尚往来,应该能勉强支撑到下月发俸禄,所以石忞给的这五十两,她不准备花。 石忞和易统梵回到安顿乞丐的客栈时,已经离宵禁只有半个时辰,原本人来人往十分悠闲的街道上全是急匆匆赶路的身影,沿街店铺门口挂的灯笼像路灯一样给人照明。 再次见到两人,石忞莫名觉得有些熟悉,却又一下子想不起来,老乞丐是位老爷爷,精神看着还可以,就是身体太瘦了,小乞丐是位十二三岁的少女,也有点瘦,但比老人要好一些。 她只问了句他们叫什么来自哪里,老人家就开始侃侃而谈,经过老人家主讲,少女补充,石忞才想起来为什么这么熟悉,竟是当初让她印象深刻的穿草鞋祖孙二人。 祖孙二人下午到客栈门口乞讨的时候,少女顺着易统梵的目光认出了她,并认定她就是当初萍水相逢给他们付钱的好心人,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他们也不想麻烦她,所以才会特意在外等候。 石忞没想到当初随手结的账,也没几个钱,竟让这祖孙两记到现在,更没想到会再次见到,既见到就是缘分,能帮她肯定帮,因为他们是她的子民。 祖孙二人祖籍下谷省台居县,佃农出身,原本家里有两个劳动力可勉强度日,奈何天公不作美,去年老人家的大女儿和人起争执被打死了,少女的爹又拿了赔偿的钱另外成家,佃租的田也被地主退了,就剩了家里的薄产和祖孙二人。 老人家不怕饿死,能过一天就是多活一天,但他不能看着年纪轻轻的孙女饿死,想到早年离开的二儿子去了繁都,就变卖了为数不多的家产,带着孙女来繁都投奔二儿子。 一路上省吃俭用,总算是到了繁都,才发现繁都比省府要大的多,也干净整洁得多,相对应的费用也更高,老人家又不知道二儿子的具体住址,只有个大概方向还是两三年前信里写的。 祖孙二人都不识字,怕记错,又找人看信,没少受人白眼,最后遇到一个好心人,不仅跟他们说了,还给他们指了大致方向,就算这样,他们还是找了大半个月才找到。 好不容易找到二儿子的住处,可连门都进不去,下人看他们一副酸样连个好脸色都没给,直接轰走了事,没办法的老人家只得带着孙女晚上到郊外道观借宿,白天来守株待兔,总算是等到了二儿子。 祖孙二人以为从此生活有了着落,可二儿子却把他们当佣人使唤,二儿子又经常不在家,连下人都欺负他们,为了能活下去,他们只能忍者,日子也勉强能过。 直到大半个月前,官府来了一大波人把他们轰了出来,什么都不准带,张家没过多久就被查封,从那以后,老人家再也没见过二儿子张二米。 身上本来就没钱,又什么都不准拿,祖孙二人除了身份文牒什么都没有,想回老家都没盘缠,为了活下去也为了打探张二米的消息,就在繁都当了乞丐。 晚上住郊外,白天进城乞讨,就想知道张二米犯了什么事,也有衙役来劝他们回老家,可老人家放心不二儿子下不肯离开,繁都府又查无张二米这号犯人,就给他宽限了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无论问没问到都就必须回老家。 所以祖孙二人找石忞,也不是想赖上她要她的钱,就是想让她帮忙打听一下二儿子的消息,好让他安心,才好乞讨回老家。 咋听到台居县的时候,石忞心里一惊,因为文之远正是台居县的县令,如今看来去年的案子有蹊跷,再听到老人家的二儿子叫张二米后,脸色就有点变了。 这里没有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说法,但孩子满周岁后就必须到衙门上户,上户的名字一旦定了那就是一辈子,外出要文牒就按上户的信息来开具。 如果她没记错张番的本名就叫张二米,自她写信给母后后,没过多久张番就被免职入狱,经宗人府调查核实,张番不仅中饱私囊、收受贿赂,还和外人勾结往宫内送了几个不合规定的人,已经全部被抓住,半个月前已经被赐死。 经暗言秘密查探,和张番勾结的外人就是月理教的人,等宗人府的人去抓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 尚管局只负责简单的处罚,比如杖责之类的,一旦犯案或者杀人,就会由宗人府接手审理案件,因为内官、宫侍和内禁军多少涉及皇宫秘辛,不适合交给刑部、大理观和督察院审理。 面对一心只想知道儿子犯了什么事的老人家,石忞实在是有点说不出口,全盘说出,老人家一定受不了,不说,可能会成为老人家一生的遗憾,当即答应会去打听,又说了些安慰的话才离开客栈。 眼看宵禁的时间快到,石忞和易统梵不得不一路小跑回客栈。?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太阳驱散云雾, 用温度笼罩着繁都,却驱散不了步家的悲伤,也给不了客栈祖孙二人希望, 街上来来往往的人都在为生活奔波, 根本没心情注意天上的太阳。 石忞一早就醒了,找店小二要了纸和笔写了一封长信,在房里用早饭后才出门, 才发现易统梵已经守在门外,“你回家看看吧, 未时三刻在中南门外集合”。 易统梵闻言脸上不但没有一丝惊喜, 反而有些惶恐, 当即行礼道:“少主, 在下家中一切安好, 并无回家打算, 只想跟在少主身边,请少主成全”。 第229章 早就猜到易统梵不会同意的石忞并不意外, 她是真的想放易统梵半天假,不过既然对方不要那就算了, 两人结账牵着马去了祖孙二人住的客栈。 步千雪向存义钱庄借钱的契约和誊抄版都在石忞手上, 昨晚上她研究了很久, 才发现利率从百分之十变成百分之百的原因是被钱庄做了改动。 这里没有阿拉伯数字,也没有现代结账开单据用的专用大写数字,只有一二三四等, 并用来记数, 只要有心有胆子改动起来不要太容易。 想到在现代的时候,每次遇到数字较多的报账她基本都要百度一下大写数字咋写,写是难写了点, 但相对应的也几乎难改动,幸好她现在都还记得,不知道下面的府衙报账是不是也像钱庄这么操作?肯定多少都有点,看来要尽快把大写数字进行推广才行。 本来她是打算在繁都多呆两天的,难得抽出时间准备多陪陪步千雪,可现在看来显然不太适合,尤其是昨晚上阿姨的态度,她也想过去宫里看看母后和皇奶奶,但宫中人多嘴杂,一旦入宫肯定会被人看到。 要是再被人无意中传出去,就算现在不知道她是为什么回来,但只要以后她们的关系曝光,再仔细一想肯定就会发现端倪,到时将对步千雪的名声十分不利,这不是她想看到的,所以必须忍住。 华朝注重孝道源于道教重阴德,所以就算是一般人,守丧期间也不会大鱼大肉大肆庆祝,更不用说你侬我侬的谈情说爱,就算有谈着的也只能是起于情止于礼,昨晚上姜丽之所以那么生气,就是怕被人看到传出去影响步千雪的名声。 石忞二人还没到客栈就远远看到张家孙女已经等在门口,看见她们二人后就一溜烟跑进去了。 她们还没进客栈,老人家就迎了出来,大堂虽然没几个人,但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一起进了房间,易统梵则先把马安顿好,叮嘱店小二喂上好的草料。 “老人家,我已经打探到了,但情况不是太好,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坐定的石忞语重心长的说道。 原本抱有一点希望的老人家闻言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孙女的反应倒是不大,就是拉着老家人的袖子一直不肯放手,老人家缓了一会才哑着嗓子行抱拳礼道:“恩人说吧,老朽已经准备好了”。 “张二米真实身份并非生意人,而是宫中内官,因中饱私囊、收受贿赂金额巨大获罪,宗人府按宫规已经于半个月前将其处死,尸体按例葬在郊外义岗,有时间你们可以去找找看”石忞简短的说了大部分真相,家属有权利知道真相。 义岗类似于乱葬岗,但比乱葬岗规整,由义庄负责日常看管打理,一般在城外很远很荒僻的地方,专门安葬获罪而死不能给家属安葬的罪人和无人认领的尸体,也有偿安葬大户人家的下人。 无人认领的尸体最多只能在义庄放一个月,一个人任然没有人认领就会下葬,有名字就立个木牌子,方便别人寻找,没名字就一捧土,像张番这种就算找到也不能将坟迁走。 他要是没有勾结外人,有叛国行为,也不会被罚得这么重,在华朝什么罪都可适当量刑,唯独谋反和叛国,哪怕只沾一点都是重罚,对颠覆势力宽宏大量那是不存在的。 像张番这样,家属都得被牵连,幸好张番不待见他们,将他们当佣人,也没给他们正名,下人也只知道他们是亲戚关系,具体啥关系并不清楚。 再加上尚管局档案中他的家人远在下谷,多年没有和家人联系,她母后性格仁慈,应该是酌情考虑后才没有下死手,否则,这爷孙两哪有机会再见到她,早就被牵连罚为奴仆了。 “哈哈哈……”找了大半个月的真相没想到会是这样,让老家人一时无法接受,先是笑,后是哭,这一刻他才想明白二儿子为什么会有钱在繁华的繁都买大宅院,还养那么多下人了。 也明白了二儿子为什么经常不在家,更明白了二儿子为什么离开家的时候还一文不名,再见的时候竟然这么有钱,也想起了二儿子经常和人在房间密谋,每次在家都会见几个人,原来是拿人钱财给人办事。 老人家劳累了一辈子,女儿也劳累了半辈子都还是佃农,对那些贪官污吏和为富不仁的有钱人简直是恨之入骨,没想到到头来,他家竟然也出了一个大贪官,还在皇宫的中贪,要不是还有孙女要管,他恨不得立刻以死谢罪。 自己养大的孩子成了自己最恨的那种人,恐怕只有老人家自己才知道这种痛,几乎痛彻心扉! 守在门外的易统梵听见里面的老家又是笑又是哭的,脸色一变,昨晚回客栈陛下就睡下了,也没安排事给她,她还担心今天才去查会来不及,如今看来她有点杞人忧天了,顿时不敢再乱想。 “老人家保重身体,一心一意抚养孙女才是”石忞怕老人家悲伤过度连忙出言宽慰。 “恩人说的是,从此以后我张家再无张二米此人,我也没有生过这种儿子”张老人整理好情绪才开口,说的异常坚定,连一直拉着他衣袖的孙女都吓得缩了一下。 “不知道老人家接下来有何打算?”石忞 “老家什么都没有了,我们又老的老小的小,除了乞讨就只能卖身为奴了,只要能将孙儿养大,老朽什么都肯干” “既然如此,那我给你推荐一家,出了客栈左拐直行到路口再右转,有一家姓步的正好有白事,需要人手,未时一到你就带着孙儿过去,他们要问,你就说是文心介绍你们来的”石忞 第230章 “谢谢恩人活命之恩,老朽无以为报,愿为恩人赴死”张老人说完拉着孙女跪下,心想:这位少主人这么好,推荐的人家肯定也不会太差,只要我和孙儿好好干活,肯定不会短了吃穿,如此大恩,万一我报不了,就由孙儿来报。 “起来吧,赴死不必,到了步家,好好干活,尽力保护好步家少主即可,怎样对我就怎样对她”石忞边说边将祖孙二人扶起来。 张老人连连应下,虽然他没读过书,但年纪一大把,知道的可一点也不少,立马就明白了恩人话里的意思,记在了心上。 正事谈完石忞并没有立马离开,反而开始和张老人拉起家常,不是问佃农的事就是问台居县的事,小到农作物耕种,大到县里的大事差不多都问了一遍,张老人知道的都说了,不知道的也不敢乱说。 易统梵在外面一守就守了一个时辰,石忞一出来就让她去把账结了,还着重交代她把祖孙二人的午饭钱也一起付了。 张家祖孙二人亲自送她们出客栈,要不是石忞出言制止,估计还要送。 石忞二人一走,客栈掌柜的就开始打趣张家祖孙二人,说他们要不是遇到了贵人,哪里穿得起这样的衣服住得起客栈,让孙女气愤不已,掌柜的态度让她很不爽,要不是有张老人阻止,估计得吵起来。 又吃了一顿上好草料的清幻走路都是塔塔响,倍有劲,易统梵的马也精神的很,都被易统梵牵着,跟在石忞后面,没一会就到了步家门口。 “今日我就不进去了,家中有事急着赶路,只能以信告辞,麻烦务必交到你们少主手中”守门的还是昨天那两个人,看到她们就要进去通报,却被石忞出言拦了下来。 “好的,小的一定带到”守门的下人双手接过信保证道,少主曾交代对方中午来的话直接带到东厢房,可没交代提前来怎么办,他倒是想留,可对方这架势他留得住吗? 石忞二人转身一走,接过信的下人就立马往里跑,等步千雪收到信再追出来的时候只看见一些来往的路人,怎么找都找不到熟悉的身影,一脸失落的回了东厢房看信。 千雪台启: 见信如晤!余不辞而别,不得已为之,万望谅解!余于昨晚接渡河急信,不得不回赶,事虽急,非难办之事,汝可安心。 伯母不幸归去,余倍感心痛,更痛余无所为,汝之坚强定让伯母在天之灵欣慰。汝之事既是余之事,凡遇难事必告知余,汝所应也,不可忘也。 钱财于余不过数字尔,但凡有难处皆可言明,不可硬扛,银钱之事汝不必放在心上,余的既汝的。玉佩非白给,定会回返,汝切不可以银钱赎之,安心守丧,照顾好自己及家人,其余皆有余。 昨晚阿姨甚怒,汝应缓缓疏之,交心相谈,不可急躁,不可赌气,涉及余之事,汝可适当言明,不必隐瞒。 余有一事相托,今日未时会有张姓祖孙二人以余之名义求见,汝收其为下人给口饭吃即可。 余心中千言万语,皆附于诗中,万望细品。 金凤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文心手书 天福五年四月二十一日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步千雪忍不住念了一遍又一遍,心中失落顿时一扫而空。 看到进去还丧着一张脸,出来已经大变脸的少主,半月满脸惊讶,不知道陛下都写的什么,每次她家少主看完陛下的信就像她吃完好吃的一样一脸满足,真是有情能顶饱。? 第一百一十九章 出了繁都, 开阔平坦的省道上人来人往,有钱的坐马车,没钱的全靠双脚走, 着急赶路又有钱的则骑马, 因为在城内要避让又禁止骑快马,咋出城差距不大,走了段距离后差距就立竿见影。 两骑快马一先一后朝渡河方向一路驰骋, 留下的除了马蹄印就是灰尘,背着包袱赶路的人被呛了一脸, 一阵好骂, 可惜骑马的人已走远, 听见也当没听见。 石忞信中说收到急信, 实际上并无此事, 只是她找的借口。来之前, 石忞就已经安排好后事,知道她行踪的也只有路关初、郭凡秋和易统梵三人, 若非十万火急的大事信是不会送到她面前的。 算是善意的借口吧,她不想让步千雪为难, 尤其是见过之前派来的人知道步千雪因为自己和阿姨闹矛盾后, 才下定回去的决心。 不论是按礼, 还是按心里的想法,她都想陪着步千雪,直到伯母下葬, 可丧期多有忌讳, 她又身份特殊,若吊唁时被人认出,后果难料, 于自己于步千雪都不利。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几率,她也不会让步千雪处于危险之地。 这次回去不着急,石忞不打算赶夜路,趁着天还没黑就找了家客栈落脚,第二天下午日落时分才回到渡河,等路关初来接又花了些时间,回到宫中已是夜幕降临。 好不容易休两天,大部分时间又花在了路上,石忞索性偷个懒,自己不问,也不准路关初汇报,吃饱喝足看会书,美美的泡个温泉就睡下了。 “陛下,臣有要事禀报” 次日石忞刚睡醒就被路关初吓了一跳,“说吧”,偷懒只能偷一时,不能偷一世啊!还是得努力奋斗啊。 路关初一边服侍石忞穿衣洗漱一边娓娓道来。 第231章 石忞去繁都的第二天,丁寿收到一封信,奇怪的是信不是从老家衡中来,而是来自繁都,更奇怪的是第二天步千雪母亲去世的事就在渡河传开了,路关初总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就自己去查了一下,可惜术业有限,啥都没查出来。 陛下对步千雪的上心,路关初一直看在眼里,就怕有人故意要害步千雪,虽然她没证据,但也要私下给陛下提个醒,否则要真出了事,她就追悔莫及晚矣。 “立刻让郭凡秋来见朕,马上!”石忞有点后悔昨晚上偷懒。 “是”路关初领命离开。 “恭请陛下圣安”郭凡秋到文书殿的时候,石忞正在用早膳,路关初已经第一时间带着宫侍出去守着。 “起来吧,朕让他们多备了副碗筷,吃吧”石忞咽下口中食物方才开口,手不停。但凡她召见大臣,只要正好在用膳都会让宫侍多备副碗筷。 皇祖母亲口教她的,小恩小惠看起来不起眼,但关键时候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所以为帝者不要吝啬,该赏就赏,能给就给,只要不违反原则。 “谢陛下恩赐”郭凡秋曾说过惶恐,也说过不敢,但陛下金口玉言,她也只能心怀感激的坐下了。 “千雪母亲过世之事是谁传的”石忞问的云淡风轻,心里却已经弯弯绕绕想了很多。 “微臣正要向陛下汇报此事,经暗言多方查证,是丰候选花钱请人在城内传播的。另外文之远之事已收到回信,请陛下御览”郭凡秋说完立马放下碗筷,恭敬的把信放到书桌中间。 “最近各省军政一把手可有异动?”石忞 “并无异动,都在为万圣节大比武做准备,边疆军各都督府亦如是,其余省府的胥吏和勋贵士族仆从还在继续探查,一有结果即刻呈给陛下”郭凡秋 “要办宫里的差,又要管商行和暗言,是不是很累?”石忞 “为陛下尽忠不敢言累,唯恐力有未逮,不能完成陛下交办之事,幸得陛下庇佑,总是有惊无险”郭凡秋心里想的却是:肯定累啊,宫中之事算是最闲的,管暗言好歹曾有老师教过,做起来也算得心应手,可经商这一块我真的越干越发觉自己没天赋,心力交瘁。 用了读心术的石忞看得一清二楚,她只是不对步千雪用读心术和尽量控制自己少用,该用的时候还是得用,尤其是和心口不一的大臣谈心的时候不得不用,只要控制好度,不依赖就行。 看来她还是得物色一个经商能人为心腹才行啊,不然一遇到事就来问她,她一个理科生要不是有前世的知识勉强应对,估计比郭凡秋也好不到哪里去。 马晋仟倒是个经商人才,可人家条件摆在哪里,还有自己的商行要管,当当皇商这种兼职还行,掌管平准商行是帮她这个皇帝呢?还是帮她自己?利益面前可说不准,而且这是她的大秘密,轻易不能显之人前,非心腹之人不敢轻用。 郭凡秋走后,石忞又见了宗人府宗人令石思河,让她派得力手下彻查故意散播步千雪母亲去世之事,无论查到谁都可拿下询问,务必弄清对方真实目的。 石思河脸上笑着心里苦得像黄连,她就不应该听她母王的话跟着来渡河,要是留在繁都,不用上朝,放衙想走就走,那多逍遥啊,哎! 才两天没批阅密信和奏疏就堆了满满一桌子,石忞心里也苦啊,还没时间批,因为听政的时间到了。 昨天陛下身体抱恙没有听政,谷运筹他们可是担心得很,一回去就写了问安奏疏,不少人还顺便写了一封建议按例取消步候选身份的密信,既担心陛下身体又想看陛下反应,所以今天都来得挺早的。 “陛下驾到”路关初扯着嗓子一喊,正殿顿时安静下来。 “恭请陛下圣安”文武百官一边行礼一边不着痕迹的偷看上面。 “众卿免礼”把大臣小动作看在眼里的石忞索性让他们看个够,大臣们也终于看清了,面色红润气势如虹,哪里像生病的样子?! “有事起奏,无事退班” 礼部汇报了万圣节祭祀、宴席准备情况,工部汇报了全国各地水利工程进展情况,军密处和兵部也汇报了万圣节大比武准备情况。 今天十分难得,各部门府衙轮番汇报了一遍,石忞以为最后一个翰林院汇报完应该就没了,做完口头批示就准备离开,没想到文渊又手持笏板走到了中间。 “臣有要事启奏,我朝历来以法、礼、孝、德治国,步候选母亲去世,按例应去职守孝,剥夺皇后候选身份,请陛下定夺”既然其他人都不说,那就她来说吧。 “臣附议”赵程凡 “臣附议”谷运筹 “臣附议”齐铭 “臣附议”马杰 …………附议的大臣络绎不绝,不过几秒钟,附议的大臣就有一大半,最后只剩左旋、易统梵、云鼎凡和江河畅等人没有附议,加起来刚好一只手。 易统梵没想到最后说这事的居然是从头到尾都没发过言的文渊,之前各种讨论的大臣反而跟在后面附议,就算所有的人都附议,她也不会附议。 石忞猜到可能会发生这一幕,因为对方故意散播此事十有八九就是让这些大臣们知道,然后给她施压,对方还真是好胆子! “我朝历来以法、礼、孝、德治国不假,然皇后候选只是一个虚职,并无实权,何来去职一说?她守她的孝,朕选朕的皇后,并不冲突,干尔等何事?”石忞气场全开,气势咄咄逼人,一副谁要敢反驳她就让谁好看的架势。 第232章 “臣等惶恐”文渊等人顿时弱下来,上面这位可不是他们死谏就能动摇的,何况他们也没有死谏的心理准备和勇气,要不是谣传步候选已经出局,他们也不敢附议啊,如今看来谣传真的不可信! “皇后乃朕之伴侣,亦是朕之家事,朕自有分寸,尔等有这心思何不放在公事上,为朕解忧?”石忞真的觉得他们关注的点不对,她是那种对大臣言听计从的皇帝吗?不是!是那种选个皇后都要大臣满意的皇帝吗?也不是! 她皇奶奶和母后都不管,这些大臣既不是她双亲也不是她的直系亲属,凭什么对她选皇后的事指手画脚?凭什么! 踩步千雪就是踩她的老虎尾巴,政事国事军事她都可以听这些大臣的意见,唯独选皇后这种私事她不喜欢外人插手,哪怕是她姨母也不行! 口味一家人都可能千差万别,就算是银子也可能有人不喜欢,何况是伴侣,再好的伴侣也不可能让对方所有的亲戚朋友都满意,既然如此,那自己喜欢就行了啊,对自己的双亲好就可以了啊。 “臣等谨遵陛下教诲”文渊心里挺不好受,她说的都是参照华高祖定的《华律》来的啊,可她忘了华朝历代皇帝都不是完全遵守祖训的主。 石忞出了正殿任然觉得心中烦闷,怼大臣她是不会怼输的,就算输了用气势也能压胜,可要是被一心盼着她赶紧成亲的皇奶奶知道了,那就没这么容易了,只盼着丹东那个名医真有两把刷子,能延长皇奶奶的寿命。? 第一百二十章 艳阳高照, 微风徐徐,皇田种下的秧苗焕发着勃勃生机,渡明河两边不多的水田也都种下了秧苗, 倒映着对面山头的翠绿和渡河城的繁华。 大好的天气, 很适合外出春游踏青,可惜石忞想陪伴踏青的人并不在身边,文书殿又有一大堆的密信、奏疏等着她批阅, 下午还得召见大臣。偷过的懒,总是要还的, 春游踏青什么的想想就好。 本来就有点烦闷的心情, 在看了郭凡秋呈上来的信件后就更不好了, 一共七封信, 其中三封写的全是文之远干的“好事”, 还从百姓、同僚和上司等不同角度进行了剖析, 不可谓不全。 邱协说的那些和暗言查到的比起来简直就是皮毛,官商勾结、权色交易、贪污受贿, 整个台居县上行下效,政治环境乌烟瘴气, 只有她想不到的, 没有文之远做不到的。 有异议不和他同流合污的县衙官员和胥吏不是被免职就是被架空, 就连下谷省省首方和都不着痕迹的巴结他,华中区督察府派下去督察的官员都被他威逼利诱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石忞实在无法将信中的人和印象中的文之远对应起来,文之远小时候虽然脾气不好, 但心地不坏, 长大后随军西征一腔热血,回来一身伤痕,经过战火的洗礼后人也成熟不少,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下放他去地方当县令。 六个侍读被她任命为县令的只有邢博恩和文之远二人,足见她对二人的看中,没想到文之远就是这样汇报她的,很好,非常好! 才三年多的时间,就让文之远变成了这个样子,让石忞不得不感慨糖衣炮弹的威力,哪怕经过战火的洗礼都禁受不住,那其他人又该如何? 更让石忞没想到的是,像文之远这样的还不止一个,一贯爱吃素的呈曼到了地方依然吃素,可吃的素菜比人家大鱼大肉都奢侈,因为做素菜的汤都是用上好的肉熬的高汤,身为县尉,“权利”比县令还大。 幸好赵焕英、阳明慧和马国锦三人表现还不错,赵焕英身体一好就启程去边境上任了,上任后兢兢业业,对巴结送礼的人冷脸冷语,久了也就没人敢送了。 阳明慧虽然只是一个县丞,在任三年从一开始什么都不懂,到现在什么都懂,足见其学习能力和办事能力,更难能可贵的是在工作上还偶有创新。 马国锦也是任的县尉,但和呈曼是完全两个版本,日日操练护城兵从不懈怠,县中事务更是一概不插手,只安守本分做好分内事务。 邢博恩是六人中最让她放心,也最看中的,无论是在地方当县令,还是在都督府当将领,表现都很不错,而且还十分勤奋,最新的消息还是一个月前邢博恩呈上的密信,可惜这次郭凡秋呈上的信并没有涉及邢博恩的。 站在五步开外的路关初看见陛下的脸色一会差一会好的,心里也紧张起来,她还从未见陛下变脸这么频繁过,若不是信中的事大就是涉及的人不一般,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立刻让呈亭来见朕”暗言不能暴露,就算查到的是事实石忞也不会以此定罪,所以还是得让都察院去查证据确凿才行。 “是”路关初领命离开,也知道自己猜的方向是对的了,但她不会对任何人说。 石忞立马又写了封密信给还在九原省查案的颜一诺,让她回来的时候绕道去查一下呈曼之事,若属实就地免职,该抄家抄家,该返还百姓就返还百姓,但人一定要带回来。 呈亭来了后,石忞就任命她为钦差大臣,把去下谷省台居县查察文之远之事交给了她,并着重交代一切按律法办,同样的人带回来。要不是呈亭和呈曼为母女关系,她也不用让颜一诺绕道去查呈曼,因为从九原省去台居县要近得多。 无论他们是否仗着自己的势欺人,石忞都不会放任不管,哪怕是她的侍读,在她内心深处,她觉得越是她的心腹就越应该遵纪守法,为民请命,为国分忧,为她尽忠! 第233章 她并非赏罚不明的君主,只要对方差事办得好工作做的好,高官厚禄,钱财,甚至是爵位她都会赏赐,绝不吝啬,西征归来后大肆封赏就是实例。 按军功,按亲疏,按身份,她应该给邢博恩等人更高的官职,但她没有给,不是她吝啬,而是邢博恩等人太年轻,年轻就需要历练,所以给了他们一点小挫折,顺便让他们从基层做起,积累行政经验。 如今看来,幸好当初没给,不然文之远两人造成的恶劣影响更大,她也会更内疚,因为用错人的是她,她做不到像皇祖母说的那样,但凡有损皇帝颜面皇家尊严的事就找个不干净大臣担着,保住皇家尊严。 就像从古至今的皇帝一样,但凡改革都会让大臣去做去负责,成功了,国家兴盛皇帝捡功劳,而主管改革官员的下场一个字——惨,失败了,国家继续走下坡路,皇帝大臣全怪改革的大臣乱折腾,下场还是一个字——惨。 所以她把这个担子担在了自己肩上,若成功,她就完成了挽救日落西山帝国的任务,若失败,她就和这个国家一起玩完,挺好的! 为了她和步千雪的未来,她不能失败,也不准自己失败!她要的不仅仅是风气转变,而是给大树砍去不必要的枝丫,好保证大树活得更久,所以打击贪官污吏势在必行,而且将会成为常态,只要她在位一天,打击贪官污吏的步伐就不会停下。 偷的两天懒,石忞最后用了四天来还,才把积压下来的和每天又新报上来的密信、奏疏批完,该见的大臣一个也没落下,还见了最新一批应招贤令来求见的人才,有真本事的留下,滥竽充数的从哪来回哪去。 这批难得有一个好苗子,记忆力超群,尤其擅长算数,世代贫农的家庭他接手后就变成了中农,小有薄产,可惜性子太傲,石忞没要。 另一边,繁都。三天过后步府开始接受亲朋好友吊唁,可来的除了亲戚和好友外,其他勋贵士族来者寥寥,和步千雪当选皇后候选后的门庭若市比起来,简直是云泥之别。 早已见惯人情冷暖的步家上下倒是十分淡定,有人来吊唁就好好接待,没有人来就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步千雪基本上每天只睡几个小时,可身体上的劳累任然无法驱散她内心的伤痛。 步无尘或许不是一个好官,但却是一个好母亲、好家人,步家没被查抄之前姜丽花钱大手大脚,却从未短缺,两老盼着她高中为官,她也做到了,对步千雪谆谆教诲,是严爱也是寄予厚望。 母亲犯的错已经受到应有的惩罚,步千雪没有半句怨言,但母亲的离世对她而言任然是一个打击,因为那个爱她对她严厉的母亲再也不会对她严厉了,她也再没有母亲,每次一想到这个她就难受。 因为步无尘情况特殊,作法的道士结合实际情况选了第五天的吉时出殡下葬,对步千雪而言,又是忙碌而悲伤的一天,一直忙到半夜才歇下。 第二天步千雪就写了一封密信着人送往繁都,又找时间到西厢房和姜丽好好谈了一下,该说的能说的她都说了,姜丽这才知道女儿为了维持家里开支向钱庄借了高利贷,那晚也不是那个叫文心的年轻人叫步千雪出去的,而是步千雪不想对方替自己还钱追出去的。 最后文心还是替他们家还了钱,又亲自送步千雪回来才会被他们撞见,和私自幽会没有半毛钱关系! 姜丽知道前因后果后,伤心不已,女儿为了撑起这个家已经不容易,还得平白受她的气,她越想越难过,女儿走后竟偷偷哭了一场。 爱人走后,姜丽在灵堂都不敢哭,就怕引得女儿一起哭,悲上加悲,都是一个人呆在房里的时候偷偷抹泪,时不时还会在心里埋怨步无尘抛下她一个人走这么早。 借高利贷的事不用步千雪交代,姜丽也不敢跟家中两老说,步无尘去世已经让两老伤透了心,仿佛几天之间老了很多,她哪敢再让他们为家中琐事担忧。 从此以后她也不再故意为难张家祖孙二人,反而能照顾一二就照顾一二,老的在厨房打打下手,小的就在正房服侍,给家中两老解解闷。 步千雪对此喜闻乐见,虽然姜丽对张家祖孙二人多有为难,但并不过分,所以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思虑良久,步千雪最终还是没有将石忞的身份告知姜丽,不是她不相信自己的娘,而是不想她娘为此平添心里负担,也怕她娘一不小心说了出去,对石忞影响不好。 石忞接到步千雪的密信心情大好,可看完信的内容后心情就不太好了,步千雪要在家守孝三月,就不来渡河了,正式请示的奏疏晚一天就会到。 按照这里的风俗上至皇帝下至百姓,至亲去世都要守孝三年,自然也包括勋贵士族,但也不是绝对,比如遇到战乱或其他特殊情况就可酌情缩减,但最短也不能短过三个月。 这里不行在坟墓旁边结庐而居守孝,都是在家中守孝,前三月最重要,不得为官,不得食肉,不得设宴,不得走亲访友,不得外出赴宴,要洁身自好,早晚三次上香行礼,三月后才可少食肉,大宴宾客、成亲什么的还是不准的。 不得外出赴宴这条主要针对勋贵士族,因为他们有俸禄,只要陛下批准,三个月不办事也饿不着,但普通百姓就不行,只会在至亲下葬前三天不外出,之后还是得外出营生养家糊口。 第234章 皇帝也差不多,因为国不可无君,朝中大事皆需皇帝定夺,哪有三个月的假给她?不可能的,一般只罢朝五到七天,像穆宗那样在外仙逝迎回来的就更短了。 步千雪密信中写的是至少要在家守孝三月,但奏疏会写三年,这也是本朝惯例,只要家中有至亲去世,臣子都会写奏疏请守孝三年,但批不批,批多久全由皇帝定夺。 前朝是以法律形式规定大臣家有白事必须守孝三年,无论官职大小只要不打仗,都得守三年,到本朝虽无法律规定,但已经成为风俗,所以只要无战事,皇帝最少也得批准三个月。 皇帝批准的三个月一过就得出来为官,但成亲之类的还是得等三年守孝期过才可以,还必须洁身自好,要是那个大臣在守孝期去了青楼,又正好被人看到进而弹劾,那仕途也就到头了。 石忞登基以来对请准守孝的奏疏,时间批得最长的也就一年,专门针对快要告老还乡和能力平平的大臣,大部分批的都是三个月,大臣心中也都有数,但过场还是得走。 果然如步千雪所言,奏疏只比密信晚一天,内阁拟的条子是建议准三月,正合石忞心意,批了三个月。 奏疏都是密信先定后走过场或者按程序奏请,是在明面上的,内阁和军密处成立后,涉及行政司法财政的奏疏就会先送往内阁,由内阁大臣亲笔拟条子并分门别类按轻重缓急归类上呈皇帝。 而涉及军事的奏疏则会送往军密处,和内阁一样,由军密大臣亲笔拟条子并分门别类按轻重缓急归类上呈皇帝。披红的决策权在皇帝手上,繁都的六部及各府衙负责具体执行皇帝的披红,内阁和军密处只是皇帝的智囊团辅助机构,无权调动六部及各府衙。 石忞成立这两个机构的本质是为了让军政分开,也是为她自己减轻一点负担,顺便提升武官地位。 华朝以武力开国,不像前朝以几代谋国从一而终都是重文轻武,华朝前期重武轻文,武将地位高,凡有战事必出死力,所以胜仗多败仗少,中期无战事就走了前朝的老路,变成了重文轻武,文官地位高涨。 一直到武宗时期,爆发八王之乱,用了一年几经周折才平定,让武宗意识到武将的重要性,才开始慢慢提升武将地位,大力整顿禁军、边疆军。 穆宗在位时间短,既无大作为也没继承武宗的治国之策,毫无军事天赋,还妄想重现高祖荣光御驾亲征,结果她自己身死不说,带去的将士也成了她的牺牲品。 也给石忞上了生动的一课,要不是有武宗时期留下的底子,最后能不能平定战乱都不好说,所以从那以后她就开始着重提升全国军事实力,建立九区都督府,建立护城兵,实施《新兵制》,成立军密处,乃至今年万圣节大比武,都是为了这个目的。 她历史学的不好,也知道清末那段惨痛的历史,军事力量不强,就只能被侵入的外部势力压着打,要想获胜就得付出两倍甚至好几倍的代价,只要她在位,就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提升武将的地位和质量必须继续,直到他们能和文臣形成良好的平衡。 要不是提升军事实力,她也不用这么穷,这两年军费开支在国库开支的所有类别中名列第一,完成了从中游到第一的逆袭。 每次一想到要三个月见不到步千雪,石忞就不开心,尤其是有其他皇后候选伴驾的时候,更不开心,有眼力见的唐禄和卜鑫铭是能离她多远就尽量离她多远,只有丁寿上赶着找虐,一不小心被就被禁足三日,丰水没少去看望。 这都七八天过去了,宗人府那边还没大进展,石忞正考虑要不要罚石思河的俸禄,石思河就带着下面官员在贵德门外求见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石忞立马让人将两人带进来, 行完礼后,石思河就成了门神,具体案情全由左宗正汇报, 这次差事办的不错, 不仅把散播消息的事查清楚了,还查出了另外一件事。 散播消息的幕后主使确实是丁寿,有丰水、本阳侯仆从和收钱办事的人的口供、人证, 还有物证五十两银子,散播的源头是查清了, 但也晚了一步, 繁都、整个渡河、附近城镇基本都已知道。 乘着这波风, 加上之前石忞在正殿的言论, 未来皇后是步千雪的消息也像长了翅膀一样在勋贵士族之间流传, 以渡河为中心, 向四周扩散,比有人在后背推动速度还快。 散播一案并不难, 难的是案中有案,这才让宗人府花了七八天的时间。丁寿被禁足他们见不到人, 就传唤了丁寿的贴身随从, 随从一开始什么都不肯说, 最后用了刑才肯招,还招了点其他的,他们又连夜派人前往繁都、西林监狱查证。 最后证实那个曾住在步无尘隔壁的痨病罪犯确实是被人故意放进去的, 步千雪的母亲表面是死于痨病, 实际上是死于人祸,有人故意为之。 目前嫌疑人是丁寿和丰水二人,因为宗人府权利有限, 无法拿人细查,具体证据欠缺,只有丁寿随从的口供,而丰水则一口咬定不知道,怎么问就是不知道。 石忞大惊,她怎么都没想到步无尘的死竟然和丁寿、丰水二人有关,以手扶额半天没说话,站在下面等候指示的石思河和左宗正对视一眼,心里更加肯定了那个“消息”。 他们被骗得好惨,什么步千雪不得陛下喜爱,各种不受待见,已经被内部排除,全是狗屁!害得他们都没有去步家吊唁,也不知道这步候选是什么性子,要是小心眼的,他们以后的日子——惨了! 第235章 俗话说我不杀伯仁 伯仁却因我而死,此时此刻石忞既痛苦又内疚,丰水的家世根本做不了这种事,十有八九是丁寿,而丁寿之所以这样做的根本原因就是为了成为她的皇后。 是啊,她的皇后!人不是她杀的,杀人的人却是为了她才杀的人,这让她以后如何面对步千雪?! 石忞好后悔,后悔当初答应母后和皇奶奶选后,后悔选了丁寿为候选,这是她来到这里后最后悔的事,没有之一,可惜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世界上都没有后悔药。 “朕…赐予你们金牌,不得滥用,务必秘密彻查清楚,另外,朕不希望有第四个人知道此事,下去吧”无论如何她都会给步千雪一个交代。 “臣等遵旨,臣等告退”石思河接过路关初转递过来的金牌,手有点发烫,当了这么多年的宗人令,她终于第一次接到金牌了。 要不是有左宗正在,就石思河的能力,石忞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把金牌赐给她用的,滥用都是小事,就怕事情办不好还添乱子。 石忞不知道步千雪知道此事后会是什么反应,反正换成是她的话,她肯定会怪对方,因为没有她的间接原因,步无尘也不会染病而死。 步无尘贪污受贿已经受到应有的惩罚,到期出狱少说也有几十年可活,却因为她的间接原因身死命陨。 无论此事是谁主谋,但凡沾边的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怀着对步千雪的愧疚,石忞写信的频率开始增加,还隔三差五秘密差人送些小礼物到步家。 她仇家太多,想弄死她的人也多,怕那些人动不了她,会退而求其次对步千雪下手,增派了暗言,任觉得不放心,又派了两个内禁军乔装在明才稍稍放心点。 她很想立刻结束选后伴驾,但时机还未成熟,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和往常一样,一边等一边处理政事一边和云鼎凡研究些新玩意。 某日,石忞和云鼎凡正在印月圆讨论如何改良榨油方法及设备,正讨论的兴起,就被郭凡秋有十万火急之事求见打断,又不想舍近求远去文书殿就在二楼接见了郭凡秋。 “说吧,什么十万火急的事”石忞站在窗口远眺渡河城区及山峦区六国宫景色,城内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六国宫依山而建各有特色,如诗如画。 已经偏西的太阳将建筑物和树木的影子拉长,渡明河中的水车正在不知疲倦工作,仿佛能听到水倒灌的声音。 “启奏陛下,邢…博恩大人…出事了,具体详情全在信中,请陛下御览”已经铺设暗言的地方但凡地方勋贵士族和官员有异动就会第一时间往上报。 暗言传递信息主要以信件和暗语为主,信件会完好无损的直接呈给石忞,而暗语主要是传给言主,简述是何事,这样郭凡秋就可以根据事情的轻重缓急决定是否立刻禀告陛下。 石忞脸上一如既往的镇定,一把夺过信件的动作却出卖了她内心的焦急,迫切的打开信件快速阅览起来,连往常仔细检查一遍的程序都免了。 天福四年十月左右刘菲留书离家出走,只带了一个书童来丹东找邢博恩,邢博恩接到家书后放心不下,立即派了随从林本带人去沿途寻找。 刘菲第一次出远门,就像脱了缰的野马,对什么都好奇,什么好吃的都想尝尝,什么好玩的都想去看看,一路上经常偏离主路线,速度慢得令人发指,完美得和沿主路线寻找的林本二人错过。 刘菲牢记邢博恩和老师的教导,一路上财不露白,谨慎小心,一会租马车,一会坐船走水路,加上这里玩一下哪里玩一下,到丹东一个月不到的路程硬是走了近两个月,要不是没钱了估计能走三四个月。 为了不让姑母她们担心,刘菲隔段时间就会写平安信分别送往繁都和井元,林本没找到刘菲也送了信回井元,知道妹妹平安邢博恩就让林本折回来,若路上遇到刘菲就护卫她回来,若没遇到就直接回来。 入丹东境内后,刘菲觉得到了姐姐的地盘就放松了警惕,也有了点底气,眼看就要到井元城,却在客栈投宿时遇到一个丑女,丑就算了,非得仗势纠缠她,还说些不知所谓的话,决定不再忍的刘菲顿时和丑女吵起来,最后还差点动手。 要不是掌柜等周边人劝说,估计已经打起来。回到房间后刘菲才有些后怕,因为对方有四五个随从,而她只有一个,生怕对方打击报复,第二天天还没亮就让马夫动身赶路。 走了一段路都没动静,刘菲就以为没事了,谁知道天快亮的时候突然窜出来四个骑马的黑衣人挡住了去路,手里的刀在马灯的照耀下特别碍眼。 她花了两倍钱请的车夫兼护卫想都没想就立马丢下她们和马车跑路,她以为她死定了,那些刀肯定会砍到她身上,没想到刀没来,马车倒是动了,难道对方要抓活的?抓她们去折磨? 刘菲想跳马车,被书童拦了下来,说马车这么快就算她们跳出去也是非残既伤,对方又有四个人她们根本跑不了,她又想喊她姐是将军,姑母是尚书,姑姑是御医,也被书童拦了下来,因为喊了这些只会让对方立马就杀她们灭口,以绝后患。 最后她们没被抓,也没被刀砍,更没被折磨,而是和马车一起翻滚最后掉进了湍急的河里,更不幸的是,她和书童都是地地道道的旱鸭子。 掉进水里后,她挣扎,手舞足蹈,慌乱中抓了一样东西,后来就没了意识,再次醒来就到了一个荒郊野岭的小道观,真的挺小的,前后加起来总共也就几间房,道长加女道士刚好两个人。 第236章 救她的是一位比丑女好看很多倍的女道士,路过河边时救下的她,并没有看见其他人,她的书童不见了,左腿骨折了,右手肿得像猪蹄,家族令牌也掉在了河里,还得了风寒,从来没这么凄惨过的刘菲恨不得立马去找丑女报仇雪恨,可惜她脚走不了路,手也写不了字,令牌还丢了。 别说报仇雪恨,就是给她姑母和姐姐写个信,或者传个信息都做不到,这还不是更惨的,更惨的是生活不能自理,书童又不在身边,吃饭要人照顾,上厕所也要别人搭把手。 女道士法名持恩,从头到尾把她当病患,照顾的无微不至,可对方越是这样她内心就越煎熬,越不好意思,因为她说的名字、身世、掉进河里的原因都是随口编的、假的,她就像一个满口谎言的骗子。 持恩知道她身体不好心情也不好,怕她万念俱灰,每天都会找时间陪她说说话,开导她,可能是持恩长得好看,也可能是持恩的声音好听,慢慢的她也放下了立刻去找丑女报仇雪恨的打算,决定来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她在小道观过了除夕,过了上元节,风寒好了大半,又过了大半个月,风寒全好了,手也终于好了,立马就让持恩给她拿了纸笔,信是很快就写好了,可送信成了难题。 小道观就道长和持恩两个人,平常自给自足,除了时不时来求医的家属病人,持恩十天半个月才去集市上采购一次必需品,也是在去采购的路上救了她。 如果她没记错,持恩两三天前才去采购回来,附近的集市就是一个小镇,五天才赶一次集市,驿站都没有,就算有她也没有令牌,要不然她早就托持恩给她带消息去井元了。 她一般是十天半个月写一封平安信,然后用令牌再花点钱去就近的驿站把信送出去,最迟不会超过二十天,最后一封到井元的信,她还特意说了要和姐姐一起过除夕过上元节,现在都已经过了一个多月,姐姐肯定很着急。 岂止着急,邢博恩差点急疯,她左等右等眼看就要除夕任然不见刘菲的影子,意识到不对劲,立马就把府里的随从都派出去找人,人力有限,消息有限,繁都到丹东本来就是交通要道,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找一两人和大海捞针没什么区别。 林本带人没找到刘菲表面原因看似倒霉的错过,实际上还是大海捞针找到的几率太小,错过太正常,找到才意外。 邢博恩为了找刘菲,还花了大部分积蓄请人去找,就算这样,两拨人找了大半个月也没找到人,因为找到刘菲最后住的客栈后就断了线索,没有人再见过刘菲主仆二人。 人还没找到,繁都来的信倒是先收到了,大过年的邢博恩不想双亲为此事担心,选择了瞒而不报,一边加大力度寻找。 东鱼海发现邢博恩最近有点反常,往常大部分时间都是呆在军营训练他们,最近却像完成任务一样,完成了最基本的训练后就走了,就连除夕那天军营搞活动都只呆了半天。 她的第一个想法就是邢博恩有了喜欢的人,而那个人不是她!她不甘心!她都追到军营里来了,怎么还让外面的人捷足先登了?抱着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决心,她趁着正月初一休沐亲自到井元城内打探了一番。 才知道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样,邢博恩没有喜欢上谁,而是她妹妹失踪了,她那颗提着的心瞬间平安落地,出门的时候她姐给了她不少钱,连忙又跑回去拿钱,军营规矩森严,她不好亲自去找,花钱请人找也是一样的。 就在东鱼海的钱快花完,邢博恩快要绝望的时候,随从说找到了刘菲的书童,邢博恩连忙骑马赶去,结果看到的是一具浮肿的尸体,当即让随从就地安葬,庆幸的是没在附近发现刘菲,难过的是刘菲依然没消息。 邢博恩几次想向上司报告带兵亲自去找妹妹,最后都没有说出口,因为上司明明知道她妹妹失踪都没有任何表示,她去报告也不过是受人把柄,要是陛下在就不会这样,越是在地方呆的时间长,她越明白有个好上司的重要性,也越明白陛下的好。 她不能公器私用,眼看钱财所剩无几,刘菲又毫无消息,邢博恩不得不准备向家里求助,就在她久久无法落笔的时候,唯一留下守门的随从来报说有个叫持恩的坤道求见,说是来送信的。 邢博恩连忙放下笔,抱着最后一点点希望让随从将人带到大堂,她到大堂的时候就看到一个身穿蓝色道袍头梳道鬓的背影,正在看墙上的字画,这个背影让她莫名有一种熟悉感,“持恩道人有礼了”。 “邢大人有礼,多年不见,邢大人可好?”持恩转身还礼。? 第一百二十二章 邢博恩闻声动作一顿, 看清对方脸庞后喜不自胜,“尚可尚可,倒是你几年没见, 怎么出家当了道士?”, 她怎么都没想到持恩竟是雾冬。 几年不见,雾冬看上去成熟稳重不少,还隐隐有了几丝超凡脱俗的气质, 和以前简直判若两人,要不是声音和样貌没变, 她差点不敢认。 “资质愚钝入不得师傅的法眼, 只是记名弟子, 算不得出家”几年不见邢博恩倒是没怎么变, 就是看上去神色憔悴, 眼角布满血丝, “这是信,你先看看”。 天福二年出宫后, 雾冬就回了老家为爹守孝,在家呆的时间越久就越觉得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天福三年遇到云游行医的师傅她才再次找到人生的方向。 第237章 她想成为师傅那样的人, 可以行医治病救人, 也可以四海云游,心中有孝在哪里都是守孝,她跟了几个月才成了记名弟子。 学医路漫漫修远, 去集市她都嫌耽搁, 住的地方离井元城又远,一来一回最少两天,送信的事她一开始是不肯的, 直到后来无意中听到邢博恩的名字才答应的。 邢博恩顾不上叙旧,连忙接过信拆开看起来,知道妹妹被雾冬所救现已平安无事顿时喜极而泣,“大恩不言谢,请受在下一拜,以后但有所请必有所应”,她不用再给双亲写信,也不用再彻夜难眠忧心忡忡。 “你这样就生分了,要不是令妹得神灵庇佑,福大命大,我又刚巧路过,也救不了她,真要谢就谢神灵”医者仁心,雾冬是看着邢博恩等人长大的,何曾见她这样,不肯受礼。 持恩不居功不求回报,邢博恩只能将这个恩情记在心中,岔开话题,两人隐晦地谈起在宫中的日子和近况,久别重逢,话语良多。 持恩盛情难却在邢家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坐了邢博恩安排的马车回去,还带了四个随从,都是去接刘菲的。她一开始就知道刘菲的说辞是假的,就是没想到会是邢博恩的妹妹。 邢博恩对妹妹的宠爱和保护,和她熟悉点的人就没有不知道的,刘菲在小道观住了这么久,心中焦虑可想而知。 刘菲被接回井元城又将养了半个月腿才痊愈,之前被她各种嫌弃的小道观常常被想起,尤其是对住在小道观的持恩念念不忘。 持恩不仅救她性命,还对她照顾有加,嘘寒问暖,不求回报,对来求医的贫苦百姓也从不拒之门外,能治则治,治不了方才让道长出手,她从未见过这么好的人。 让她惊喜的是姐姐竟然认识持恩,更没想到持恩以前竟和他们并无差别,还有点冲动,最重要的是持恩只是记名弟子,不再遥不可及,心里有了想法。 刘菲腿好后隔三差五就会往小道观跑,她曾随姑姑学过一段时间的医术,虽不能行医,但给持恩打下手刚好,还特意跟邢博恩报备说是去报恩。 妹妹知恩图报,邢博恩十分欣慰,不仅没多想也没拦着,还大力支持,只有一个条件外出必须带随从,还咬牙勒紧裤腰带为她买了马车方便往返。 隔三差五就会宿在军营的邢博恩自从妹妹来后,再也没在军营中宿过,请的人来结账时特意告知她还有另一拨人也在找刘菲,大惊,亲自查探,几经周转最后还是被她查到背后的人——东鱼海。 不用问,她都知道东鱼海为什么会这么做,很想当面将钱还给对方顺便道谢,但她已经拿不出那么多钱,索性继续装作不知道。 可能是刘菲不想姐姐担心,也可能是她觉得很难再遇到那个丑女,就没跟邢博恩说丑女之事,只说是马受惊不小心掉到了河里才受了伤。 之前心心念念的报仇已经被她抛到了脑后,一颗心全落在了持恩身上,为了能在持恩身边久呆,竟连想继续学医这样的话都说了出了,鬼知道她当初放弃得多么决绝,为了不继续跟姑姑学医,差点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都用上。 持恩拜师的时候就下定决心学成医道四处云游救死扶伤,当一个闲散道人,从未想过情爱之事,也真以为刘菲像她一样是真的想学医,教得很认真,但凡有一点犹豫都会向师傅求证,以免教错害人性命。 刘菲留书出走,表面原因上是来看邢博恩、游玩一番和吃些好吃的,可内心深处却是想遇到一个能白头偕老的心上人,她没什么条件,只要对方能让她有心动感觉。 一路走来遇到的人形形色色,好看的,不好看的,有钱的,没钱的,有权势的,没权势的,她都见过,却唯独只有持恩能让她有心动的感觉,可碍于对方已经出家,她只能埋葬没有未来的心动。 所以她才会那么迫不及待的和随从离开小道观,眼不见为净,从此各自安好,谁知道峰回路转,持恩并未出家,只是记名弟子,她不再压抑自己。 一个一心学医,一个假装学医实则一心求爱,结果可想而知。久久不见进展,刘菲郁郁寡欢心里不痛快,每次回井元城都会到酒楼花钱买醉,喝的醉醺醺的才回去。 天福五年四月初时回井元城也是这样,却没想到喝的醉醺醺的时候竟然遇到了来吃饭的丑女,带着两个随从,一副耀武扬威的样子,看都不看其他人和她就让随从动手撵人,她火气一下从脚底窜到头顶,上去就是一顿暴打。 然后变成了两人对打,再然后变成了三对三对打,随从对战如何她不知道,但她一直稳居上风,最后被衙役分开带走才停下,本来就丑的丑女彻底被她打成了猪头,丑得不能再丑。 她们被分别关押,她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被邢博恩训斥了一顿,才知道丑女已经先她一步被接走,她什么都受得了就是受不了委屈,要不是丑女想害死她,她能打对方吗?她又不是疯子,气不过把之前的事全说了。 邢博恩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不过口角之争竟然就要下此黑手,实非君子所为,顿时站在妹妹这边,本来准备带妹妹亲自上门道歉的,也就此打消。 后来的后来刘菲才知道丑女的母亲竟然是华右区副都督,也是她姐的上司之一,可惜已经晚了,邢博恩带兵外出实地训练时出了事,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第238章 石忞看完信痛不欲生,久久不能平复,邢博恩不仅是她的得力大臣,更是她从小到大的玩伴、发小,也是六个侍读中最了解她心思的人,当初约定要共创华朝中兴的,怎可弃她而去?! “可有派人去找?”只要一天没找到邢博恩的尸体,她就相信邢博恩还或者。 “已经派人去找了,目前还没其他消息”郭凡秋从来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慢到连楼下的一点动静都听得一清二楚,路关初和云鼎凡就在楼下。 “朕要知道真相,是谁下的毒手?那些人袖手旁观?一一查清楚,另外加大寻找力度,一个角落也不能放过,规矩你是知道的,下去吧”不论对方是谁,她都会为邢博恩主持公道。 “是,微臣告退”下楼梯的时候郭凡秋看到陛下已经转过身看向窗外,背影比来时看到的多了几丝悲伤。 咋听到邢博恩出事的时候,她是震惊的,甚至觉得是自己出现了幻听,可来报消息的人说了几遍都没有改变,她跌坐在椅子上。 文之远和呈曼的作为已经伤透了陛下的心,如今邢博恩又出了这样的事,她实在替陛下担忧,可此事事关重大,就算她不报,最迟两三天地方衙门也会报上来,她不敢耽搁。 走出印月圆,郭凡秋才彻底松了口气,下去安排去了。 石忞却在楼上站了很久,在心里把所有的神灵都求了一遍,希望他们能保佑邢博恩化险为夷。直到路关初来请她下去,才快速整理好情绪下去继续和云鼎凡探讨。 虽然石忞外热内冷,能走进她心里的人不多,但也非铁石心肠之人,像郭凡秋四人和邢博恩六人,从她来到这个世界,他们陪伴在她身边,分量自然非一般人可比。 她没当过老师也没教过谁,只能潜移默化的用自己的行动和言行适当的给他们做榜样,就是希望他们能和自己一起共创华朝中兴,成为华朝的中流砥柱,共享荣华富贵。 可惜一部分只是盲目的学表象,一部分只学了点皮毛,正真学了也懂了的只有邢博恩一人,上天却要如此待她吗?她做错了什么?! 越想越难过,无论前世还是今生,社会的主流思想都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可事实上真的是这样吗?恐怕并非如此,否则何来“祸害遗千年”一说。 她只能沉浸在政事中研究中和步千雪的信件中,才没有时间去想这些,但每天睡觉前她都会默默祈祷一遍,祈祷皇奶奶、母后身体安泰,祈祷步千雪一切安好,祈祷邢博恩活着。 她能从现代穿越到这里,又亲眼见过仙女姐姐,那说明天上是有神仙的,就是不太管事,她多祈祷几遍说不定神仙就能听见了。 后来的后来,石忞回想起这段事情就觉得自己好傻,要是祈祷有用,还当什么皇帝,直接祈祷自己成仙不更好!真是傻的可爱! 天福五年五月中旬,石忞颁布诏书,在全国范围内全力推行大写数字,只要在华国境内,但凡签订契约、文书等重要文件,只要涉及到数字都必须用大写数字,不用就没有法律效用,从天福五年七月一日开始实行。 以前签订的不管,天福五年七月一日及以后签订的必须用大写数字,顿时大写数字风靡整个华朝,大街小巷布告栏随处可见,小孩的歌谣都变成了数字歌。?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夏至未至, 草长莺飞,春夏交替,华朝的人已经换上轻薄的衣衫, 宵禁时间延后, 晚间一派热闹非凡。 步千雪可能是未来皇后的消息在繁都勋贵士族间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原本门可罗雀的步家最近每天都有人递拜帖,甚至连想补哀吊的人都有, 步家却只收了帖子,除了有往来的亲戚朋友, 其余的一个也没见。 步家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让心思活络的各色人马只能望门心叹。曾经去步家吊唁过的人都暗自高兴, 没去的则悔恨不已, 觉得白白错过了一个巴结未来皇后的机会。 “你快看看, 这条手链可你还记得?”, 一天下午,步千雪正在自己的书房给石忞写信, 姜丽就拿着一条手链急急忙忙的闯了进了。 步千雪不着痕迹的用书掩盖信纸,才起身接过手链仔细看起来。她还记得前几天有亲戚来访, 期间一切正常, 结果亲戚一走, 她娘就急匆匆的拉着她去了西厢房,门一关就质问她和陛下是怎么会事?为什么她是未来皇后的消息连亲戚都听说了? 一副母鸡护仔的样子,好像要去和谁拼命一样, 她才想起席间娘和亲戚出去了一趟, 原来竟是去说这事了。石忞确实和她说了要成亲的话,可她有孝在身,近三年是不可能了, 何况石忞并未下过任何诏书,她那敢承认?只得推脱最近都在家中并不清楚。 从神高祖自称皇帝开始到现在,都有选后这一制度,但因为这里人寿命偏长,继承大统时多已成亲,或已有心爱之人,真正选后的次数屈指可数,神朝一次,渠朝两次,华朝算上石忞这一次也才两次,都是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继位前没有成亲,也没有心爱之人才选的后。 制度越到后面就越完善,到华朝,像步千雪这种情况是要取消皇后候选资格的,所以步家两老和姜丽天天在家里盼着取消皇后候选身份的圣旨,结果圣旨没盼来倒盼来步千雪会是未来皇后的消息,姜丽又不敢告诉两老,差点没急疯。 只能来找步千雪,可步千雪说的也是实话,她现在无职务在身,陛下和众大臣又都在渡河,回繁都后天天忙着家里的事,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也很正常。 第239章 为了这事姜丽几晚没睡好,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一想到女儿可能会成为皇后,她就悲痛不已,既担心以后难见女儿一面,也担心女儿在宫中过得不好。 步千雪看完手链摇了摇头,完全没印象,原本焦急又期待的姜丽顿时一脸失望,“你真的不记得了?”,步千雪继续摇头,“你八岁那年…………”,半月曾经跟她说过的那事,今天又听了一遍,为了半月不被罚,还得装作一脸惊讶,挺难为她的。 没想到前面只是铺叙,后面才是重点,让她颇为惊讶,远房亲戚其实是他们步家一支小宗,和他们家曾共出一祖,算是关系比较近的,女儿叫步朗,亲戚带着女儿去地方任知县后,不畏强权,勤政爱民,将一个县打理的井井有条,因政绩突出逐渐得到提拔,后来成为省级官员。 照这样发展下去位极人臣是迟早的事,可一枝独秀又标榜清廉的官员总是让其他的同僚憎恨嫉妒,加上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就牵扯进了一桩命案,武宗不信特派太子亲自前往查看。 可太子是什么德行?别说她没那个本事,就是真有那本事她也没心情查,完全抱着走过场的心去的,心里尽想着怎么玩去了,地方官员又特别会来事,案情一如既往无甚改变也就顺理成章。 后来有望位极人臣的亲戚被判斩立决,唯一的孩子也受牵连被罚为奴仆,家破人亡莫过于此。步无尘知道此事后就立马派认识孩子的随从亲自去寻找,又第一时间上了奏疏,可惜最后孩子没找到,奏疏也是有去无回。 家属受牵连被罚为奴仆从古至今都有,地位极其低下,被转卖被打死都是常有的,步家上下都以为这步朗已经凶多吉少,恐怕再难想见,没想到的是,半个时辰前,有个乞丐打扮的人拿着这串手链来认亲,步千雪不记得,姜丽可记得清清楚楚,因为这串手链就是她给步朗的。 手链用上好的方形暖玉、食柘叶蚕茧和黑珍珠制成,玉为白色,色泽均匀,雕刻有精美的步家小宗图腾,黑珍珠颗颗黑亮圆润,虽非价值连城,但是价值不菲,若真被乞丐拾得,恐怕早已被典当变现。 姜丽立马就让仆从把人带进来,来人蓬头垢面,破衣烂衫,和心里小时候的步朗完全无法重合在一起,已知生活艰辛的姜丽生怕被骗,把能想到的都问了一遍,对方不仅对答如流,还把这么多年的经历都说了一遍,声情并茂,说到悲痛之处泪流满面。 不论是姜丽还是边上的仆从都是闻者伤心听者难过,加上对方虽然看上去像乞丐,但言行举止却和乞丐大不相同,姜丽这才相信,连忙让仆从带她下去洗漱更衣,自己则拿着手链来找步千雪。 步千雪听完一脸震惊,她怎么都没想到有天会见到故事里的另一个人,她真的只是将这件事当成一个故事听而已。虽然她很同情步朗的遭遇,也为对方所受的苦痛义愤填膺,但不代表她就想起了那段经历。 小时候的步千雪对步朗的喜欢和黏糊劲可是众人皆知,否则当初他们也不用下封口令,没想到这会竟然完全不记得了,让姜丽不得不感慨一声世事难料。 若事情真如她娘和步朗所说,又真的确定了步朗的身份,她愿意为此事向陛下写奏疏,并按程序先将步朗的奴仆契约转过来。 步千雪正要开口把自己心里打算说出来,就见一个下人急急忙忙跑进来行礼道:“主母、少主,老家主叫你们过去,朗少主已经洗漱好了,现在正在正房厅堂和老家主二人闲聊”。 “知道了,下去吧”姜丽有点后悔一说就忘了时辰,也怪自己之前没吩咐好,让下人报到了两老哪里,“我先过去,你收拾一下就赶紧过来”安排好步千雪就走了。 收拾一下的另一个意思就是换身衣服,最近在家守孝她都只穿黑白二色的衣服,配饰一类也免了,今天穿的纯白色丝质右衽,并无不妥,就是头发有点散乱,打理好就去了正房。 还没到正房就犹犹豫豫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正在和祖母他们说话,祖母和爷爷声音里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就连她娘的声音都带了轻快,自从她母亲去世后步家好像好久没有这样了。 陌生的声音并不难听,反而有几丝空灵,步千雪加快了脚步,一入门就看到中间站了一个陌生的背影,“孙儿给祖母、爷爷请安”,“快过来,这是你堂姐,你们小时候一起玩过,你可还记得”爷爷边说边招手。 快走到祖母、爷爷跟前时,步千雪看到了转过脸来看她的步朗,差点吓一跳,好看确实是好看,美中不足的是左额头有一道一指长的疤痕,凭添了几分凄惨,让人痛惜,“记不太清了,但看着脸熟”,其实完全没印象。 “请堂妹救救堂姐吧,看在我们都姓步的份上,为奴仆的日子堂姐是一天也不想过了,那根本不是人过的日子啊!呜呜呜”猝不及防的步朗突然跪在了步千雪面前。 突然被人行大礼的步千雪一下没反应过来,倒是隔得近的姜丽连忙让下人把步朗扶了起来,堂姐跪堂妹像什么样子,不知道的还说他们家没礼数。 在爷爷和姜丽的安抚下,被下人扶着坐下都还在哭的步朗才慢慢平静下来。 “你就放心的在这里呆着,当今陛下圣明仁德,千雪上道奏疏,陛下明察秋毫,一定会为你父亲平反的”步千雪还没开口祖母倒是先发了话。 第240章 “祖母说的是,请堂姐在这里安心住下,其他的我来处理”祖母如此夸赞石忞,步千雪十分高兴,一高兴智商就有点掉线。 爷爷和姜丽也说不少安慰的话,步朗这才转悲为喜,姜丽将她安排在了耳房,还给她配了一个随从,晚上又让厨房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给她接风洗尘。 所谓的丰盛也不过是多了几道豆腐菜品和素菜,荤菜自步无尘去世后每顿都只有一两个,专门给两老和姜丽的,步千雪自己从来都没夹过。 步朗也没让两老和姜丽操心,特别懂事,只吃素菜和豆腐,就算他们劝菜也不要,还主动说要给姑母守孝,听得姜丽他们又是一阵怜惜,就连步千雪都忍不住佩服,经历如此多的劫难还能如此知礼,真的十分难得。 直到晚上入睡前回想此事,冷静下来的脑子开始高速运转,在检察院查案的职业病就犯了,步朗被罚为奴仆是事实,就现在的大环境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逃出来的,而且经历怎么听怎么完美,连小细节都经得起推敲就太完美了,越是完美的可能就越假,这是她办案的经验。 她在都察院查的案子有大有小,最大的就是那次跟随颜一诺到地方查案,颜一诺不仅是个好上司也是一位好老师,让她收获良多,也开了眼界,开始知道转弯,而不是一味的直性子,把嫉恶如仇写在脸上。 一个被罚为奴仆的罪臣之女,几经转卖,最后竟然逃了出来,遇到那些家主?怎么逃出来的?有那些人帮助?都说的一清二楚,还有名有姓,非常合理,合理到毫无破绽,无懈可击。 可石忞的新政难道是摆设吗?不仅从士族人家逃了出来,还从北地这么远的地方沿路乞讨回来,沿途地方官都不管?不太现实!而且步朗既没有身份文牒又没有其他具体身份证明,就一串手链,难保不被张冠李戴。 可看她和祖母他们对答如流的样子,连她小时候的事都说的头头是道,又不像是有假,步千雪心里一边找理由怀疑,一边又找理由打消怀疑,如此反复思考,最后还是没想出个结果。 可人只要心里有了怀疑,又没有十足的理由完全打消怀疑的话就会自然而然的去提防。 第二天步千雪就找了个机灵的下人盯着步朗,只要有异动就第一时间向她汇报。 本来昨天就准备送出的信还是被她留到了今天,送走的时候还附带了一封密信,她决定还是先用密信将此事告知石忞,若石忞同意重新审理此案,她再上奏疏也不迟。 石忞接到步千雪的密信已是两天后,其实早在半天前,她就已经知道步家多了一个步朗,只是没有那么详细,对于冤假错案她从来都是宁可重查也不放过。 因为每一个冤假错案后面都有含冤而死的灵魂,她不知道就算了,一旦知道那就重查,哪怕耗时耗力,只有她把对冤假错案零容忍的态度摆出来,那些蒙受冤屈的人才敢站出来为自己呐喊。 就像被先帝迁怒流放的那些大臣,她赦免了,有能力的还召回降级留用,被先帝赐死的大臣,只要不是真犯错该死的,她也一律平反,追封谥号,抚恤家属。 为了平民愤民怨,她必须这样做,也只有这样做才能让天下人信服,才能让有才能的人来投靠她。 有时候石忞还挺感谢那个偏心骗到太平洋的石暄,要不是她任性,她恐怕到现在都还当不上这皇帝,石暄不仅给了她拨乱反正收买人心的机会,还给了她给朝廷大换血大清洗的机会,也给了天下人将她们做比较的机会,有比较才有差距嘛。 石忞立马写了批复,让步千雪写道奏疏上来,又写了封私信装好,才让人送出去。查案的人她心里已经有了人选,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让暗言先去查探一番,正好北地那边的暗言网最近也铺设好了。 石忞批阅完密信和奏疏已经是申时,伸展了一下身体就准备去印月圆看看云鼎凡研究榨油设备的进展,没想到刚出殿门就有宫侍来报说宗人令求见。 算算日子,步无尘染病而死的事和步千雪的事情被恶意传播的事也应该有个结果了,当即折回去,让宫侍把他们带进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 来的还是石思河和左宗正二人, 一番行礼后,左宗正才把查到的情况娓娓道来。 步无尘的死确实是丁寿故意为止,她是幕后主使, 主要实行的是丰水及其在繁都的家人, 传播事情也是如此,因为对方有心扫尾,事发地又在繁都, 所以他们才花了这么久时间。 “若按律法来办,此案该如何判?”事实再次得到验证, 石忞自责不已。 “启奏陛下, 按律法来办的话, 恶意传播造成不良影响者, 主谋杖责20罚银100两, 帮凶减半, 故意害人致死者,主谋判斩立决, 帮凶监禁20-30年,赔偿受害者家属损失100-300两, 剥夺皇后候选身份, 勋贵士族应牵连降爵降职”石思河特意做了准备, 说的胸有成竹。 华高祖觉得就算全是孩子做的,双亲一点不知道,就是当双亲不称职, 没有尽到教导孩子的义务才让他们犯错, 所以但凡犯罪情结严重,双亲就必须受牵连,为自己教育不好买单。 “既然本阳侯这么有钱, 罚银翻倍,该给家属给家属,该归国库归国库,本阳侯爵降为本阳伯爵,其他的就按律法来办,此次办案有功,两人各赏银五十两,下去吧”难得看到石思河这么底气十足,而且背的不错,石忞也不好打击她。 第241章 “遵旨,谢陛下赏赐,臣等告退”石思河难得高兴的下去了,走到无人的地方还奖励了左宗正几句。 左宗正脸上笑的像朵花,心里苦的像黄连,还以为办好此案能升职到别的府衙,再不济奖赏个几百两也行啊,结果就赏了五十两,哎! 宗人府本来就是专门管皇族和勋贵的,速度不可谓不迅速,一回去就带人抓了丁寿和丰水二人,又派了官员、衙役将涉及的人都传唤到渡河,诏书下来才开堂审案,当堂判决。 丁寿做事格外谨慎小心,连家里人都没说,只说自己打点上下要钱用,让家里多送钱过来,被抓的时候都是蒙的,因为按她的打算,要抓也是抓丰水,她可什么都没直接做。 直到后来和丰水一起被关在牢中,她才知道是丰水说漏了嘴,当场就要打丰水一顿,而得知自己一家都将获罪的丰水也在心里怪丁寿,本就平民出身,力气比五指不沾艳阳春水的丁寿不知大了多少,要打人的丁寿反被人打了一顿。 本以为过来升职加薪的本阳侯得知自己不仅要赔偿800两银子,爵位还被降为本阳伯当堂气晕过去,本来颇丰的家产先是去年制作《勋贵册》被丈量查出隐瞒的田亩,补交了三年田土税,今年又因为《串告令》缩减了三分之一,还幸好他机智自己告自己,不然就又少三分之一。 八百两银子要在以前他眼睛都不眨一下,现在还是有点肉疼,更痛的是爵位连降两级,祖宗靠军功攒下的爵位就这么败在他手里,醒来后还特意跑到牢里把丁寿骂了一通。 他还递了几次奏疏想见陛下一面,石忞没取消他的爵位已经很给面子,因此没有召见,反而让宗人府下令半日内必须启程离开,否则按擅自离开处置。 从华高祖分封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有《皇族勋贵律》,算是分封制的紧箍咒,而且越来越严,尤其是武宗时期经历过八王之乱后,实行了大改,到现在分封已经名存实亡,只有爵位和一些特权留了下来,改为按时领取俸禄。 被分封的皇族勋贵最开始被剥夺的是行政权,保证全国实施省县管理制度,后来被剥夺的是军事权利,现在奴仆和侍卫都有定数,超过即为僭越,在她眼皮子底下的还好,就是地方上的不老实。 最后被剥夺的是经济权利,不再享有多少多少户的赋税,改由朝廷按爵位高低按期按量发放俸禄。华朝爵位共十级,一至六级为超品,七级镇侯爵正一品,八级侯爵副一品,九级辅侯爵正二品,十级伯爵副二品。 最高爵位是亲王,非皇室嫡系不得封,而伯爵就是最低爵位,所以本阳伯才会这么悲痛。 皇族封爵虽然高,但大部分都是降爵,功臣虽然大部分封爵低,但只要是军功攒的大部分都是世袭,除非无后代袭爵或者犯罪才会取消和降爵。 要想获得封爵只有三种途径,一种靠出身,既出生皇族,除了继承大统当上皇帝的,其余的孩子都会封爵,因为出生率低的原因,皇帝再不喜欢最低也会封郡王,这种情况一般比较少。 像石栭第一次封就封的王爵,按穆宗对她的喜爱这只是开始,可惜后面没来得及继续。穆宗那代就她一人,也就没有封,武宗那代也只有两人,另一位就是现在的礼亲王,降爵,若她的后代无重大贡献爵位就会一直降,降到没有就成了平民,要自谋营生。 石忞都才是第十位皇帝,加上当皇帝又是劳心劳力影响寿命的事,恐怕和他们最接近的都还没降到伯爵,只要没犯罪没受牵连,因为人家闲啊,有大把时间养生大把钱财挥霍。 不过若是封爵低又是降爵,几代都见不到皇帝凤颜,又无其他突出贡献,也就自然而然没落,恐怕早就成了平民,像刘备那样织席贩履谋生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里过继养女养子,走完合法程序后就和亲身子女享有一样的继承权和其他权利,但在继承爵位这一块有点不一样,如果是世袭爵位由养女养子继承的话就会自动变为降爵,若本来就是降爵则无影响,像赵焕英就不受影响,因为赵侯本来就是降爵。 像石忞这一脉到道宗时就差点断了,因为道宗一心信道追求所谓的长生不老,就对伴侣生孩子的事不太上心,选后都是在太后和群臣的双重重压下才妥协的,把生孩子当任务,进度自然堪忧,快到不惑之年才得了成宗。 浩海殿里的《道宗史》就记载得很清楚,让她不得不感慨左右史官的敬职敬业,除了她睡觉、微服私访、单独接见大臣和故意让他们退下的时候,他们就像隐形人一样在一边看着记着。 事发当时不知道的,事后知道了一定会加上去,每年年底都会拿给她看看是否有记错或者不实的,有就适当修改,前提是要说原因,有理有据,然后存为底稿。 比起皇帝事宜记载的精细,皇后的就粗狂很多,也是独编一册,但基本上不会超过五十页,少的才几十页,相当于一个大致生平经过和家属关系详细。 画像也是帝后分开画,从有画肖像图(参照历史书上的皇帝皇后肖像图)到现在,都没有帝后和画的肖像图,全家福更无从说起。 丁寿、丰水之事就算了结了,也给了步无尘一个交代,但这事石忞却还没有告诉步千雪,她有点心虚,毕竟因她而起,她又想当面告知,所以一直瞒着,赔偿的钱也还在宗人府里。 第242章 最近榨油设备研究也有了一定的进展,红衣大炮制作也步入正规,还另外研发了一种轻便好异动的虎蹲炮,按计划到今年年底可制成红衣大炮六门,虎蹲炮十门。 因为大炮的威力和隐秘性,除了前期设计计算的印月圆这个临时研究地外,她还设计了兵铸厂平面图,在山峦区选了一处隐蔽又可连通道路的地方,让工部按她的设计修建了第一座兵铸厂,和隶属于兵部的各种武器装备制造库不同,兵铸厂直接由皇帝亲管。 目前已经建成投入使用,具体由云鼎凡负责,直接听命于她,兵铸厂专门负责制作研发大炮和新式优良武器,工匠终身制,终身保密不得与外人道,享受正九品待遇。 因为此事事关重大,涉及的工匠及其家属都由暗言秘密监视,若有异动及时上报,紧急情况下可以采取强制措施保证秘密不被泄露。 第二座兵铸厂建在繁都郊外一隐蔽处,交通便利,比渡河的晚动工一个月,但因为有第一次的经验进度比较快,估计再过半月就可投入使用。 新农具的普及使用很顺利,大大提高了农业生产力,按户部的预计今年秋收可以比往年多一到两层,因为《串告令的》实施,现在国库收入就已经超过去年全年,用的也不少,修水利,建桥修路,大力发展军备,还有勋贵官员的俸禄,时不时的赏赐。 不过总体还是收比支多,从石忞登基到现在总算实现了从赤字到有余的第一年,想想她当初找皇奶奶和母后要钱的时候,真的是感慨万千。 牙刷和肥皂也已经在全国范围内慢慢普及,有不少商家找上门来合作,郭凡秋自己没露面,让下面的人按石忞说的直接卖方子抽成,又签了条件契约。 价钱也就比冰糖葫芦贵几倍,现在冰糖葫芦已经是一文钱一串,最便宜的牙刷才两文钱,最便宜的肥皂才三文钱,最贵的牙刷不得超过100文,最贵的肥皂不得超过一两银子。 肥皂为什么要贵点?因为成本和之前本来就是奢侈品,其他人拿了方子研发出各种香味的香皂,专门给大户人家使用,价钱不定高点咋体现人家的身份?针对不同的受众群用不同的质量价格,不是现代才有的,这里也有,做生意的脑子转,还真不假。 舂米和榨油改良后的设备还在试用阶段,如果实验成功就会在全国普及,对今年招揽的那些贤才,试用合格的给予官职,不合格的则劝返,有所长的按所长用人,比如各种技艺精湛的工匠就安排到工部,比如武力值突出的就安排到外禁军。 其实她更希望有科研创新的人才来应征,最好直接带着成品来的那种,可惜到现在都没有,她一直盼的擅长农业的人才也没有,之前那个唯一能入她眼的好苗子已经由郭凡秋安排人出面聘任其为平准商行下面的一家掌柜。 工钱待遇从优,生意做的越好工钱也就越多,前提是不能违反商业规定和恶意提价,损害百姓利益,必须规规矩矩做生意,好像做的还不错。 工作上的事还算顺利,可步千雪的事,石忞是既着急又苦于不在繁都,一直等到丁寿案彻底判决后,她才找了天晚上在湖泊区的正心殿设宴款待卜鑫铭和唐禄。 六月的渡河没有六月繁都的燥热,尤其是晚上河风一吹,凉风习习,扇子都用不上,夏天都会拿把扇子的石忞都是两手空空。 本来六个候选,现在只剩了唐禄、卜鑫铭两人,和一个远在繁都守孝的步千雪,因为丁寿一案涉及皇室,所以是由宗人府密审,只对外昭告两人德行有损剥夺皇后候选身份,唐禄两人知道得不清不楚,突然被邀请参加晚宴心里有点忐忑不安。 步千雪是未来皇后的事已经传的勋贵士族皆知,她们自然也是知道的,而且也有自知之明,不敢肖想,卜鑫铭有点猜到陛下的意图,可唐禄却只剩了害怕,还特意跑去找卜鑫铭要求同路,最后两人踩着点到的,才发现陛下已经先到,连忙上前行礼道:“恭请陛下圣安”。 “免了,像往常一样即可,不必拘礼”石忞示意两人坐下,“谢陛下”两人刚落座菜品就开始一一呈上,没一会,各人的案桌上就摆满了。 期间石忞问一句她们就答一句,没说话的时间居多,安静的风声都能听见,动筷子都是小心翼翼的,石忞有些不高兴,“你们这么怕朕,朕很凶神恶煞吗?”,在一边的路关初都有点替反常的唐禄着急。 “并非惧怕陛下,而是怕叨扰陛下”卜鑫铭放下碗筷起身恭敬行礼道,“在下亦如是”唐禄连忙紧跟步伐,心里怕得不行,生怕被牵连。 “只要你们不做亏心事,谁也拿不了你们,安心用膳”另一种意思就是我又不是疯子,看谁不顺眼就杀谁,你们只要不犯法就不用担心。 “谢陛下”唐禄这才放下心开始好好用膳,卜鑫铭倒是一如既往的淡淡然,可能因为当过县令,比起唐禄沉稳不少。 殿外华灯初上,波光照映在胡波中,波光粼粼,灯笼随风摇动,两者相互辉映更衬得殿内的晚宴沉闷、安静,直到用膳毕上果品后,卜鑫铭才起身行礼开口道:“启奏陛下,微臣自知才疏学浅不堪皇后之重任,特向陛下请辞皇后候选之职”。 唐禄闻言十分震惊,脑子快速转动也想明白了当即跟着说道:“启奏陛下,在下亦才疏学浅德行有亏不堪皇后之重任,特向陛下请辞皇后候选之职”。 第243章 石忞之所以用膳后都没让她们离开就是想听这个话,以她对二人的了解,唐禄肯定是想不到的,但卜鑫铭绝对通透,果不其然。 “既然如此,朕也不好强求,你们上一封奏疏吧”石忞要的就是这个结果,自然不会虚情假意的再三推阻,“谢陛下”。 要不是考虑到她们的个人名誉,她完全可以借丁寿之事借题发挥牵连二人进而剥夺她们的身份,但这不是个君主该做的,她在这里学了这么多年的历史证明玩弄权术的最后都会被权术玩死,只有正道才能久长。 她奉行的是霸道王道兼用,赏罚分明,不能寒了真正效忠华朝大臣的心,所以只要她在位一天就不会制造冤案大肆牵连屠戮上万。? 第一百二十五章 第二天唐禄和卜鑫铭的奏疏就呈到了石忞的书桌上, 第三天听政就着重议论了是否提前取结束后伴驾的事,有大臣同意取消,但建议给此次选后一个明确结果, 也有大臣反对, 认为不合规矩,还有少部分大臣不表态。 石忞来这一出,原本还有点不信传言, 怀着一丝怀疑觉得步千雪不会被选中的些许大臣都歇了心思,之前有点小动作的大臣早就收拾好了痕迹。 坐在上位的石忞从头到尾面无表情, 实则胸有成竹, 等殿内所有大臣都发表完自己的观点后才力排众议决定提前结束伴驾, 并确定六月中旬起驾返回繁都, 在起驾前会给此次选后一个正式结果。 并明确回繁都筹备事宜和来时一样, 经费由国库出, 沿途官员、百姓不用刻意迎驾,尽量不扰民, 决定下榻的临时行宫附近官员可统一在外等候召见。 历来华朝的皇帝出巡或者去别的行宫小住所需经费都是由国库和途径的地方各负担一半,有了这个名头地方官员就乘机巧立名目征派赋税和徭役, 有点良心的就收小半进自己的腰包, 没良心的则大半都进了腰包。 要不是来渡河之前户部尚书元直木特意为此事给她写了密信, 她都不知道还用这种事,不知道就算了,既然已经知道那就不能置之不理, 便改成了由国库全部承担, 也不准地方官员搞那些中看不中用的迎接排场,劳民伤财。 直到起驾回繁都的前一天石忞才颁布诏书,确定立步千雪为后, 但因其在守孝期不宜成亲,所以先定亲,定亲的日子比万圣节早九天,是钦天监监正朱达算的吉日,大婚日期则暂定守孝期结束后,具体日子到时候再定。 这里成亲没有中国古代那么多程序,总共只要三步,第一步是请见(双方父母见个面认识一下),第二步是良辰(两家人找个吉日定下成亲日期),第三步就就是成亲。定亲不是固定步骤,一般遇到守孝等特殊情况才会选择先定亲,把名分定下来。 从渡河城回来的郭凡秋衣服都没就急匆匆的来文书殿求见,宫侍连忙进去禀报,石忞正在写记事本,听到是郭凡秋连忙让宫侍把她带进来。 “恭请陛下圣安,陛下大喜,邢大人已找到,详情在信中,请陛下御览”在暗言增派人手扩大范围日以继夜的搜寻下,总算找到了邢博恩,幸好安在。 “甚好,快呈上来”石忞闻言喜不自胜,一个多月的祈祷和担忧总算没有白费,只要人还在比什么都好,接过信就开始看起来。 根据《新兵制》规定全国将士每半年需外出实地训练一次,邢博恩身为华右区东营将领更是责无旁贷,每次都会作为带兵将领参加野外模拟攻守之战,模拟战成绩会记入将领的个人档案中,以资升降。 武将个人档案并非石忞新政内容,早在太宗时期就已经开始制作官员档案,制度信息皆完善于仁宗,正七品及以上官员都建立个人档案于吏部,除了个人信息还有家眷信息和财产信息,只要官员犯罪一拿一个准。 可惜道宗时期皇帝疏于政事,制度也就形同虚设,别说按季度更新信息,就是一年都懒得更一次,后来的几位皇帝除了武宗以外也多有懒政者,武宗又忙于平定内乱,所以《官员个人档案管理制度》也就名存实亡。 直到天福三年石忞才开始着手重新落实这个制度,并且把范围扩大到了所有有品级的官员,既包括副九品在内,直到去年年底才完成这个大工程,今年开始就只用每季度更新一次。 所以现在无论文臣还是武将对要记入个人档案的事情都很看重,邢博恩为了赢得模拟战的胜利可以研究几天几夜,这次模拟战和上次一样攻守双方元帅依然是大都督和副都督二人。 上次模拟战大都督是攻方,邢博恩抽签抽到了攻方,为大都督出了不少点子,打的守方副都督大败,两人就此结下梁子,加上邢博恩在光海县的事迹,除了大都督,其他的将领都不与她亲近,深怕被她在后面打小报告。 心中只有国家和陛下的邢博恩身正不怕影子歪从来都不将这些放在眼里,只管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其他人也拿她没办法,副都督最多也就趁大都督不在的时候给她穿穿小鞋,反正面子上还过得去。 结果就在此次模拟战前夕,刘菲又和副都督的女儿结下了梁子,而且在她女儿口中事情又变成了另一个版本,副都督咽不下这口气,又不敢明着做什么,正好这次邢博恩抽到他这方,就起了心思。 邢博恩知道副都督气量狭小,十有八九不会让她好过,也担心对方趁自己不在井元对刘菲出手,模拟战前就把刘菲送到了小道观,还派了两个随从护卫。 第244章 她想了千千万万种就是没想到副都督会对她下死手,还美其名曰出于战略考虑让她带一队精兵着便服夜袭守方,精兵给她安排好了,还给她定好了路线,结果走到半路不知道谁喊了句“有毒蝎”,所谓的精兵就溜的转眼不见踪影,最后只剩下她和另外两个士兵。 她以为是士兵的恶作剧,还想着回去一定好好管教一下这些胆小怕死的士兵,没想到脖子一阵剧痛,用手一抓丢才知道真是毒蝎子,顿时大惊,就带着剩下两人折返,她不怕死,但不想死的这么没有价值,让她没想到的是刚走没两步就被后面的人下黑手,眼前一黑。 直到三天后模拟战以副都督获胜结束,副都督装模作样的找大都督要人大家才发现邢博恩不见了,带来的士兵全部出动去找,找了三天还是没找到,大都督才唉声叹气的将事情详细经过写了密信呈上去。 副都督也写了一封,言辞恳切,分析得头头是道,还罗列了几种原因和结果,没有一种和他有关系,石忞当时看到两人的信件时,心情很复杂,只批了用心寻找务必活见人死见尸,又派了军密大臣为钦差大臣前往勘查。 东鱼海知道后心急如焚,别人找她找,别人不找了,她还在找,批复没下来前已经觉得无望的大都督只留了一小队人,她更是毛遂自荐申请留下。 其他留下的人都是听命行事,在副都督的授意下没一个是邢博恩带的兵,只有东鱼海是唯一一个自告奋勇留下来寻找的。 围着那条夜袭线路不断扩大寻找范围的东鱼海第二天就和意思意思找一下的其他人分开了,风吹日晒雨淋都阻挡不了她寻找的决心。暗言的人为了不被发现,找人就算了,还得一边避着他们。 时间一天天过去,东鱼海也一天比一天绝望,就在她干粮断了两天就要放弃的时候竟然在小溪边的草丛中发现了一个荷包,和邢博恩经常戴的哪个一模一样,顿时又有了希望,咬牙继续找。 又找了一天,东鱼海总算在一个土坑中找到了奄奄一息的邢博恩,穿在外面的夜行衣已经破破烂烂,从来都束的一丝不苟的头发披散着,脸上手上全是泥巴污渍,干净不多的脸煞白,害她差点没认出来,认出来以后哭的稀里哗啦。 东鱼海不知道的是暗言的人两天前就已经找到了邢博恩,而她能找到也是暗言的人故意一步一步引导的结果。 邢博恩没想到最先找到她的会是东鱼海,心里既愧疚又感动。她晕过去的时候以为再也醒不过来了,幸运的是能再次看到碧海蓝天,不幸的是全身动弹不了,还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更难过的是听得见水声喝不到水。 脑子也一度昏昏沉沉,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发现自己能动了,可惜身体已经十分虚弱,步行都困难,靴子里藏的匕首已经不见,又没有方向,喝了水就顺着河跌跌撞撞往下游走。 走到土坑的时候全身筋疲力尽,头昏脑涨,就想休息一下,这一休息就再也爬不起来,时昏时醒,对时间也完全没有概念,只记得有时候热有时候冷,还喝过雨水,再见到东鱼海才有了点精神。 东鱼海想把那些人喊过来帮忙,邢博恩却摇头,只得自己背起她继续顺着小溪往下游走,要不是当了这么久的兵,就以前的她根本背不了多久。 咬着牙全靠一口气撑着的东鱼海走啊走,天都黑了才看到远处有微弱的灯光,顿时欣喜若狂,一下子又有了力气,一路跌跌撞撞总算找到了人家,有人家她们就有了希望。 邢博恩不知道的是,蝎子是有人故意放在哪里的,那两个留下的也不是因为胆子大,而是有目的地,就等她被毒蝎子蛰了,然后打晕丢到指定的地方,再给她下点不能动弹的药。 早就谋划好这一切的副都督算盘打的响的很,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就能解决的事非要整这么多幺蛾子就是怕陛下派人来查到他身上,被不可抗力因数弄死的那就不管他的事了。 陛下批复下来后,大都督又加派了人手寻找,直到钦差大臣都来了还是什么也没有找到,眼看就要变成悬案的时候,一身布衣的邢博恩求见了钦差大臣。 正舒心在家吃水果的副都督差点没被吓死,他怎么都没想到邢博恩居然没死,因为正常情况下定是必死无疑,可上天有好生之德,邢博恩既没被蝎子毒死也没被野兽吃掉,全赖昏迷的时候被另一种毒物咬了一口,才以毒攻毒没死。 已经得到陛下全权授权的钦差大臣根据邢博恩的供述迅速展开调查,只用了六天就把案子结了,主谋副都督被捕入狱,按律罚款赔偿受害人,押往繁都由陛下核准后,秋后处斩。 其余涉事的将领士兵也被按律进行了处罚,最轻的都得被监禁三个月,还得罚款,不能服兵役,再罚款。 邢博恩既没犯法也没懈怠军务,石忞怎么都没想到一个副都督竟然敢对明知曾是自己侍读的邢博恩动手,下手不看面子的吗?胆子真是翻了天! 为了安慰邢博恩,石忞不仅赐了不少名贵药材、银子,还特意给她放了两个月的假回家省亲。 中午时分,路关初按陛下旨意亲自送唐禄和卜鑫铭到金正门外,临别时唐禄将一封信托给了她,让她带给步千雪,卜鑫铭倒是没有这些牵挂。 在路关初的目送下,两人带着自己的行囊和随从如释重负的走过了渡明桥,经过渡河城内的时候远远的瞟了一眼人挤人的布告栏,宛然一笑。 第245章 两人一起去车行租了马车,直到出了城门才相互行礼郑重告别,从此分道扬镳。相聚是缘,离别是果,两人恐此生不会再见。 唐禄得了500两赏银、一盒首饰和一块紫玉,比往常多了一块紫玉,她很满意。 紫色是华朝最高贵的颜色,也是皇室专属色,任何人不得私用私藏,一经发现必须及时进贡给皇帝,否则一经查出就等同于谋反,皇帝赏赐的除外,不仅可以在正式场合穿戴,也是身份地位的一种体现。 皇帝赏赐的紫色物件中地位最尊贵的是紫玉带,不仅用上好的皮革、紫色布料,还镶有色泽均匀的六块紫玉,比起皇帝、太子、太孙用的也就玉块数量少点,其他的都一样,所以历代皇帝赏赐紫玉带比赏赐爵位还要慎重。 华朝从建国到现在都只赏了二十八人这个荣誉,得赐紫玉带的都进了日晨阁,所以也有紫玉带既日晨阁敲门砖一说。 因武宗时平定八王之乱的主要将领分为前后两拨,数量又参差不齐,所以武宗没有赐平叛将领紫玉带,而是全部按军功赐予对应世袭爵位。 按理当年谷运筹征西大捷挽救社稷于危难,应该赐予紫玉带,可当时有不少大臣眼红有微词,她自己也有私心,怕老师获得最高荣誉后志得意满,骄傲放纵,所以当时没给,但该给的她总会给的。 卜鑫铭得的和唐禄的不一样,钱少了三百两,但多了一个月的假期,一个月后吏部会下达最新任命文书,她只需在家安心等待即可。 第二天一早皇帝浩浩荡荡的队伍从渡河出发,石忞满怀期望就像一个归家的游子一样激动、喜悦,隔段时间就会问一下左旋到哪里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定后诏书比石忞先一步到繁都, 但因为之前谣传的功劳,并没有在勋贵士族和整个繁都掀起热潮,大家都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在下诏书以前, 石忞就已经分别写了信送往宫中和步家, 文昱知道皇帝十分中意步千雪又要提前回来十分高兴,立马就跑去跟赵环报喜了。 经过太医院院长等人近几个月的不间断调理,赵环身子虽然还虚着, 但简单走动已经没问题,还偶尔自己出去晒晒太阳, 以前养的兔子还在院子里蹦跶, 她有时候心情好还会让宫侍把兔子抱到殿内, 一脸笑意的看它们活蹦乱跳到处跑。 看着它们就好像看到了石忞小的时候也是这么调皮, 甚至还会想到穆宗小时候也是这么可爱, 每次下课都会来找她说一些让她很欣慰的话, 话语犹在耳,穆宗却已离开她、离开她们这个家已经五年多。 也会时不时回想和伴侣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她们相遇的时候,第一次知道对方真实身份时的震惊, 还有她们成亲的时候, 都是那么的让她难以忘怀。 文昱每天都会来陪她, 最少也会呆一个时辰,要是她精神好就陪她说说话,精神不好就念诗词给她听, 每次收到石忞的信, 文昱都会过来给她念一遍,但她犹觉得不过隐,还会带上老花镜自己再看一遍, 这次也不例外。 赵环知道孙儿已经找到意中人且不日回转,她布满褶皱的嘴角有了幅度,原本无神的眼瞬间有了焦距,看了好几遍才满意的收了老花镜。 比起真正被保护得很好的文昱,赵环被保护得好的更多的是表面,武宗很保护她,可实际上在遇到武宗之前该经历的她也都经历了,成亲后私下又不受长辈喜爱,反受刁难,她也气过、忍着,但为了武宗还是忍了下来。 在别人面前她可能是个浑身长满刺的刺猬,但在武宗和长辈面前绝对是只兔子,所以不了解她的人可能会被表象迷惑觉得她被保护得很好、很天真,实际上真正了解她的都不敢轻易得罪她,她从来都不是没心机没手段的人。 反倒是文昱真的被保护得很好,无论是她和武宗,还是长大后变了不少的石暄都有尽自己的努力去保护,或许是因为她自己经历过吧,所以不愿让文昱再受一遍。 直到自己当了太后,文昱当了皇后,她才开始手把手教她管理后宫事宜,就连大总管等内官都给她配了最好最强的,第一年处理宫中事务还有些生疏,第二年已经渐渐上手,第三年才彻底熟悉,日常事务再也没找过她。 可不管归不管,但真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文昱还是会来找她,尤其是石忞去了渡河兼管部分繁都外事后,来的次数最多,这让她很担心,担心文昱无法担起管理后宫的责任,早知道会这样,她应该早点让文昱接触的。 现在好了,步千雪曾为督察院官员又是科举出身,管理后宫这点事务对她来说应该不难,这点她很放心,唯一遗憾的是对方要守孝无法立即和石忞成亲,不过定亲也好,就是苦了文昱了,得再坚持三年。 在给赵环念诗词解闷的文昱不知道赵环在为自己担心,要是知道估计还得劝赵环别操心,一切都有她和石忞,只要好好休息养好身体就行。 “今天就到这里吧,虽说是只定亲,但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完,你去忙吧,他们念也是一样的”文昱又念完一首诗后赵环就开口赶人了。 万圣节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步千雪又在守孝期,前三个月尤为重要,只能在三月期满后再走定亲前的流程,时间就更短了,所以越早准备好越安心。 “那母后好好休息,臣媳告退”文昱也知道时间紧迫,可母后同样也很重要,不能不陪,但既然母后都开口了,却之不恭。 第246章 虽然赵环从来没说过什么,也没要求过什么,但和她相处最久最亲近的文昱知道她现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石忞的婚事,否则当初病重大可以留下石忞,但她没有,不是她不想孙儿陪在身边,而是她更想看见孙儿找到自己的伴侣。 所以文昱才会这么着急,只要是太皇太后心里想的她都想尽力去做好,定亲虽然比不上成亲,但地位也差不了多少,弄好了让太皇太后高兴一下。 步千雪接到信后既喜又愁,纠结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才下定决心和姜丽摊牌,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听见文心就是当今陛下的姜丽被吓得半天没回过神,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入了皇帝的眼,按例都改取消资格了,结果还给她来个这么大的大反转,她有点吃不消,缓了好一会。 “我当初就不应该答应你去选这什么皇后的………”姜丽越说越难过,声音越来越哽咽,最后竟哭起来,无论步千雪怎么哄怎么说都没用,倒把步朗引了过来。 步朗父亲的事,在步千雪上了奏疏后,石忞就已经发给刑部让他们重审,务必彻查清楚,又秘密安排暗言的人去查步朗的底细,至于奴仆身份的事,暂时就在步家呆着,待案子重审结束后再做安排。 步千雪派去秘密盯着步朗的人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自步朗到步家后基本没出过门,倒是经常去正房陪老家主他们解闷,见到姜丽十分恭敬,隔段时间会找步千雪聊聊天,没事就呆在自己的房间看书,安静得很。 意识到自己可能错怪了步朗,步千雪前不久把人撤了,免得到时候被祖母他们知道了,下不来台。她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这突然冒出个堂姐一开始还有点不适应,现在倒是有点习惯了。 步朗敲门进来后,不仅没劝姜丽,反而劝步千雪和她一起出去,让姜丽一个人安静一下,步千雪不愿,步朗正想再说什么,就有下人来请说老家主让他们去正房,姜丽这才停下来收拾一番。 步千雪的祖母和爷爷一般是不管事的,但小张随口说了句刚刚路过主母房外时听见有哭声,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连忙让下人去叫她们过来。 没想这么快告诉祖母和爷爷的步千雪找了其他的借口,步朗去的晚什么都不知道直接三缄其口,倒是红着眼的姜丽最后忍不住全说了。 按步千雪刚刚说的旨意下来也就这几天的事情,与其瞒着两老到时候受刺激,还不如早点告知,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祖母知道后跌坐在椅子上,爷爷倒是很高兴,因为孙女终于如愿以偿,反应最大的倒是步朗,也不知道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做的反应,有点略显浮夸。 但在步家人看来很正常,因为当今陛下的母亲穆宗就是步朗家破人亡的间接刽子手,步千雪和她是堂姐妹关系,却要入宫为后,愤怒、反应激烈都是正常现象。 “哭哭哭,有什么好哭的,这是大喜事,别的人三代都求不来的,咱们得高兴点,高兴点!”祖母说的时候满脸笑意,可步千雪却看出了心酸。 祖母知道此事已成定局,非他们之力可以更改,若是被别人知道他们家出了皇后却跟死了人一样,再传到陛下耳中,那就大大不妙了。 她不怕死,可女媳还年轻,孙女更年轻,她就算不为自己这把老骨头考虑,也得为晚辈考虑啊! “就是,这是天大的喜事,到时候圣旨下来了,我们家好好高兴一下”爷爷笑意盈盈,既发自内心也是真的替孙女高兴,还隐隐有些自豪。 “谢祖母、爷爷成全,孙儿感激不尽”步千雪这次行礼行得特别认真特别真诚。 两老的反应让站在边上的姜丽傻了眼,不是反对吗?咋转眼就变成了喜事,原谅她一时想不明白,可能之后一段时间也想不明白。 “恭喜堂妹贺喜堂妹”步朗苦着一张脸道喜道得言不由衷,“谢谢堂姐,堂姐要是不舒服就先回屋休息”步千雪知道她事出有因,没有为难。 步千雪不知道的是,回到自己房间的步朗却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夜深人静的时候还偷偷摸摸到墙角往外丢了一团纸,又捡了一团纸,才若无其事的回去继续睡觉。 第三天圣旨就到了步家,和石忞信上说的差不多,唯一多了一样就是把步家老宅赐给了她,还赏赐了不少金银、首饰、玉器。 当初得知步无尘是步千雪的母亲后,石忞就鬼使神差的没有将步府改成其他的府邸,也没有赏赐给别人,一直留到了现在,正好趁这次机会赐给步千雪,信里之所以没说就是想给她个惊喜。 步千雪惊喜吗?惊喜,不仅她惊喜,就连祖母和姜丽都露出了笑容,自从他们被赶出步府后,就不敢再肖想,不敢也不愿再去打听步府的事情,或许刚知道步千雪高中的时候他们还有这个想法,但自从步千雪领了俸禄后,他们就歇了这个心思。 步府是他们家几代人的心血累积而成,光靠步千雪那点俸禄就想买回来不太可能,尤其是在步千雪听说陛下把抄家的房子要么改建成王府,要么拍卖充实国库,要么赏赐给有功大臣后,连她都不再想了。 步家上下的打算也就是争取多多攒钱然后在繁都再买个一进或者两进的四合院,总比租房强,按预计少说也得十年往后走,没想到陛下竟然又把步府赐给了他们,真的是个意外之喜。 第247章 接到圣旨后的第二天晚上步家上下就高高兴兴悄悄咪咪的趁着夜色掩盖搬回了步府,虽然不能设乔迁宴,不大肆庆祝,但抵不住心里高兴。 祖母、爷爷和姜丽几乎把步府里里外外都走了一遍,尤其是祖母能从最前面的大门怎么来的一直说到后院咋建的,又有那些趣事,说一天都不带重复。 步府和他们离开的时候没什么变化,就连家祠都还维持着原样,要不是白天派人过来打扫的事还历历在目,步无尘又没在身边,仆从也少了不少,不然他们差点以为中间发生的那些事只不过是一场梦。 步无尘的牌位被步千雪郑重地放到了家祠中,他们家只是步家的一个小宗,总共加起来也就几代,之前被赶出去的时候除了点换洗衣服外什么都不能带,牌位自然也不能带。 为了这件事祖母还难过了好几天,直到后来又做了个简易版缩小版的家祠,才没有继续难过。 国之大事,在祭与戎,祭祀对于国家对于皇帝是大事,对平常百姓也是天大的事,马虎不得。 当然也得分对象,尤其是勋贵士族特别在乎这些,没孩子过继都要过继一个,但若是一般百姓或者更底层的奴仆,要是饭都吃不饱,性命自由都无法保证,谁还在乎祭祀那一套,清明的时候能去坟上烧点香纸就是最大的重视了。 家祠又不是烂大街的石头,谁家都有,下面的村一个村有一个就算是不错了,多的是没有,或者几个村一起建一个的。 步家搬回步府后没几天繁都就更热闹起来,就连外出采买的下人回来都会忍不住道听途说几句,说的最多的莫过于听说陛下要回来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六月的繁都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 宫中和勋贵士族家早已经用上冰块,就算是平民也能人手一把扇子,犹觉得不凉快, 就算是迫于生计不得不上街卖苦力谋生的人也会尽量避开中午曝晒在太阳下。 在繁都上下一致期盼中, 皇帝出巡的先头部队迎着日落的余辉井然有序的进入了中南门,士兵们本来就黑的脸更黑了。 从渡河一路走来石忞不是在玉辇上就是在临时行宫下榻,基本很少曝晒在太阳下, 而且玉辇和临时行宫中皆备有冰块解暑,边上又有路关初扇风, 时不时还来点冰镇西瓜或者水果, 倒也不觉得热。 夏季使用冰块消暑在前朝和本朝前期都是皇族和勋贵士族的专利, 每年最热的那天皇帝还会搞个赐冰大典, 从皇宫冰窖中拿出一半的冰块赏赐给在繁都的勋贵士族, 地方上则只有有爵位者才能修建相对应规模的冰窖, 待来年使用或赏赐属官。 士族都不能修建冰窖,更不要说一般的百姓, 在夏天大部分人都只能靠井水冰镇和解热渴,尤其是冬暖夏凉的井水颇受众人喜爱。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道宗时期才开始改变, 因为道宗沉迷于追求长生不老, 被她请到宫里炼丹的道长就有几人, 每人都变着法子尝试炼制各种丹药,其中一人竟偶然发现炼丹的附属产物硝石在溶于水的时候可以吸收大量的热量。 正好那时候是夏天,道宗赏赐的冰块又有限, 就动了心思, 多次尝试后终于制造出了冰块,而且还发现硝石可以进行多次循环利用,制冰术就此产生。 到现在, 只要你有钱上街就能买到冰块,还可以吃到美味可口又解暑的冰糕,里面有冰块有时令水果,还有甜味,是繁都勋贵士族和有钱人夏日每日必食的必备食物。 第一次在繁都东市亲眼见到冰糕的时候石忞十分惊讶,因为她狭隘的以为只有宫里才有冰糕,还特意尝了一碗,味道也还可以,回去后她还特意查了资料,才知道早在道宗时期就已经有制冰术。 在华朝呆得越久,石忞就越发现古人的智慧远比她想象的高,了解的越多,打脸的感觉也越明显,因为在她心里古代就是落后愚昧的代名词,可事实给她上了生动的一课。 其实现代日常生活中有的这里也都有,只是没有现代精致高效,当然,热武器、蒸汽机和点子产品什么的因为时代局限性是没有的,有也就不叫古代了。 她自己坐在玉辇中是舒服了,可其他随行人员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不仅要冒着日头赶路,手里或多或少还拿着东西,一天下来已是汗流浃背。 若是中午实在太热,石忞就会下令找阴凉处休息一个时辰,每日到下榻的临时行宫后,还会赏每人一碗冰糕解暑,如此走走歇歇,在路上花的时间又比来的时候多了两天。 她好不容易回到繁都已是日落黄昏,进了宫安排好后续事宜已是华灯初上,到永寿宫和皇奶奶、母后用膳,才知道她们已经等了她大半个时辰。 看见皇奶奶起色不错,母后也精神百倍,石忞很高兴,说了不少路上的见闻,尽捡好听好笑的说,逗得两宫太后喜笑颜开,一直在永寿宫呆到亥时才和文昱一起告辞离开。 念及众大臣、将士等一路劳累,石忞特意给他们放了一天假以资辛劳。 可她自己却起了个大早,还兴致勃勃的跑去校场锻炼了一个时辰,直到太阳斜挂出了一身汗,才慢慢走回去洗漱换衣。 繁都的大臣是放假了,可地方的大臣却没有放假,该来的密信和奏疏是一点也不会少。 不是她不爱护员工,而是地方官大部分都住在府衙,而且府衙的格局也参照宫中,都是前面办公,后面生活,所以就算五日一休或者节假日,真遇到事情该公干还是得公干,有些勤政的可不管休不休,休息也阻挡不了对方上密信和奏疏的热情。 第248章 《华国官员管理法》明确规定了官员休息的定制,也规定了各府衙必须安排少量人轮值,若遇紧急事情就由轮值当日的人处理,处理不了的上司该出面还是得出面,不然追究下来,可不管你休不休息! 尤其是贪污受贿这一块也做了详细的规定,依照的也是按量定型的基本原则,贪多少吐多少,情况严重的直接抄家,达到从后果上震慑贪官污吏。 除此之外,对官员职务权责也做了规定,在制度上防止官员贪污腐败,给他们加俸禄的根本目的也是为了减少贪污腐败。 她一开始迫于各种内外因可以做到对没爆出来的贪污腐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自从决心要实施新政后,就加大了反贪污腐败的力度,就算大臣在密信中提及一二,她也会写密信让所属地的督察府前去查察。 因为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有换来大臣的收手和悔改,反而稳中有进,若她不严厉打击,彻底转变风向标,那统治阶层贪污腐败只会越来越严重,最后国破朝灭,就算她侥幸不死,也难保她和步千雪的孩子不会遭受。 所以无论是为了她们自己,还是为了她们未来的孩子,她都必须大力整顿吏治,还天下一个清明,也给后代留一个可持续发展的未来。 每次想到这个,比她想到不能活过四十岁还打鸡血,所以就算是在回来的路上,她也一天没落下批阅密信和奏疏,下榻临时行宫还会召见附近官员询问地方民生,能立即解决的就解决,一时半会解决不了的就让史官记下来回繁都后提醒她。 或许是心里有了更深的牵挂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近段时间石忞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工作十分卖力,除了日常的批阅密信、奏疏和召见大臣,还会经常和云鼎凡一起研讨一些新东西。 无论是在渡河,还是在来的路上,亦或是现在,她的心里都牵挂着步千雪,一批阅完密信和奏疏就迫不及待的换上出宫常服准备外出。 虽然日常穿的常服和出宫常服都叫常服,但因为用途不一样料子也不一样,出宫常服的料子要差一些,这大热天穿到身上还真有点热,比不得高级丝绸的凉爽。 “启奏陛下,礼亲王有要事求见”石忞带着路关初还没走到殿门就被进来禀报的宫侍阻挡了去路。 石忞心想早不来晚不来非要这个时候来,要是别人她就不见了,可礼亲王毕竟是长辈,而且自从她辞去宗人令后更是极少求见,又说是要事,“宣”,那就见见。 无论勋贵还是大臣求见都会在承天门等候,离承天殿最近,离文宣殿就远一点,趁礼亲王过来还要时间,石忞又把衣服换了回来,路关初也跟着又换了一遍。 “恭请陛下圣安,臣教女不严请陛下降罪”礼亲王双手托着玉佩,满头大汗,微颔首让人看不清表情。 路关初上前接过礼亲王托着的玉佩呈给陛下,看到玉佩的那一瞬间她突然有点明白了礼亲王莫名其妙的话,因为这块玉佩实为陛下所有。 石忞接过玉佩把玩起来,她早就知道存义钱庄的幕后老板是石思河,甚至还一度以为此事和礼亲王有关,直到她多次观察石思河并无异样,礼亲王那边也完全没有反应,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石思河或许能力是比不上她母亲,但也不是笨蛋,否则也坐不稳宗人令这个位置,以她的性格和胆子,不可能在明知道玉佩是她的情况下还敢若无其事的收下。 就算她万一吃了雄心豹子胆敢这么做,礼亲王知道了也不会饶了她,所以她才一直没对存义钱庄下手,也做好了打算,若是回繁都后,七天内玉佩任没回来,那就别怪她顺藤摸瓜。 “姑婆请起,来人,赐坐”让她没想到的是玉佩竟然回来的这么快。 “谢陛下,臣已杖责她三十,并让她半个月内关了存义钱庄,多收的利息全部退还,步家那边臣也做了适当补偿,此事皆因臣管教不严,请陛下重罚”礼亲王石延说完又跪了下去,内心悔恨不已。 今天早上石思河一脸大祸临头的拿着这个玉佩来见她的时候,她还不知道什么事,直到石思河说了前因后果,气得她直接让下人打了石思河三十板子,现在都还在床上躺着。 陛下实施新政以来,打击不法事宜的力度也是越来越大,在天子脚下开钱庄都敢明一套暗一套,还捅娄子捅到了陛下眼皮子底下,这不是嫌钱多嫌命长吗? 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她就不应该答应石思河开这个钱庄,开之前她一再强调要按规矩来按法律来,石思河也答应的好好的,这才一年不到就出了这样的事情,简直是有辱她的脸面。 打完石思河,她就立马让府上的总管拿了一百两去步府聊表心意,自己则悄悄去了趟钱庄,让他们暂停业务,全面清理资产。 这些都安排好以后才进的宫。其实石思河也有点冤,她开钱庄纯粹就是想赚点钱,朝廷规定在繁都的勋贵不得购置田产,以前有封地丰厚的收入,日子也过得潇洒。 可自从封地的财产权也被剥夺后,分封也完完全全变成封爵后,他们家的日子就一天比一天难过,府里那么多人要养,又不能购置田产,可不就只能经商了。 正好有家钱庄因银钱短缺要转卖,她觉得放贷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家里又有底子,就买了下来,还特意花重金请了现在的掌柜负责经营。 第249章 盈利一天比一天好,她也开心啊,时不时还会去查一下账,她也知道掌柜可能会背着她做点手脚,但只要大头在手里她就不会管,自己吃肉总得让别人喝点汤嘛。 去渡河这几个月她都是通过书信和掌柜联系,也没查账,现在回来了,正好今天陛下又放假,一用过早膳她就去了存义钱庄。 和往常一样看了账本,本来都要走了,掌柜的突然神神秘秘的拿了块玉佩说孝敬给她,也不是第一次收这种小礼物,她准备像往常一样笑纳了,结果被手中的玉佩吓了个半死,逼着掌柜说了实情才知道是步家前段时间用来抵押还债的。 她发现她突然知道了一个大秘密,因为按她知道的,那两天陛下应该在行宫内养病,现在世人都知道陛下喜欢步千雪,她也认为她知道,可这个发现让她认识到陛下喜欢的程度可能比她,也比世人想的都深。 陛下勤政那是出了名的,结果居然为了步千雪装病连夜赶来繁都,这种喜欢,她觉得她自己是做不到的,因为她可能更爱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以后,她就有了大祸临头的感觉,因为这块玉佩,但凡经常见到陛下的基本都认识,陛下不给钱给玉佩显然另有深意。 她本来就有点小怕陛下,给她两个胆子,她也不敢自己拿着玉佩去请罪,只得转而求其次,拿着玉佩去找母亲,然后如她所想的被骂了一顿,还被打了三十大板。 要不是躺在床上动不得,她估计母亲还会带着她一起进宫请罪,幸好这次打她的下了狠手,万幸万幸! 石思河想的没错,石延确实有过这样的想法,可当时在气头上打都打完了,她还能怎么办?为了石思河她也是操碎了心。 “那就罚她三个月的俸禄吧”此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石延人也打了,多收的利息也要返还,钱庄还要关闭,她还能说什么? 至于担心石思河泄露她回过繁都事?从用玉佩抵押还债的那一刻起,不论钱庄幕后老板是谁,她都没担心过。 不是抱着我是皇帝,别人不敢说三道四的侥幸,而是无论对方是谁,始终都是人,是人就会说谎,你说的别人就信吗?这可真说不定。? 第一百二十八章 急匆匆赶到步府外, 挂在门外的白灯笼却让石忞犹豫起来,见,万一像上次再遇到长辈怎么办?行礼, 受还是不受?不见, 她又不甘心,最后还是让路关初下马车去敲门。 路关初报了石忞的化名,还没说来做什么, 开门的人没往里禀报就把门大开,要迎他们进去, 别说是她, 就是石忞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 “有没有想我?”直到花厅里只剩下她和步千雪, 她才敢肆无忌惮的把心心念念之人抱在怀中, 闻着对方身上熟悉的味道, 解了这段时间的相思之苦。 “日日思卿不见卿, 如何不想,倒是你, 一天到晚忙着国家大事,恐怕早就把我忘到脑后了吧”步千雪就是嘴上过过瘾, 想不想, 隔三差五收到信就是证明, 心里明镜似的。 她知道石忞昨天下午回来后,就恨不得乔装一番亲自去路上见上一见,可抛开见不见得到不说, 若万一被认识的人发现, 传开来,朝中大臣一人参她一本不孝都得让她喝一壶,还得连累石忞。 再加上半月一直在她身边苦口婆心的劝阻, 她才忍住没去,她不能去不代表石忞不能来啊,就特意交代守门的,若有叫文心的来敲门,就一人直接领路带到花厅,一人来通报她,并一再强调不得告知他人,所以石忞她们才会这么顺利。 步府比原来租的小院子大的多,她一个人住第一进,包含了花厅,只要下人不说,她祖母、爷爷和娘是不会贸然来找她的,就算真有事找也多半是把她叫过去。 “若不想你,今日又怎会来见你”两人抱够了抱热了才分开,各自坐一边,手却握在了一起,“谢谢你把步府赐给我们,祖母他们都很高兴”。 “你呢?你高兴吗?”石忞更关心的是她高不高兴,要把步府赐还的那一刻,她才想明白,原来早在步府被抄家时,她内心深处就对步千雪不一样。 “当然高兴,毕竟这里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你提前结束伴驾,不怕史官写你不按祖制吗?”步千雪真的很担心石忞被史官乱写,而这几乎是每个皇帝都很在乎的事,石忞登基以来的所作所为也间接印证了这一点。 “从喜欢你那一刻起,我就什么都不怕了,也想明白了很多事,史官爱怎么写怎么写,我绝不干涉,只要没有错别字和语法错误就行”石忞一脸笑意,好像可能会被史官乱写的人不是她一样。 “想明白了什么?”步千雪很好奇,“恩,想明白了不要欺瞒自己,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没必要太难为自己,此生能遇到你我已知足。也想明白了面子形象其实没那么重要,只要真能为百姓做些实事,就算被天下所有勋贵士族在心里唾骂,被史官抹黑,都没关系”。 无论是前世的自己,还是今生的自己,她或许短暂迷失过,也可能短暂颓丧过,但要做一个有价值的人这个初心点,她从没忘过,上一世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是最大的价值,所以哪怕饱受失恋之苦,她也兢兢业业上好每一天班。 这一世,只有让百姓实实在在过上温饱的日子,才是她最大的贡献和价值,这也是她夙兴夜寐处理政事的原因之一,或许一开始更多的原因是很怕死,可真的为帝后,面对真在饱受迫害的子民,她实在做不到视而不见,所以她实施了新政。 第250章 在遇到步千雪之前,她的世界,她的人生和她的规划都只有国家大事,甚至还做好了牺牲婚姻的准备,可真正遇到步千雪之后,她才再次感受了一遍爱是龙卷风,快的猝不及防,从此她的人生规划中多了步千雪。 “你能想明白这些,我替你高兴,能遇到你也是我此生最大的幸事。自古以来帝王大部分都担心身后名,所以哪怕有想法,知道有问题,也不敢大刀阔斧的去改变”或许石忞在别人眼中一直都是高高在上被神化的皇帝,但在步千雪眼中,她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石忞在步千雪的眼中看到了自己,一个实实在在没有半点虚假的自己,她很喜欢和步千雪独处,哪怕就算什么都不说,就这么握着对方的手看着,她就高兴。 皇帝当的越久就越有一种深深的孤独感,倒真印了孤家寡人四个字,大臣既想讨好她又惧怕她,一般长辈也极少拿她当晚辈看,在他们眼里,只有君,没有友,没有情。 但步千雪就不一样,她既把她当君看,也把她当普通人看,朝堂上工作上从不逾越,谨守臣子本分,一但到了私下,就成了另一个样子,一开始因为不熟还拘谨点,后面就成了现在这样。 除此之外,无论她说什么,步千雪都能接上嘴,不知道的会问,不会不懂装懂,对于她的一些思想,一般人可能完全无法理解和接受,但步千雪就能。 尤其在是为百姓做点实事这件事上,两人出奇一致,有时候石忞都忍不住怀疑步千雪是不是不是出身士族,因为对百姓有利,对勋贵士族就无利,正常情况下被侵害利益不是应该反对吗? 她喜欢的人果然就是不一样! 信里两人多是聊些日常琐事和用诗词表达思恋之情,偶尔谈心也是一笔带过,这一见面就跟打开话匣子一样,聊了大半个时辰。 在外面守着的半月百无聊赖,一会看看院子里的阳光,一会看看四周,深怕有什么人来捣乱,路关初倒是老神在在的,趁着两人挨得近的时候,路关初不着痕迹的把唐禄托她送的信递给了半月,半月以为是陛下写的,收的很高兴。 石忞最后还是把丁寿、丰水二人谋害步无尘的事告诉了步千雪,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一个环节都没落下。 步千雪怎么都没想到母亲的死还另有隐情,从头到尾回想了一遍,她也没把丁寿得罪死啊,为何如此狠心?对她母亲下此毒手,若是为陛下,直接对她下手不更快更直接吗?! “对不起,若不是我,伯母也不会死”石忞说完站在步千雪面前像一个犯了错等着法官宣判的囚徒一样惴惴不安。 “这不能怪你,说不定,她也有可能是为了报复我”她和丁寿之间确实有过一些小摩擦,“无论她是出于什么原因选择这么做,她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我相信就算母亲知道了也不会怪你的,你别自责”石忞的样子已经告诉了她这么久以来的状态,她实在是怪不起来。 石忞一直忐忑的心终于安定下来,她真的很怕步千雪因为这件事和她产生间隙,影响她们之间的感情。 “虽然判的斩立决,但按惯例,只要不是谋反大罪,一般都会在秋后才处置,你要是想看可以去看看”再次坐下的石忞接过步千雪倒的茶抿了一口,总算不烫了,可背上已经全是汗,太热了。 “恩,到时候看吧”太血腥的场面,她还是不太想看,只要知道结果就行,见石忞热得厉害,再次把扇子调了个方向,给她扇风,又朝外面喊半月拿些西瓜过来。 没多久冰镇西瓜就拿回来了,吃了一块,石忞才觉得凉快了一些,把手帕和扇子都收了,也不让步千雪再扇扇子,从袖子里拿了块玉佩出来,“上一次回来就要送你的,晚了些时日,不介意吧”。 看着手里这块熟悉的玉佩,步千雪一下子就想起来了,也想起了今天早上存义钱庄的人送钱来说补偿她,她直接没要,虽说存义钱庄确实抬高了利息,但她也没给啊,借的钱也是石忞还的,所以无论如何这钱她都不会要。 “这我不能要,之前你已经赏赐了不少玉器,够了”这玉佩能被送回石忞手中,足见认识玉佩的人不在少数,她们现在还没成亲,就戴这种玉佩,实在是不妥当。 “你真不要?” “真不要!” “那它就没什么价值了” “???” “没价值的东西就是废物” 见石忞作势真要摔玉佩,步千雪眼疾手快一把抢了过来,“那我勉为其难的要了吧”,大不了压箱底,也好过摔了啊。 石忞这才满意的又吃了一块西瓜,还特意拿了块西瓜递给步千雪,来的路上她都没这么热,怎么到了屋里还这么热?!可能是心热,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就在两人安静吃西瓜的时候,外面突然有了其他人的声音,不是路关初的声音,也不是半月的声音,石忞听不出来,可步千雪却听出来了,竟然是步朗的声音。 半月也很无奈,一看到步朗的时候,她就上去拦着了,也跟她说了少主正在花厅午睡,没时间陪她聊天下棋,可步朗压根不信,还说她说谎别有心思,因为步千雪从不在花厅午睡,还间接威胁要去告诉姜丽,她又必须拦着,这不就起了争执。 她能有什么心思?就算有,那也是为了少主操碎心的心思,到了步朗嘴里,她就成了那种人,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来,路关初不了解步家的事,那人又没有硬闯,没有陛下其他的旨意,她也不能贸然插手。 第251章 面对一脸疑问的石忞,步千雪还是跟她说了,那个声音就是她的堂姐步朗,等了一会都没消停,步千雪不得不出去解决,石忞也想跟着去见见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堂姐,步千雪却没答应。 步朗和祖母他们都走得近,万一不小心说漏嘴,那可就不太好,所以不论是为了她,还是为了石忞,石忞都最好不要出面。 石忞也知道厉害,能见到步千雪,还一起呆了这么久,她已经很高兴了,也不想让步千雪为难,提那个建议也完全是下意识想看看步千雪的堂姐是什么样,若真是步千雪的堂姐,那见到是迟早的事,不必急在此时。? 第一百二十九章 “堂姐找我有事?”步千雪一脸睡眼惺忪的样子, 声音都带着慵懒,就像真的刚睡醒一样, 半月已经被步朗气得面红耳赤随时准备豁出去, 突然听到少主的声音就像听到仙音一样, 飞也似的跑到步千雪面前,“少主,我可是听你吩咐的, 你可得替我做主!………”。 路关初在边上就像一根柱子,心里其实十分佩服步千雪变脸的速度, 就连在花厅内的石忞都忍不住在心里为步千雪点个赞。 她第一次发现步千雪居然还有演戏天赋, 不错不错! 步朗不紧不慢的跟着半月, 走到离两人三步开外才停下, 也不急着说话, 若有似无的朝门缝打探了两眼, 直到半月说的差不多了才开口道:“本来想找你聊聊天解解闷,没想到叨扰了你睡觉, 抱歉!这是府上新买的下人吗?怎么从来没见过?”,眼神瞟了瞟边上的路关初。 语气真诚, 配着心虚夹着好奇的表情, 也不怕好奇心害死猫, “不得无礼!”,“路大人,来了, 为何不让半月叫醒我?”步千雪好像第一次看到路关初一样, 略显惊讶的上前行礼。 “并非急事,稍候一二并无大碍”路关初立马还礼,脸上的笑容让人看了就觉得亲切, 原本好奇的步朗瞬间变成一只可怜的大白兔,不着痕迹的躲到了步千雪的后面。 半月看见步朗的怂样,心里脸上都是鄙视,恨不得离她远点,可一想到这人是少主的堂姐,还受过不少当官的迫害,又起了恻隐之心,就当做好事似的挡住了步朗仅存的一点视线。 门虽然有缝,但石忞站在死角,就为了不让步朗看到,要是看到步朗现在的样子,指不定得笑上一二,刚刚还一副要闯关的样子,这会就成了大白兔,还真是戏剧。 “还请路大人进去稍候一二,半月立马让厨房准备些冰糕送过来”,“无妨”路关初老神在在的从仅能容一人过的门缝中走了进去,半月高兴的领命而去,她又可以乘机吃一碗冰糕了,多亏了陛下,要不是陛下赏赐,别说冰糕,西瓜也没有。 步千雪一转身就看到堂姐一副下到的样子,连忙出言安慰,又说了些好听的话,才哄得她回去,目送她离开才转身回了花厅,正关门,就有一股凉风吹来,一回头差点和石忞手里扇的扇子来个亲密接触。 “我不热……”步千雪本想说:倒是你一头的汗,给自己扇才是;结果余光看到了路关初,就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热啊,那你给我扇一下”步千雪不好意思,石忞可没有半点不好意思,拉着步千雪坐下,把扇子递过去,才挨着坐下一脸高兴的等着步千雪给她扇风。 作为过来人的路关初,知道此时此地自己又多讨嫌,不敢再呆在里面着,立马找了个借口告辞离开,又不敢走远,就找了个能看见门口的角落呆着,其实心里乐得不行,这样的陛下也就只能在这里能看见了。 “冰糕你也吃了,天色也不早了,你早点回去吧,免的太后她们担心你”步千雪见石忞吃完冰糕还是没有要回去的意思,有点着急起来,被娘他们发现她倒是不怕,最多就被说一顿,她担心的是石忞太晚回去不安全。 “古往今来,像你这样敢撵皇帝走的,估计是万中无一”石忞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也不见得有多晚,不过她也确实出来得够久了,“那像你这样丢下国家大事来幽会的皇帝,恐怕也是凤毛麟角”步千雪不甘示弱。 “你要是不喜欢,那我以后不来了”石忞佯装不高兴,板起了脸,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能来,我很高兴,真的!”步千雪急了。 “真的?”石忞一脸不相信。 “真的,比珍珠还真,而且在我心里,你是个好皇帝,兢兢业业,爱护百姓,有时候我都想吃他们的醋了”步千雪情急之下想什么就说什么,话一说完就恨不得把话再吞回去,硬生生憋出来几个字“后面那句…忽略不计”。 “哈…”步千雪手足无措的样子逗的石忞笑出了声,要不是此时此地不易张扬,她能捂着肚子乐不可支很久,差点憋出内伤。 步千雪见状才意思到自己被耍了,立马扑过去就是一顿温柔拳,完全随性发挥,打到哪里是哪里,然后一不小心打到了软软的地方,拿下来不是,继续用力也不是,耳朵都成了猴屁股。 石忞也不笑了,还有点期待能更进一步,手试探性的伸过去,最后被晾在半空中,刚摸到步千雪的衣服,就被步千雪触电似的一把推开。 既紧张又害羞的步千雪根本没注意到石忞的手,贸然推开也只是因为终于回过了神,脑子里七七八八想了不少,差点就越想越深。 石忞毫无防备的被推开,既阻挡不了推力,也阻挡不了牛顿发现的万有引力定律,瞬间跌坐在地,差点痛呼出声,幸好她忍耐性一直不错,加上屁股和地上接触发出的“咚”声的掩盖,完美的没让步千雪听到其他声音。 第252章 不好意思背对着石忞的步千雪以为她会立马起来,毕竟跌坐在地实在是有辱皇帝威仪,可等了半天都没动静,不得不转过身来,就看到石忞伸着手和一副要她拉的样子,无力的翻了个白眼,认命的把她拉了起来。 朝堂上的石忞是说一不二的帝王,威严,不苟言笑,生杀予夺不过一瞬间,仿佛生来就是当皇帝的料。可私底下又是另一个样子,时不时开点玩笑,笑起来像不要钱一样,还挑食,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个勋贵家的纨绔子弟。 步千雪私下里和石忞相处的越久,就越难把生活中的石忞和朝堂上的石忞结合起来,像她就完全做不到对石忞视若无睹,可石忞就能一视同仁,仿佛她们除了君臣关系外,真的再没有其他关系一样。 可以她听说的小道消息和同僚所说的来看,石忞一直都是成熟、稳重且有主张的,这是好的,说的不好的都说她是个心机城府极深之人,无论好的,还是不好的,好像都和这会的她不太沾边。 她当然是站好的那边,谁要是说石忞不好,她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可要是真的论喜欢的程度的话,她还是更喜欢现在这样的石忞,恩,因为这样相处的最愉快,石忞不是君,她也不是臣,就像普通伴侣那样幽会、说话、打闹,她真的很喜欢。 “那我走了,记得想我”石忞依依不舍的放开步千雪的手,走了没两步又倒回来抱住步千雪,步千雪一脸惊讶,手倒是已经习惯性的放在对方的肩上,“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会想你的”石忞被自己借用的诗安慰,这才终于头也不回的走了。 见陛下出来,路关初连忙从角落里出来,跟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步府。 在她们看不到的地方,正有一双眼睛目送她们出去,直到再也看不见,才满意的走了。 石忞走后,半月才终于松了口气,少主和陛下在花厅内你侬我侬,就是苦了她和路关初,不仅要给路关初一碗冰糕,还得帮着她遮遮掩掩,幸好之后堂少主都没有再来。 半月左右观望了一下,确定没其他人才把路关初给她的信神秘兮兮的递给步千雪,还附带了一句“路大人让我给你的”。 听闻是路关初给的,步千雪也下意识以为是石忞写的,笑着打开信封,才发现是唐禄写的,信中简略写了她回繁都后皇家园林山庄发生的一些事,也表达了作为朋友对她的思念,并着重邀请她有空去巴山长乐游玩。 得知她已经安全启程回家,步千雪也松了口气,之前她还担心唐禄玩不过丁寿等人,现在这样挺好的,当即写了封回信让半月发出去。 对她脾性又谈得来的唐禄算是一个,要是真有机会,她一定会去巴山长乐游玩一番,见见友人,赏赏美景,人生乐事也。 本就热闹的繁都,由于皇帝和勋贵士族的回归,更加的热闹,加上夏季宵禁延迟,路上人流如织,车来车往,一点也不像天色不早的样子,倒像是天快亮一样。 第二天,回繁都后的第一次大朝会上,石忞当朝宣旨撤销《串告令》,《串告令》从天福五年7月15日既中元节当日开始失效。 从她决定实施《串告令》开始,她就没把《串告令》作为一个长期执行的政策,不是怕勋贵士族反扑,而是告密成风,长此以往,不利于国家安定。 动动嘴就能有丰厚的报酬,那谁还会去卖力的耕耘田土?一旦大部分百姓都离开田土,而现在的城内又没有那么多的岗位提供,必定产生流民,流民一多,离揭竿而起也就不远了。 所以颁布这项政策之前,她就已经做好打算,最长也只执行一年,毕竟是为了解决国家财政危机不得已为之的手段,只有出其不意才能收获颇丰,长期实施效益递减,还不利于稳定。 最近这三个月,户部《串告令》收这一项呈递减趋势,再加上个地方官呈报上来的密信和暗言的汇报,让她意识到《串告令》已经走到了尽头,当朝颁布废除日期,也不过是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顺便安抚朝臣之心。 离开承天殿的时候,她望了望往常谷运筹老师站的位置,空空如也,又是告病不朝!? 第一百三十章 艳阳高照, 波光粼粼的大运河上船来船往,两岸浅滩绿树成荫,鸟鸣间杂着蝉鸣, 组成了一首动人的乐章, 有人听了欣喜,有人听了觉得聒噪。 其中听得最欣喜的要数坐在官船里的邢博恩,而觉得聒噪扰清梦的则是刘菲, 恨不得上岸把那些鸟啊蝉啊的全部赶走,只有和持恩待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才可以视而不听, 可惜这会持恩正在和她姐手谈, 根本没空搭理她, 道长闭门打坐, 就她一个人无聊至极。 随从和林本、青本等人倒是闲着, 可她不想和他们玩, 也不想和他们聊天,一个人进进出出走了几趟, 最后败给了太阳,回船舱待着去了。 案子结束后, 钦差大臣已第一时间带着罪臣先一步启程回繁都。邢博恩突然得了两个月的假, 本来她是不想休的, 可不日又接到陛下的迷信,让她务必竭尽全力将医术超群的道长请到繁都。 石忞也是没办法了,道长油盐不进, 暗言的人根本请不动, 正好邢博恩的妹妹刘菲和小道观有些缘分,又离得近,正好又给她放了两个月的假, 反正都要回来,顺道帮点忙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抱着最后一点希望把这件事交给了邢博恩。 第253章 压根没想过邢博恩不会回来,因为她给她放假的目的就是希望她能回繁都陪陪双亲,可她低估了邢博恩对工作的热情,最后竟是因为她交办的事才回的繁都,顺便的事反倒成了主因,虽有些本末倒置,但好在目的殊途同归。 对于东鱼海,邢博恩还是没有给予任何明确的回应,只是不再像以前那样故意躲着她,遇到也能简单说两句,不是她不懂东鱼海的心意,也不是依然如故,而是她现在能给的只能如此而已。 她是将军,她是兵,别说在一个军营,就是不在一个军营,私相授受的爱也是决不允许的,何况她们两人不仅在一个军营,而且还是直系上下属关系。她的性格决定了她不会知法犯法! 华高祖以武力开国,不仅深谙军队的重要性,更明白管理军队的重要性,因为管不好的军队不仅不是助力,反而会变成最大的阻力,所以亲自制定了严格的《军法》,从将士的日常训练,到军令执行既日常规范都有明确规定。 现行的《军法》是经过历代修改完善,规定的更加详细,更加符合作战要求,而不准在军营里谈情说爱绝对是每个士兵进军营背下的第一条禁令。不记得?不存在的,因为都被抽背过。 《新兵制》和《军法》相辅相成,前者为征兵的制度章程,后者为军队管理制度章程,缺一不可,石忞都有改动,该增加增加,该删除删除,因为《新兵制》改动比较大,所以加了个新字,而《军法》改动较少,所以任用原名。 东鱼海也知道这条禁令,可当时她一心一意只想着离邢博恩近点,其他的都不在乎,所以听听震惊一下也就过了,因为那时候她压根不敢想邢博恩会喜欢她。 不是东鱼海爱的太卑微,而是邢博恩的态度实在太坚决,让她感觉不到任何机会,下了最大的决心,花了最大的勇气追到军营来,也只是她园自己一次大胆的梦,以免老来想起后悔。 所以她用尽一切的手段和力气,都只为了离邢博恩更近一点,再近一点,让她能深刻的记住自己,就算救下危难中的邢博恩,她也从未想过以恩挟报,但内心深处还是有想过幻想,幻想邢博恩会因为此事对她改观,进而对她有点意思。 在军营中两人再次相见再次证实了她的幻想终究是幻想,唯一让她欣慰的是邢博恩没有再像躲瘟疫一样躲着她,哪怕只能简单说几句几个字,她也满足了。 她知道她们的差距有多大,也知道邢博恩有多公事公办,有时候称呼为古板都不为过,可心里就是喜欢啊,怎么办?! 有时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就会忍不住想这大概就是她父亲感叹的“求不得”的惆怅和难过吧,就会忍不住劝自己就此放弃,好好服完兵役然后回家,可第二天还是会忍不住去想去念,去打听对方的消息。 得知邢博恩已经启程回繁都的那一刻,她再一次深刻认识了自己的对对方而言不过是一个路人甲乙般的存在,没有告别,没有只言片语,遇到打个招,心情好就说两句,难道这些就是她想要的,不,她不要这些!这不是她想要的爱人! 伤心、愤怒和难过在东鱼海的脑中不断回放,仿佛成了一个只知道机械训练的木偶,一遍一遍的,不知疲倦的训练,直到被人打到,痛呼出来,她才再次活过来,成了另一个样子。 正在认真手谈的邢博恩并不知道东鱼海的转变,要是知道肯定会后悔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就离开。 请道长出山前往繁都的事并没有她预想的那么顺利,无论是她还是刘菲都没能请动道长,没办法的情况下她只能退而求其次找持恩支招,并含蓄表示请道长出山的另有其人,说其人的时候还特意朝繁都方向遥拜一下,意思不言而喻。 本来只准备尽人事听天命说两句的持恩最后花了大力气大心思才终于说动师傅同意出山,一同前往繁都。因为道长答应的很突然,走的也很急,邢博恩根本没时间去军营,就连井元也只是匆匆忙忙回了一趟,出门的时候,她有想过写一封简短的告别信给东鱼海,但一想到可能会被其他人知道就没写。 要是知道东鱼海会因此对她完全变了一个样,她会后悔莫及,但就算再从来一次,只要不事先知道,她的选择依然不会变。 繁都的石忞得知邢博恩已经请到道长并已在回来的路上,很是高兴。她已经把为皇奶奶诊脉、调养的太医院院长叫来问话,虽然皇奶奶看上去比以前好了不少,但病根并没有任何好转,最长活不过一年的本质也没有变,让她无比忧心焦躁。 就算邢博恩请来的道长医术超群,石忞也还是不能完全放心,便找了个编撰医学典著的名义,根据暗言拜访所得名单拟了一份比较有名的大夫名单,下旨召集名单上的名医携带各自家传或编撰的医书来繁都,诏书下达两日内必须启程。 往返路费由朝廷供给,对编撰医学典著有功者,皆会给予赏赐。一时间,华朝医学界医者无不以接到诏书为荣,压根不用两天,一般都是接到诏书当天就欣然上路,没接到诏书不服气的,也收拾收拾自己去繁都。 转眼就到了七月底,华朝上下已经完成了从不熟悉大写数字到现在的得心应手,尤其是府衙之中,谁要是敢在文书上写错数字,不仅要被同僚嘲笑,还会被领导耳提面命一番,但凡有点心的都不想尝试一番。 第254章 还有中元节那天,简直是近几年中元节的巅峰,有些勋贵士族和商贾简直不要钱似的搞庆祝,尤其是繁都的简直是个中翘楚,因为从这一天开始,让他们胆战心惊、肉痛的《串告令》失效了,他们再也不用担心自己财产再被告发了。 有些勋贵士族都不敢回想这大半年是怎么过的,其中最有话说的除了文侯府外,就数文熙侯、太傅、军密大臣谷运筹和武辅侯、少师、军密大臣齐铭。 谷运筹的伴侣,哪里都好就是爱贪小便宜这点不好,她都写了信回去让伴侣自己去告发自己,就能省下三分之一家财,可伴侣硬是不听,抱着自己家家主是西征的大功臣,陛下亲封的文熙侯,又曾是皇帝的老师,谁敢告发? 家里的每一文钱都是攒出来的,少一文都心痛,听下人打探说其他勋贵士族家也都没主动交,只有一些商贾家被告发,就更加肯定了陛下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只对那些商贾之家动手,就没再管。 直到他们家被人告发,督察员的官员带人上门,全家上下都是一脸懵逼,最后家财活生生的少了三分之二,谷运筹的伴侣被气的病卧在床,谷运筹知道后急火攻心,被伴侣气的,她都写信说了,对方却没有照办,你说气人不气人?! 所以石忞试验红衣大炮那天及后来几天谷运筹才会请假,不是她不想工作,而是身体不行,好不容易好全了,回到繁都后,重新了解了一遍事情经过,又被家里人居功自傲的态度吓到了,第二天的大朝会就请了病假。 不仅第二天请,她还做好了长期请病假的准备,最好能引起陛下不满,然后让她告老还乡,让家人从此打消居功自傲的态度,否则日后必出大乱子,身死族灭不过一瞬间。 让她没想到的是,告病假的第三天陛下会微服来探望她,当着学生的面装病,她实在是装不下去,但也不想说出实情,主要是说不出口啊! 自古功高震主的大臣都没什么好下场,所以自从西征凯旋归来后,她就立马交出兵权,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有人替她打抱不平觉得赏赐少了,反而被她大骂一顿,她也想过请辞,可陛下那时刚登基不久,朝政未稳。 再后来,陛下并未对她打压,反而多次委以重任,让她实在是不忍辜负陛下的信任,就一年一年又一年拖到了现在,没想到竟让家里人有了这样的态度,让她不寒而栗。 难得陛下私下来探望,谷运筹也不再装病,直接行礼托故身体日感渐衰请陛下恩准她告老还乡,从此不再过问政事。? 第一百三十一章 让谷运筹没想到的是, 陛下不仅不准,还低沉的反问道:“在老师心中,朕就是渠高祖刘睦州那样的人吗?”, 渠高祖刘睦州确实是一位了不起的开国皇帝, 但“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也是她屠杀功臣的真实写照。 渠朝没覆灭之前,几乎没人敢议论此事, 直到华朝建立后,天下勋贵士族才敢公然议论, 说什么的都有, 久而久之渠高祖只能共患难不能共富贵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 但凡认字的就没有不知道的, 所以本朝皇帝的都不喜欢臣下说她们薄情寡恩。 以她对陛下的了解, 如此反问显然已经生气, 而且气得不轻。 她自己就是想请辞,没有其他心思, 但现在往深里想就是以退为进,变相提醒陛下胸怀狭隘, 容不下她这个功臣!想到这一层, 谷运筹被吓得不轻, 也为自己贸然请辞的行为后悔不已,来年春天就可告老还乡,又何必急于此时?真是老马失蹄! 谷运筹连忙一边向陛下告罪, 一边表忠心, 不再提告老还乡之事,幸得陛下宽宏大量,此事就此翻篇。第二天她就恢复了上朝、处理公事的日常, 生活中也加大了对家人的约束,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对伴侣下不去狠手,以至于明明不穷的日子硬是过的有点紧巴。 只因为她伴侣担心之前被罚没家产的一幕再次上演,所以十分节俭,现在总算熬出头了,《串告令》已废除,再也不用过那样的日子了! 至于齐铭,比起谷运筹这个前辈加同僚,也没好到哪里去,由于伴侣做了有违《串告令》之事,她家自己告自己都不管用,还是被罚了三分之二的家产,两家经过可能有点不同,但结果都是一样的。 加上她伴侣的性格,日子过得也是有苦说不出,因为外表看上去她家和以前没什么区别,鬼知道为了维持这个表象,她有多难!每天晚上她都会祈祷爵位的俸禄也按月发,解燃眉之急。 谷运筹和齐铭不仅是新勋贵,也是当朝权贵,更是陛下身边的大红人,都因为《串告令》过成这样,其他大臣的日子可见一斑,反倒是像江河畅、步千雪之前那样租房住的较少被告发,因为看上去没啥钱,实际上也没啥钱,外债倒是有不少。 谷运筹内心真实想法石忞不知道吗?知道。她只是决定少用和尽量不对步千雪用读心术,又不是从此弃置不用,而且这还是仙女姐姐给她的金手指,该用时她是不会手软的,不然咋了解大臣心里动态? 谷运筹老师内心的谨小慎微,石忞看得真真切切,让她忍不住反省,才发现自己对大臣关心太少,尤其是心理上的、精神上的奖励给的太少。 因为暗言,现在在朝五品及以上官员的近况和工作情况,不用去吏部查档案问六科,她都了如指掌,但家里人如何?生活有无困难?却不太清楚,因为暗言监视的重点是忠臣与否,而非日常生活的琐事。看来以后得让暗言稍微关注一点大臣们的日常生活才行。 第255章 想当初,她不得不放轩辕墨老师走,是没办法的事,一是轩辕墨老师年纪已远超告老还乡的年纪;二是老师文学泰斗的地位让她成了朝堂的风向标,一旦有其他想法,十分不利于皇权;三是老师当时任职宰相,正真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又想废除丞相职位,也就只有放老师离开这条路可走。 但谷运筹的情况不一样啊,既没到告老还乡的年龄,也没有轩辕墨老师那样的文学地位,名头一长串,没一个有实权,与皇权无碍,也与新政无碍,根本没必要提前告老还乡,生气也不过是她洋装的,就是为了让老师打消这个念头,幸好结果还算满意。 最近石忞都很忙,一边忙着编撰医学典著和研究的事,一边忙着万圣节大比武诸事,日常政事处理更是一日不敢落下,时不时还被文昱叫过去问几句,算一算,都已经有七八天没出宫见步千雪了。 难得今天休沐,石忞特意起了个大早,早自习完毕,又处理了一些紧急奏疏和密信,才换上常服带着郭凡秋和打包好的早膳出了宫。 马车路过一家早餐铺时候,像往常一样停了下来,不用石忞吩咐,郭凡秋就行礼下去了,回来时手上多了一包东西。 这家早餐铺在繁都颇为有名,一般只营业半天,都是些糕点、粥品、面和粉。之前有一次,石忞也是早上坐车去步府,路过这里时被糕点的香味吸引,想到步千雪爱吃糕点类的甜食,就让人将各种糕点打包一份带往步府。 步千雪果然喜欢,而且尤其喜爱这里的蛋黄千层糕,所以从那以后,但凡石忞路过这里,只要这家早餐铺还在营业,她都会打包一份蛋黄千层糕带走。 半两银子一斤的蛋黄千层糕,要是她自己吃可能还得考虑一下,但给步千雪买,就不会有半点犹豫。她也曾让御膳房做过蛋黄千层糕,但步千雪觉得没有之前的好吃,就没有再让御膳房做。 石忞到步府的时候,步千雪刚起,正准备去书房练会字再用早餐,就有下人来报“文少主来了”,顿时喜上眉梢,当即改道去了花厅。 在华朝虽然也是一日三餐,但大户人家的早餐和中餐都是分餐制,既自己在自己的院子里吃,只有晚餐才会一起聚餐。 自从石忞回来后,她们还是第一次隔这么久没有见,昨晚上步千雪还梦到石忞来找她,没想到今天就真的来了,心中甚是欢喜,走起路来步子格外轻快。 步千雪一到花厅就看到满满一桌早餐,不仅有她最爱吃的蛋黄千层糕,还有燕窝银耳羹、桂花糕、山楂糕、八宝包子、椒盐饼和八宝粥等等,不多不少又是十九道,“怎么又把早膳都搬来了?我还以为你不记得路了”,明明心里很高兴,脸却是垮着的。 “就算忘了国家大事,也绝忘不了来你家的路,来,坐下一起吃”石忞笑着脸几步上前拉着步千雪到桌前坐下,对于步千雪脸上的不喜,自动过滤。 郭凡秋和半月脸不红心不跳的摆好最后几件餐具就立马行礼退了出去。 不是她们脸皮厚,而是这样的场景见的多了,也就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就像步千雪一样,开始也很害羞,但现在已经能接受说一般情话的时候,半月她们这样比较熟的在边上了。 石忞自动忽略的态度,让步千雪很不爽,“我不想和你吃”以为弄些好吃的就能抵消这么久没来看她的事实?信都没有一封,就让人送了些吃的穿的过来,她是贪图这些的人吗? “这是你最爱吃的蛋黄千层糕,来,吃一块,消消气”刚刚拉着她坐下都没拒绝,石忞知道她不是真的生气,只是想表达一下她对这件事的态度。 递到嘴边的蛋黄千层糕色泽均匀、润滑,光看着都想流口水,好想吃,但她绝对不是能用吃收买的人,“不吃”,“真不吃......?那我就不客气了”石忞说完装着将糕点往自己嘴边送,可这次步千雪却没有配合她表演,而且连看都不看。 石忞又将蛋黄千层糕放到步千雪的碗里,步千雪依然不动。虽然步千雪装生气的样子很可爱,但好吃的都哄不好就有点大条了。 “你赢了”石忞理亏,直接投降认输,“我只想知道这次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来?”步千雪这才转过头夹起碗中的蛋黄千层糕吃起来。 “万圣节将近,大比武的事既多又繁琐,还时不时被母后拉去忙一下定亲的事,实在是分身乏术,所以今天起了个大早就赶来了”怕步千雪噎着,石忞又给她盛了一碗燕窝银耳羹。 虽然两人还没生活在一起,但一起吃饭的事已经是轻车熟路,步千雪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真生气是什么样子,假生气是什么样子,石忞都已经一清二楚。 “定亲的事,还没筹备好吗?”步千雪也给石忞夹了一块她爱吃的椒盐饼,宫廷御膳什么都好,就是太精致了,量也精致,每一碟也就三四块。 之前,步家因为丧事头三月没过,不能张罗定亲事宜,直到不久前头三月过了,才开始按照宫里送来的单子和祖母他们早就列好的单子采办张罗,经过十来天的采买张罗,现在需要他们准备的,差不多已经都备好了。 而早就开始准备的宫中却还没有备好,让步千雪有点惊讶,但一连想到宫中规矩礼仪繁琐,也就了然了。 “已经筹备的差不多了,不会误了请见的日子”见步千雪已经连着吃了三块蛋黄千层糕,石忞连忙将桂花糕和它换了个位置。 第256章 不知道步千雪是不是受清影和半月吃货本质影响,虽然不好(第四声)吃,但真遇到喜欢吃的,那也是不吃完不罢休,怕她吃太多,石忞都会适时出手。 经过钦天监监正朱达的测算,八月初一是个适合请见的好日子,所以两家就定了八月初一,仔细算算,已经没几天。 在华朝只要是办喜事、好事,都会选一个好日子,何况是成亲这类人生大事,一般首婚都会办的很隆重,再婚什么的就会简单很多。 士族百姓因感情不和合离的已经屡见不鲜,勋贵也有,但勋贵士族比较少,因为但凡有点心思往上走的,都会注重自己的名声,毕竟在华朝官场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对伴侣不忠诚的人,又怎么会对陛下忠臣? 在华朝,如果某位官员一而再再而三的合离,又再婚,那恭喜了,从此青云是星辰,想都别想,政绩再差一点,降级可能还来的快点。 以为只是勋贵士族才这样吗?错,在华朝,就算是皇帝也不能例外,而且更为严苛。 历史上废后的帝王很少,有记载的不超过一只手,1位是傀儡皇帝,废不废后他没得选,因此得到文人怜悯,历史评价尚可,剩下两位,都是因为个人私欲废后,下场都不太好,历史评价也很差。 华高祖吸取历史及前朝经验教训,深以为废后对皇帝不是好事,所以遗训后代非生死惑乱不得废后,其他的遗训,华朝的皇帝或多或少都有违背的地方,但在这一点上却没打过折扣。受此影响,不仅是皇帝,现在就连皇族也得遵守。 定亲不仅仅是定下名分,也是一种变相成亲,只是地位没有成亲高,不能住在一起而已。就算一般人家定亲后悔婚,也要慎重考虑,所以轻易不会定亲,一旦定亲,成亲概率就会达到百分之九十九。 在华朝,可以悔婚、合离的所有人中,并不包括皇族,自然也不包括皇帝。所以石忞和步千雪一旦定亲,那她们成亲就成了铁板钉钉的事,就算一人意外死了,墓碑上伴侣那栏也有对方。 所以华朝皇族找伴侣都很慎重,因为一旦成亲就是一辈子,若非相爱,而是将就的话,一辈子还是挺难熬的。 以前,石忞不会去憧憬爱情,也不会再想象感情,因为她的心已死,所以觉得谁当她的皇后,都没关系,相敬如宾就可以了。 她自己也像一个编好程序的机器人一样,围绕挽救日落西山帝国这一主要目标,兢兢业业的做自己该做的事,日复一日的活下去。 不抱希望也就不会失望,这是她多次无助、绝望后切身体会的。所以她做好了怀着对生命的敬畏,好好过完这一生,无爱、无恨,只为中兴。 谁知道上天从不按她的规划出牌,让她遇到了步千雪,一个率真可爱的小仙女,让她更想不到的是自己居然喜欢上了这位小仙女,这个认知,让她惶恐,也让她害怕,因为上一段失败的感情血淋淋的警醒着她,让她像刺猬一样缩成一团。 她逃避、纠结、痛苦,怕再被伤害,她止步不前,欺骗自己,催眠自己,让自己不要开始,就不会有伤害,可喜欢就是喜欢,不是逃避就成了不喜欢,反过来,这对对方又何尝不是一种伤害? 步千雪没有错,也没有对不起她,只是喜欢上了她,凭什么要受她的伤害? 她挣扎过,犹豫过,逃避过,但真正要放手的时候才发现她做不到,才发现她的心因为得到爱的救赎终于有了生意,开始生机盎然。 她突然想起“跌倒不可怕,可怕的是跌倒后再也站不起来”,为了步千雪和为了未来,她愿意用尽最后所有的勇气和希望,去再爱一次。 事实证明,到目前为止她的选择都是对的,有了步千雪的日子,让她焕然一新,做起事来更加充满激情和干劲。 她的梦想因为有了她步千雪的加入,而更加完美、绚丽,犹如天边的彩虹一样让她向往,让她憧憬。 “你怎么把桂花糕也拿走了?”步千雪 “你都吃了两块了,来,喝点燕窝银耳羹”石忞 “你怎么把我的椒盐饼拿走了”石忞 “你都吃了两块了,来,喝点燕窝银耳羹”步千雪 守在门外的郭凡秋听着里面的动静,脸上笑意越来越浓,敢这么正大光明反手就现学现卖怼陛下的,步千雪绝对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平常守在门外正大光明扣个洞偷看的半月,因为今天来的是郭凡秋,不得不转移阵地到另一边偷看,美其名曰把风,她对里面‘你侬我侬,你给我夹菜,我给你夹菜’的戏码一点不感兴趣,眼神全盯着桌上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随着华朝万圣节将至, 各藩属国使团先后抵达繁都,并按程序在到达的第二天携礼入朝朝贡,除了最远的安国没到和康国被经济封锁不准来以外, 其余四国皆已到, 另外还来了两个西南官道小国使团。 恒历614年,天福五年七月二十九日,天朗气清, 宜祭祀、祈福,忌乔迁、动土。 早朝结束后, 石忞于承天殿外册封石思河为祭祀使, 既全权委派宗人令石思河替她前往太庙、天坛、地坛祭祀, 焚香告慰, 宣读皇帝诏书, 禀告天、地、先人, 皇帝已经有心上人,不日将定亲。 幸好石忞并非华朝第一位大婚的皇帝, 不然什么都还得先商议个章程,花精力不说, 还耽搁时间。道宗作为华朝第一位在位期间大婚的皇帝, 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折腾不说,花的钱财也如流水。 第257章 宫内尚管局和礼部将定亲所需预算呈上来的时候,她都吓了一跳, 尚管局主要负责涉及宫内采购等事宜, 约需费银五十万两,礼部主要负责涉及外面采购等事宜,约需费银七十万两, 两项加起来约费银一百二十万两,这还只是预算。 华朝国库年收入约在三千万两至五千万两,年景好的时候就收的多一点,年景不好,这里免赋税哪里免赋税,够开支就不错了,而之前的皇帝除了前四帝还算会持家,家有余粮外,其他皇帝能收支平衡就已算好,再加上天灾战事,入不敷出隔段时间就上演,她上位不穷才有鬼! 幸好她有元直木这个财务总管加一把手,加上这四年多老天比较赏脸,几乎没有大的天灾,再加上勋贵士族、商贾们近大半年的积极“贡献”,国库总算实现了转亏为盈,现在就已经有近五千万两银子入账,待秋季税收收上来,今年肯定能打破华朝税收史。 从她登基以来,除了第一年特殊情况税收入有锐减和前三年免百姓赋税外,前三年没免的商税等最多也就收入一千多万两银子,去年的税收第一次收得最全,也是朝廷近几十年来,收得最多的一次,达到五千多万两银子,但都无法实现转亏为盈,直到今年才真正有了点钱。 钱是有了,可花钱的地方也多啊,以前只需要养官员、禁军和边军,现在还得多养勋贵、九个都督府和护城兵、漕兵等,再加上日常消耗、办公损耗和兴修水利等工程,从她登基到现在,一年最少都得花四千万两银子,稍微多办件事,当年就得入不敷出。 她在现代的时候历史是不好,但不代表她常识不好啊,“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道理她还是知道的,一个家庭若长期入不敷出,未来就堪忧,那上升到国家自然也是一样的,而且下场可能会更惨。 不然她何必秘密授意陈季元成立暗言?郭凡秋成立平准商行?人都是无利不起早的,没钱谁给你办事?没钱,怎么收买人心?何况她还答应了宣常乐为其复国,就算有了大炮,也还是得派军队,养军队不要钱?打仗不要钱? 如今光定亲就得费银约一百二十万两,那成亲岂不是轻轻松松翻翻,这对于一个年薪才金24两、银1800两的皇帝来说,真的有点肉疼,哪怕是花国库的钱。 因此她没有立即批复,而是去了趟凤德宫找母后,后又把礼部尚书叫来询问了一番,他们都是按道宗当初大婚的规模来办的,并无不妥,可石忞还是觉得太费钱,想让母后稍微节约一点,结果反被母后说了一顿。 说她不在乎步千雪,定亲乃是人生大事,她们定亲比之道宗大婚已经酌情节省,若再减,已无处可减,喜钱什么的都是必不可少的。 她怎么就不在乎步千雪了?她愿意为步千雪做任何事。难道一定要用花银子花的多才算在乎?她相信步千雪不是那样的人,会体谅她。 何况她也不是想少一半,只是想将花费控制在一百万两以内而已,哪怕一百万两也可以,这样的定亲花费就算是勋贵士族,那也是仰望的存在,怎么就成了不在乎步千雪的表现了? 她最后也说服不了母后,反被母后到皇奶奶哪里说了几句,皇奶奶开口,她还能怎么办?只能像皇奶奶说的那样安心的等着定亲了。 她有点期盼明天快点到来了,目送石思河带队离开后方才离开承天殿。 石思河前往祭祀的太庙和明月殿的皇家宗庙不一样,太庙不仅供奉华朝历代帝后,还供奉上古时期至渠朝的所有明君和贤臣,也供奉日晨阁功臣,帝后居中殿,文臣在左殿,武臣在右殿,有专人管理供奉,共供奉有148位神位,与天坛、地坛共为重要祭祀场所。 古有上天下地东为贵之说,所以华高祖将天坛建在城郊正北方向,地坛则建在城郊正南方向,都不在皇城内,而太庙最尊贵就建繁都城内,皇宫正东方向。 按华朝礼仪,但凡皇家有重大事宜,都需提前前往太庙、天坛和地坛祭祀,已经成了必要流程,到道宗皇帝时,觉得亲自前往祭祀太浪费自己修仙求道的宝贵时间,就改为派身份地位高贵的官员替自己前去祭祀。 后来的皇帝也觉得这是个省时省力的好办法,就继承下来,成了惯例。现在只有皇帝登基的时候才会亲自前往祭祀,其他的事宜皆可派官员替代前往,而现在在朝为官爵位最高的就是石思河,所以石忞派了她去。 石思河虽然还未继承她母亲的爵位,但有世子的头衔。在华朝王爵的继承人统称世子,其余爵位继承人则统称爵子,皆由皇帝同意后,宗人府在继承人周岁礼上进行册封,只要不作死不犯大错,爵位就一定是ta的。 若非要作死,那就剥夺继承权,改为册封老二为继承人,若是牵扯上谋反大罪,那就不是改继承人那么简单了,削去爵位、抄斩都是轻的。 像石思河这种胆子小的,也有胆子小的好处,一个劲的求稳妥,来日才能稳妥的继承爵位,成为最大的赢家。例如正在被查的文之远,爵子之位是肯定保不住了,这就是自己作的。 虽然石忞不用去城郊祭祀,但三清殿和明月殿,她还是要亲自前往祭祀,一套繁琐的祭祀礼仪结束,她也累得不轻,更惨的是她还要重复的进行两次。 这还只是请见的前奏,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原本对成亲充满激情和欢喜的她,也有了点担忧,不过再累也抵挡不了心中的喜悦和激动,或许这就是累并快乐着吧。 第258章 和石忞这边祭祀的繁琐、庄严、劳累比起来,步千雪那边的祭祀就简单得多,只需下午到家祠祭祀一番即可。 此时的步府和丧事期的步府相比,已经大不相同,灯笼和对联等都已经从白色变成了赤红,赤红代表头三月已过,家中不久将会定亲,待三年孝期过后,才会正式成亲,届时才会换成大红色。 “咳...”半月端着碗刚熬好的冰糖雪梨,才到门外就听见了里面的咳嗽声,顿时两步并做一步走,“少主,这是主母让我盯着厨房熬的,对止咳有好处,你趁热喝吧”。 不知道是前两天下雨降温冷到了,还是睡觉没盖好薄被,这两天步千雪有点咳嗽,幸好没有其他不适,也咳的不厉害,刚刚下午祭祀的时候一时控制不住,咳了两声,没想到就被她娘记下了。 “娘他们哪里可有送去?”步千雪没有立马喝,“都有的,这会估计已经喝到了。不知道小张做错了什么,刚刚在厨房一直被老张骂,要不是我们在劝着,估计少不了一顿打”半月说完颇为得意,仿佛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老张和小张就是石忞拜托步千雪收留的那对乞丐祖孙,已经和步府签了三年契约,三年后要继续做可以再签,想走的话,步千雪承诺他们随时可以走,算是步府为数不多不像短工的短工。 步府的下人大部分都是签了卖身契的长工,除非家主心善或者因其他原因遣散,不然都得干一辈子,而且生下的孩子也是下人,家主可以让下人干任何事,也可以小惩大诫,但不得随意打杀。 这在前朝是不敢想的,因为前朝对仆从没有任何法律保护,打死,杀了,官府也管不着,华高祖经历过战乱,深知人力对国家的重要性,所以在制定《华律》的时候,将仆从这一群体也加在了里面,从签契约到家主怎么才能处罚,能处罚的程度都做了规定。 半月提到老张和小张倒让步千雪想起一件事来,不久前老张曾来找过她,她还以为他要走,结果并不是,反而没头没尾的说了句,让她小心堂少主,顿时莫名其妙,仔细一问,才知道只是老张觉得步朗的声音和一个坏人的声音很像,什么实质性的证据都没有。 她总不能因为老张的一句话一个感觉就去质问步朗,那不是她疯了就是她傻了。尤其是步朗现在已经恢复身份和名誉,经石忞派去的官员查实,她父亲确实被冤枉,案子得到了平反,石忞不仅追封了官职,赐谥号,还赐了步朗秀才身份。 更重要的是,她也曾怀疑过,但并没有任何发现,朝廷的平反追封更是官方证明步朗说的都是真的。所以,现在她对步朗这位堂姐不仅有好感,也有了感情,天知道她小时候多想有位姐姐或者哥哥,又怎么会因为下人一句话,就贸然的再次怀疑。 “做得好,长辈管教晚辈虽然是应该的,但过犹不及”步千雪喝完冰糖雪梨笑着夸了半月,让半月更得意了,走路都是昂首挺胸的。 “碗让其他人去放,你去正房看看晚上的迎接使臣的事准备的如何了?”见半月就要出门,步千雪突然想这件事,“好的,我马上去”半月一出门就将碗给了守门的,自己则转身往正房跑。 步府是大三进的宅院,自步家上下搬回来以后,步千雪就住在一进的南房,姜丽则住在二进的正房,祖母和爷爷任住三进的北房,步朗被安排住在了东厢房。 如今步朗不仅恢复了身份名誉,还有了秀才身份,步千雪私下开玩笑似的问过她可有其他打算,步朗倒是坦然,直接说现在的生活挺好的,没有任何打算。 石思河祭祀完回宫交差已是下午酉时,一直等着他们回来交差的石忞当即进行赏赐,祭祀使及随行人员人手一个红包,他们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而早已列好队伍整齐排在承天殿外的送贴队伍,这才等来皇帝,礼毕,石忞当众册封赵程凡为送贴正使、邢博恩和文之勉为送贴副使,他们的任务才开始。? 第一百三十三章 邢博恩是两天前的晚上到的繁都, 邢母知道她们要回来,特意让府中下人准备了好多东西,大到衣服鞋子, 小到零嘴小吃, 无一不有,就担心两个孩子在外面被亏欠,准备给她们好好补补, 就连邢安也是喜上眉梢。 以前两个小的都在家的时候,邢安妇妇总觉得她们吵闹, 但架不住两个老的喜欢热闹, 而且女儿作为太子侍读回来也呆不久, 她们也从不呵斥。 后来女儿随军西征, 邢安作为母亲虽不忍女儿上战场, 但这是陛下的旨意, 而且其他五位侍读亦同去,别人都没开口, 她又怎好当出头鸟,何况她还是兵部尚书, 深知当时局势维艰, 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 何况女儿兴致勃勃,一腔热血,就算她想阻止都阻止不了。 女儿走后, 邢府上下一片哀愁, 尤其是两老,寝食难安,幸好还有刘菲在, 天天陪在两老身边,才让他们熬过了那段岁月,更幸运的是女儿不仅回来了,还立了军功,让她颇为欣慰。 按惯例,太子登基后,太子侍读都会授予低阶官职留在繁都,最不济后来都会升到正四品。要不是有这样的好处,谁会争着抢着送自己的孩子去当侍读?邢安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谁知道当今陛下不仅不按常理出牌,还屡出奇招。 让侍读们上战场就算了,九死一生挣了军功都只封县令之类的小职,小职就算了,还都是些偏远地方,要说心里没点想法,邢安自己都骗不了自己,她以为女儿也会对这样的遭遇感到不甘和愤愤不平,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女儿不仅不觉得不公,还一副跃跃欲试准备大展宏图样子。 第259章 想说的话最后都堵在了喉咙,咽了下去,那一刻她明白了,女儿的心是偏着陛下的,就像当年刚中进士的自己一样一心只有国家,怀着一颗赤诚热血,只想为陛下尽忠为百姓做些事。 如此情形,多说无益,反而生疏了关系,她只得佯装笑脸,摆出全权支持的态度送女儿上任,这一去就是三年多,还差点阴阳两隔,她和伴侣咋得知事情经过时,差点被吓死,到现在都不敢跟家中两老说。 虽说陛下准了女儿两个月的假,也赏赐了不少东西,但她还是觉得假期太短了,除去路上花的时间,最多能在家里呆二十多天,真的太短了。 三年多的时间,华朝已经彻底转危为安,天下成平,繁都繁华更胜以前,还比以前干净整洁,她的女儿也从一个小县令升为了武略将军,很多都变了,她以为女儿也会有所改变,变得自私点,哪怕一点点也可以。 女儿一到家想的第一件事就是进宫向陛下请安,要不是他们以宫中最近忙于定亲诸事为借口,恐怕都拦不住。事实证明她想多了,女儿还是那样,没变! 看着这样的女儿就像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邢安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该难过。 第二天一早邢博恩就按程序进宫请安,已经得到消息的石忞猜到她会来,也故意起了个大早,两人说完公事说私事,又一起用了早膳,直到石忞快要上早朝,邢博恩才离开。 宫中忙于筹办定亲诸事是不假,但再忙也是文昱在忙的多,操心也是文昱更操心,石忞最多也就辅助一二,皇奶奶的身体更是从不敢忘,既然人都请来了,便让邢博恩回去安排安排下午就带进宫来。 再见一身道袍的雾冬,不仅气质变了,整个人也陈静不少,要不是早就知道持恩就是雾冬,邢博恩又说了不少,石忞都差点认不出来。 出宫的时候,持恩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还会再回宫,虽然是沾了师傅的光,但毕竟也是回来了,期初她还担心是陛下身体不适,如今见陛下红光满面,身体康泰,也松了口气。 持恩的师傅张道长仙风道骨,一点也不像八九十岁的人,加上一身超凡脱俗的气质,倒真有几分世外高人的即视感,要不是知道对方医治与否全凭心情,初见好感石忞能打及格线上。 就暗言查到的资料,张道长当道长还是很合格,就是当大夫少了点医者仁心,还有点自傲,给石忞一种目空一切的感觉。 石忞的感觉没错,要不是持恩一求再求,又许了条件,张道长压根就不会来,在他的眼中,没有什么比修仙求道和传承法统更重要。 他们到永寿宫的时候,赵环正在院子里晒太阳,躺在躺椅上听宫侍说皇帝定亲的筹备事宜,眯着眼,眼角的褶皱因为笑意挤在一起。 让石忞很失望的是,张道长把完脉后,说的和太医院院长没多大区别,让她欣慰的是,张道长让皇奶奶活一年的把握有九层,比太医院院长的五层多了不少,石忞便让他们留在永寿宫给皇奶奶调养身体。 张道长已经八九十岁满头银发,持恩又曾为宫侍,宫中规矩比谁都清楚,石忞很放心。 邢博恩这件事办的不错,正好母后和她商议后已经定了送贴正使和一名送贴副使,正差一名送贴副使,这不就有了人选,便定了邢博恩。 此次定亲,不少大臣写密信请求恩准进繁都贺喜,赵焕英、马国锦和阳、明慧也都有写,但都被石忞否定了,往返费时间不说,大臣还会挖空心思准备贺礼,到时候扣一个进贡的帽子,岂不劳民伤财?而且这只是定亲,并非大婚。 册封毕,赵程凡作为送贴正使持节,文之勉作为副使捧请见诏书,邢博恩作为副使捧请见礼书。仪仗队、鼓乐队已经排好,正使号令一下就在前面开路,送礼的礼部官员、礼品和禁军跟在二使后面,自承天殿外出发,过承天门、大承门,一路吹吹打打、浩浩荡荡,伴着最后几缕晚霞喜气洋洋地前往步府。 而早就准备好的步府也已经严阵以待,隔一刻钟就有报喜人来报队前进情况。 “报,正是已到街角,不需片刻既到”最后一名报喜人大声报完后就立马往回跑,快跑到拐角时,正好迎面遇上仪仗队,一眨眼的功夫就归了队。 在步府门外恭候的祖母、爷爷、姜丽和步朗四人,全穿着赤红色的亚吉服,祖母老神在在,爷爷一脸喜悦,姜丽一脸好奇,步朗眼神喜中带冷,后面下人依次而站,也都穿着统一新作的赤红色下人服饰。 正主步千雪因为还不是皇后,又是未来皇后,身份有点尴尬,所以按例不用露脸,家中长辈亲人在门外候迎即可,按理应该是步无尘的,但她已不在,而姜丽又镇不住场子,所以祖母才不得不亲自出马。 鼓乐声越来越近,队伍必经的街道外禁军正卖力的维持秩序,让队伍可以快速通过,华朝难得一见的皇帝定亲,但凡有点动静繁都的人都不想错过,尤其是爱热闹的,早就在两边的茶楼酒楼定了好位置,虽然看不见皇帝,看看人家的十里礼品和排场也是长长见识嘛。 先头仪仗队和鼓乐队到步府正门并未停下,继续往前走一段方才停下,列在步府大门右侧,直到赵程凡和文之勉、邢博恩三人到正门方才停止鼓乐,步府的鞭炮声立马响起。 鞭炮声毕,祖母四人按先一后三上前行礼,恭迎皇帝诏书、礼书,诏书言明定步千雪为后之意和先定亲的决定,当众宣读,内含生辰贴为皇帝生辰八字,不宣读,礼书为礼品清单,当众宣读。 第260章 赵程凡念完诏书后,邢博恩开始念礼书:“.......大雁一对、麋鹿两头、良驹一对、玉如意一对、玉器两抬、首饰两抬、吉服叁拾套、绸缎玖百玖拾匹、绫罗玖百玖拾匹、银玖仟玖百玖拾玖两.........”邢博恩念完一样,送礼的礼部官员就让人将对应的礼品往步府里面抬。 祖母接过正使递过来的诏书和礼书收好后,立马奉上早就写好的回帖书,表明同意这门婚事,同样附有步千雪的生辰八字,门口候迎到这里也就结束了。 接下来就是宴席,步府设宴款待正、副使及各随队官员,其余人就没那么好的待遇了,只能吃古代盒饭,人手两个肉包子加一大块猪肉。 两人的生辰八字早就已经由钦天监对过,今天不过是走个过场,就连宴席的食材和筹备的钱财布匹等,也都是石忞早就赐下的。 因为石忞还在宫中等着他们回去交差,所以宴席也是加速的那种,而吃古代盒饭的,一边都只会吃包子,肉会留着带回家,讨个彩头。 就算宴席是加速的,也得花不少时间,等赵程凡这个正使带队回到皇宫时,已经三更天,因为宵禁,回来的时候都不用外禁军和衙役维持秩序,倒是省了些钱。 凡给皇帝定亲办差的,无论宫侍、禁军,还是衙役、官员都会得一个红包,少则一两银子,多则五十两银子,大红包一般都是给正使和副使,石忞看过清单,光红包都得花十万两左右。 天福五年八月初一,大吉,宜办喜事、拜财神。 天还没亮,石忞就被叫醒了,洗漱妥当,方才穿上赤红色的亚吉服,和正式的吉服不同,和喜服也不同,和朝服差不多,就是颜色变成了赤红色。 托请见的福,她今天不用上朝,但奏疏什么的还是得批,大臣也还是得上班,除了临时给她当差的之外。 石忞穿戴好就立马去了承天殿,按礼册封左旋为迎见使,一直目送她带队出了承天门才折返,往安仁宫方向赶去,她要去给母后请安,感谢母后的生养之恩,然后再去永寿宫给皇奶奶请安。 而另一边,步府,步千雪也没好到那里去,起的比石忞还早,因为她不仅要请安感谢,还要赶在迎见使到来之前完成这些准备工作,然后和长辈一起入宫。? 第一百三十四章 左旋带队到步府时, 天已大亮,身穿吉服的祖母恭敬的将她引入南房。 已经先一步得到消息的步千雪和姜丽、爷爷、步朗起身按序站好,院子里排列整齐的礼品, 像一片花海, 仆人点缀其中,仿佛绿叶。 左旋在步府南房宣读了迎见诏书,礼毕, 恭迎步千雪的嫡系长辈分别上御轿,御轿由16名宫侍抬轿, 与侯爵坐轿待遇相似, 不同的是抬的人为宫中宫侍, 这是皇后家人独享的尊荣, 其他人哪怕贵为亲王皇帝也不会轻易给这种待遇。 而身穿赤红色吉服的步千雪作为压轴, 最后被请上了御辂, 御辂由六匹纯白色骏马驾驭,车身镶嵌有金银玉器, 宝石珍珠;车身雕刻有凤凰图案,尽显皇家尊贵豪华气派, 也是未来皇后独享的殊荣。 半月作为步千雪的贴身侍从, 可以一同前往, 上御辂前规矩的很,待车内只剩她和步千雪两人时,顿时像得了多动症, 这里看看, 哪里摸摸,眼睛睁的大大的,像在看什么宝物一样。 “之前学的礼仪都忘了吗?”知道他们对宫中礼仪了解有限, 石忞不久前特意派了两位经验丰富、年龄教长、又很守礼的宫侍乔装入步府教礼仪。 除了步千雪以外,其他人并不知道两人的身份,只知道是步千雪托人特意请的礼仪老师,为了准备请见,步府上下都重新学了一遍礼仪,唯独只有步朗抵触的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想到她不用入宫,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哪里敢忘!这不是只有少主和我嘛”半月闻言立马坐好,笑着脸答道,生怕被罚,想之前学礼仪的时候,她可没少受各种罚,最惨的就是不能吃,简直比打她还让她难受。 院子里的礼品都有带来的宫侍抬拿后,左旋才下令启程回宫,戒严的街道两边有不少百姓顿足观看,既羡慕又高兴,羡慕步家女子有这样的好运,高兴即将到来的国家盛事,住在天子脚下,总是有些好处的。 队伍浩浩荡荡奔向内城,步家携带的回礼数量之多,虽比不得昨天皇帝的请见礼,但也让大部分人望其项背。 步千雪自然是没钱的,整个步家也没多少钱,石忞很清楚步家的经济状况,按例,只有皇后出身平民百姓,一切礼品花费才由国库出,步千雪显然不符合条件,她自己的私房钱也有限,根本无法支持。 当皇帝当到她这个份上的估计也是绝无仅有,都怪高祖,说什么就算是皇帝也要公私分明,尤其是钱财,所以就算她是皇帝,也得按月领工资,国库不是她想用就能用,让她莫名羡慕电视里演的那些皇帝,要啥有啥,还有大把时间谈恋爱。 正好今年平准商行和暗言发展的不错,生意也不错,今年第二季度正式开始盈利,到第三季度也赚了些钱,所以步府今天的回礼都是她让郭凡秋去办的,并秘密送入步府。 外面实在买不到的,石忞就去自己的私库拿,反正道宗大婚该有的,她们也必须有,什么她都可以节约,就是不能委屈了步千雪,所以为了她和步千雪的唯一一次定亲,她也是蛮拼的。 第261章 皇帝定亲乃国之大事也,上到勋贵士族,下至平民百姓,最近的话题和视线都往这件事上看齐,就连抵达繁都后住在会宾馆的各国使团成员都有不少人跑来看热闹看稀奇,毕竟这样大的场面,一生能看见一次就是莫大的缘分,因为他们的王没有这种待遇。 会宾馆位于内城东侧,无论是规格、规模、地理位置、服务,还是安保及豪华程度,都比专门供来都官员暂住的驿馆好太多,好比一个是现代的五星级酒店,一个是快捷连锁酒店,没得比。 已到各国使团跑来看热闹看场面的使团成员有不少,但乔装打扮故意混在人群里看的使臣恐怕就只有狼国的副使了。 今天一早起来就像要出太阳的天气,可一直到了这会都没看见太阳的影子,反倒是云朵越来越厚,让本该热闹喜庆的日子蒙上了灰色基调。 石忞最不喜欢的就是阴天,既不出太阳,也不下雨,灰蒙蒙的连带着心情都太好,想起两天前朱达信誓旦旦的保证今天天气不错,她就来气,要不是现代天气预报都有错的时候,今天又正好是她请见的大日子,她一定把朱达叫来骂一顿。 正和礼部尚书马杰商议定亲当天事宜的朱达莫名的打了个喷嚏,下意识想算一算,可惜一时半会没时间算,等他有时间算的时候,也算不出个结果。 石忞已经到安仁宫和永寿宫请完安,让她没想到的是皇奶奶坚决要参加今天的请见,好说歹说都不管用,按礼皇奶奶参加是应该的,可她的身体,石忞实在是放心不下,说服又说服不了,只好叫来张道长和持恩询问是否可行。 她本来想找借口出去,先和张道长他们对好口径,结果皇奶奶硬是不让她走,没办法,她只能问的时候在皇奶奶看不见的地方悄悄使眼色,持恩倒是明白了,可回答的人不是她啊,提醒师傅又太过明显,干脆埋着头装没看见。 最后,张道长说了,以太皇太后现在的身体,只要不是劳心劳力的事就可以,也不知道是不是皇奶奶先和他们对好了口径,让她不得不妥协。 安是请完了,步千雪又还要些时辰才到,石忞便去了文宣殿批阅密信和奏疏,想到自己一工作就投入的毛病,特意叮嘱路关初掐着点提醒自己。 至于母后和皇奶奶会不会错过时辰,不用她操心,因为步府到宫中要花多少时间?预计多久到承天门?都有大致流程和估算,又有人时时报送最新消息,只要不是故意的,基本误不了。 “启奏陛下,迎见使已入大承门”直到有人来报队伍已入大承门,路关初才出声禀报,音量特意提了几分,就怕陛下听不见。 “朕知道了”石忞没有停笔,直到批阅完手上的奏疏后方才停手,“可有告知太皇太后和太后?”边问边起身整理衣服,路关初见状连忙上前帮忙,“有的,估摸这会已经到了”。 石忞没有再说话,起身去了承天殿,刚到承天殿没多久,左旋就来复命,石忞接见了她,按例进行赏赐,另一边,步千雪等人一入承天门就有宫侍来引路,和左旋方向不同,他们去的是文昭殿。 步千雪看着面前熟悉的文昭殿,感觉一切都没变,好像又有点变了,记得上次来此赴宴是过年后,正月间,大冷的天,刚好在被请之列末端的她坐在离门不远的地方,门一开,封就吹进来,记忆犹新。 比起步千雪想的,祖母更怀念年轻时的自己,高中时的得意洒脱,仿若昨日,实则已隔几十年,而从未踏足皇宫的爷爷和姜丽看着如此巍峨、庄重的皇宫,更多的是敬畏、好奇之余,带点紧张,幸好之前学的礼仪还在,才让他们忍住,没有东张西望。 在殿内宫侍的代领下,步家四人入座西列,祖母坐首位,爷爷坐次位,步千雪居中,姜丽坐尾位,分案而坐,案上摆有点心和时令水果,坐下后,大殿内瞬间安静的很,面前的东西没人动,也没人说话,你看我,我看你,仿佛靠眼神就能交流一样。 “太皇太后驾到、太后驾到”知道母后也要参加后,文昱就去了永寿宫,方便一起来,也方便路上照顾。 “太皇太后万福金安、太后万福金安”本来坐的端正的姜丽和爷爷不自然的起身行礼,幸好练过,也不算出差错,就是和步千雪她们对比起来,有些差距。 “免礼,今天是小辈的大日子,不要拘谨才是”赵环身穿吉服,精神抖擞,忽略走路有点漂浮的脚步和有点弱的声音,不知道的人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大问题。 赵环和文昱是石忞的长辈,也就是步千雪的长辈,和步千雪的祖母、爷爷一样,不用着赤红色,穿吉服即可,而姜丽就不行,因为逝世的是她的伴侣。 石忞作为步千雪的未来伴侣,着赤红色既是表达对伴侣已逝长辈的敬重和哀悼,也是表达与伴侣感同身受,未来将祸福相依共度人生。 “太皇太后说的是”祖母嘴上是这样答应的,行为举止却没有半点放松。倒是爷爷和姜丽见太皇太后和太后面目和善,声音都透着温柔,真的放松不少。 石忞每年都会给太皇太后和太后过生辰,步千雪对她们并不陌生,但也不熟,第一次这么近的面对面而坐,又都是石忞的长辈,有点害羞起来,眼睛不是看正前方就是看桌案。 赵环在东侧首位坐下,要不是一路不用走,进来又有典总管一直扶着,能不能安静的坐在这里打探未来亲家都是个问题,坐在她正对面的是年纪较大的一女一男,看来就是步千雪的祖母和爷爷了,一个沉着脸佯装老神在在,一个掩饰不了内心的喜悦和好奇,坐在尾位的还有点紧张、胆怯,皆非有心机、有城府之人,甚好。 第262章 坐在对面中间的年轻人应该就是步千雪了吧,五官端正出彩,尤其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她应该没见过,要见过,这样的相貌肯定记得。 确实算不得见过,步千雪位卑言轻,即使是国宴或者太皇太后她们大寿,她也是在外围的那种,何况当时人多眼杂,眼前都看不过来,又怎么会看远处的? 文昱比不得赵环的阅历和城府,只觉得步千雪不卑不亢、长相貌出众,和她女儿很般配,默默在心里为女儿的眼光点赞,至于步家其他人,她也觉得很顺眼,恩,顺眼的应该都不坏。 被说书的引入歧途的姜丽还一直觉得太皇太后、太后什么的应该是凶神恶煞、说一不二、说话都用吼的那种,毕竟她听过的前朝太后就是这种,压根没想到和她认为的大相径庭,一个长得和蔼可亲,一个明明比她大,看上去却比她还年轻好看,瞬间就不紧张了。 “陛下驾到”路关初的声音瞬间将殿内各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要接受左旋复命并按功赏赐的石忞来是来晚了点,但幸好没有姗姗来迟。 第一百三十五章 “恭请陛下圣安”步千雪等人正准备行礼, “免礼”石忞直接免了,不着痕迹的看了步千雪两眼,转身向赵环两人行礼“皇奶奶万福金安, 母后万福金安”。 再次坐下的祖母和爷爷双手紧握, 不敢直视近在对面的皇帝,但还是快速瞟了一眼,陛下赤红色的吉服尤为显眼, 突然紧张起来的祖母一下子就不紧张了。 姜丽微低着头一个劲的看手里的手帕,要是时间能倒流, 她那天绝对不会出去找女儿, 现在只能默默祈祷未来女婿已经不记得这茬了。 “免了, 快过来坐下”赵环满脸欣慰, 招手示意石忞坐下。 “传膳”女儿坐下后文昱才让典总管开始上菜。 按例, 皇家皇帝一系大婚请见当日, 会一早派迎见使将未来皇后和未来皇后的嫡系家人迎入宫中文昭殿,在两家人见面以前, 都不会进食,所以今天才会那么早, 就是为了在一起共用早膳。 而且不仅早膳在一起吃, 今天的中膳和晚膳也都会在一起吃, 而且在不同的地方,既是方便两家相互交流、了解,也寓意两位新人婚后能日日共三餐、月月共交心、岁岁共四季。 早就准备好的御膳房陆陆续续开始上菜, 殿内除了宫侍的走动声和杯盏声外, 再无其他声音,安静的有点诡异,石忞用眼神示意步千雪开口, 步千雪却装作没看见。 明明她进来之前,殿内还有说话声,怎么她一到就成了这样?这样下去不行,石忞正准备说些什么,赵环倒先一步开了口:“今天没有太皇太后和太后,也没有皇帝,只有即将结为亲家的两家人和一个为孙儿找到伴侣高兴喜悦的老人家,不必拘束”。 “母后说的是,往后就是一家人了,在这里就像在自己家一样,不用拘谨”文昱 “太皇太后、太后说的是,是我们太紧张了......”祖母还没来得及开口,爷爷倒是胆子大的先接过了话,说完话后,才发现好像没那么紧张了。 石忞也连忙开口附和了皇奶奶和母后的话,她是真的怕空气突然变安静,虽然她有很多话想跟步千雪说,但现在肯定不是时机。 听见皇帝都发话肯定了,本来还装作隐形人的姜丽终于不再低着头,开始尝试着不着痕迹的往对面看,之前她以为就是个路人,压根都没看清,这会可得看清了。 石忞隐约感觉到对面的打探目光,全装不知道,大大方方的让他们看,时不时还附和着接上两句,到第一批菜上齐,两家总算没有她刚来那会安静了。 “用膳、奏乐”往常喊这句话的都是路关初,今天是家宴,赵环最年长,所以唱礼的是她的典总管。 在宫中,只要在文昭殿设宴,无论是家宴、赐宴,还是其他宴席,都会一边奏乐一边用膳,底蕴深厚一点的勋贵士族之家也会有这一环节,只是乐器数量规模有对应的规定,皇宫用的自然是最高规格,故有钟鸣鼎食之家一说。 习惯了现代音乐的石忞,一开始听这些击打古典类的音乐真的很不习惯,如今,这么多年过去,她也终于听惯了,不仅听惯了,一般的乐谱弹奏也难不倒她,唱的话,就算了,在现代她就五音不全。 几人刚动筷子没多久,一个黑影就窜了进来,守在门外的内禁军和宫侍竟都不阻拦,像没看见一样。 让众人没想到的是黑影停在了步千雪身边,众人这才看清竟是清影,祖母、爷爷和姜丽都是第一次亲眼看见神兽獬豸,一个个睁大了眼睛,恨不得也想步千雪一样放下筷子上手去摸一摸。 赵环和文昱则是一脸惊讶,清影向来只爱粘着石忞,对其他人可都是爱答不理的,包括她们两,就连负责照顾它的宫侍都不能近它的身,爱独来独往。 现在不仅不粘着石忞,还第一时间去找步千雪,简直大出她们所料,也变相看出来,这不是步千雪第一次见清影,如果不出意外,也肯定不是第二次。 石忞不知道,要是知道肯定忍不住给她奶奶点个赞,猜得太对了。 看着一个劲向步千雪卖萌的清影,石忞气不打一处来,平常也没见它对自己这么殷勤!真是的! 清影感觉到主人的不高兴,立马一溜烟跑到了石忞的身边,各种讨好,赵环看的清清楚楚,高兴道:“神兽通灵,清影如此喜欢两位新人,定是上天对两位新人的祝福,也是上天对我朝的庇佑,幸甚至哉”。 第263章 赵环一说完,瞬间获得众人的附和,大家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对两位新人美好的未来充满憧憬,只有石忞心有所虑,脸笑眼不笑。 给清影顺毛的手都心不在焉,清影也不在意,只要主人不生气就行。自从完成私下保护步千雪的任务后,清影就爱上了到处乱跑,哪怕石忞回来了,它也只在固定时间呆在主人身边,其他时间不是在宫中那个犄角疙瘩逍遥,就是晚上跑去了郊外。 昨天晚上石忞就跟它说了,步千雪今天回来,所以今天它哪都没去,但今早在主人身边等了好久都没见步千雪,又饿了,一去吃饭就错过了前面。 多了清影这个独特的萌宠,气氛更加和谐,两家人一起吃的第一顿饭,除了一开始有些拘谨之外,后面较轻松愉快,用膳毕,众人转场校场。 按照请见日程,今天的第二个项目是观看蹴鞠比赛,由内禁军威仪卫、机要卫和昌平卫三卫代表蹴鞠队角逐冠军。 经过石忞的新政改革,禁军也做了些调整,内禁军分为三卫,每人配长枪、弓箭、盾、御刀和全身铠甲,什么场合用什么兵器都有规定,拿错了就是玩忽职守。 内禁军的配置是华朝所有军人中最齐全最高档的,尤其是一等侍卫组成的威仪卫,更是精良中的精良,所以威仪卫责任最重,主要负责皇帝及皇帝家属的安全。 机要卫全由二等侍卫组成,装备质量仅次于威仪卫,主要负责值守宫殿和宫内巡逻,昌平卫则由三等侍卫组成,装备质量又次一点,主要负责值守各宫门、道路和外围巡逻。 外禁军装备次于内禁军,但比其余各军任是装备精良,而且从以前的只有骑兵和步兵,变成了现在的兵种齐全,由长枪营、盾剑营、铁骑营、重骑营、陌刀营、朱雀营和玄武营七大营组成,也是万圣节大比武的主要兵力之一。 石忞等人到校场的时候,身着赤红、黑、蓝的三个蹴鞠队已经列队以待,简单开场后,就抽签决定出场顺序,首先对决的是赤红色威仪卫和蓝色昌平卫,机要卫轮空。 石忞和步千雪坐一案,位于观看台正中,左手边是赵环和文昱,右手边是祖母、爷爷和姜丽,宫侍立于侧,看台外围、下面和校场周围都是装备齐全的内禁军,紫色的凤凰旗耷拉着,天空没有一缕蓝,白云都透着懒惰。 裁判举旗敲锣,比赛正式开始,为了今天的冠军,三卫就算再忙于军事训练,也会抽出一点时间练蹴鞠,毕竟今天得冠军可是好处多多。 “你会踢吗?”步千雪突然靠近石忞小声问道,她可从没听过陛下喜欢蹴鞠。 被步千雪怀疑不会踢蹴鞠的石忞一下就乐了,笑着脸反问道:“那你会吗?”,“不会”步千雪答的很干脆,她从小被双亲逼着读书,朋友都没几个,怎么可能会踢蹴鞠。 “那我比你好点,好歹踢过几场”石忞真的不太喜欢踢蹴鞠,以前踢的几场都是老师上课要求组队踢的,所以算不上多厉害,但也算是会吧。 “那确实也就比我好点,我感觉你不是很高兴,后悔了?”后悔和我定亲了吗?步千雪不敢再往下想。 “怎么可能?肯定是你感觉错了,我今天很高兴啊,怎么可能会后悔?!别一天想这些有的没的,尽自己吓自己”石忞说完,用力握住步千雪的手,眼神也从比赛场上收了回来,看着那双她喜欢的眼睛。 心虚的石忞心想幸好步千雪没有读心术,不然她死定了,她是有点忧虑,但忧虑的并非两人感情,而是国家大事,说出来也只是多一个人增加烦恼,所以她不打算说出来。 “那可能是我感觉错了”步千雪突然冒出一个主意,“要不我们打个赌,看哪个队会赢,赢的人可以向对方替一个要求,如何?”。 “好啊,你优先选”既然步千雪有这个兴致,她当然配合,一个赌约而已。 “我选赤红色的威仪卫”步千雪虽然是个文人,也是个文臣出身,不太懂军事,但眼力劲还是有点的,威仪卫已经连进三球,实力不俗。 石忞就没得选了,总不能两个人选一个队,那就没意思了。 赵环看着场上的年轻人跑来跑去,既羡慕又感慨,羡慕他们的年少青春,概况自己时日无多,看了看石忞和步千雪,两人笑着小声嘀咕着,当即会心一笑。乖孙已经找到了未来的伴侣,江山社稷亦在,她可以放心的去见老伴了。 对这些激烈运动不太感兴趣的文昱都看的很起劲,不是她有多喜欢看,而是这几年石忞都没怎么办这种活动,隔久了见,自然新鲜。 赤红色威仪卫球头手截球、传球一气呵成,再传,一个漂亮回旋踢,进球,四连进,石忞压的蓝色昌平卫到现在都还没进球,被牵着鼻子走。 胜利无望的石忞,无奈的看着下面的比赛,早知道有这出,她就不会把一等侍卫全部编在威仪卫了,哎,悔之晚矣! 清影看着下面跑得欢快的人,它也好像下去跑,但主人说了,它要是敢下去捣乱,两天没饭吃,算了,为了吃的,它忍!? 第一百三十六章 最后, 赤红色威仪卫毫无悬念的胜出,石忞压的蓝色昌平卫惨败,步千雪高兴不已, 要是换个场合, 她一定克制不住高兴的站起来手舞足蹈。 “不如再赌一局?若我再败,答应你两个条件,若我侥幸得胜, 你也答应我一个条件,如何?”眼看最后一场夺冠赛就要开始, 石忞靠近步千雪小声提议道。 第264章 步千雪诧异的看了石忞一眼, 对方眼中隐藏的笑意和嘴角的弧度立马跃入眼中, “不如何, 君子赌一不赌二”, 典型的引诱, 她才不上当。 石忞没有就此作罢,转而加大赌注, 步千雪还是不上钩,旁敲侧击都没有松口, 最后心不甘情不愿的不了了之。 步千雪也没有立马提要求, 说留着以后想好了再提, 石忞愿赌服输高兴的答应了。 第一场胜利的威仪卫和轮空的机要卫争夺今天的冠军,威仪卫换了几个人上场,鸣锣后, 两队就像打了鸡血一样, 球在脚的恨不得立马踢进风流眼,球没在脚的奋起直追,诸般阻拦。 不论是前世在现代还是这世在这里, 石忞都不太喜欢足球,或者蹴鞠,但今天的比赛还是让她看的津津有味,可能是因为佳人在旁,也可能是这里是混打,不是清一色的男的,也不是清一色的女的。 比起昌平卫的惨败水平,机要卫水平高不少,几次追平,随着比赛不断推进,天上的云层也越来越厚,就在比赛快要结束的时候,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雨。 雨都下了,见下面的比赛任然没有结束的意思,石忞当即叫来路关初,“传朕命令,立即结束比赛,让他们先避雨”,“是”路关初领命而去。 石忞看了看在雨中奔跑的内禁军,又看了看自己身边,看台上,宫侍环侍,内禁军护卫,水果、点心从不短缺,茶水还有宫侍及时续上,下了大雨有遮雨的棚顶,淋不到他们头上,却能淋在下面这些人的头上。 就像她在现代的时候一样,领导都是高高在上的,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们要你怎么做你就必须怎么做,虽然口上喊着创新,但实际上只要你听话就好。 眼前这一幕多么熟悉!他们穿雨衣在下面站着,等候入场,上司在有遮挡的看台上等候检阅,当时她就在想‘为什么不能快点开始,快点结束?非得在小雨里等着?’,换位思考,她又怎么忍心让内禁军在雨中踢球? 她深刻的知道自己在这里不仅是特权阶级,更是封建专制的君主和皇帝,以小农经济为主的经济基础决定了这个国家的上层建筑只能是封建社会,她不是第一个专制君主,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封建皇帝。 她没想过改变吗?想过,而且想过很多种方法,新政只是她的一个试金石,只是优化的新政都遇到这么多阻力,也证明了其他方法不得不胎死腹中,没有基础的政体就会成为无根之木,揠苗助长无异于饮鸩止渴。 而拯救日落西山帝国这个任务她从未忘过,也不敢忘,所以成功几率低于百分之五十的大政策她都不会去尝试,她怕死、惜命的很。 路关初打着伞找到同样在赛场边上淋雨的副裁判,传达了陛下的意思,副裁判立即敲锣结束比赛,还一边朝场上大喊“陛下有旨意,比赛结束,找地方避雨”。 本来还在踢球的队员听见锣声立马停下来,听见副裁判的声音,分分散开找地方躲雨,幸好看台两侧,两队休息的地方搭有避雨棚顶,没一会就全躲进了棚里。 原本热闹的赛场上,瞬间只剩下不停落下的雨滴和全副铠甲值守的内禁军。 石忞想转场,可雨太大,她打湿没什么,皇奶奶的身体可吃不消,还有步千雪,来这里的路上虽然极力忍耐,但她还是听到了咳嗽声,再淋雨加重可就不好了。 他们只能在看台等雨变小,幸好现在才八月,只有下雨的时候略有凉意,要是冬天,给她钱她都不会来这里看比赛,冬天本来就有点冷,冷风一吹,再坐着不动,真是要多爽有多爽! 天上的云层,又厚又暗,本以为大雨最少会下半个时辰,让石忞意外的是,大雨只下了一盏茶的时间就迅速变小了,倒像她高中没上心学却难得记得的过境雨一样,来得快,去的也快。 除了这次意外之雨外,请见行程整体进行的很顺利,两家人一起在长安宫用了午膳,下午又到御花园赏菊、游玩,晚宴依然在文昭殿举行,只是参加的人多了昨天和今天被册封为正、副使的人,还有两边较亲近的亲戚。 礼亲王、赵侯和文候三家都来了,步千雪家来的是大宗及其伴侣和步朗,本来按例是只邀请礼亲王三家的,石忞觉得不妥,先加了步家大宗,下午又临时加了步朗。 知道自己请见是进不了皇宫的步朗在步府各种百无聊赖,还特意抽空秘密见了下人,没想到下午突然被通知让她去宫中参加晚宴,顿时大喜,立马更衣跟着来的人入了宫。 石忞在晚宴上一下子见到了在繁都较近的所有亲戚,也见到了邢博恩,更见到了之前想见却没见到的步千雪的堂姐步朗,隔得有点远,只看到个模糊的样子,也没机会看仔细。 坐在最后位的步朗,除了刚来的时候看了一眼上位外,其他时间不是看周围就是看周围的人,好像要把自己经过的地方都记得清清楚楚。 晚宴结束后,其他人怎么来的怎么回去,步家人则有宫中专人送回府中,和接来时不一样的是队伍没那么大,也不再有人沿途维持秩序,因为步千雪没有一起回步府,而是按惯例留在宫中。 姜丽等人无论在宫中还是来回的路上都有点安静,但一回到府中就像打开了话匣子,一直说到半夜才各自散去,大部分人对此次皇宫行很满意,尤其是爷爷。 第265章 另一边,步千雪虽然留宿宫中,但按规矩两人成亲前不可同房,所以也只是换个地方睡而已,被安排住在长福宫,按例应该是住在皇后的住处安仁宫,但由于文昱还没搬走,就改成了石忞之前住过的长福宫。 之前扮成宫侍来宫中,她就在凤德宫、文宣殿待过,长福宫还真是第一次来,大晚上的有点害怕,幸好有半月在身边,被派来随侍的宫侍又是卢晏,曾经她待过的凤德宫的主管,才略微好受些。 咋见卢晏的时候,步千雪还略微惊讶了一下,让她没想到的是卢晏不仅不惊讶,还真的装的像第一次见她一样,内心佩服的很。 步千雪熟悉了一下长福宫,洗漱完躺在床上,已是半夜,期间还时不时往门外看一眼,半月还以为她要关门,立马跑去把门关了。 要等的人没等到,步千雪睡的不太安稳,睡前还咳嗽了两声,东想西想的总算是睡着了,而在外间的半月倒是睡的安稳的很。 快五更天的时候,石忞才偷偷摸摸的去了长福宫,明明在自己家里,却跟做贼一样,估计她也是独一份,幸好她对长福宫熟,又提前做了安排,不然还得带着路关初。 步千雪做了个噩梦被惊醒了,一睁眼就看到一个身影在床边,吓得顿时准备大叫,石忞连忙用手捂上小声道:“是我”,听见是石忞声音,步千雪才放弃再次大喊。 “等了你那么久都没来,半夜三更偷偷摸摸的,你想做什么?”别管她多想,这个时间实在是忍不住多想。 以为古人都很纯洁的石忞被问的一脸蒙,“我就是想来看看你,不然还能做什么?难道你不想我?”,晚宴散席的时候,她也想送步千雪去长福宫的,奈何母后就在后面,之前还私下差人来传话,让她慎行。 顾名思义就是让她别往长福宫跑,因为她们还没成亲,分居才是她们现阶段该做的。她能怎么办?可不就只有三更半夜偷偷摸摸的来了。 “不想,行了,见也见了,赶紧回去休息吧”心里开心的不得了的步千雪装的一脸若无其事。 “你说的啊,那我走了”石忞作势要走,却被步千雪抓住了一角,“难得来一次,要不再呆一会”,“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就呆会”石忞顺势留下。 在上一世和初恋的结局虽然不好,但该知道的,也知道不少,学也学倒不是,尤其是对象说的是不是反话这一块,可谓炉火纯青,不敢保证百分之百,但百分之八九十还是十拿九稳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上一世的一切好像都在渐渐离她远去,又好像随时能想起,以前的想法依然记得,现在的态度却已经转变,就拿初恋这件事来说。 她最开始虽然装成若无其事,但内心深处是有恨意的,想的也大部分是对方的坏处,然后更忿怒,后来她不恨了,不愿意再去想,刻意忽视,也不想再谈感情,她怕受伤害,也不想再受伤害。 直到最近这段时间和步千雪在一起,她是真的忘了,不刻意去想几乎想不起来,刻意去想以后,才发现初恋也教了她不少东西,并非她自己刻意记的那么不堪,现在她终于不用装,也不用刻意忽视了,她可以坦然面对,再无波澜,因为她的心里已经有了步千雪。 在宫灯微弱的灯光照耀下,石忞和步千雪并排躺在床上,盖着一床被子,手拉手的小声聊了一刻多钟,必须要在天亮前赶回凤德宫的石忞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第二天,石忞于承天殿册封宗人令为正使,礼部尚书为副使,携带诏书前往步府册封姜丽为步侯,不是石忞故意略过祖母二人,而是步家商议的结果就是将此爵给姜丽,就像赵侯并非太皇太后双亲一样,并非固定的。? 第一百三十七章 按例请见当日皇帝不用上朝, 也仅此一日,所以石忞才那么着急的从长福宫赶回来。 早朝,藩属国中最晚到的安国使臣携贡品觐见, 贡品除了安国特有的奇珍异兽玳瑁(daimao)外, 另有色泽均匀、透明、圆形的淡粉色、淡蓝色、白色珍珠各一百颗,淡紫色珍珠二十九颗,海参一百斤等共计二百二十八件礼品。 安国是六个藩属国中最富有的, 礼品的质量和数量也是最好最多的,比起布拉克和狼国这类游牧国家的礼品, 真的不是好上一点半点。 最开始藩属国来华朝朝贡的礼品并无规定, 富有的上百件, 没钱的带着几件本地特色产品也来了, 真的是有钱捧钱场, 没钱捧人场, 只为获得华朝丰厚的赏赐品,获得的最少也是他们朝贡的三倍以上, 还包吃包住包路费。 对藩属国来说肯定是稳赚不赔,但对华朝来说就是稳赔不赚, 因此每年都积极的来朝贡, 乐此不疲, 之前的华朝皇帝也乐于沉浸在当老大的喜悦中。 穷怕了的石忞就没有打肿脸充胖子还以天朝上国沾沾自喜的习惯,不仅把朝贡的时间改为三年一次,就连礼品也做了规定, 最少不得少于50件, 使团人数也做了限制,最多不得超过两百人。 三年前的朝贡,石忞就按自己心里的预估, 礼尚往来以1:1的比例进行赏赐,依然包吃包住,但路费就不包了,因此,为了弥补他们心里的落差,她还特意赏赐了明道学院进学名额。 藩属国中虽然有些国家以汉字为官方文字,但语言却不是汉语,而是带有本地特色的本土话,结果就是藩属国的百姓大部分不会汉语,但官僚阶层多多少少都会一点,而能被派来朝贡的,汉语一般都不差。 第266章 所以石忞和他们交流不成问题,再加上各藩属国服饰也和华朝多少有一点区别,但又多多少少有点借鉴华朝服饰,她现在已经能一眼就分辨出对方是来自下面的藩属国,还是西南官道小国,口音也有点了解。 就比如现在在唱礼单的副使,就带有浓厚的安国口音,像被人扼住命运的喉咙一样,不敢大声说话,还h、f傻傻分不清楚,典型的非本地人。 因为皇帝定亲,安国正使和其他藩属国一样,这次来的都是王室成员,有的是直系,有的是旁系,但安国来的是直系,而且还是王位第二继承人,地位仅次于世子。 咋看上去,年纪最少是她两倍以上,言行举止虽然算不上出彩,但也没失礼,石忞说了些场面话,又询问了一下安国近况,就散朝了。 中午,安国礼单上的礼品就一件不落的到了宫中,这次安国进贡的玳瑁,不论是品相还是个头,都比石忞在这里见过的乌龟大,饲养注意事项,还特意注明要用海水,原来是海里的,怪不得这么大个子了。 当即兴致勃勃的拿了礼单往长福宫而去,她到长福宫的时候,步千雪正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趟在躺椅上,半月埋着头站在一旁,卢晏和其他宫侍不见踪影。 “看你没什么精神,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石忞拿着礼单快速走到步千雪身边。 “恭请陛下圣安”半月咋听见石忞的声音,吓得一哆嗦,她差点睡着了。 “没有,咳...,你怎么来了?今天政事不多吗?”步千雪有些意外,听卢晏说,石忞可是每天都会忙到下午,连中午饭一般都是在文宣殿吃的。 “还说没事,这都咳起来了,秋高气爽的大意不得,一会让御医来看看,卢晏他们呢?”石忞用手势示意半月免礼,就着宫侍搬来的椅子,直接坐在了步千雪边上。 “就是偶尔咳嗽两声,并无大碍,不用叫御医,他们去传午膳了,应该快回来了,一起用午膳?”步千雪没说的是,只有两个人是真的去传午膳了,其他的则都被她派去找清影了。 “好啊,你看看这单子上有没有喜欢的”石忞高兴道,把单子递了过去,一起用膳正和她心意,也不再争论看不看御医,但心里已经拿定主意。 步千雪接过单子,立马看起来,一看抬头竟是安国进贡的礼单,当即又合上退了回去拒绝道:“皇奶奶和母后都未挑,吾身为晚辈怎敢言喜”。 华朝没有妾身这种自称,更没有臣妾,只有臣妻、臣夫,既大臣的女性伴侣和男性伴侣,皇后对皇帝的自称一般是我或者吾,她们现在已经完成请见,步千雪按礼也就不用再自称臣了。 “哈...”步千雪像丢烫手山芋的样子逗笑了石忞,“你就放心的挑吧,来的路上,我已经让人把玳瑁和一些珍珠送去给母后了,另外也送了一些皇奶奶喜欢的过去,就剩你还没挑,不过,话先说好,有的自然给你,若已给了皇奶奶她们,那我也没办法”。 步千雪闻言这才开心的又开始挑起来,最后也就挑了些珍珠和特产,其他的最后全进了石忞的私库,让她突然有点明白之前的皇帝为什么都喜欢藩属国来进贡了,因为进贡的全都是给皇帝的,赏赐的却从国库出,对皇帝个人来说还真的是稳赚不赔,又长了脸。 天福五年八月初三,良成吉日,华朝皇帝定亲,天朗气清,秋风高爽。 由礼部官员带队,带着他们聘请的舞狮队和杂耍表演队早上从大承门出发,沿途抛洒铜钱和喜糖,绕繁都一大圈,直到下午酉时结束。 手脚快抢的多人的荷包都装的满满的,手脚慢的,眼神不利索的,能抢到一颗糖也能高兴好几天,整个繁都沉浸在一片喜悦之中,为了抢到彩头,不少商铺直接休业一天,就连住在会宾馆的人都有不少跑到街上凑热闹。 晚上,石忞于文昭殿设国宴,也叫定亲宴于文昭殿,在都勋贵、在朝四品及以上官员和他们的伴侣,还有各藩属国正使和副使参加,步家当然也参加,但只是姜丽四人,昨天的步家大宗不在此列。 在礼部尚书马杰的主持下,石忞和步千雪在众人的见证下完成了最后的定亲仪式,先向双方长辈行鞠躬礼,后相互鞠躬行礼交换定亲物。 先由步千雪将一把玉质尺子双手递给石忞,寓意劝谏她为君心里以后要有把尺子,要有分寸,不可是非不分。再由石忞将新制成的步千雪的私玺递给她,私玺是皇室成员的私印,也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因为她们只是定亲,所以步千雪以后只能用私印代表自己的身份,正式成亲后,私印任用,但多了皇后特有的金宝、金册,也是皇后行使权力管理宫中的凭证。 “定亲,礼成”在阶梯主持完的马杰,唱和完当即倒退着往下走。 “恭贺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恭贺中宫千岁千岁千千岁” “恭贺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恭贺中宫千岁千岁千千岁” “恭贺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恭贺中宫千岁千岁千千岁” 石忞和步千雪携手站在上位,接受勋贵大臣、使臣们的恭贺朝拜,步千雪能感觉到石忞握着她手的力道,有点重,又有点热,心中欢喜不已,接受以前同僚的朝拜,好像也没那么紧张腿软了。 刚刚众人三呼恭贺的声势之浩大,真的让她有点腿软,因为她不仅仅是身边之人的伴侣,更是这个国家的皇后,一种从未有过的重担,仿佛突然加到了她的肩膀上,让她有点慌,幸好石忞就在边上,她才能撑着。 第267章 说句心里话,当初她也没想到会有今天,完全抱着不后悔不遗憾的劲去拼的,甚至达到不计后果,愿意为之放弃一切,现在想想,幸好这么做了。 “众爱卿免礼,今日与千雪定亲,朕心甚喜,喜不自禁,喜笑颜开,众爱卿要与朕畅饮,不醉不归”虽然因为宫灯和距离的原因看不清陛下的表情,但所有在场的人都听出了陛下的高兴,“不醉不归”众人举杯。 谷运筹和齐铭尤为高兴,石忞既是她们的学生,也是她们的君主,她们从未见石忞这么高兴过,于公于私,她们都替石忞高兴,一不小心真的就喝多了,伴侣都管不住。 和姜丽坐在一起的步朗,别人怎么做,她就有样学样,让姜丽都挑不出毛病,就是每次和大臣一起在座位上遥敬陛下和中宫的时候,笑的格外晦暗不明。 开晏后,赵环只呆了一会就一脸欣慰的离席了,文昱本来想送赵环回宫,最后却被赵环制止了,因为赵环看出了她还想呆在宴席上。 宫侍来禀报太皇太后已经离开时,石忞当即叫了路关初过来,让她送皇奶奶回宫。 就坐在石忞边上的步千雪见她一杯接一杯的喝,还来者不拒,开始担心起来,趁着没人敬酒的间隙,挨过去点小声道:“少喝点,酒多伤身”。 石忞闻言不仅不听,还笑着给步千雪添了一杯自己酒壶的酒,步千雪眼睛睁的大大的,她劝她少喝,结果她反倒来劝自己喝,有点不明所以,但最后还是在石忞劝喝的眼神下喝了下去。 步千雪喝完一脸惊讶的看着石忞,石忞却没有立即给她答案,只是笑着又给她续了一杯,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并举杯向她敬酒,当即一口而尽,水而已,再来千杯,她也不惧。? 第一百三十八章 参加皇帝定亲宴的勋贵士族们, 谨守宫中礼仪,即使和身边的人交谈,也不会大声喧哗, 更不会随意走动, 进食、敬酒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气派,不论心里是否真的高兴,脸上都洋溢着浓浓的喜悦。 路关初从永寿宫回来后没多久, 太后文昱也有了醉意,准备回去休息, 石忞不方便离开, 刚回来没多久的她又非常荣幸的被石忞派了任务。 没等路关初再回来, 石忞便佯装有了醉意, 委托礼亲王继续主持宴席后, 就带着步千雪离开了。有她在, 大臣们多少都有些拘谨,所以一般宴席她都会提前离开。 “现在能说了吗?”直到两人回到长福宫, 遣散众人后,步千雪才开口问出心中疑惑。 从知道石忞喝的是水的那一刻开始, 她的心中就没有停止过猜想, 可无论她怎么搜索自己的记忆, 都没有任何石忞不能饮酒的消息或者传闻。 “还记得繁都郊外的路弯村吗?就是我们偶遇的那个村子”石忞走到步千雪边上坐下,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着步千雪一脸慎重的反问道。 “当然记得, 而且任记忆犹新, 没齿难忘”当时石忞的情况让步千雪现在想起来都还心有余悸,怎么可能不记得。 “我得了一种永远也治不好的病,你要是想悔婚, 现在还来得及”石忞说完以手捂脸,声音低沉忧伤,仿佛真的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不可能,我不信!”步千雪不可置信的站了起来,满脸惊讶的看着石忞,想得到她的肯定,或者从她的脸上看出破绽,却只看到她的手背,顿时失魂落魄,跌坐回椅子,过了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悔婚?...来不及了,若你归去,我必追随”。 步千雪之前的喜悦已经荡然无存,心中只剩了这个念头,这一刻,家国天下什么的,她都顾不上了,脑子被恐惧和悲伤笼罩,挥之不去。 “你要是真这么做,我一定会死不瞑目”石忞终于放下了捂脸的手,脸上的震惊不比步千雪少,她只是突然兴起,想开个小玩笑,没想到步千雪反应这么大,还有这种想法。 上一世看琼瑶剧,她很钦佩那种生死相随的爱情,既感动也向往,但真正谈恋爱,心里装了人之后,她才发现压根不是这么回事,若真有一天发生什么意外,她只希望自己爱的人能好好活下去。 步千雪不可置信的盯着石忞的脸,发现她脸上表情和语气就像刚刚她扶着她离席时的醉意一样假,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脸立马垮了下去,头一转,不再看着石忞,赌气道:“那正好,我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此时此刻,步千雪的内心波涛汹涌,犹如海上的小船随着海浪高低起伏,随时可能爆发。 “你别生气,我并没有骗你,宴席上之所以以水代酒就是因为我得了酒病,太医院的院长都根治不了,不沾酒一切都好,沾酒就会像你在路湾村看见的那样,随时有可能一命呜呼”石忞没想到步千雪这么生气,连忙握着对方的手柔声澄清道。 步千雪不买账,直接把手抽了出来,“我累了,陛下请回吧”,大喜的日子非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让她感觉有些沉重,石忞却不想就此离开,想做最后的挣扎,步千雪压根没给她机会,把门一口,把她送了出去,心里却记下了石忞说的。 路关初、半月和卢晏就在门外不远处守候,见石忞出来连忙恭迎上去行礼道:“恭请陛下圣安”。 当着他们的面,石忞到喉咙的请求之话只得又咽下去,“回凤德宫”,走到宫门口处又突然停了下来,“卢晏”,“微臣在”按例跟在后面要送到门外的卢晏连忙几步上前行礼答道。 第268章 “从今往后中宫就是你的主子,好好照顾她,若有欠缺或不妥之处及时向朕或者太后汇报,不可有丝毫怠慢,听明白了吗?”石忞之所以选卢晏给步千雪当典总管,就是看中他话不多,稳重,但就算这样,她还是会忍不住训诫几句,就怕步千雪在宫中受委屈。 按华朝宫规,皇后和皇帝一样可以设一名正五品的大总管,但因为她们现在只是定亲,住的也不是安仁宫,所以只能设一名典总管,若半月最后决定跟随步千雪入宫,也会按例成为步千雪的高级宫侍之一。 卢晏从一个正七品的宫殿副总管一下连跳三级升为步千雪的典总管,多少都有石忞的意思,石忞之所以突然停下说这些,也不是无的放矢,而是提醒他记住现在的地位是因谁而得的。 “微臣谨遵陛下旨意,定竭尽全力好好侍奉中宫”卢晏作为宫中的老油条门清的很,立马态度诚恳的表忠心。 在回凤德宫的路上,石忞又特意交代路关初,让她明天亲自去太医院请太医院院长来给步千雪请平安脉。 石忞走后,半月和卢晏立马进了殿内,卢晏请示完,步千雪就让他下去了,殿内只剩两人后,半月就像打开了话匣子,从文昭殿外琳琅满目、堆积如山的礼品,到晚宴上见到的无一不说,说完了才发现自家少主脸色有点不对劲。 但无论半月怎么问,着急,步千雪就是什么都不肯说,直到快休息前,清影过来,给它顺了顺毛,步千雪心情才好点。 平常石忞忙于政事就算了,她理解也支持,可今天是她们定亲的大日子,石忞却开这样的玩笑,让她真的很不开心,尤其是她还在暗暗的为解决胥吏问题在想办法。 第二天一早,繁都大街小巷多了卖报纸的人,身上背着挎包,手里拿着一叠a3纸大小对折的报纸,边跑边大声叫卖道:“日新报,官方报纸,皇商置办,最近发生的大事应有尽有,只要二文钱,只要二文钱啊.......”,.......。 一开始看热闹的百姓多得很,就是没人买,直到有一个卖报的跑到明道学院外,正好被进学的学生遇到,“给我来一份”才有了第一个购买的人,“也给我来一份”......。 上早朝前,石忞一边看着今年的第一期报纸一边接见了马晋仟,今天的最终版和她昨天下午修改的哪一版别无二致,第一版第一期头条就是她和步千雪定亲的喜报,恩,非常有纪念价值,当即让人分别送往永寿宫、安仁宫和长福宫。 报纸从最初的筹备到今天的发行,石忞都不记得自己改了多少次,从纸张到价格,到内容,到板块,都有前世报纸的影子,但内容更精简,且只有两张纸,主要为华朝近十天内发生的重大事件,比如惩治了那些贪官、最新政策、各藩属国来朝贡的大致情况等。 马晋仟竞选皇商成功后,就当机立断把家族和商业重心转移到了繁都,一是向陛下表忠心,以整个家族和商业重心为质;二是方便履行皇商职责;三是借此机会彻底在繁都站稳脚跟,从此步入贵族社会。 石忞自然喜闻乐见,因此就算马晋仟耽搁了一些时间,她也不怪罪,这才导致第一份报纸直到今天才发行,比起报纸,公车的筹备情况也差不多了,预计这个月内就会在繁都及周围试行。 就报纸本身和马车车夫(妇)这些具体的来说,只要投资到位真的一点也不难,难的是要在华朝这么大的国家内因地制宜的实行,不仅需要详细明确的管理制度,更需要指定对应的应急处理方案,确保报纸能及时在华朝各省内发行,公车也能安排在最需要的地方,而不是武断的一刀切,就需要好好规划。 按马晋仟的估算,最迟今年低就能完成县到县、省到省的公车铺设,因为不清楚市场需求量,所以前期铺设比较保守,至于镇村级别的,目前还没考虑,一是镇村的道路没保障,二是赶集并不确定,不像上一世的她所在的农村明确了逢2、7赶集。 石忞觉得可以,勉励了马晋仟几句,又留下她一起用了早膳,让她说了一些经商的见闻,听得很认真,遇到不懂的,还会问上一两句,直到快上早朝,才让马晋仟离开。 石忞一下朝,本来是准备去长福宫的,结果她还没开口,路关初就面露悲伤的汇报太皇太后病发,太后和中宫都已经赶去永寿宫,当即连忙赶去。 昨天晚上回去后赵环就觉得身体有些不适,为了不让文昱她们担心,又是晚上就没有让人去叫张道长和持恩,喝了药就歇下了,以为睡一觉能好些,没想到今天早上不仅没好,反而还加重了病情。 文昱和步千雪本来正在各自宫中边用早膳边听内官念文宣殿送来的新日报,接到所谓的新日报时,两人并不意外,因为石忞曾私下跟她们说过一个大概,本来已经看了一遍,尤觉得不够,这才让内官再念一遍。 两人听闻太皇太后发病,连忙放下才用一半的早膳赶往永寿宫,文昱离得近些,先到,见太皇太后脸色惨白,精神不济,请安都没回应,顿时难过起来,听了张道长和太医院院长的话后,更是心慌意乱。 文昱唯一的想法就是立即派人去告知女儿,也这么做了,派去的人正好被步千雪遇到,就让卢晏问了一句,得知太皇太后的病比她想的重,不敢再耽搁,连忙往里走。 石忞马不停蹄地赶到永寿宫,一进殿就看见母后和千雪都沉着脸,连忙往里走,见皇奶奶还有意识,这才松了口气,问安才发现了问题,当即走到外面叫来张道长等人询问:“太皇太后病情如何?”。 第269章 “启禀陛下,经臣与张道长等人会诊,太皇太后此次病发来势汹汹,除非有五百年份人参和百年份锦上花为药引,否则恐难治愈,一年之期渺茫”太医院院长上前行礼答道。 人参和锦上花都是华朝特产,对生长环境要求比较苛刻,人参既怕热,又怕旱,还怕晒,要求土壤疏松、肥沃、空气湿润凉爽,多生长在西南方向有希望井的名山上,一般在山腰处的针叶、阔叶混交林里。 锦上花对生长环境的要求就更苛刻了,温度要冷热相交,太冷不行,太热也不行,土壤不仅要肥沃还有含有石子,多生在西北方向有希望井的名山山顶边缘,既冰雪覆盖和绿植相交之处。 人参前世今生石忞都知道,锦上花却是这个大陆特有的,反正在现代的时候,别说见,就是听也没听过,有固本培元之效,尤其对体虚之人和人参同用有奇效。 在华朝境内,凡有希望井的名山皆有官府专人管理,不论是生育水还是山上的稀有药材、木材,都只有管理的专人才能进山采摘、砍伐。 因为不论是人参还是锦上花都十分珍贵且稀有,所以两样都是皇室贡品,不论管理人员采摘多少,都必须全部进贡给皇帝,而且有最低进贡数量要求,完不成任务,负责人降级是绝对跑不了的,重者罢官都有。 所以皇室独有的人参和锦上花也是赏赐勋贵、大臣的绝佳物品,非大功劳者别说得,就是想都别想了,没办法,谁让这两样药材都比较稀少,就是皇室一年得到的,也不过才十多斤,反正石忞到这里这么多年,见过年份最长的人参也只有二百年份的,锦上花就更短了,才八十年不到。 书上记载的,倒是有五百年份的人参,不过那都是前朝发生的事了,至于百年份锦上花,本朝初期倒是偶然得过一支,但华高祖都不够用,又怎么会留到现在。 她见的最多的是百年以内的人参,五十年以内的锦上花,就这些流到市面上,那都是以两买卖,一两就值白银百余两,而且还是有钱都买不到的那种。 “张道长,以量补足不可吗?”石忞还想再挣扎一下,因为他们要的这两样药材都难弄到手,如果数量能补足的话,就目前库存来说应该是够的。 “不可,非量也,质也”张道长泰然自若的答道,和有点怯怕的太医院院长形成鲜明对比。 “皇奶奶,她,还有.......”最后几个字,石忞怎么都说不出口,她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步千雪从没见石忞这么伤心难过,从后面走过去,握住了她的手,而坐在上位的文昱又听了一遍这个噩耗,直接以袖遮面落下泪来。 太皇太后年纪比赵侯还小些,可赵侯都过了百岁生辰,太皇太后却时日无多,这么和蔼可亲的奶奶,为什么就不能长寿再长寿点,步千雪既难过伤心,又愤愤不平觉得老天不长眼,以至于完全忘了还在生石忞的气这件事。 “臣有九层的把握半个月内无事”太医院院长额头出了不少汗,却不敢擦拭。 “贫道有九层把握一个月内无事,再多则只有五层及以下把握”张道长淡淡然答道。 张道长的话给了石忞一丝希望,一个月,除去来回时间,还有寻找药材的时间,半个月,光来回折腾一趟也就差不多了,哪还有什么时间去找药材。? 第一百三十九章 石忞不敢耽搁, 立即派人去传宗人令,又派人去把在太医院编撰医学典著的大夫分批叫过来,编撰医学典著的人除了太医院经验丰富之人, 还有各地受诏赶来的名医。 除了她当初下旨招来的人, 还来了一些民间大夫,走的应招贤令的路子,她接见的两批应诏贤才中都有大夫, 虽然嘴上都没说,心里却愤愤不平, 觉得自己的医术并不比受诏的人差, 有赌气来的, 也有来学习的, 还有来看热闹的。 对于有一技之长的人, 只要心思不弯弯绕绕, 品性不太差,她都会派往对应府衙, 由接手的府衙开展对应考核,通过考核便可留下试用, 试用期一年, 待遇根据所在府衙和所从之职位来定, 为此,她还专门设定了试用期待遇的上限和下限,让他们生活有最低保障。 之前见皇奶奶身体还行, 又有张道长在, 她就没有让这些名医来会诊,如今皇奶奶的身体长短不过月余,也是他们各自展现医术和本事的时候了。 虽然编撰医学典著是千秋万代利国利民的大事, 但给皇奶奶看病,才是她当初暗中遍访名医和下旨的真实目的,若不试上一试,她绝不甘心。 石忞忧伤道:“给朕拿纸笔来,另外宣邢博恩、文之勉、吕建一、山麓即刻觐见”。 “是”永远都是笑眯眯的路关初,脸上再无半点笑意,领了命就立马下去安排了。 步千雪惊讶道:“你要派他们去寻药?”,邢博恩性子稳重又无政务在身,吕建一为太医院院使,都是合适的人选,可文之勉和山麓,她就有点难理解了。 文之勉在繁都那可是数一数二的纨绔子弟,没人敢惹,虽然没做什么大奸大恶之事,但小打小闹的事,随便叫一个人都能说一两句。 至于山麓,人倒是不错,但却是武将出身,现在又是闲散勋贵,对找药之事并无独特益处,难道石忞又想启用? “正是”步千雪能猜到,石忞并不奇怪,没等她继续说什么文昱先开口了:“若真如此,其他人也就摆,二勉从小娇生惯养,只怕受不了这份苦”。 第270章 “那她来了,儿臣让她自己选,去与不去,随她”她现在没心情跟母后讨论教养孩子方式的事,正好路关初带人抬了书桌、文房四宝等来,当即坐下开始写信。 “那好吧”怕打扰她写信,文昱和步千雪不再说话,一个进了殿内照顾太皇太后,一个在边上磨墨,被抢了工作的路关初让其他人退下,自己也站在一边等候。 石忞下笔极快,没一会就写好了两封言简意赅的密信,步千雪帮着盖宝玺、密封,一好,就立刻安排人分别送往故章和北地。 信送走没多久,石思河就到了外面,路关初当即上前禀报道:“启奏陛下,宗人令奉旨觐见”。 “传”借的皇奶奶的书桌、文房四宝已无用,又退了回去,永寿宫的正殿又恢复了原貌,不至于让人看着四不像。 “恭请陛下圣安、中宫万福金安”石思河突然被叫来永寿宫,来的路上问了宫侍也没问出什么,现在都是蒙的,也不敢乱看,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皇姑免礼,赐坐”石忞和步千雪分别坐于上位两边,“谢陛下、谢中宫”石思河坐下后才发现陛下的声音和往日不一样,带着些许忧伤,殿内的气氛也有点不对劲。 “皇奶奶病重,急需五百年份的人参和百年份的锦上花入药,你即刻下文书给西南、西北地区管山处,让他们寻找此药,凡寻到此药者官升两级、赏银千两”石忞说完以手扶额,面露悲切。 华朝境内,每座有希望井的名山山脚都设有管山处,有正八品管山令一人、副九品管山丞两人,衙役若干,由宗人府直接管辖,不归地方管。 石思河闻言瞳孔瞬间睁大,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半响道:“臣...遵旨,臣这就去办,臣告退”。 石忞道:“去吧”。 太皇太后病重的消息,就像一块石头丢进了石思河的心里,震惊的很,也不怪她,因为无论近期还是近两三个月都没有太皇太后患病的消息传出来,何况昨晚定亲宴上太皇太后都还好好的,这突然一下子就病重了,真的让她有点措手不及。 石思河下去安排不提。 殿内顿时又只剩她们二人和路关初,步千雪小声道:“让我去吧,我也想为皇奶奶尽一份心”,话一说完就控制不住咳了两声,石忞连忙起身递了杯茶给她润喉。 见步千雪平复下来才宽慰道:“尽心的方式有很多种,你自己都这个样子,没必要亲自前往寻药,我也不会让你去,你就别想了”。 步千雪当即不高兴回道:“我就是偶尔咳嗽两声,并无其他不适,怎么到了你嘴里就跟得了什么病一样”。 石忞微微弯腰,与步千雪直视,担忧道:“我还不是担心你嘛,谁让你不让御医进门,正好现在张道长他们都在,让张道长他们给你把把脉,如何?”。 昨天她安排的,让人给步千雪请一下平安脉,结果步千雪硬是连门都没让人进,她理解讳疾忌医的心情,但皇奶奶近半年身体不佳,让她差点谈病色变,听见步千雪的咳嗽声,心里紧张的不行。 与石忞对视的步千雪觉得脸有点发烫,眼睛就像要柔出水来一样,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石忞立马让路关初去里面把张道长他们请来。 这次太医院院长学乖了,让张道长先把脉,张道长却没有立马就说,而是等太医院院长把完脉了才把自己的结果说了出来。 两人把脉的结果出入不大,都是无大碍,但身体有点虚弱,需要好好调养十天半月,且不能劳累,也绝了步千雪想去找药的心思。 正在家里休假陪妹妹的邢博恩突然被宣召,也有点蒙,到宫门还遇到了文之勉,两人相互行完礼,正好山麓也到了,宫侍当即领了他们往宫内走。 得知太皇太后病重,除了在太医院任职的吕建一以外,其余三人都很意外,尤其是邢博恩,因为她娘就是御医,却从未跟她提过,都城最近的情况她也打探了个八□□九,却从没听说过太皇太后有疾。 时不我待,石忞也不打算啰嗦,命令道:“邢博恩为正,持恩为副,为一队,带二十名内禁军前往西北寻找百年份锦上花;山麓为正,吕建一为副,为二队,带二十名内禁军前往西南方向寻找五百年份人参,即刻回去准备,日落前出发”。 “臣等遵旨,臣等告退”四人行礼告退,临时被叫过来的持恩,没想到陛下会把这个任务安排给她,见另一队里有吕建一也就想明白了,陛下是怕没医者在,判断不出年份。 吕建一也是编撰医学典著的人之一,可如今陛下给她另外安排了任务,自然以陛下安排的为主,回了趟太医院交代好,就立马回家收拾行礼去了。 邢博恩身体早已无碍,说是回来陪双亲,实际上多是她和妹妹二人在家,因为双亲都要去府衙办公,一般放衙回来都已经是下午了,开始几天还受得了,闲多天了,就只能每天上街转转,为此,她也买了一份新日报。 现在总算是有事干了,心里高兴不已,立马就回去准备了。 山麓的心情和邢博恩差不多,因为自从来到繁都后,他再也没有军务需要处理,每天除了吃喝,陪陪娘,就只能在家里和侍卫们练练,过过瘾,现在终于有事干了。 文之勉见另外四人都领了任务,就自己一个人被落下,顿时不高兴了,委屈道:“皇帝表姐,他们都领了任务,就我什么任务都没有”,要哭不哭的,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第271章 步千雪看的叹为观止,也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太后和石忞都喜欢她了,果然是会哭的娃有奶喝啊! 石忞还以为她能忍久一点,没想到邢博恩他们刚走,文之勉就破功了,“二勉,你也想去找药吗?”。 “想,皇帝表姐你就让我去吧,我一定不给他们添乱,好好找药”文之勉瞬间双眼发亮,言辞恳切,对于文昱的暗示全都看不见。 文昱无奈的叹了气,不再管,起身去了里面。 步千雪倒是一点也不意外,因为以她对文之勉的了解,就是个呆不住的主,能有机会去外面,又怎么会放过。 见二勉这么兴奋,石忞有点不确定让她去历练一下是不是对的,但文之远犯事已是证据确凿,爵子是当不成了,二勉本性不错,年纪也不小了。 石忞思虑半响道:“你自己说的,要是给他们添乱,就自己回来,去西北还是西南,你自己选”,路是你自己选的,以后别怪我才是。 文之勉领了差事风风火火的走了,她从来没想过皇帝表姐会把找药的任务交给自己,就算不是主力,能去见见外面的风景也好啊,终于不用被她爹念叨了。? 第一百四十章 受诏分批来永寿宫为太皇太后诊治的各地名医, 兴致而来,最后皆垂头丧气而退,左右不过旬月, 比之太医院院长, 不如者,亦大有人在。 一次次希望,又一次次失望, 听得多了,也就麻木了。 陛下和中宫二人坐于上位, 沉着脸, 太医院院长明知可能会被迁怒, 却不得不大着胆子上前行礼道:“启禀陛下、中宫, 这已是最后一批”。 石忞沉思半响, 无奈道:“朕知道了, 下去吧”。 “微臣告退”太医院院长行礼离开,殿内顿时只剩石忞、步千雪二人和路关初等宫侍。忽然之间, 万籁俱寂。 在里面照顾太皇太后的文昱见再没御医进来,便叫了宫侍去问, 才知道聚集在太医院编撰医学典著的名医都已经来了, 顿时以袖遮面, 悲从中来,典总管上前小声安慰不提。 过了半响,步千雪见石忞任没有要走的意思, 略思虑, 温声劝慰道:“国事不可荒废,何况大比武将近,你肯定有很多事要忙, 不如先去文宣殿处理政事,这里有我和太...母后照顾,你可放心”。 定亲礼成,不仅定亲双方称谓更亲密,对方的家人也从此成了自己的家人,称谓自然也要改,步千雪突然改口还真有些不习惯。 至于改口礼,这里也是有的,但没有单独出来,定亲宴上行礼既改口礼,长辈赠予的定亲礼也是开口礼,所以今早她们不用特意到两宫太后处请安。 石忞知道步千雪说的对,而且最近政事确实比较多,她该听她的,但内心深处却并不想离开,可该做的不该做的她都做了,留在这里又帮不上什么忙。 文昱整理好情绪,出来透气,正好听到步千雪的话,便停下了脚步,躲在帘后,想听听女儿怎么回答,可等了一会女儿都没出声,着急起来,几步走出,附和道:“忞儿,听千雪的吧,这里有我们照顾,你就放心去文宣殿处理政事,处理完了再来,也是一样的”。 虽然她只是短暂处理过一些细微政事,但也知道国家大事关系天下黎民百姓,就像她现在管的皇宫一样,什么都可以缺,就是不能缺拿主意管事的,否则事无决断,日久必乱,更遑论执行? 何况现在大比武将近,各国使团皆在,皇帝要忙的事只会比平常更多,断没有少操心的可能,若皇帝一直呆在永寿宫,于家有益,却于国无益,这不是她想看到的,也不是为华朝日夜操心的太皇太后想看到的。 文昱的话犹如当头一棒,让石忞不再犹豫,起身行礼道:“儿臣省的,那皇奶奶就麻烦母后、千雪多费心了”,转身离开。 直到再也见不到石忞的身影,文昱和步千雪方才收回视线,各自坐下,一个第一次当婆婆,一个第一次当女媳,突然一下独处,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 步千雪觉得宫里毕竟还不是自己的家,她在这里也不过只是短住,想问太后用早膳否,显得有些僭越,正想安慰两句,文昱倒先开了口,“你们刚定亲完,母后就突然病发,苦了你们了,不知后日回府一事,你是怎么打算的?”。 文昱本想直说让步千雪留下,待过了这段时间再回府,多陪陪石忞,后又觉得不妥,无论女儿和步千雪多么相爱,那都是她们的事,她和步千雪却是不熟的。 步千雪温声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皇奶奶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否极泰来,母后请宽心,至于回府的事,不着急,儿臣想在宫中多住几日”。 文昱很欣慰,两人又说了些话就进去照顾赵环了,真正动手的事有宫侍,她们也就帮衬一二,期间聊了不少,甚至还聊了下新日报上的事。 八月的繁都比不得七月炎热,也比不得春天的舒适,多了几丝凉爽,昼夜有温差,中午还挂在天上的太阳,到了下午风一刮、云一遮,竟变了阴天。 本就心情不好的石忞坐在御撵上,看着这样糟心的天气,心情更加不好了,一到文宣殿,连午膳都没胃口吃,就马不停蹄的开始处理政务。 先召见了军密大臣谷运筹、齐铭、罗布暔和兵部尚书邢安,听他们汇报万圣节大比武最近的筹备情况和遇到的问题,有预案的按预案程序解决,没有的,她拍板定夺。 第272章 后又召见了户部尚书元直木、礼部尚书马杰,核对了一下定亲的花销,实际花费只比当初报的预算少了两万两银多一点,数字还挺吉利的,无误后,由经手府衙按程序申报、审批、过账。 最后召见了工部尚书木长青,了解水车推广情况和今年新修水利、道路等工程进展,尤其是陵寝建设,从选址到设计到开工,都不能马虎。 每次想到陵寝的事,石忞就忍不住担忧,虽说本朝比前朝要崇尚薄葬,但视死如生的思想却没有一点折扣,什么样的身份配什么规格的丧葬规格和陪葬品都有规定,她身份身份摆在这里,就算再节俭,也远非一般人可比。 再想到上一世看到的<a href="" target="_blank">盗墓电视,如果把被盗墓的对象换成是自己和自己爱人,想想就让她不寒而栗,逝者已去,她只想安安静静、体面尊严的就此消失在历史长河中,一点也不想被博物馆展览。 陵寝已经在建,设计她也稍微做了点改动,以后的事,是否如众人所愿,她不敢保证。 召见完大臣,她才开始批阅奏疏和密信,这一忙就忙了一个多时辰,正准备去永寿宫,就有宫侍来报郭凡秋求见,只得又了坐回去。 郭凡秋双手持信封恭敬行礼道:“恭请陛下圣安,紧急密报,请陛下御览”。 路关初和其他宫侍被遣散到外面,殿内只有两人,石忞往常都是等郭凡秋递上来,今天竟着急的自己起身拿过了信封。 石忞快速看完信,脸上没什么变化,心里却已经此起彼伏,她担心的终究还是发生了,冷酷地道:“严密监视各国使团成员,尤其是正使和副使,一有异动立即来报”。 她定亲的时候所担忧的事——康国来犯,终究还是发生了,两天前的凌晨,康国教皇云处安派兵二十万偷袭义云关,打的旗号是“破除封锁,灭道兴教”,教既月理教。 云处安在义云关有内应,以为拿下义云关手到擒来,可她不知道的是石忞手里还有暗言,而且已经知道有月理教一事,经过暗言的多方明察暗访,月理教在华朝境内确实有一些教徒,而且多集中在繁都和康国边境。 抓了几个都没问出什么,嘴巴严的很,隔三差五就死人也有点晦气,石忞便索性不杀了,改为放长线钓大鱼,死盯,尤其是繁都的和康国边境的,正好做内应的就是被盯的人,这才没着了云处安的道。 也幸好她早有准备,自华朝建国以来,康国一直都是华朝的忠诚小弟,所以和康国的紧要关隘义云关和长顺关的边疆军历来都只有两万左右,而且都是些多年不动刀兵的安乐兵。 被布拉克和乱臣差点弄亡国的军事教训,让她记忆深刻,战乱一停就开始有针对性的进行改革,尤其是救了宣常乐之后,她料定与康国比有一战,所以对义云关和长顺关的军备、军事训练尤为关注,每月必有批示。 两个关隘都是城高池深的坚城,易守难攻,且互为犄角,可相互支援,只要内应没起作用,就算云处安派三十万大军兵临城下,也别想短时间内攻下来。 时间一长就更别想攻下来了,而且她早就下了命令,一旦康国进犯,最近的边疆军、都督府和护城兵都必须第一时间派兵前往支援,且兵力不得少于三分之一,暂时由所在边疆军都督统一指挥。 云处安贸然出兵也是无奈之举,愚民确实好忽悠,他的月理教也发展的不错,可抵不过弹尽粮绝、物资匮乏啊,米啊,盐铁啊,这些必需品他们都有,可量有限,最重要的是,他们境内没有名山。 没有名山就没有生育水,而康国历来都是靠到华朝领用,随着华朝对康国实行经济封锁的日子一天天增加,国内物资也越来越匮乏,尤其是生育水的短缺,造成了大大小小多次动乱,云处安压力山大。 为了把这个压力转出去、大力弘扬月理教和抢占生育水等稀缺资源,他不得不攻打华朝。 他也考虑过攻打和它接壤的安国或者庆国等国,安国虽然比他们富有,但也没有名山,打了也抢不到想抢的资源,至于庆国就更不用考虑了,比他们还穷,还民风彪悍,其他的小国更看不上眼。 要不是没得选,他也不想这么仓促进攻华朝,可与其被国内各种各样难调和的矛盾给干掉,他更喜欢把矛盾甩出去,就算干不掉对方,给对方添堵,让对方损耗就行。 信寄来的时候,双方还在交战,义云关守将人数虽少,但因早有准备,且城高池坚,倒也不落下风,只是交战结果如何尚未可知。石忞相信自己这么久以来的安排部署,就算不能大胜,完全驱逐对方,坚守却是没问题的。 石忞无奈道:“此计可一不可二,如今钓的鱼已经没用了,朕也不想再见到月理教的人,云处安动手后,剩下的全部处理干净,一个不留”。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邪教蛊惑人的厉害性,比明目张胆起义反叛的人还可怕,影响还恶劣,尤其是已经被洗脑的,不仅嘴硬,骨头也硬,根本无法策反,既然无法为她所用,那还是大家都别用的好。 郭凡秋又从袖子中拿出几封信件行礼道:“是,陛下。另外,近期暗言查探到的东北诸省胥吏奴仆情况和东南诸省大同小异,多者养奴仆数百,少则数十,胥吏更甚,大多远超定制,还有些官员私下雇佣幕僚,用的却是朝廷的银子.........”。 第273章 经过暗言近几月的查探,全国各省官府胥吏和勋贵、官员养奴仆的具体情况陆陆续续送到了石忞的案前,东北的几个省是最后一波,还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她做的节俭表率虽有些许作用,但完全没达到她想要的效果。 这样的事听的多了,也就麻木了,要是每次听到这样的事都大怒,她估计早就气急攻心病一场了。 石忞严肃道:“朕知道了,该盯的地方,该盯的人,不可有丝毫松懈,一有异动,立刻来报,下去吧” 郭凡秋温声道:“微臣遵旨,微臣告退”。? 第一百四十一章 云处安偷袭失败, 也不气馁,在大家都以为他会恼羞成怒大举攻城的时候,他却在义云关二十里外安营扎寨, 摆开准备久战的阵势, 直到第三天后续部队全部集结,才一鼓作气再次攻城。 故章章州卜府,卜鑫铭正在府中会客, 下人突然来报繁都传讯兵求见,繁都来的传讯兵, 让她来不及多想, 和客人说了稍等片刻就跑了出去。 让她没想到的是, 来的不是文书, 而是密信, 也不是她想的新任职文书, 而是让她寻找五百年份的人参,陛下有令, 她不敢耽搁,和客人告罪, 约了下次有时间再聚, 就开始收拾行礼清点人数, 当日就离了府。 得益于曾经皇后候选的身份和陛下的赏赐,她此次回家虽然已经很低调,但慕名而来求见的人依然络绎不绝, 从乡绅、商人, 到官员皆有,竟比她当年高中进士还热闹,让人不得不感慨二三。 位于上谷首与康国接壤的順易县, 既赵焕英任职之县,因为距离更远,比卜鑫铭还晚收到密信。 因为云处安攻打义云关,他们县的护城兵先是被省尉以驰援义云关为名抽调了两百兵力,后又被长顺关的都督以防御为名抽调了一百兵力,总共就四百护城兵,留守县城的只剩了一百。 順易县虽然与康国接壤,但接壤面积并不多,且有湍急河流作为天然屏障,所以两国来往从来不走这里,都是走义云关和长顺关两关交通要道。 虽然云处安现在在全力进攻义云关,但久攻不下,保不定他会转道长顺关,所以赵焕英把仅有的一点兵力全部压在了河边,昼夜巡逻,不停。 接到义云关战事起的第一时间,他就写了密信呈报陛下,没想到这么快就会收到回信,本以为是什么指示,没想到竟是让他去找百年份锦上花,信里虽然没说原因,但言辞极为着急,他也不敢耽搁。 将县中诸事分别安排给县丞、县尉、主簿和主教后,当天就动身去找锦上花了。 而邢博恩、持恩、吕建一、山麓和文之勉四人,就算一路上马不停蹄,也比先发出的密信晚到的多。文之勉思虑再三,最后选了邢博恩一队。 义云关都督的紧急军报只比暗言晚了三个个时辰,接到军报后,石忞第一时间召见了所有军密大臣、内阁大臣、兵部尚书和兵部左、右侍书,一直商议到半夜才散。 因为太晚了,别说再去看皇奶奶,就是步千雪,她也没去见,洗漱洗漱就睡下了。 第二天,石忞起了个大早,没有像往常那样锻炼一下或者看书,而是直接去了长福宫。 “听说你昨晚和大臣在文宣殿商讨到半夜,怎么不多睡片刻?”皇奶奶病重,步千雪昨晚也是守到大晚上才回来歇息,想着今天不能去太晚,所以也起的比较早,要不是石忞来的及时,她都已经去永寿宫了。 待石忞和步千雪各自坐下,又给两人添好茶,路关初、半月等人和宫侍才行礼退出了殿外,卢晏则去安排早膳了,因为陛下刚刚明示在这里用早膳。 见众人都走后,石忞才放松下来,担忧道:“皇奶奶病重,药还没着落,昨晚又接到军报,康国逆臣云处安先率兵二十万偷袭义云关,后又调来十万,聚集三十万大军,现在正在攻打义云关,我又怎么睡得着”。 步千雪大惊,半响才疑惑道:“什么时候的事?”,之前完全没有半点风声啊。 石忞道:“我们请见的前一天,他倒是会挑时候,如今万圣节大比武将近,各国使团皆在,他敢在这个时候动手就是赤果果的打我的脸,落我华朝的脸面,那我就偏不如他所愿,已经下令知道的人三缄其口,后勤物资由户部全权调配,另派了易统梵秘密领领兵前往支援”。 步千雪道:“你又何必为一逆臣动怒,他既然都敢反了,还有什么事不敢做的。何况你之前已经做了部署,义云关和长顺关又是易守难攻的坚城,就算他兵力数倍于我们,也不足为据”。 “这话就我们两人时说说没什么,若母后和外臣在,你还是不说的好,我倒是不怕被他们指责,倒是怕你的英名受损”华高祖遗训后宫不得干政,步千雪连忙又加了一句。 步千雪读了那么多年的书,出仕为官也有经年,若说没有半点干政的想法,那是不可能的,毕竟为官一方造福一方百姓的想法已经深入她的脑中。 虽然早就做好了放弃一切的心里准备,可真正失去后,才发现心里还是有一点点不甘的,平常人家的伴侣那都是能顶小半边天的,可就因为她是皇帝的伴侣,就只能守着宫中的琐事?真的有点点不平。 再加上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多多少少都会说到政事,而且她发现石忞也从不避讳她,还多次询问她的看法,之前还没定亲,她也没什么顾虑,如今都已经定亲,若是被外臣知道,劝谏的奏疏都能把书桌摆满。 第274章 石忞最近都已经够忙了,要是再因为这些小事受累就不好了,所以她才特意提这么一句。 石忞突然转头看着步千雪认真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其他人的皇后,我管不到,也管不了,但我的皇后,不必受那些规矩禁锢,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天塌下来有我给你顶着”。 步千雪看到了石忞眼中的笃定,内心既惊又喜,高兴道:“君无戏言?”。 石忞点了点头,肯定道:“君无戏言,因为我相信你不会做那些违法乱纪的事”。 她一直都觉得爱一个人就应该相信对方,她也是这么做的,无论前世的初恋,还是现在的步千雪,她都愿意这么做,哪怕当初情浓时的誓言犹在耳,分手后却形同陌路,亦不悔。 别人她管不了,但她说的话,既然说了,那就已经下定决心会这么去做,后面沧海桑田与否,非人力所能定夺。 步千雪高兴道:“知我者,你也。早在参选前,我就已经做好了放弃原有一切的准备,可真到了这天,才发现闲散度日、虚度光阴的日子并不适合我,知道你最近几月为胥吏的事困扰,我倒是想了个点子,不如另制定一套体系,把他们也纳入官员体制,俸禄由朝廷发放,他们也就没了贪墨的名头”。 她想来想去,只想到这一个办法,既然他们是因为没有领取俸禄公然贪墨,那就把这个名头断了,看他们怎么再要钱。 “你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只是最近忙于大比武抽不出时间来细细制定,吏部那边倒是按我的意思拿出了一个初稿,一会我叫人给你送过来,你看看,若有意见可直接更改”石忞没想到自己当初随口一提的,步千雪竟记在了心理。 去宣早膳的卢晏见御膳房已快准备好,就立马派了宫侍去给路关初汇报。虽然路关初很不想进去打扰陛下二人,但早膳总是要用的,不然陛下一会饿着肚子去上朝就是他们的过错了,毕竟在候朝殿等待上朝的大臣都有糕点等早点填肚子。 “如此甚好,我一定会好好看的”路关初进来两人只是看了一眼,该说什么说什么。步千雪是真的呆的太无聊了,不仅是在宫里,尤其是在家里守孝更是无聊,这样不准做,那样不准吃,比那些混吃等死的懒人也没什么区别。 也就脑子还想些事,半月每次出去回来,总是会把最近繁都发生的事跟她说上一通,既给她解了闷,也给她提供了信息,虽然没有石忞那么了解,但也不至于睁眼瞎,多少能说上两句。 路关初走到离石忞三步之外方才停下,见两人没再说话,才行礼道:“启禀陛下、中宫,是否在此用膳”。 早在看到路关初进来时,石忞就已恢复成了往常的样子,让人看不出在想什么,“传膳吧”,“是”路关初领命离开。 “若是觉得无聊,可以去浩海殿看看书,或者去校场骑骑马,再不然来文宣殿找我也可以”听见有事做就喜形于色的步千雪,让她才发现自己思虑欠缺,有些自责。 步千雪已经在家守孝三个多月,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呆在家里,肯定会无聊,如今来了宫里,她也没什么时间陪她,她这个伴侣当的还真是有点不称职。 石忞的话总是让步千雪觉得很舒服,微笑道:“恩,我知道了,对了,你今早可有见到清影?”。 步千雪这样一问,石忞才想起今天早上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看到清影,仔细一想,好像连昨天晚上也没有见到,“你也没见到?”,步千雪点了点头,石忞连忙让人把饲养清影的宫侍叫来。 早膳刚摆好,饲养清影的宫侍就来了,一脸惶恐,战战兢兢,不停的告罪,被石忞呵斥后才断断续续的说了,才知道昨天晚上清影就不见了,一晚上都没回来,饲养的宫侍以为它只是像往常一样出去第二天天还没亮就会回来,可奇怪的是今天现在都还没回来。 他一开始也想来向陛下禀报,但又抱着清影很快就会回来的侥幸心理,直到被传唤,这才开始惶恐起来。 石忞知道清影贪玩,并没有怪罪饲养宫侍,只让他盯着点,若清影回来就第一时间来报,便让他回去了。 若是清影小时候,石忞定会担心,因为它太小了,森林里的老虎豺狼随时都可能要了它的命,但现在它已经长大了,就算打不赢,逃跑那可是速度极快,清幻都比不上,再加上它智商远高于一般动物,也就不再担心,只是有点疑惑它去干什么了。 两人用过早膳后,石忞就去上朝了,而步千雪也起身去了永寿宫。 大比武前日,奉旨前往西南官道出使的阳延祖入宫复命,与其一同前来的还有六个西南官道小国的使团,且在她回来之前,陆陆续续又来了七个西南官道小国使团。 石忞正要去承天殿接见时,宫侍却来报郭凡秋求见,还说有要事禀报,而且十万火急,不得已,她只得暂缓去文宣殿。? 第一百四十二章 每次都很沉稳的郭凡秋, 这次步伐快而重,“恭请陛下圣安,微臣接到密报, 有人想在今晚对安国使团正使下手, 栽赃陷害给庆国,挑拨两国关系,此事兹事体大, 还请陛下示下”。 咋接到暗言汇报这个消息的时候,郭凡秋也是震惊的, 若安国和庆国起战火, 必会借道康国, 因为康国就夹在两国之间, 到时两国必会争相争取康国的支持, 陛下对康国的经济封锁也就会不攻自破。 第275章 但现在华朝正与云处安之流在义云关激战, 倘若此事成为事实,必定大大鼓舞康国上下士气, 与他们十分不利,所以一得到这个消息, 郭凡秋就马不停蹄的来求见陛下了。 也幸好陛下有先见之明, 之前让她派人盯着各国使团, 否则恐怕就要坏事了。 “免礼”石忞闻言眉头紧皱,却没有立即回答,接过信封又详细看了一边, 才知道要下手的人竟是狼国的副使, 自她下令经济封锁康国后,狼国立马就断了和康国的联系,搞半天只是做给她看的。 康国、安国、庆国和狼国, 四国皆为华朝藩属国,又相互接壤,若执棋人为云处安,那这盘棋下的也太大了,不仅把另外两个藩属国牵扯进去,就连她这个华朝东道主也别想摘干净。 她倒是不怕出兵,但怕多线用兵,消耗钱粮民力不说,还分散了华朝的优势兵力,若不能一击即中,后果不堪设想。 石忞将信放于书桌上,以手揉眉,思虑半响才严肃道:“此事你们不宜出手,将信息不着痕迹的透漏给繁都府府尹,让他们去处理,以防万一,你们在暗处查缺补漏。另外,月理教的人清理干净了吗?”。 自从石忞下了清理的命令,繁都最近每天都有死于非命之人,不是被惊了的马踩死,就是从马上掉下来摔死,还有人掉到了茅厕受惊而死。 虽然郭凡秋每日都来汇报,她也以为月理教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可今天的事,若说和云处安没关系,打死她都不信,而云处安的触手又是月理教,故而有此一问。 “是,陛下,我们掌握的月理教人不是被他们自己的人杀了,就是被我们的人清除干净了,因为月理教主要成员嘴紧的很,下面的撬的开嘴又什么都不知道,是否还有遗漏,尚不能完全确定”这也是郭凡秋担心的,如今陛下这么一问,她也明白了过来。 石忞不再揉眉头,坚定道:“不能确定,那就去确定,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去吧”。 “是,陛下,微臣告退”郭凡秋行礼退了出去。 郭凡秋自任暗言言主和平准商行行长以来,不敢有一丝懈怠,终于由亏转盈,这次陛下定亲也算是尽了点力,陛下为此还赏赐了她不少钱财,如今她在繁都也算是有家的人了,虽然比不得大户人家,但也是她心系之所。 能为陛下效力,她很珍惜,也很努力,可能就像陛下说的那样,随着管理的时间越久,手中的权利越大,势力越铺越广,她就越觉得力有未逮,以至于就连休息在家也是忙个不停。 为了让陛下腰包更鼓,她也轻松点,不仅对陛下让她特意调教的人予以关注和教导,也对自己比较中意的人才多加教导,只希望他们快点成长起来。 本来想向陛下汇报一下他们的近况,可看陛下心情似乎很不好,就没有再提。 石忞的心情确实算不上好,若不是家中正值多事之秋,她一定御驾亲征,去见见那个云处安,看看对方究竟是何方人士,竟如此有心机。 石忞到承天殿的时候,候朝殿内,阳延祖和六国使团正、副使臣已经在此等候多时。 “陛下有旨,宣持节使臣阳延祖及六国使团正、副使觐见”承天殿外的宫侍一喊,下一个就接着喊,没一会就传到了候朝殿,阳延祖整理了一下衣服,又叮嘱了六国使臣几句,方才跟着宫侍往承天殿走去。 自进宫以来没来过的一些六国使团和西南官道小国使团无不瞠目结舌,被眼前蔚为壮观、巍峨庄严、大气不凡、占地颇广的宫殿建筑群所震慑,才深刻体会到过往客商所言华朝之繁华、强大,并非自吹自擂,空穴来风。 “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阳延祖面露喜色,六国使臣倒是好奇的很,可又记得阳延祖的话,或者被震惊的不敢乱看。 “免礼,阳爱卿一路风尘仆仆,辛苦了”石忞见阳延祖比以前消瘦不少,却红光满面,精神的很,很是满意,看来去西南管道出使的差事,比之前的户部尚书等官职适合她啊。 按理,阳延祖作为阳、明慧的母亲,无论站队还是忠诚,都是毋庸置疑的,石忞应该给予赏赐,就算不升职,也不能降职,可阳延祖当户部尚书实在是能不配位,别说给她管清楚,别给她添乱就不错了。 不得已给了她平调到了地方,一个虚职,为了安抚她,还特意加了一级,可老这么只养不用,也不是一回事,这才把她派去了西南官道,游说各小国来观万圣节大比武。 她也只是给阳延祖找点事做,没抱多大希望,没想到口才不错的阳延祖倒是真给她请来了不少小国。 自从华朝从道宗时开始呈现衰败后,每年来朝贡的小国都在减少,藩属国倒是来,但也没太当回事,全当来拿好处的,以至于先祖的开国盛事远不复从前。 就像最开始只来了两个小国就是最好的证明,后续来的七个小国和今天来的六个小国都是阳延祖的游说之功,人没来之前,她就先写了密信呈报上来,所以石忞心里已经有了个数。 今年能有十五个西南官道小国来观看大比武是她没想到的,算是意外之喜,就连朝中的大臣和繁都街市百姓都对此议论纷纷,全都觉得这是华朝中兴之盛况的前兆。 阳延祖自谦道:“皆赖皇上之庇佑,臣才能侥幸完成使命,不敢居功。方腊六国虽位于西南官道,但地处偏远,会汉语者较少,还请陛下准臣予以引荐”。 第276章 “准了”早在六国使臣进来时,石忞就仔细看了一番,他们无论是相貌,还是穿着打扮,都比较偏像上一世的西欧人士和着装风格,本来以为他们不会行跪礼的,为此她已做好了准备。 没想到行礼行的这么顺畅,都不带打盹的。石忞想到没错,六国使臣本来是打算行本国礼仪的,结果被一路走来的所见所闻震慑住了,尤其是那些装备精良精神抖擞的军士,远非他们可比,因此临时改变了主意。 阳延祖几步走到并排站列的最左端,向上行礼道:“方腊国,位于西南官道中段的国家之一,当今国王年富力强有意与我朝结秦晋之好,特派其弟为正使,随臣前来朝贡”。 方腊国使臣接到阳延祖的暗示,连忙上前一步行礼道:“xxxxxxx”叽里呱啦说了一通,石忞一个也没听懂,直到阳延祖翻译后,才知道是祝贺之词和进贡的礼单。 接见的小国使团越多,她越发现自己语种匮乏,竟只会汉语和英语,要不是上一世英语学了十多年,实在是记忆深刻,还能记得一点外,其他的早忘的差不多了。 石忞按例说了些场面话,又赏赐了些回礼,阳延祖才开始介绍下一个国家,来礼和回礼虽然都是朝见的时候定下,但并不是立即就给,进贡的会在使臣朝见完后才按程序送入宫中,回礼就更麻烦了,基本上要到他们快走的时候才会由礼部主持拨给他们。 石忞忙完已经快到中午,因为明日就是大比武,今天下午她和大臣及各国使团都要前往大比武所在地宝悦镇,所以今天按例没有上早朝,不然接见使臣一般会在早朝后。 还有一个时辰就要起驾前往宝悦镇,石忞连忙赶往永寿宫。 赵环的病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能和她们说说话,不好的时候,意识都是模糊的,幸好有张道长等人在,即使身体不适,也没受大的痛苦,多是沉睡休养。 石忞到的时候,赵环和往日一样正在沉睡,文昱和步千雪正在殿内小声聊天,见她来才停下。 石忞询问了一下皇奶奶近况,得知还算平稳,脸上的忧愁却没有减少分毫,五百年份的人参和百年份的锦上花到现在都没有着落,义云关的战事也还没落下,一会又要去宝悦镇,这一去就得十天。 母女三人在永寿宫用了一顿无言的午膳,石忞一直呆到快起驾的时候,才和步千雪一起离开,原本她和步千雪商量的结果是,她一个人去,步千雪留下,可文昱不同意,说宫中有她照顾就行了,她们刚定亲,不去露露脸怎么行。 石忞觉得母亲说的有道理,而且步千雪留在宫中也帮不上什么忙,难得有时间一起独处,也就顺着母后的意思了。 直到她们离开,赵环都在沉睡,往外走的每一步,尤其是路过皇奶奶养的花草和兔子的时候,石忞几度停下,紧抿唇瓣。 步千雪握住石忞的手,温声劝慰道:“五十里而已,若你想回来,我陪你回来”。 石忞回握步千雪,叹息道:“幸好有你在身边,我们走吧”。 当日下午,皇帝、中宫及二十国使团和众大臣浩浩荡荡前往宝悦镇。 宝悦镇位于繁都东郊五十里开外,地势平坦、开阔,从高祖时就是华朝大比武阅兵的专用地,建有行宫等,一应俱全,为了这次的万圣节大比武,石忞特意让人对行宫和场地都进行了修缮。? 第一百四十三章 宝悦镇久寂的夜, 随着皇帝众人的到来灯火通明,仿若白昼,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直到宵禁, 大家才争先恐后往家赶。 行宫内,石忞和步千雪相对而坐,正在下棋, 路关初和半月等人侧立两旁,熏香炉里的烟雾缓缓上升, 殿内的安静和外面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 步千雪眼见败局已定, 索性再落子的时候抓了把棋子, 手一抖, 乱了棋局一角, “不好意思, 手抖了,我这就复盘”, 复盘后的黑白棋子形势立马来了个九十度大反转。 石忞笑道:“你复盘的能力,还是一如既往的精准啊”, 说到精准二字时, 特意加重了音调。 两人手谈, 步千雪输得多赢得少,有次不小心弄乱了一角,一紧张复盘的时候就全错了, 而且是刚好形势对调的那种错, 结果石忞笑了笑,什么都没说,最后, 她终于以黑棋185个子难得的赢了一盘。 事后,她才想起自己记错了,羞愧不已,决定再也不做这样的蠢事,可输的多了,脸面挂不住,而且又没外人在,就动了歪心思,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就算这样,也还是输得多,她才明白之前是石忞让着自己,一个让与不让看下心情,一个乐此不疲的时不时撒赖,倒成了两人下棋的独特风格。 步千雪笑了笑,没接话,专心致志的准备反败为胜,考虑怎么落子,石忞朝门外看了一眼,并无其他人,才回头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不是说非紧急大事不可轻扰你吗?”石忞往外面看的时候正好被抬头的步千雪看见。 由于今天大队人马到行宫时天色已晚,石忞特意下令随行人员及军队各自休息,以备明日大比武,大臣若无紧急大事不可轻扰她们休息。 石忞没有立即回答,挥手示意路关初等人退下,见他们都已退出去,门也管好后才把月理教和狼国副使预对安国正使出手的事简单说了一下。 步千雪立马就明白了,云处安这是想把整个天下都搅乱啊,顿时没了下棋的心思,着急道:“此人先是颠覆康国,后又以邪教惑众,如今又使了这样歹毒的手段,若不能一击必中,恐为我朝祸患”。 第277章 石忞温声道:“正是,所以我已下令,诛杀月理教教众,至于云处安,能抓活的就抓活的,实在抓不了,尸体亦可,总不能为了他,白白牺牲将士的性命”。 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见一见云处安,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据暗言查到的消息,云处安竟然是华朝人,一个本国人带着人来打自己的国家,究竟是有多大的深仇大恨? 步千雪有些不忍:“云处安死不足惜,可月理教的教众并不一定都是坏人,毕竟是你的子民,为何不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这话问到石忞的心坎上了,她不是没考虑过区别对待,但月理教发展的人在华朝并不多,而且都已经被对方成功洗脑,满口的“人人信教,人人得入天堂”,为了入天堂家人和亲朋好友都能下手的人,如何指望他们改过自新? 石忞说了原因,步千雪也只能干叹气了,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殿内一时安静下来,未完的棋局再无子落下。 “启禀陛下,郭凡秋求见”路关初在门外大声汇报道,这才打破了殿内的安静,“让她进来”等的人终于来了。 郭凡秋行礼后汇报道:“繁都府府尹收到微臣透露的消息后,并没有打草惊蛇,而是暗中提前做了安排,行刺之人一动手就被抓了个现行,安国正使无恙,遗憾的是被抓的都是死士,没留活口,且狼国副使并没有亲自出手”。 石忞皱眉道:“是否有人给他透露了信息?狼国正使是否参与此事?”。 步千雪满腹疑惑,郭凡秋她倒是认识,但郭凡秋为什么知道这些事她就不知道了,而且如何处理国家政事,她也不太熟,所以但凡有机会,她都会认真的多学点。 郭凡秋道:“据微臣所知繁都府府尹并未将此事告知第二人,我们的人知道此事的也不多,今天他也没接触其他人。狼国正使自入我朝,不是吃喝就是玩乐,且并无实权,恐怕是不知道的”。 “给朕盯紧他,若他有异动,又时间紧迫,必要时可先斩后奏,大比武期间,务必稳中有定,下去吧”石忞接见狼国正使的时候,就发现对方精神气不足,略显颓废,原来是放纵的。 “坐了半日的马车,你也累了吧,明日还要早起,不如早些歇下如何?”暗言的事石忞现在还不打算告诉步千雪,乘机岔开话题道。 不是她不想告诉步千雪,而是有时候知道的太多也可能是一种负担,而且暗言和平准商行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尤其是现在还没有完全铺设完。 步千雪最近的身体又不能累着,告诉她义云关的事,还有胥吏的事已经够给她添累了,她又怎忍心再多事。 步千雪也不问,顺着接话道:“倒真有点累了,那我去睡了,你也早点歇息”。 两人并不住在一个殿中,而是挨着的前后两殿,也就几步路的路程,出了门,回转,没一会就到了,步千雪洗漱歇息不提。 石忞却是一直批奏疏到半夜才睡下。 天福五年八月十二日,万圣节,天还没亮,军营就已经起更造饭,大臣和各国使团们也起了个大早,石忞倒是难得的起晚了会。 巳时,石忞着皇帝阅兵礼甲,步千雪着紫色皇后服饰一起抵达观礼台,在场众人行礼,礼毕,各居其位。 阅兵礼甲是石忞出点子,军密处和兵部研究设计的,属于历史首创,比起上战场的盔甲轻薄的多,观赏性大于实用性,不同的军,军旗和礼甲也不一样。 皇后服饰有裙装,也有袍装和右衽,步千雪今天穿的是右衽,今早,两人各自用的早膳,汇合相见时,皆被对方容装所吸引,一直快到观礼台才放开手。 石忞是真的被步千雪的容貌和气质深深吸引了,右衽的皇后服饰、腰间配饰禁步,加上不着痕迹的淡妆,配上那双灵动的眼睛,让她几次挪不开眼。 刚刚见石忞穿礼甲、佩剑,沉稳大气,不怒自威的样子,步千雪差点又犯起了花痴,幸好半月在边上拉了一下她袖子。 观礼台上,帝后居中,位于观礼台绝佳观位,各国使臣和部分文官位于帝后左手侧,部分文官和武官位于帝后右手侧,观礼台正前方兵士着阅兵礼甲列队而站,号角高扬,凤凰旗随处可见,军旗猎猎,随风飘展。 从观礼台看去就像一个规规整整颜色不一的魔方面,一块颜色既一个军的方阵队,约五万人的方块方阵队,从最高的观礼台看去,仿佛一眼望不到边。 最前面的几个方队分别是内禁军的威仪卫、机要卫、昌平卫和外禁军的□□营、盾剑营、铁骑营、重骑营、陌刀营、朱雀营、玄武营的三大卫、七大营,按重要性从皇帝左手至右排序。 再往后,分别是九区都督府军、边疆军和护城兵,全部加起来共约兵力五万,这还不包括易统梵临时秘密带走的二千兵力,不然场面更宏大。 巳时二刻,二通鼓过,石忞起身离开观礼台,军密大臣着礼甲随行。 石忞骑幻影,一马当先,军密大臣等高阶武将约十人,五人一排,分两列紧随其后。 按大比武章程,石忞带队由位于第三和第四方阵队之间的左观礼道入,勒马停下,大声道:“大华永昌”。 位于石忞所在附近方阵队将士立马高声回道:“皇上万岁”,保护军密大臣等跟随人员,声势之浩大,让最近的观礼台瞬间安静下来,目光全部看向石忞所在处。 第278章 石忞道:“将士们辛苦了”。 将士道:“为陛下尽忠”。 石忞带队缓缓而行,掌握着节奏喊出自己的口号,一直走到头,才掉头由位于第七和第八方阵队之间的右观礼道折返。 石忞道:“大华永昌”。 将士道:“皇上万岁”。 石忞道:“将士们辛苦了”。 将士道:“为陛下尽忠”。 军容整齐,声音气势如虹,三十里开外都能听得见,各国使臣惧惊,尤其是西南官道的小国,从未见过如此整齐划一,气吞山河的军队,心里再次为之前的服软点了个赞。 别说二十国的使臣,就是步千雪和在场的众大臣,也被眼前这一幕所深深震撼,他们已经忘了有多少年没举行过大比武了,眼前这一幕却换回了他们对历史的记忆,才发现书上记载的恢弘场面恐怕也不过如此耳。 气吞山河如虎的军容军貌,让他们在这次阅兵中看到了国家最新的军事力量,也看到了中兴的曙光,仿佛触手可及。 石忞心中的涌动并不比其他人少,她突然有点明白国家为什么要举行大阅兵了,不仅是震慑他国,也是让臣民放心安心,更是一种不一样的凝聚力,不论你是哪里的人,这样的口号一喊,大家都是兄弟姐妹。 再次回到观礼台,石忞已经将礼甲脱下,换上了和步千雪相配的同款衣服,大庭广众之下穿情侣装,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又三通鼓过,才开始表演今天的第一个军事项目——步骑合击,由外禁军□□营和铁骑营演练。 石忞和步千雪在观礼台上看的很认真,因为刚刚喊的太卖力,喝水有点频繁。 按大比武章程,每天表演一至两个军事项目,最后一天分攻守方演练,既大比武的重头戏,石忞准备把剩余的大炮放在那天演示。 第二天晚上,步千雪正准备睡下,却突然猛咳起来,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一样,半月连忙拿了张手帕给她,缓过来后,才发现手帕中有咯血,虽然不多,但却格外刺眼。 半月跌坐于地,手里拿着手帕,半天缓不过神。? 第一百四十四章 半月哽咽道:“少主, 我这就去叫随行御医来”,一着急,又叫回了原来的称呼, 也没发觉。 “回来, 我并无大碍,可能是这两天太累了,好好休息即可, 不必惊动他人。私下这么叫什么什么,正式场合切不可再如此”步千雪连忙出言阻止道, 吕建一不在, 张道长他们也在繁都, 此次随行御医并无熟识之人, 一但叫过来, 必定会告诉石忞。 她自己的身体她自己知道, 短时间内不会有大问题,石忞最近要担心、操心的事已经够多, 她不想再给她添麻烦。 半月见步千雪态度坚决,心不甘情不愿的收回了脚, “知道了, 那我服侍你睡下, 好好休息,说不定明天就好了”,不准叫御医, 她也只能这样祈祷了。 可惜她的祈祷并没有什么作用, 步千雪用食一天比一天少,午后经常低烧,不得不提前离开观礼台, 晚上睡觉还盗汗,咳嗽的次数也多了,还伴随着咯血。 为了不让石忞发现,每次去见她或者去观礼之前都会化好妆,让人看不出半点不妥,即使咳嗽也尽力压着,直到感觉压不住了,才会找借口提前离开。 唯一知道这件事的半月,脸色也一天比一天差,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只盼着大比武早点结束,赶快回繁都,日盼夜盼,日子却速度依旧,不紧不慢。 华朝西北某名山山中,赵焕英已经找了两座名山,除了找到几株五十年份左右的锦上花之外,再无所获。 西南、西北各管山处第一时间接到文书后就开始上山寻找所需年份人参和锦上花,可惜收获甚微,比起赵焕英,也好不到哪里去。 而比他晚些时日到的邢博恩等人,一入西北就立马和赵焕英汇合,几人将剩下的名山分成三股,兵分三路前往寻找,多方努力之下,亦任为发现百年份锦上花。 另一边西南方情况也没好到那里去,卜鑫铭先一步,山麓等人晚些时日到,截止到目前,找到最长年份的人参,也不过百多年,离五百年,差距不是一点半点。 所有找药人中,最难的就是赵焕英,不仅要找药,还担心着义云关的战事,怕邢博恩等人跟着担心,他从不将此事宣之于口,几人忙着找药,且名山离义云关算不得近,到了西北几日后才知道此事。 邢博恩当即派了两名随行禁军乔装打扮前往义云关方向打探消息,兵戎,国之大事,陛下肯定已经知道,但他们一路走来都没听说半个字,显然是有意为之,想到上万圣节大比武将至,也就了然了。 日子一天天过,他们找到的药却没有一株符合要求,内心也越来越焦急。 宝悦镇,大比武上的军事演练一天比一天扎实,军容整齐划一,步调声仿佛出自一人之脚,让各国使臣大开眼界。 石忞对大比武非常重视,即使是寿辰当日,也一刻未缺席观礼,晚上在行宫设万圣宴都曾多次提及白天军事演练之事,思维敏锐,总结到位,让各国使臣深刻认识到华朝当今圣上,远非前几任皇帝那般可忽悠。 转眼到了万圣节大比武最后一天,攻守方演练刚结束,步千雪便借故有点累了想离开,石忞知道她不太喜欢久坐观礼台观看演练,嘱咐了两句就让她离开了。 第279章 石忞看着步千雪离开的背影朝路关初小声问道:“你看看,千雪是不是比之前瘦了些”,路关初顺着目光看了过去,仔细看后才答道:“中宫看着,好像是瘦了一些”。 石忞闻言顿时心生疑虑,她还以为是自己太关注,又情人眼里出西施,才觉得步千雪瘦了些,没想到并非她一人觉得,仔细想想,还发现了一些其他的事。 最近步千雪最多只在观礼台呆半,要么是一上午,要么是上午一个时辰左右,下午一个时辰左右,都会找借口离开,而且都是她不能拒绝的借口。 就算到了晚上,最多也只和她呆一会,像到宝悦镇第一晚那样手谈到半夜的事再没有发生过,倒有点能躲就尽量躲着她的感觉,和之前积极想见她的态度习惯截然相反。 她和步千雪往日最多只化淡妆,最近几日步千雪却稍微化的有点浓,让她看不清步千雪脸庞的本色。 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石忞立即吩咐道:“让人去打探一下,中宫最近的日常作息,事无巨细尽快来报”,若不是步千雪已离开,她不介意用一下读心术,看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是,陛下”路关初立马去安排人了。 此次大比武压轴重头戏红衣大炮和虎蹲炮已经就位,就等着时间到,三通鼓过,指挥官令旗一挥,就点炮。 三通鼓还没响,面漏急色,脚步急快的传令兵倒是先一步到了观礼台下方,内禁军得知信件来自繁都不敢怠慢,立马汇报给了大统领左旋。 按例她应该立马拿着信件去见陛下,或者让传令兵带着信件去见陛下,可现在观礼台上除了陛下和官员外,还有二十国使臣,不太适合直接呈于陛下。 当即让人将传令兵安排到一隐秘处,自己则上观礼台禀报,石忞听见是繁都来的信件,顿时心里一顿,立马下了观礼台。 传令兵将信传到后就下去休息了,若无意外饭饱、休息差不多后就会折返,若有需要带的信件,也会带上,若无,就不用。 不大的低矮房间内,顿时只剩石忞、路关初和左旋三人,路关初两人一左一右,看见石忞脸色越来越不好,顿时对望了一眼,有疑惑,也有不会是那样的祈祷。 “关初,立刻让宗人令来见朕,并传令中宫即刻收拾返回繁都,太皇太后病危,朕先行一步回繁都”石忞将揉成了一团,她总怀着侥幸,如今看来怕是痴想了。 “是,陛下”路关初没想到真的是这事,脸上的笑意立马消失的一干二净,当即下去安排了。 石忞又吩咐道:“此次回繁都,轻车简从即可,中宫回繁都的安危务必安排妥当,下去安排吧”。 “是,陛下,臣告退”左旋领命离开,门外有内禁军守着,她不担心,而且路关初只是去传令,要不了多少时间。 石忞哀伤的看着手中的纸团,恨不得把这团纸烧了,若是没收到这个信息,皇奶奶就能好,她能毫不犹豫的把纸团全吃下去。 邢博恩等人早就已经到了西北和西南方向,直到昨日传回的信息,都没找到对应年份的药材。 她虽然心中早有准备,可派了这么多人,就算找不到两样,找到一样也好了,结果一样都没找到,白费了这么多人力物力,上天果然一如既往的看不得她好啊。 三通鼓响的时候,石忞刚好带着左旋等人离开宝悦镇,后面的收尾她已经全权安排给宗人令,有大比武的章程,又有谷运筹等大臣在,应无大碍。 反倒是步千雪哪里,她有点担心,可皇奶奶现在朝不保夕,皇奶奶还在等着她,她必须尽快赶回去。 伴随着红衣大炮和虎蹲炮的雷鸣之声,石忞只带了左旋等人急匆匆的赶回了繁都。 截止目前红衣大炮一共只生产了两门,虎蹲炮只生产了四门,因为红衣大炮不便于携带,易统梵只带了三门便于携带的虎蹲炮前往义云关。 红衣大炮乃国之利器,又笨重,不可轻出,所以这次大比武也只运了一门过来,另一门留在繁都,有专职人员看守。 为了更好的使用大炮,石忞特意从内禁军抽调了小部分精英组成了炮兵组,现在已经能熟练使用,组长暂时由云鼎凡兼任,其他人不是有任务在身,就是信任没到。 云鼎凡,她倒是放心的很,一是相处的够久,明白对方的性格和特点;二是大炮制作她都已知晓,若真有其他心思,早就有动作了;三是她的权力欲望并不大,倒是对机关算数类的知识特别渴望。 其他的她不敢说,算数和点子这一块,绝对没人比她这个现代理科生知道的更多,只要她在,云鼎凡就绝不会离开。 步千雪接到口谕的时候,大惊,前几日繁都传来的信息,还说太皇太后尚可,今日竟朝不保夕,悲伤不已,当即立马安排人收拾行李,准备回繁都事宜。 至于石忞先一步离开,她可以理解,因为若换成她的话,她也会这么做。 唯一遗憾的是还没有学会骑马,不然,她就可以和石忞一起回去了,而不是自己一个人坐玉辇回去。 受石忞先一步回繁都的影响,大比武结束的设宴延迟到回繁都举办。 虽然石忞没在,但最后的犒赏仪式和赏赐嘉许还是按章程举行了,由宗人令全权主持。 从来没当过如此大任的石思河压力山大,如履薄冰,难得的谨慎了很多,每次开口都要想一下,生怕丢了皇室的脸。若是礼亲王在此,定会无比欣慰。 第280章 若不是礼亲王年事已高,石忞定会带她一起来,把这个任务交给她,而不是勉勉强强的石思河。 易统梵带兵紧赶慢赶终于抵达了义云关,正好云处安派兵大举攻城,来不及与现场指挥将领交接就加入了守城之战,眼见康国兵密密麻麻延绵不绝,当机立断决定用虎蹲炮。 陛下说了,虎蹲炮威力虽然比不上红衣大炮,但优点就是便于携带,唯一不好的是此次带来的炮弹有限,要节约着用。 三门虎蹲炮一响,守城的和攻城的都是一愣,直到炮弹落地炸飞一片,留了个大坑,周围的人不是立即毙命成肉泥就是重伤苟延残喘。 在后面督战的云处安一脸沉稳,仿佛没看见一样下令继续攻城,随着义云关援军不断增多,他集结兵力的优势也在一点点消失,今天他必须拿下义云关,打通去繁都的通道。 石忞赶到永寿宫时已是深夜,见皇奶奶睡的安详,顿时想把写信的人叫来骂一通,当即让人把张道长和太医院院长叫来,一问才知道确实和信中写的一样,若再找不到百年份锦上花和五百年份人参,太皇太后大限也就这几日了。 挥退二人,又安抚好母后让她去休息后,她一个人在永寿宫坐了一晚上。 大臣们还在宝悦镇,早朝倒是不必上,可早膳也没什么胃口,听见宫侍说皇奶奶醒了立马往里跑,全然不顾皇帝威仪。? 第一百四十五章 “皇奶奶你醒了, 可有哪里不适?”石忞跑到床边见皇奶奶眼神凝聚有神,大喜。 赵环见乖孙一脸憔悴,心生不忍, “皇奶奶没事, 就是睡了一觉,现在感觉甚好,倒是你, 怎么一副很累的样子,可是昨日晚宴忙到很晚?”。 赵环发病后, 意识沉沉浮浮, 只觉得难受又无计可施, 就像睡了很长一觉, 不太舒服的一觉, 仔细回想, 意识也只停留在乖孙定亲当晚,全然不知已过数日。 以为皇奶奶已经大好的石忞被这句话再次打回了现实的原型, 心里在哭泣,面上还要装成很高兴的样子回道:“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身体并无其他不适, 皇奶奶放心”。 “那乖孙快回去好好休息片刻, 别陪皇奶奶了,回去吧”坐起来的赵环放开石忞的手,一个劲的摆手, 让石忞快回去休息, 见石忞任没动的意思,竟作势要起,“孙儿这就走, 皇奶奶还没好全得好好休养才是”边说边往外走。 到了正殿,正好和被宫侍请来的张道长遇到,直接免了行礼,让他赶紧进去给皇奶奶把脉。 张道长进去没多久就出来了,石忞却没有让他立即说,而是带头往另一边偏殿走去,正殿和皇奶奶的寝殿就隔了一道门,声音稍微大点就能听到,还是偏殿保险一点。 另一边寝殿,张道长一走,赵环就叫来了自己的典总管,吩咐道:“给本宫准备热水,本宫要沐浴更衣”,“是”典总管见太皇太后如往常一样喜极而泣,高兴的下去安排了。 偏殿内气压却低的渗人,石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声道:“你再说一遍?”。 “太皇太后的情况、脉象与回光返照无疑,若两日内再无足年份的锦上花和人参入药,大限恐怕就近日之事”张道长不卑不亢再次重复了一遍。 石忞大怒道:“之前你口口声声保证月余无碍,现在却告诉朕太皇太后大限将至,朕也能定你一个欺君罔上之罪”。 边上的路关初紧抿着唇,盯着自己的鞋子看,服侍陛下这么多年,她从未见陛下生过这么大的气,敬小慎微起来。 张道长却没有因此被吓到,仿佛被定罪的不是他一样淡定答道:“大众好生恶死,以莫识死生故。生从何来,死从何去。徒在生前,奔驰谋作,致大亏生道,不得逍遥。故于死后,渺茫沦落,不戡破死门,竟堕轮转。但凭陛下发落”。 核心总结下来就是他已看破生死,不怕死,要杀就杀。当初答应徒弟的时候,他就已经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所以才会让徒弟答应自己的条件,万事安排妥当,生死何惧? 他是说过自己有大的把握,但病之一事,那又能事事顺医者之心而为,若太皇太后没有像今日这般突然清醒过来,多拖延些时日未尝不可,然天不遂人愿,他又能怎么办?! “好,好,好”石忞气急反笑,“既然如此看破生死,那朕就成全你,若太皇太后去,你就给她殉葬吧,下去”最后两个字几乎是吼的。 张道长行礼退下,仿佛要陪葬的不是他一样淡定,让路关初看的叹为观止。 石忞立马修书两封分别送往西北和西南方向,另外宣了留守繁都的各部官员即刻觐见。 邢博恩和山麓两边都没什么进展,暗言私下探访也没找到所需药材,如今石忞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立即通令全国,凡有五百年份人参、百年份锦上花进献者,赐爵,重赏。 见陛下忙完,路关初方才开口提议道:“要不要派个人盯着张道长,以防他逃跑”。 “不必,他既已看破生死,定不会遁逃。皇奶奶那边可有动静?”现在缓过劲来,石忞已然后悔刚刚的话,又怎会派人盯着。 人气到一定的程度果然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现在想起,她任觉得心有余悸。 让人殉葬的话,她怎么能这么堂而皇之的说出来?无论是前世还是这世,她都是最讨厌殉葬的人,觉得殉葬太残忍,太没有人性! 第281章 “太皇太后精神不错,已吩咐下来,要沐浴更衣”路关初也是刚刚出去传口谕的时候问了才知道的。 石忞点了点头以示知道,就挥手让路关初退下了,她想一个人静一静。 她知道生死乃自然之理,不可违逆,但眼睁睁的看着皇奶奶离开,与拿刀切她的肉又有何区别,只要可以,她愿意尽一切努力,哪怕只能延缓。 石忞在文宣殿一个人呆了很久,正准备去永寿宫,应该在步千雪身边的卢晏却火急火燎在外求见,顿时心里一紧,立即让他进来。 “启禀陛下,中宫行至城外,突然急促咳嗽不止,还伴有咯血,还没入城就昏了过去,随行御医束手无策,请陛下早作安排”卢晏一路急急忙忙赶来,满头大汗。 石忞闻言眼前一黑,顿时气血翻涌,口有腥味,缓了一会才硬压下去,“中宫到,抬至凤德宫,让张道长和太医院院长在凤德宫等候,其余御医、名医做好准备,此事不得传至太后、太皇太后耳中,另着人秘密接步侯入宫,速去办”。 “是”卢晏和路关初领命离开,殿内顿时只剩石忞自己。 血气再也压不住,瞬间溢出嘴角,她连忙用手帕擦拭,为了不让人发现,拿起茶杯,茶水就着血腥味一起往下咽,无论她喝多少杯茶水,都有一股血腥味充斥着口腔,挥之不去。 石忞感觉舒缓不少后,就立马去了永寿宫,皇奶奶已经洗漱更衣完毕,正坐在庭院的躺椅上看着兔子蹦蹦跳跳,文昱在边上陪着。 赵环精神不错,如果忽略消瘦不少的身体,真的不像久病之人,见石忞又是一人自己来,当即出言问道:“千雪怎么没和你一起来?”,说完还往门口方向看了几眼。 石忞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情绪又有抬头的趋势,半响才故作镇定的回道:“皇奶奶,她家里来传话说有急事,回步府了”。 “是嘛,也好,你母后在这陪我就行了,我们都没事,聊聊天打发打发日子,你和我们不同,国之大事,切不可懈怠才是”赵环语重心长的说道。 石忞正要找借口离开,没想到皇奶奶就善解人意的给了她竹竿,“孙儿只是想皇奶奶和母后了,来看看你们,这就回文宣殿处理政事”。 “去吧”赵环/文昱也不挽留,但却一直目送到看不见石忞的背影才收回视线。 文昱哽咽道:“母后明明很想忞儿留在身边,为何却主动让她离开?”,她是真的想不明白,既然想,为什么不去做呢? 赵环看了看已经西斜的太阳,温声道:“她在这里,我是高兴了,可国事就耽搁了,她肩上的单子太重,我帮不上什么忙,也不能拖后腿啊”,心里则想:更重要的是她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白白耽搁时间,若她在这里,我就能全好,那我也会毫不犹豫的留她。 “母后说的是”文昱赞同的点了点头,心想:母后都能这样想,这样做,若真到了那一天,我也不能让忞儿因此耽搁国事才行。 “若我仙去,你别太难过,让乖孙也别太难过,我比老伴已多活了八岁,已经很知足了,如今,乖孙已定亲,宫中的事你也已经上手,我已了无牵挂”赵环很清楚自己的身体,也已经做好了准备,趁着这会还能说就想多说点。 “母后......”文昱泣不成声,她娘亲早逝,只能羡慕别人,直到入宫遇到赵环,她才有了娘,虽不是亲娘却胜似亲娘,感情甚笃。 赵环拍了拍文昱的手安慰道:“只是去了另一个世界而已,你切不可悲伤过度,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替我和老伴看着曾孙辈出生才是........”。 边上的典总管和宫侍也都偷偷背过身去擦拭眼泪,却难得的一个都没出声。 石忞说是去文宣殿,实际上去的是凤德宫,路上问了好几遍,得知步千雪已入宫,立马加速,到凤德宫的时候,张道长和太医院院长已经在门外等候。 没让她的等多久,步千雪的仪仗队就出现了,御辇还没到,她就往下走,御辇一停下,就亲自上去把步千雪抱了下来,她怎么都没想到,上午还好好的人,这会怎么成了这样。 步千雪昏迷后,随行御医就立马看了,有的人觉得风寒,有的觉得是中风,一个说服不了一个,就只用了些大家都觉得稳妥的延年益寿类的药丸,可惜并没有什么效果,白耽误了时间。 出奇一致的是御医们都说病中不宜化妆,半月也怕对步千雪有害,便在车中把她妆容卸了,所以石忞看到的是完全没有化妆的步千雪。 皮肤苍白,往日灵动的双眼紧闭,出的气和猫有的一比,一抱,才发现步千雪比她想象的瘦的多。 石忞走的每一步都像走在荆棘中,不敢太快,也不敢太慢,就怕步千雪难受,好不容易抱到寝殿给她盖好被子,已是满头大汗,紧随其后的张道长和太医院院长连忙按序上前把脉。 石忞就站在边上,只留了半月、路关初和卢晏三人在里面,其他的宫侍全部屏退,尤觉得不放心,又叫了路关初再去叮嘱一遍,不可让此事传到太后和太皇太后的耳中,违命者从重论处。 张道长先把脉,把了几次,又仔细检查了一下步千雪的脸部症状,方才退开,走到石忞身边行礼道:“陛下,贫道需要知道中宫的一些日常生活情况”。 “有什么要问的尽管问他们二人”石忞说完把半月和卢晏叫了过来。 第282章 张道长看着半月和卢晏两人问道:“中宫近半月饮食入寝情况如何?” 卢晏先回道:“食欲不振,饮食日渐减少”。 半月道:“午后偶尔有低烧的情况,晚上盗汗,睡的并不安稳”。 就站在边上的石忞听了眉头紧皱,除了饮食这点以外,其他的她完全不知道,若不是步千雪装的太好,就是她关心太少,既自责又恨不得打自己两耳刮子。 张道长又问道:“什么时候开始咳嗽、咯血的?”。 太医院院长也仔细把完脉了,转身走到张道长身边认真听着他发问。 因为步千雪的刻意隐瞒,咳嗽和咯血的事卢晏并不太清楚,便看了下半月示意她答,半月这才开口道:“上个月月底就有咳嗽的现象,但只是偶尔咳,并不严重,直到八九天前,才开始咯血,从那时开始咳嗽也严重了一些”。 八九天前?那不就是万圣节大比武刚开始没多久的时候,那时候她一心扑在军事演练弘扬国威上,对步千雪的提前早退,也只是以为她不喜欢看这些,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原因,若她当初多点关心,多问问,会不会就不会这样?石忞既悔又恨。 “那中宫近几月接触的人中可有感染肺痨者?”这次太医院院长没等张道长发问就先问了,显然两人的结果相差不大。 半月下意识想说没有,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答道:“大概三个多月前,中宫曾亲力亲为长时间照顾过患病的家主,后来经大夫确诊,家主得的就是肺痨”。 这件事石忞记得,而且记忆犹新,因为步千雪来繁都太久,她还特意私自来繁都看她,正好遇见了张氏祖孙二人。 为了不给张道长机会,太医院院长抢问道:“那去照顾你们家主前后,中宫可有身体不适过?”。 既然结果相差不大,问的问题也就是那些,太医院院长想不到的是,张道长压根没有和他抢的意思。 “除了去照顾之前感染过风寒,且没好全外,并无其他不适”没等半月开口,石忞就先一步回答了,因为步千雪离开皇家园林山庄回繁都照顾步无尘的情况她记得很清楚。 太医院院长郑重行礼道:“启禀陛下,根据中宫的脉象和这些情况,以臣几十年的行医经验,中宫得的恐怕是肺痨”。 肺痨?就现在的医学条件,得了这个病,和等死有什么区别,石忞再也站不住了,艰难的坐到了椅子上,半天才抱着最后的希望看向张道长道:“张道长呢?”。 “启禀陛下,贫道也是如此认为的,肺痨本身是慢病,又有一定的传染性,尤其对身体虚弱之人传染性较强,中宫的病状与肺痨病状无疑”张道长的话犹如千金重,压得石忞喘不过气。 要是她当初坚决反对步千雪回繁都,就不会得这个病,都是她害了她啊,悔恨愧疚在心中交织,仿佛万箭穿心,痛彻心扉,压制的血气再也压制不住,一口喷了出来。 “陛下...”路关初等人连忙上前搀扶,半月急的哭了出来,少主得了肺痨,陛下又是这个样子,她该怎么办。 太医院院长连忙上前把脉,半响道:“陛下是忧思过重,又过度劳累,气急攻心所致,吐了这口污血反倒于身体有益”,众人的心这才放下来。 卢晏连忙端了痰盂过去,石忞接过路关初递来的茶,用茶水漱了漱口,才觉得舒服点,连忙问道:“中宫的病可有办法根治?能治好吗?”。 太医院院长谨慎答道:“慢病大多难根治,尤其是肺痨,十能存一已是万幸,大部分长者十来年,短则数月,全看日常调养是否得当,心情是否愉悦。中宫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需静养,需珍贵药材以辅之”。 张道长的回答和太医院院长的回答相差不大,难得一致。 见两人答的有点隐晦,意犹未尽的样子,石忞立马想到珍贵药材,反问道:“若得百年锦上花、五百年人参入药,能治好吗?”。 “就算不能完全治好,底子却是保住了,只要几年内不复发,再活几十年也未尝不可”太医院院长的回答一如既往的模棱两可,只给个范围。 张道长又附和了太医院院长的说法,也不知道是故意为之,还是真的如此。 “太医院内的珍贵药材你们都可用,下去熬药吧”石忞没想到真的和她想的一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席卷而来,听见半月的抽泣声,更是心如刀绞。? 第一百四十六章 夜幕降临, 明月殿内,烛火通明,九帝七后画像, 以伴侣为单位, 按序从中间往两边依次排序,只有武宗和穆宗的伴侣位置还空着。 华朝帝后画像与前朝渠朝幻想派帝王画像不一样,偏纪实风格, 每个人都不一样,或瘦或胖, 很容易分辨, 而之前的几乎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 大同小异。 刚点上没多久的香, 烟雾衬着橘色烛光, 照的画像上的人栩栩如生。 “各路神仙、佛祖、上帝、各位先辈们, 求你们看在我虔诚祈祷的份上,保佑皇奶奶和千雪早日康复.......”石忞一遍一遍在心里默念道。 一阵风吹过, 总算让原本寂静的皇宫有了点其他声音,陛下心情不好, 宫侍和巡逻的内禁军连走路都小心翼翼的。 步千雪还没醒, 皇奶奶却再次病危, 大限只在朝夕,锦上花和人参都没找落,没有半点消息, 让石忞心急如焚却又无能为力, 她想守着她们,又想做点什么。 第283章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这里,偌大的皇宫, 偏偏就走到了这里,冥冥中仿佛受到某种指引。 让她想起了上一世母亲说的话:“封建迷信拆开来是两件事情,封建肯定要不得,但迷信要分开来看,如果只是你自己的信仰,不去迫害别人,损害别人的利益,那是可以的,没必要一刀切全部排斥”。 这让从小接受唯物主义观念长大的她无法接受,为此还和母亲起了争执,最后谁也说服不了谁,索性就各信各的。 直到她穿过来,她才发现以前的执着就像一场笑话。俗话说一百个人就有一百个贝多芬,何必非要像生产的螺丝帽那样,一模一样? 每个人的三观有差别是很正常的事,喜欢就喜欢,喜欢就去欣赏,不喜欢就不喜欢,不喜欢就放弃,没必要强求,也没必要执着。 如果时光可以从来,她愿意放下自己的执着和母亲心平气和的再谈一次。 她都能穿过来,还有什么事不能发生,所以她进来了,来虔诚的祷告,为皇奶奶和步千雪她愿意做任何事情,包括从心底去尊敬这些以前从来不相信的飘渺的先人。 路关初站在门外守着,虽然不能跟进去,也不能说话,但心里也在默默祈祷,刚刚陛下进去的背影实在是太伤感了,她希望陛下能开心点。 直到香都燃完,脚全部麻痹,石忞才瘫坐在地上,望着正前方开国帝后的画像思绪飘远。 一个黑影划破黑夜快速进入了皇宫,门一道道过,守门和巡逻的内禁军就像没看见一样。 石忞腿上的麻痹感渐渐消退,刚起身准备往外走,倒先听见了开门声和路关初的声音:“陛下,好像是清影回来了”,不用她禀报,石忞就看清了,正是消失多日的清影。 清影看上去有些疲倦,连毛发都没有以前那么油光发亮了,好像还瘦了一些,石忞疑惑的问道:“你这些日子去哪里了?怎么又累又瘦的?”。 清影自顾自的转了一圈,站定后,开始气喘起来,肚子起起伏伏,就像上一世她家养过的猫要吐东西一样,石忞以袖遮鼻连忙走开点。 “哇”的一声,清影真吐出了两样东西,但和猫吐出的污秽物完全不一样,看上去竟是像人参和锦上花,而且比她见过的都大,连忙拿出手帕上前查看,除了外表沾着清影的口水外,形状什么的都保存的很完好。 石忞激动道:“你去找它们了?”,清影点了点头,心里想道:“主人,我要不是为了找它们,又怎么会累成这样,跑去又跑来,还南北两边跑,好好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能不瘦嘛,你可得好好补偿我”。 “好孩子,以后我再也不扣你口粮了,想吃什么吃什么”石忞俯身抱住清影激动又高兴的说道。 无论是不是神佛先人们听到了自己的祷告,石忞还是郑重的向他们行了一礼,以示感谢。 出门问了路关初张道长他们在哪里?石忞就连忙带着清影往永寿宫赶去。 张道长和太医院院长直到接过陛下手中的人参和锦上花,切实握在手上都是一脸震惊,之前完全没有找到这两种药材的消息,现在陛下突然一下子全拿出来,连一直镇定自若的张道长都忍不住破了态。 正殿内只有张道长二人、路关初、文昱和石忞几人,就连赵环的典总管也没在,一直在寝殿照顾赵环。 张道长和太医院院长一人拿了一样药材仔细研究起来,研究完一样就相互交换,直到两样都仔细看过后,太医院院长和张道长两人又私下交流一番后才行礼道:“启禀陛下、太后,人参刚好五百年份,锦上花也刚好一百年份,都还很新鲜,保存不错,药效也比我们预计的高,若入太皇太后药中,可延寿两至三年。若入中宫药中,只要将养得当,痊愈也未尝不可”。 太医院院长的话就像一盆冷水从头淋下,让石忞凉了个透心凉,刚刚的兴奋和喜悦瞬间烟消云散。药材只有一份,皇奶奶和步千雪却都需要,给谁?不给谁? 石忞半响道:“若两人各用一半,或者各用一种药材,效果如何?”。 “陛下,古语有云: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也”张道长最看不惯这种鱼和熊掌都想要的人,谁都想十全十美,可这世上有十全十美的人吗?没有!若有,只怕不是骗子就是伪君子。 太医院院长在心里为张道长的主动发言点赞,自从知道陛下要张道长给太皇太后陪葬后,他就完全放下了对张道长微不足道的一点敌意,因为如果没有张道长的话,那陪葬的人说不定就是他了。 但他和张道长不同,他是吃的陛下的饭,哪敢这样回答,连忙补充道:“启禀陛下,若是各服用一半,或者各服用一种药材,效果都将大打折扣,最后恐怕会事与愿违”,意思是最后可能一个也救不了。 “那朕还有多少时间考虑?”最后的一点希望破灭,石忞仿佛一身力气被抽空,随时有可能瘫坐下去。 救疼爱自己的奶奶?还是救爱人?总得给她点时间考虑吧。 太医院院长道:“陛下,以太皇太后和中宫现在的情况,都是越早用药越好”意思是越早决定越好,您别考虑太久。 太医院院长、张道长和路关初都有点同情要做抉择的面前的这位天下最尊贵的人,因为就算换了他们,他们也一样会难以下决定。 第284章 文昱的情况比石忞好不到哪里去,因为她和女儿的想法是一样的,两个亲人都想救。 石忞艰难道:“朕知道了,给朕一炷香的时间,退下吧”。 “是”路关初、太医院院长和张道长三人行礼退了出去,文昱和清影留了下来。 人都走了后,石忞直接瘫坐在椅子上,文昱起身过来安慰道:“我知道让你做这样的决策太难了,但若真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还是得狠下心拿个主意才是啊”。 石忞又何尝不知道,说说谁都做得到,可真到了这一步,才知道有多难。 她想救皇奶奶也想救步千雪,可药材只有一份,而且极其珍贵。要皇奶奶的两到三年,还是要步千雪的痊愈,傻子都会选,她又不傻! 所以她难过,因为她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在她的心底深处,她想救的竟然是步千雪,把从小疼爱她的奶奶抛在了后面,多么的自私?! 原来她和芸芸众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一样的自私,一样的喜欢权利和金钱,兢兢业业的当个好皇帝,表面是爱民如子,本质上和其他为了稳固自家江山的皇帝又有什么不同?! 不,她和他们不一样,她不是他们!她是真心实意的想帮百姓们做些事实和好事。 石忞就在一遍遍的自我怀疑和自我肯定中徘徊,想找一个可以让她安心那么做的理由,可是无论她怎么找,都找不到。 “清影过来”本来趴在一边休息的清影滴答滴答跑了过来,用自己黑亮的眼睛看着石忞,文昱见她恢复正常,坐了回去,对清影这么听她话仿佛习以为常般见怪不怪。 “你还能找到五百年份的人参和百年份的锦上花吗?”石忞凝重的问道。 清影闻言眼睛睁的大大的,它能找这到这两种药材都已经是万难,而且它找这一份药材是给步千雪的,因为它察觉到步千雪得了病会需要这个药,所以才去找的。 主人却问它还能不能找一份,一份应该就足以治好步千雪了,它有点不懂,但若真要找,却是找不到了的,清影诚实的摇了摇头。 虽然没抱太大希望,石忞还是叹了口气,给清影顺了顺毛,就让它自己去休息了。 石忞试探性的问道:“母后觉得选救谁为好?”。 文昱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你皇奶奶待我待你都甚好,千雪又是我女媳,选谁都好,选谁都不好,难啊!不过今天你皇奶奶精神不错和我说了不少话,字里行间都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还让我们别太难过”。 “若儿臣选了千雪,母后可会怨恨儿臣,觉得儿臣不孝”文昱的话给了石忞一点点希望。 此时此刻的她急需要别人,尤其是亲人家人的支持和理解,哪怕只有一个人理解她,她也算有了几丝底气。 “千雪还年轻,你们就是我们的未来,若真到那一天,我也是这样的情况,你大可不必纠结,选千雪就好了,我心里可能会怨你恨你,觉得你不孝,但也会理解你,因为我只是你的母后,不是陪你过一生的人”文昱今天知道了不少事,有时候顺其自然也是一种所为。 石忞从来没想过母后有一天会说出这么有内涵的话,一点也不像她的风格,震惊和感动之情溢于言表,哽咽道:“谢谢母后,儿臣已对不起皇奶奶,断不会再让您受委屈”。 母女两人抱在一起哭了一场,自从石忞九岁以后,文昱再也没有抱过自己的女儿,不是她不想,而是女儿不想。 天福五年八月二十三日凌晨四更天,太皇太后赵环薨逝,享年八十八岁,谥号武德皇后。 在这里皇后谥号的第一个字和伴侣皇帝的第一个字是一样的,第二个字才是彰显本人品性才德的。 原本因万圣节大比武热闹喜庆的繁都瞬间被按了暂停键,按例全国从这一天开始,三月内不准做奏乐等欢乐之事,一年不得成亲,停灵三月,但石忞稍微改了一下,改成三年不得成亲,停灵六个月。 言官为此几次上密信、奏疏,说此举太过逾越,都被石忞驳了回去,不予理会。 昨天下午好不容易从宝悦镇赶回来的文武百官们,还没来得及好好休息一下,就被传令的宫侍叫开了门,立马着丧服赶往承天殿外的广场给太皇太后守丧,心里十分庆幸这会不是冬天,要是冬天估计少不了会放倒几个。 幸好宫中传出太皇太后病重后,繁都的大小官吏就已经开始准备好要用到的丧服等东西,不然临时赶制,根本来不及,宫里除了素食,其他的可是一概不提供。 石忞在赵环的灵前哭的泣不成声,赵环直到弥留之际挂念的都还是她,并且一再叮嘱她不要太难过,她只是去找武宗团聚去了,还让她好好当个好女儿、好皇帝、好伴侣,别辜负了千雪,好好孝顺文昱,多为子民着想。 武宗去世,她都没哭这么伤心,这么难过,皇奶奶对她们的爱,衬的她更加的自私,更加无地自容,愧疚难当,所以她要给她所有能给的,哪怕逾越也不在乎。 直到石忞哭的力竭,才在百官的劝谏下回凤德宫稍作休息。 从赵环凌晨去世到现在,既第二天晚上,石忞就一直在忙,没休息过。 先是宫中上下,无论人,还是宫灯什么的,全部被白色覆盖;再然后是入殓停灵承天殿,安排道士做法事;最后定谥号、守灵,饭都没时间吃,回到凤德宫已经累得不行。? 第285章 第一百四十七章 宫灯照耀下的皇宫在黑与白中摇曳, 晚风徐徐,宫侍拘谨着各司其职,走路都显得小心翼翼;内禁军全副武装严阵以待, 不敢有丝毫松懈;整个繁都一天之间, 全换上了白灯笼,春街的青楼乐坊也已全部暂时停业。 在承天殿外广场上守灵的大臣们一直守到午夜用过宵夜方才各自返家,陛下下旨停灵六月, 从此以后他们每天都得这个时候才能回家了。 虽然石忞和大臣在只是增加些人气,彰显太皇太后威仪, 缅怀太皇太后音容, 以示尊崇, 但却是必不可少的, 尤其是石忞, 即使之后恢复上朝, 上朝之前也得来守灵半个时辰。 真正做琐事的却不是他们,做法事有贤良观请来的马道长等道士, 及时续灯油、灯草、香烛和烧纸钱的则是曾经服侍过赵环的典总管、宫侍和承天殿宫侍等,一天三班倒, 十二个时辰不离人、不断香火。 但只要石忞在, 续香和烧纸钱的事她都会自己做。 史官记:太皇太后武德薨逝, 今上悲痛欲绝,下旨辍朝三日,守灵至诚至孝, 文武百官无不动容, 争相痛哀。 第二天,天还没亮石忞就醒了,却没有立即起来, 而是透过纱制的蚊帐看着天花板,想起了皇奶奶对自己的种种,越想越难过,最后索性盖着薄锦被无声哭了一通。 如此这般,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调整好情绪,正式起床。 “可知中宫醒否?”任由路关初折腾的石忞突然问道。 昨天晚上石忞回来的太晚,步千雪已经歇下,怕吵醒她,只偷偷去看了一眼,一会用过早膳又要去承天殿守灵,这两天两人见面都是匆匆忙忙的,基本没时间好好说说话,所以才有此一问。 正在给石忞穿斩衰服的路关初手上动作不停,“寝殿那边尚无动静”,意思是可能还没醒。 石忞没再说话,心里虽然有点遗憾,但却不会因此让人去把步千雪叫醒,甚至还特意让所有人动作尽量轻点,别吵醒她。 路关初见状,一边忙一边心想道:陛下,微臣替您不值啊,您为了中宫做了那么艰难的抉择,连太皇太后都舍了,可中宫呢?自己睡着您的寝殿,连关心的话都没有一句,明明昨晚上您回来已经累得不行,还非要去看她一眼,见她安好,才回书房睡下。醒来问的第一句又是中宫,微臣都做不到这么细致,只希望以后中宫也能如此待您才是。 正在想义云关战事的石忞并没有发现路关初心里的想法,若是知道也只会一笑而过,感情的事,是不能仔细计较的,你说你付出多,我说我付出多,那到底谁付出多?只怕很难计较。 路关初越想越替陛下伤心,手里的动作都慢了些,石忞这才发现她有些不对劲,俯身看了一眼,才发现路关初眼睛都是红的,以为她是累的或者想家人,便安慰道:“等过了这段日子,朕就放你休沐,回家与家人团聚”。 “谢陛下,微臣替家人谢陛下关怀”路关初迅速调整好情绪感谢道,把最后的腰带系好。 路关初一般只服侍石忞穿衣服,梳头、束发、戴冠和穿鞋子则有另外熟练的宫侍负责。 按华朝丧服礼制,嫡系长辈、亲人去世,必须着用最粗的生麻布制作,断处外露不缉边的斩衰服三十天;再着用细麻布制成的孝服六十天;之后直至守孝期结束着素服即可。 若只是一般亲戚,或者大臣为君主、太后之类的服丧,则只需着用细麻布制成的孝服三十天,素服一年。 皇帝服丧可以以日代月,即服丧一天就代表一个月,只需服丧三十六天即可,建平四年先帝穆宗去世,石忞就是这样服丧的,之后除重大庆典类活动外着素服即可。 这次也有不少大臣进谏参照以日代月来守孝,石忞却没有采纳,坚持按常规为太皇太后守孝。 石忞洗漱更衣毕,从头到脚都十分朴素,腰间本就不多的配饰全取了,头上一根木簪子和一条与衣服同质同色的额孝带就是全部,脚上的鞋子也是同色系的,幸好材质比衣服好点。 就在她洗漱更衣快结束的时候,外面开始有了多人走动的脚步声和细语声,没过一会,就有身穿丧服的宫侍来报道:“启禀陛下,中宫刚刚醒了”。 石忞闻言大喜,二话不说就往寝殿走去,书房和寝殿之间只隔了最大最庄重的弘德殿,并不是很远。 同样身穿丧服的路关初路过来禀报的宫侍时示意其退下后,连忙也跟了过去。 “你怎么起来了,快躺着好好休息”石忞一进寝殿就看见步千雪正准备起身,连忙上前制止。身体还虚弱的步千雪力气没她大,不得不又躺了回去,有些不高兴,埋怨道:“你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得了什么大病,不过风寒而已,已经休息了两天,现已大好,我想和你一起去给皇奶奶守孝”。 虽然步千雪在得知石忞匆匆忙忙赶回来时,就已经猜到太皇太后这次恐怕凶多吉少,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直到现在都还很难过。 那天回来的时候,眼看就快要到繁都城,她却突然难受起来,最后竟昏了过去,再次醒来见到石忞才知道自己得了风寒,又连日劳累,所以病倒了。 那时候石忞看起来脸色不太好,眼里仿佛有千千万万思绪,一时找不到头尾,两人说了些话,服过药后,她迷迷糊糊地就又睡着了,再次醒来就听见半月和卢晏说太皇太后已薨逝,震惊不已。 第286章 她想去找石忞,想去帮帮她、安慰她,可太医院院长和张道长却正好来请脉,还说是石忞让他们来的,她不能拒绝,请完脉,她想走,太医院院长两人又要她喝完药才能走,结果喝完药也没走成,因为睡意猝不及防的再次袭来。 石忞虽然嘴上说让张道长给太皇太后殉葬,实际上也就是说说,找了给步千雪治病的借口就免了,所以他和太医院院长便从经常往永寿宫跑,变成了往凤德宫跑,为了让步千雪多休息养好身体,药里基本都加有有助于睡眠的。 因为石忞的有意为之,步千雪并不知道自己真正得的病是肺痨,只知道自己感染了风寒。而且不仅她不知道,包括半月和被匆匆请来只呆了一天的姜丽等人也都不知道。 而知道此事的张道长、太医院院长和路关初都在石忞面前发过毒誓,绝不会让第六个人知道此事,若违誓,不用等天谴,石忞就会毫不犹豫的按他们自己立的誓言来执行。 太皇太后薨逝,医治她的张道长和太医院院长,多少要担些责任,这是历朝历代的规矩,尤其是对在职的太医和御医们,为此,太医院院长已被免了三个月的俸禄,若步千雪的病不能根治,到时候等待他们的就是两罪并罚,所以他们对步千雪的病十分上心,连日常饮食都插了手。 五百年份的人参和百年份锦上花的珍贵世人皆知,若有了这些药材他们都还治不好步千雪的病,那下场不用谁说,太医院院长闭着眼睛都能想得到,眼看着就快告老还乡了,他不想死! 反正陛下也给了他们便宜之权,所以只要对中宫身体好的,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去做。比如暗着阻止步千雪外出,比如每次用药的量都是根据步千雪的身体及时调整,尤其是用人参和锦上花的量,基本上都是两人讨论达成一致后才用。 石忞虽然很忙,但是每日都会特意抽出时间召见张道长和太医院院长,了解步千雪的最新病情,自己心里有个数,顺便防止他们不尽心尽力。 以她对步千雪的了解,若步千雪知道此事定会痛不欲生,愧疚一辈子,既然都要难过、都要愧疚,那就让她一个人愧疚,一个人难过吧,一个人难过,总好过两个人一起难过。 决定是她做的,后果自然也由她来承担,这些压力就让她来扛吧。 石忞坐在床边,握住步千雪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虽说不是大病,但张道长他们也说了,若是将养不好,会留下后患,你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就是对皇奶奶最大的孝心了,她不会怪你的”。 半月和路关初站在不远处,张道长和太医院院长已经退到了弘德殿,路关初不停地在心里点头,希望中宫能听陛下的话,半月却没有其他想法,卢晏去煎药了。 步千雪知道石忞说的对,可心里就是想和石忞一起去,本以为石忞会像以前一样同意,现在看到对方眼里的坚定,她知道不可能了,回握石忞的手安慰道:“那好吧,我听你的,但你也的听我的,别太难过了,逝者已矣,若太皇太后还在,也不想看见你为了她哀毁骨立,再忙也要记得休息、吃饭,答应我”。 穿着斩衰服的石忞眼脚布满血丝,脸色苍白,比上次见到的还要憔悴,让步千雪心痛不已,很是担心。 “我答应你”石忞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很糟糕,可皇奶奶刚去,西北义云关的战事也还没尘埃落定,她实在是没什么食欲,睡也睡不安稳。 石忞喂步千雪吃了药,又一起用了早膳才离开。虽然没什么食欲,但她还是在步千雪关怀的眼神下硬吃了一碗八宝粥和一些糕点,也有点适应了全素的一日三餐。 等石忞匆匆忙忙赶到承天殿时,文昱已经先到了,给她请过安后,两人开始一起为赵环守灵。必须按规定时辰到承天殿外广场守灵的文武百官,早已各归其位,凡在都城七品及以上官员和勋贵都必须来。 原本预定这两天回国的各国使团,因为太皇太后突然薨逝,不得不延迟回程之期,倒也免了他们国王再派遣使臣来一趟,所以第一时间写了信回国,并开始按藩属国礼节为太皇太后服丧。 狼国副使刺杀安国正使失败后,谨慎起来,没有再贸贸然出手,但也没有打算就此放弃,而是做好了在安国使团回程中出手的准备。 华朝的万圣节大比武,虽然从第一天到最后一天攻守方演练完都让他很震撼,但无法达到震慑的效果,直到红衣大炮和虎蹲炮的雷鸣声响起,平整的地方瞬间凹下去一个大坑,他真的被吓到了。 不仅是他,就连他们一直吃喝玩乐的正使都冷静了一个下午,其他藩属国和小国的正、副使情况也没好到那里去,他们从未见过杀伤力如此大的武器。 这让狼国副使不得不改变原本的打算,又另外秘密写了封信附送回国给国王。? 第一百四十八章 狼国都城大林王宫内, 王座上的狼霸权眉头紧皱,冷着脸,在下面的大臣们分成两派讨论激烈, 仿佛随时都能吵起来。 昨天晚上, 云处安派来求援的密使秘密抵达大林,按两人之前的秘密约定,云处安派人来求援时, 她应该尽快支援,可义云关的战况和华朝的奇怪武器, 让她犹豫起来, 这才有了现在的激烈讨论。 让她更不高兴的是, 大部分大臣都不同意支援云处安, 列出的理由还让她一时无法反驳。有人劝谏在华朝发现前尽快和云处安之流彻底切断联系, 还有人劝谏把云处安派来的密使就地抓捕押送给华朝。 第287章 狼霸权明白, 这帮被汉化的差不多的大臣们求的就是安稳二字,竭尽全力保护自己的荣华富贵, 像打仗这么危险的事,自然不受他们喜欢。 汉化的大臣、汉化的习俗、汉化的服饰和汉文化的都城, 渠朝都覆灭那么多年了, 汉元素却像狗皮膏药一样花了两百多年的时间从头到脚、从上到下渗入到他们狼国社会和日常生活中。 渠高祖称帝前曾被封为汉王, 继位的皇帝为了纪念渠高祖的丰功伟绩,下旨定渠为民族等,但效果不佳, 后来有大臣建议不如用更好写更好念的汉, 渠高祖还是有史以来唯一的汉王,纪念意义更大,皇帝立马就同意了。 让皇帝和大臣都没想到的是, 汉字大受欢迎,从那以后百姓都说自己是汉族,说的是汉话,写的是汉字,久而久之藩属国和其他外邦也都这么称呼,一直到现在都没变。 以前,狼国明明和接壤的布拉克一样以勇武、彪悍著称,渠朝中后期都还能时不时叫一下板,但华朝建立后就大力支持他们发展农牧业,还派了不少工匠帮他们建都城和城池,他们也派了不少人前往繁都学习,加上两国来往贸易频繁,久而久之就成了现在这样。 受双亲、环境和周边人的影响,她对汉元素颇为喜欢,可随着年岁渐长,学的越多后,她才发现两百多年前,狼国完全是另一个样子,生活、经济可能没现在好,但有血、性。 她不讨厌汉元素,讨厌的是这些大臣们数典忘祖,祖辈的勇武、彪悍全忘了,畏畏缩缩的,一味求稳,让她看着都烦。 她现在一时做不了决定,毕竟一旦出战就是和华朝为敌,而且大臣们也无法完全统一,做不到同心协力,索性散了朝议,准备再等等看。 是夜,华朝北地省省府义州驿馆内,身穿丧服的邢博恩、文之勉、赵焕英和身穿道服的持恩齐聚一堂,门窗皆闭,随行乔装的禁军守在门外。 持恩已不在宫中做事,又不是勋贵士族,所以不用像邢博恩他们那样着丧服三十日,只要在丧期内着素服即可。 “陛下有旨意,让我前往义云关支援,焕英返回顺易县主持县政,之勉和持恩回繁都”邢博恩说完把刚接到没多久的密信放在了桌上。 本来已经准备休息有点不满的文之勉一把拿过信立马看起来,皇帝表姐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对她格外关注,特意强调一定要送她回繁都,让她刚冒出来的想法立马胎死腹中。 听到邢博恩要去义云关,她立马就想跟着一起去长长见识,明的不行就来暗的,法子她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皇帝表姐压根不给她机会,真的是太不开心了。 正在给赵环烧纸钱的石忞侧脸打了个喷嚏,又继续往火盆里烧纸钱,要是知道是二勉在念她,她一定会立马怼回去,不是她不给她机会,而是太后和她爹不给! 本来来了点兴趣的文之勉立马又成了霜打的茄子,没骨头似的趴在桌子上半天不动一下。 赵焕英和持恩交换着把信看了遍,又把信还给了邢博恩,“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启程?”赵焕英顺口问道。 太皇太后病重急需药材和薨逝的消息先后传来,让他们大受打击,也没了找药的心思,立马按之前的约定赶往义州汇合,直到今天下午才聚齐。 再次相聚却没了第一次相聚的兴奋和说不完的话,从药材清点装盒到一起吃晚饭,气压都很低,愁容满面,尤其是持恩,她没想到日子会比师傅说的提前了一点。 原本他们也是打算明天就启程,该回順易县的回順易县,该回繁都的回繁都,没想到的是他们还没睡下,陛下的最新旨意就先到了。 邢博恩道:“战事时不我待,晚一刻就失去一刻机会,我准备即刻启程”,行礼她都收拾好了,命令也已经传了下去。 “如此,那我也一起,同行一段。持恩她们你怎么安排的?”邢博恩的决定让本来就有点坐立不安担心战事的赵焕英也没了再睡一晚的借口。 本来趴着半天没动的文之勉瞬间转过头看着邢博恩,期待她的回答,只要有一点机会,她都不会轻易放过。 “派四个禁军护送她们回繁都,剩余的按陛下旨意带往义云关支援”人虽少,但好歹也是一份力量,而且陛下这么安排一定有她的用意。 邢博恩的话彻底掐灭了文之勉快要熄灭的星火,羡慕的看着邢博恩和赵焕英,幻想着自己未来的样子。 “那我去收拾行礼,一会城门口见。”说干就干,赵焕英说完行礼告辞,现在已经过了宵禁的时间,他们要出城必须要去省府府衙求取手令,邢博恩既然决定要走,那肯定有办法,他就不操心了。 邢博恩回礼,目送赵焕英离开,转向持恩行礼道:“之勉就拜托你了,请务必把她送回繁都”,直白点就是那四个人一路上听你的,一定要把文之勉看住了。 一路走来,文之勉的好玩爱玩之心可谓深入人心,义州离义云关那么近,保不准她会有什么其他想法,所以邢博恩才特意留了四个人,就是为了完全看住文之勉。 持恩起身回礼道:“定不辱命”,打仗和治理地方什么的她帮不上忙,但陛下特意交代的力所能及的事,她一定会尽全力去做好。 邢博恩一切安排妥当后就带着人去了省府府衙要出城的手令,北地新任省首已经去义云关督战,主事的是省丞,说明来意,出示家族令牌和士印后顺利取得了出城手令。 第288章 第二天天一亮,持恩就起来收拾东西,此次找药他们虽然没找到陛下要的百年份锦上花,但几十年份的找到不少,昨晚上都已经统一装盒贴封条,今天她要一支不落的全部带回繁都,所以格外上心。 无论是连夜赶路的邢博恩两人,还是要回繁都的持恩,对于此次任务失败,心里都是憋着一股气的,觉得有负圣恩,所以化悲愤为力量,都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当然,这些人里面,并不包括文之勉。 另一边,西南方向的山麓、吕建一和卜鑫铭三人,本来就不熟,碰了个头划了各自的寻找区域后就分开了,陛下催促的信一封一封来,他们的心也是一天比一天焦急,可天不怜见,别说五百年份的人参,就是两百年份的他们都没找到过。 直到太皇太后薨逝消息传来,他们才意识到彻底晚了,也没了再找的干劲,直到陛下最新旨意下来,三人顿时立马各奔东西。吕建一带着找到的药材和禁军返回繁都,山麓则带着自己的随从护卫前往义云关支援。 卜鑫铭则按最新任职命令前往巴山省任正六品推官,家都没回,直接写了封信就启程去巴山省了。 三人中最蒙的就是山麓,自从接到改封迁徙到繁都的圣旨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有了此生不可能再碰兵权的觉悟,可现在陛下又要他去义云关支援,一时间有点想不太清楚。 邢博恩赶到义云关时,已是第二天晚上,幸好还没到宵禁时间,不然又得麻烦一通。 正好义云关边军都督、北地省省首和易统梵等将领正在正堂议事,邢博恩借机一下子把义云关有头有脸的将领都见了,因为她带的是禁军,虽然不多,但还是因此被暂时分配到易统梵麾下,这也是石忞的意思。 虽然她只在信中让邢博恩和山麓去支援,其他什么都没说,但并不是真的什么都没安排,批复义云关边军都督军报时就顺便提了一句。 邢博恩终于回到新分配到的住处时已是半夜,回想刚刚入城的情况,没有往来的商队,少了书上记载的热闹和康国百姓来来往往,但行人往来从容,店铺也照常营业,一点也不像随时要被敌人攻打的城池。 仔细一想,结合刚刚众将在大堂上讨论的内容和她派来查探消息的人的汇报,义云关的人有这样的反应也很正常。 易统梵到的那天,云处安孤注一掷的发动总攻,结果因为易统梵和虎蹲炮的出现,结果不尽如人意,不仅城池没攻下,将士还被吓破了胆,虽然人还活着,但脸和心都是麻木的,眼见形势越来越不利,他最后不得不下令撤退。 撤退时还被义云关的将士乘胜追击,一天不到三万人就这么没了,损失不可谓不惨重,从那之后,云处安就谨慎起来,坚守军营,只时不时派一小股兵力去义云关附近骚扰。 退、不退,打、不打,就这么对持着也不是个事,所以刚刚义云关都督才会召集众将议事,就是觉得时间成熟了,准备发起反攻,彻底将云处安击败。 自从石忞实施对康国进行经济封锁以来,来义云关和长顺关贸易的商队就开始不断减少,到现在已经基本上看不到繁都等地来的商队,所以邢博恩来的时候基本见不到也很正常。 云处安攻了几次义云关都没攻下,最近这段时间又一直当缩头乌龟,坚守不出,也难怪城里的百姓会这么从容了。 按义云关都督的安排,明天清晨就会发起反攻,她还是好好休息吧,连着赶路这么久,还真得好好休息一下,哪怕一两个时辰也比现在强,她绝不能拖后腿。 繁都,太皇太后在承天殿停灵十五天后,按新修订的《皇室丧葬礼仪制度》转到文宣殿继续停灵,直至半年期满。 石忞此次全权负责皇奶奶的丧事,才发现皇家的丧葬礼仪除了皇帝和皇后的有个统一规定外,其他人的都是一个人一个样本,哪怕尊贵如太皇太后也是如此。 虽然都有前例可寻,但并未像皇帝、皇后那样以书面的形式彻底定下来,容易钻空子,甚为不妥,便让内阁和礼部根据她的意思,把这些都加了进去。 得益于先辈留下的经验和文献,修订版的《皇家丧葬礼仪制度》算是她登基以来修改最快,花费时间最少的规章制度,没有之一。? 第一百四十九章 文宣殿变成了短期灵堂, 石忞不得不暂时搬到自己的寝宫凤德宫书房中处理日常政务,正在批阅奏疏的石忞突然抬头道:“宣郭凡秋速来见朕”,“是, 陛下”路关初领命下去安排。 没一会, 路关初就安排妥当回来了,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站到自己的位置上,而是行礼道:“启禀陛下, 中宫来了,已经到壁画处”。 一直埋头批奏疏的石忞抬头往门外看了一眼, 没看见人, 但面前的这份奏疏却即将批阅完, 便没有停下, 继续批。 步千雪到的时候就看到石忞正坐在书桌前认真的批阅奏疏, 和她猜的差不多, 没白费她进弘德殿后就刻意轻手轻脚,见路关初要行礼, 连忙用手势制止。 “中宫还没到吗?”石忞收势停笔,一抬头就看到了正前方几步外的步千雪, 吓一跳, “来了多久了?关初也是, 怎么都不出个声”,看了下路关初站的位置,已经不见人影, 好得很! “刚到没多久, 是我让她不出声的,也是我让她下去的”,石忞的动作步千雪看在眼里, 总不能让路关初背了这个锅,心想:要不是怕打扰你批阅奏疏,我又怎么会故意轻手轻脚,自然不能被其他声音打扰。 第289章 两人定亲礼成后,步千雪作为未来皇后,私下可以不用尊称称呼石忞,就算是公开场合,她也不用再行臣子礼,这是皇后享有的尊荣和特权。 石忞把手中的毛笔放下起身道:“算她有眼力劲,这两天身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步千雪住在凤德宫的时候,前几天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基本没出过门,不是躺着就是坐着,又想去给太皇太后守孝,可每次要出门都会被这样或那样的理由拖住,一次两次是巧合,n次的话让人想不多想都难。 她尝试着试探路关初,可路关初就是个老油条,根本套不出什么有用信息,而太医院院长无论她怎么问,问来问去答的都是那几句话,又让人挑不出刺,张道长就更不用说了,一如既往的孤傲,三缄其口。 半月和卢晏与她相处较多,特别是半月,说没说谎,光听语气和看眼神她就知道,半月的反应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卢晏倒是内敛,但不知道的东西,怎么问也得不到答案。 步千雪不是个藏着憋着的人,当天晚上硬是等到石忞回来,把自己的疑惑问了——是不是她下令禁了她的足?石忞回答的更快——完全没这回事,她确实没下过这个命令,不过不排除太医院院长他们拿着鸡毛当令箭。 见石忞答的极快,眼神又无闪烁,步千雪顿时不再怀疑,并借口身体已大好提出要回长福宫住,要不是太皇太后薨逝,她要回的就不是长福宫,而是步府了,毕竟还未成亲,长期住在宫中影响不太好。 虽然书房的罗汉床小很多,又被书柜什么的占了不少地方,空间也没寝殿大,但石忞并不介意睡书房,想开口留,又找不到借口,最后还是没开口。 第二天,步千雪就搬回了长福宫,之后每天也会一早前往文宣殿守孝,有时候去得比她和太后都还早,为此石忞没少劝她,可收效甚微,幸好现在只用早上守孝半个时辰,午后守孝半个时辰,时间并不长,也就随她了。 这会离正午还有些时辰,步千雪极少这个时候来找她,一般都是下午过来,或者她自己过去的多,让她有些意外。 两人分别落在在罗汉床两边,先坐下的步千雪给石忞和自己分别倒了杯茶,“有张道长他们每日诊脉两次,只感觉一日比一日好,要真有哪里不舒服,恐怕不用我说,他们早就来向你禀报了。关于胥吏的初稿我看完了,觉得有问题的地方都用杏黄色标了出来,你看看”,“好”石忞接过看了起来。 自避讳改革后,天、地、人三皇和红、橙、黄、绿、青五帝的名讳就不用再避讳,可以像以前一样任用上、下、中和赤、橘、杏、嫩、碧来对应代替,也可以连着叫,比如杏黄色,指得就是黄色。 杏黄色为勋贵士族专用色,橘红为公文批复、盖印专用色,朱砂红和朱砂墨则为皇帝批阅奏疏、密信专用,其余颜色没有规定即谁都可以用,至于紫色墨,目前还没有。 石忞看胥吏初稿看的认真,她看石忞也看的挺认真的,即使两人就这样坐着不说话,她也觉得很舒服。 刚进宫那会,步千雪是哪里是哪里都不太清楚,现在已经能找到了路了,全得益于卢晏对宫里的熟悉,在他断断续续带着游玩下,宫中大致布局已经铭记于心。 从卢晏等内官、宫侍口中也了解了不少石忞的习惯,比如日常办公都会在文宣殿,若遇丧事不得不腾位置就会转到寝宫中的书房,平日里书房则是她看书写写画画的地方,偏休闲。 还有上朝、办公、召见大臣等公事处理一般会集中在上午,中午无事会小憩片刻,若正事没处理完,下午会继续,若正事已处理完毕,下午就是休闲时间,听说皇家园林山庄印月圆中望月楼里的东西已经被陆陆续续搬到了长安宫。 她路过长安宫两次,石忞都不在,门也是关着的,她就没进去,想起当初在皇家园林山庄的时候,石忞能在望月楼写写画画一天一夜,将草纸铺满一地,会搬过来真的一点也不奇怪。 这个书房她也不是第一次来,但再次见到还是会忍不住多看两眼,因为这个书房的布局和她暂时住的长福宫的书房完全是两个风格,虽然都有书架、书桌、挂画、罗汉床、鲜花、屏风和多宝架,但布置在不一样的地方,感觉也不一样,回去她就让人照着这边摆。 她还发现,石忞曾经住过的地方的床都不是之前大家都用的架子床,到和近段时间新出的床如出一辙,都是没有顶的大平床,比一般人家的床至少大几倍,夏秋加四根柱子盖上蚊帐,横着睡竖着睡都可以,比架子床不知道舒服多少倍。 现代风格床的图纸和不同样式的草纸石忞都给了皇商马晋仟,按当初招皇商定下的合约,凡事皇室提供的点子、设计,所得存利润皆按四六开算,皇室四,皇商六,一季度一小结,半年一大结,小结只用进献当季存利润百分之六十,大结补足且必须对账。 要不是平准商行郭凡秋分身乏术,新的负责人又还没着落,她会优先考虑平准商行,毕竟平准商行的人都是她的养的,能优先考虑,自然优先考虑。 毕竟皇商的主营业务是公车、报纸和为皇室采购质优价平的物资,再加上她本家自己经营的业务,已经够忙的了,这些新点子最多只能算副业。 想到皇商推出的大平床,再联想到石忞住的床,步千雪好像发现了什么,想问,但看见石忞还在认真看,才忍了下来。 第290章 石忞看到一半才开口问道:“吏部建议将胥吏按九级来分,我看你下面写的建议是十二级,为什么?”。 “官员都是九品十八级,若胥吏只有九级,岂不是太容易登顶?而且从地方到朝廷等级不一样,级别多点,也利于划分”步千雪的意思是到时候升无可升就不太好拿捏了。 自从拿到《胥吏管理制度》初稿后,她就时常研读,尤其是之前想的,若没有,都会用笔加上关键词,除了生病那几天间断外,几乎每天最少都会看上一个时辰左右。 石忞道:“比如”。 步千雪道:“比如地方县衙的胥吏就可以设置为十二至十级,分三个不同级别;省府类府衙胥吏可以设置为十二至七级,六个不同级别;朝廷衙门的胥吏则根据实际情况设十二至一级,建议一、二级为荣誉虚衔,恩赐对朝廷有特别贡献的胥吏。另外,我还建议了像胥吏一级的话,就参照官员正四品享受待遇,最高参照副五品,实在有点低”。 步千雪侃侃而谈的样子,让石忞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心想:这就是她喜欢的人啊,不错不错,就因为和自己相爱就从此不得干政,实在是浪费了,我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你说的有道理,我也觉得副五品为最高太低了,不仅胥吏,就是现在宫中的内官和太医的最高品级,我也觉得低了”石忞一直觉得光让人干活,不给人粮草,太过无道,毕竟工作的作用是让人更好的生活下去,让社会得到发展,是双赢的,不是压榨和阻碍。 步千雪没想到石忞会这么说,有点意外,“那在你心里他们的最高品阶应该是几品?”,毕竟从古以来为君者皆担心给勋贵士族们的权利太大待遇太好,从来不会担心不够,但事实上低阶官员因为收入低都过得不好,尤其是在繁都任职的,可能俸禄还不够日常所需,有的过得可能比胥吏都还惨。 石忞想了一下才道:“和你想的差不多,至少应该是正四品。关于如何录用胥吏方面,你有什么看法?”,她也不看了,干脆把自己有疑虑的地方直接问出来。 “初稿上写的建议是管事的胥吏必须有秀才功名的才录用,衙役类偏重武力的必须当过兵,且会识字,才录用,我觉得不错,但有一点不足,来源太少,应该把有举人功名的也算在里面,可以让他们在起点低但高点高的官途和起点高高点低的吏途中自己选择”这个问题步千雪还真想过,而且还想到了其他方面,“针对这套制度,教育方面也可以进行适当修改,专业人才也应该有一席之地,武将不能光靠从底层提拔”。 自从和石忞在一起后,步千雪想的事情和东西,比她之前二十几年来想的事情都多,说出来的都是她深思熟虑过的,还不包括那些不成熟的想法。 “那你的具体想法是?”石忞开始期待步千雪接下来会说什么了,教育这一块,她其实也发现了有些问题,但胥吏这块心病都没搞定,旁枝末节,她也就暂时顾不上了。 “还没想好”这次步千雪回答的比以往都快,她是真的还没想好,因为光想胥吏的事去了。 两人就胥吏制度的事一直讨论了大半个时辰,快到午时饭点都没发现,直到路关初来报说有军报传来,才发觉时间已经过了那么久,当即让人把军报拿来,终于等来了。? 第一百五十章 军报呈上来后, 不等路关初慢慢来,石忞就迫不及待的直接拿了过来,快速拆开。步千雪知道她这几天都在等义云关的军报, 虽然她也很想立即知道, 但明显石忞比她更急。 在义云关边军都督的运筹指挥和易统梵、邢博恩等众将领齐心协力下,进行了有部署、有安排地反攻,大破敌军, 云处安见大事不妙,当机立断带着自己的亲信和一队人马仓皇逃回康国境内, 剩余将士群龙无首, 溃不成军, 不是被斩首, 就是被俘虏, 还有小部分被幸运之神眷顾的则逃回了康国。 信上虽然才寥寥数语, 但实际情况肯定比这惨烈千百倍。邢博恩被安排在易统梵麾下,反攻当日, 凌晨就起身,直到出发前她才知道自己的任务是领五百禁军埋伏阻击, 尽力活捉云处安。 结果天快亮时打响的战争, 她一直等到中午都没等到大规模的敌军撤退, 都是些零零散散的逃兵,她也没放过,全俘虏了。事后才知道云处安从另一条道逃走了, 虽然没抓住, 但他带的人也折损大半。 九死一生才逃回康国境内的云处安立马就把建议他养精蓄锐静待时机的谋士杀了,第一时间发布了一份《告百姓书》,言辞恳切, 声情并茂,还总结了一下战败的原因,不是谋士乱出主意就是将领指挥不得力,反正都不是他的原因。 当初云处安之所以有勇气攻打华朝,靠的就是安插在义云关内和繁都内的教徒,也算是他的底牌,没想到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底牌成了名牌,大部分还被拔了。 义云关本身就城高池厚易守难攻,偷袭没成功,里应外合也失败,最后总攻还被对方的新武器吓破了胆,人生从来没如此挫败过的云处安就已经萌生退意,准备撤回康国,可他手下的谋臣却建议养精蓄锐,等待时机。 心腹也担心他此次如此大动干戈,最后却灰溜溜的回去,不利于月理教的整体形象和发展,也对他教皇的形象十分不利,又犹豫起来。 第291章 云处安犹豫不决,下面的人也没个定性,有个心腹算是比较了解云处安的秉性,知道他犹豫的原因是担忧会被义云关反攻,便找了个机会进言,言明义云关内守军有限,远不及他们的兵力,肯定只会坚守,不会轻易出战。 还说他们的将士被吓到只是战时的,只要缓过来,到时候来个声东击西,就算那不下义云关,也能拿下长顺关,而且谋士坚信华朝的新式武器并不多,否则就不是只响几次了。 云处安觉得心腹说的有道理,便安心养精蓄锐,让将士休养生息,原本他也是打算这几日再次发动进攻的,没想到心腹说的不会轻易出战的义云关都督竟比他先一步发起了攻击,又刻意选的要亮未亮之时,真的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进言的心腹已经死于战乱中,不然他一定执行康国最严的万箭穿心,让对方体会一下他现在的心情。 可在他属下心里却又是另一个版本,因为他们觉得如果不是云处安非要亲临前线,还带着一帮谋臣,又听信谋臣的一通胡乱指挥,根本就不会打成这个样子,若是像华朝那样全权由他们统领指挥,谁胜谁败还不一定。 不得不承认,云处安或许特别擅长政治权谋和蛊惑人心,否则也不会才知天命之年就把月理教从零发展成了现在的样子,尤其还是以一个异国人身份在康国混到了实权一把手。 但金无足赤人无完人,金子都没有百分之百的,何况完人乎!此次大败既是云处安此生遇到的最大挫折,也是打破他觉得自己是个全面型领导人的重要一击。 军报上从头到尾都没提到北郡王山麓,石忞心想:看来山麓应该还在赶往义云关的路上,这一南一北的距离,还真的有点远。看完,就把信递给了步千雪。 步千雪虽然没看见信的内容,但见石忞神态很平和,并无大起伏,已经猜到一二,接过信,也开始认真看起来,和她想的差不多一样,“既然罪魁祸首已遁逃,对方主力军亦已损失殆尽,他已不足为虑,接下来是否要退兵?”。 石忞执政以来,给她和天下人的感觉都是能不动刀兵就不动刀兵,近年来的施政也都是偏向与民休养生息,所以她虽然用的问句,但实际上心里已经就这么认为。 石忞端起茶抿了一口,眼睛看着前面,眼神却已经飘到义云关,仿佛看到了大战当天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场景,心痛不已,半响才回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有些事就算本身不想去做,但基于各种考虑,最后都不得不去做。大军已蓄势待发,粮草已备好,断不会轻易撤退,除非我当初答应宣常乐之事已经做到”。 最好的防守就是主动出击,虽然她不想看的刚刚想到的那些场景,但为了国家的长治久安和彻底将云处安及其创立的月理教扼杀,也为了华朝宗主国的脸面地位,她不得不这么做。 否则她也不会将邢博恩和山麓先后调往义云关支援,兵不够可以派,能扛大旗的将不够就是大问题了,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国土沦丧。 步千雪虽然有点意外,但还是微点头道:“那就做你觉得应该做的吧”,虽然前面两句诗没听过,但意境到是很贴切,而且有些偏狠厉。 至于石忞答应了宣常乐什么,或者做了什么交易,她并不想知道,但宣常乐这个人和被封为正统康王的事,却是知道一些的。毕竟在朝为官总不能两耳不闻窗外事。 政事方面,有些事,她问,石忞不会说,有些事,她不问,石忞也会说,所以她一般不会主动发问,尽量不让石忞为难,也不将自己至于尴尬境地。 虽然华朝现在看着焕然一新,比先帝时期大好,实则内忧外患皆有。若君主较英明且勤奋,那表面还看得过去,若是再遇到像先帝那样的君主,估计要不了十来年就得分崩离析。 没和石忞在一起之前,她想的最多的就是怎么当一个好官,而且总觉得皇帝高高在上,享尽荣华富贵,手握生杀大权,什么事都有人做好,最多动动嘴就可以了,肯定很开心很悠闲。 可事实上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荣华富贵确实是有,但开心却是不见得,反正根据她自己观察来看,石忞基本上每天都很忙,不是忙于政事,就是忙于捣鼓新东西,有时候接见云鼎凡的时间比和她在一起还久。 虽然石忞从来没说,但是她能感觉到身为皇帝的压力远远比她当官时大的多,因为她要忧心的就小部分公事,可石忞要担心的却是整个华朝的公事,压力之大恐非常人所能理解。 所以她能做的就是尽力多学点,希望有朝一日能帮上忙,然后尽力不在石忞处理政事的时候打扰她,今天来她其实是有要事要说的,没想到全谈胥吏的事了。 虽然太后对她挺好的,人也好相处,但因为太皇太后薨逝,太后最近心情欠佳,大门紧闭,让她有点担心。 “启禀陛下、中宫,是否在弘德殿用午膳?”趁着石忞和步千雪没说话的间隙路关初连忙开口询问道。 石忞起身往书桌走去,“去问一下,太后用膳否?若太后没用膳,就去跟太后禀报一声,我和中宫想过去陪她用膳,若太后已用,那就不要打扰太后,安排在弘德殿用膳。千雪觉得如何?”。 文昱心情不好,她是知道的,可有些伤痛光靠言语上的安慰是无法消除的,就像现在的她,只要一想起皇奶奶,就会忍不住越想越多,越想越难过。 第292章 “甚好,就按陛下说的办吧”步千雪能理解石忞这么做的意思,没什么意见。 “是,微臣这就去办”路关初行礼离开。 石忞则起身坐到书桌前开始提笔写起来,步千雪也跟了过去,在边上帮着磨墨,顺便仔细看了一下石忞桌上的文房四宝等。 新兰的贡品新墨、朱砂墨,剔透的青白釉山形笔架,竹雕的青菜图笔筒,衡中进贡的衡笔天子万年笔,故章进贡的章砚,齐东进贡的齐纸,除了笔架和笔筒是独一份特贡的外,其余文房四宝皆举世闻名。 不知道是多少读书人梦寐以求的文房四宝,可让她没想到的是无论是笔架还是笔筒等,样式、雕刻都偏简朴大气,若是不识货的,恐怕只以为是个普通物件。 她住的长福宫也有两套各具风格的文房四宝,感觉都比石忞现在用的华丽的多,虽然材质可能不差上下,但样式、形状、雕刻等可能不太一样,就连纸也有一些是有底纹的,而且各有特色。 她住入宫中不过月余,光石忞赏赐的东西就有不少,另外还有太皇太后和太后赐下的,原本空荡荡的长福宫库房竟也装了不少。 听半月说,最近永寿宫忙得很,凡是太皇太后生前挚爱的东西全部陪葬,除了她曾特意交代的兔子和花草不用陪葬外,就只有库房的钱财和珍贵文物能留下,其余日常用到的都会打包好以后,分批送往帝陵。 至于留下的钱财和文物,除了原本就在永寿宫做摆件不能动的以外,其余的自动归为太后,就像皇帝继承先帝的私库一样,太皇太后的由太后继承,太后的由皇后继承,反正就是晚辈继承长辈的。 华朝皇室没有单独统一的专用皇家库房,只有个人私库,而且是帝后分开,一代一代继承,一般越到后面私库累积的财富珍贵文物也就越多,除了特别能败家的外,自用和日常赏赐都是完全够用的。 刚好武宗和穆宗都是不太能存钱,留给石忞的除了那些能看不能动的珠宝珍贵文物比较多以外,钱财真的是少得可怜,当初国库困难求奶奶求母后就是最好的证明。 虽然太后、皇后等有很大的财政自由,但并不是绝对,怎么花的都必须详细记录在案,每个月还有限额,尤其是大笔支出必须要讲清原由,还会有尚管局的宫侍持续关注,为的就是防止皇后拿着钱财去培养军队造反。 不是华朝皇帝多心眼,而是前朝就真真实实的发生过这样的事,虽然最后被平息,但损失不可谓不惨重,铁的教训摆在前面,自然会特意提防。 只要太后、皇后什么的不养军队不造反,额度虽有限额,但日常完全是够用的。而且继承虽然是这样继承,但有一些太后不太放心女媳,都会在去世之前就把钱财等东西赐给自己的孩子,当然也不会做太绝,多少还是会留一些给女媳。 入宫中越久,步千雪越发现宫中的日常和她想象中的完全是两个样子,虽然宫侍都衣食无忧,但脸上基本没什么笑容,由于主子少,还有不少忙里偷闲的,没她想的所有人都兢兢业业,也没她想的那么美好。 石忞写完批复的密信,并封印好送走后,去安仁宫询问的宫侍也回来了,太后已经用过午膳。 两人移到弘德殿相邻而坐,宫侍没一会就把今天午膳的开胃菜先送了上来,这次石忞没让路关初他们布菜,直接自己上手给步千雪夹了一筷。步千雪也没干看着,也给石忞夹了一筷。 站在不远处的半月心想:又来了,又来了!明明分开吃的时候,两个人都很正常守礼,但只要一在一起吃,两人就会相互帮着夹菜,而且还是乐此不疲那种,真的是过分! 路关初和卢晏倒是见怪不怪,心里没有半点涟漪,谁让正主是陛下呢,压根就不是个按常规出牌的主,何况帝后恩爱相互夹菜这种小事以前也是有过的,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开胃菜过后是正菜,红烧的、清蒸的、煮的、煎炸的都有,知道红烧鱼和辣子鸡是步千雪最喜欢吃的,石忞特意让宫侍把这两样摆在她面前,别看步千雪个子不大,却特别爱吃肉食,简直无肉不欢的那种。 这里没有辣椒,辣子鸡虽然有个辣子,但和辣椒没关系,全靠姜、茱萸、芥末,尤其是花椒来提升辛辣味,石忞一开始很不习惯,现在也吃的挺香的。 花椒在华朝和珍贵香料一样都是奢侈品,因为不是华朝本地产的,全靠西南官道从国外运进来的,因为成本巨大,所以卖的也贵,一般只有有钱的勋贵士族才用得起,一般百姓大部分都是用茱萸或者姜,芥末比较受独特口味的人喜欢。 “今天清蒸的鱼是皇商昨天从南江采购来的新鲜鲈鱼,刺很少,你尝尝看”红烧鱼刺多,而且味道辛辣,石忞觉得应该吃点清淡的调和调和。 “好,你也吃”虽然不太喜欢,但石忞夹的,她都会毫不犹豫的吃完,“之前光顾着说胥吏的事,都快忘了我是为什么来的了”。 石忞好奇的看着步千雪停下了筷子,“什么事?”,“我想下午守完孝回家住一晚,明早上再回来”步千雪商量似的说道,她是真的有点想祖母和爷爷他们了。 “可以啊,想回去就回去啊,又不是很远,但个人建议你跟母后说一声”石忞悻然答应,“以后要是想回去,如果我在忙或者在见大臣什么的,你可以让半月或者卢晏来说一声就可以了”思是不必再为了这种小事特意跑一趟。 第293章 “那好,那一会我去跟母后说一声”步千雪把石忞给她夹的那块鲈鱼吃完了,继续奋斗吃辣子鸡,边吃还不忘边问道:“之前去逛市集,偶然看到皇商推出的一款大平床,好像和我们睡的床很像啊”。 “那当然,都是我画的图纸,做的设计,怎么可能不像。卖的怎么样?”石忞自己吃了两口,又给步千雪夹了一筷清炒时令蔬菜。 步千雪把嘴里的鸡肉嚼碎咽了下去,“他们打着你的名号,怎么可能卖的不好。之前的皇帝都享受着各地进贡的免费特产,还只要最好的,你倒好,非得弄个皇商,还要自己出钱去买”。 其实大平床卖的好不好,可能除了马晋仟以外,没人比她更清楚,但从步千雪嘴里说出来,感觉就很高兴,仿佛是种无言的赞赏。 “凡有特产进贡地方的官吏,无不打着进贡的名义劳民伤财,欺压百姓不说,还败坏我和朝廷的名声,这样的进贡不要也罢”石忞招皇商为的就是实现皇室采购明朗化、程序化、规范化,不给宫中六局吃、拿、卡、要、贪墨的空子,也绝了地方官打着她名号贪污腐败。 之前在宫中实行的采购竞标只是暂时办法,毕竟每次都这么弄,很费时费力,又费成本,定了皇商,也就免去了这些成本,而且价格也不是随便他们喊,都是有章程的。 和步千雪说的一样,以前,凡是地方上有好吃的、好用的、好玩的,或者什么奇珍异宝都必须无偿进贡给皇帝,比如之前提到的笔墨纸砚等,还每年都有一定的进贡数目,没达到的官员乌纱不保,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官员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那是以前,自从石忞任命皇商后,就不用了,因为皇室需要什么就会直接让皇室去采购,一季度一小结,半年一大结,账和钱不得有一文之差,所以公车必须拿给皇商经营,它是快速采购的先决条件。 取消地方进贡,损失最大的就是她和皇室,地方官虽然有利益损失,但根本不能明着说,和朝廷官员关系不大,所以基本上没什么阻力,地方官到是上了一些劝谏的密信,都被一条一条她驳了回去,恩,她是个讲道理的人。 “确实如此,我以前看的一本传记中就有一个情节,一户人家因为进贡给皇帝的砚台丢了,最后竟全家自杀了,实在是可悲可叹可伶”步千雪非常赞同。 传记就类似现代的,但因为是个新文体,且才兴起百来年,所以并不是很完备,大部分都是短篇,而且写鬼怪志异的特别多,写人的也有,但都会经过适当处理,或者直接写前朝的。 现在说书的讲的最多的就是传记的内容,夹杂部分前朝历史或本朝前期好的历史,还有一些野史,但绝不会讲游记等,因为游记、杂记之类的比较平铺直叙,没有跌宕起伏的情节吸引听众。 路关初等三人就在边上不动声色的听着两位主子聊天,尤其刚刚听到因为贡品丢失自杀时,都在心里点了点头,他们大部分都是从底层爬上来的,没有谁比他们明白社会的残酷。 现在必须取消了地方进贡,对百姓对朝廷都是一件莫大的好事,就是苦了点必须的钱包,不过自从宫中改革后,开销小了不少,日常账务也很严格,少了不少不明不白的花销。 尤其是尚食局大改后,不仅他们内官宫侍吃饭方便了很多,伙食也好了不少,尤其是专门做饮食的御膳房,开支也小了不少,供给主子们的菜也不像以前那样每天都温着,温到后面直接没法入口,只能全浪费。 现在宫中都是定点供餐,他们内官、宫侍有具体的用餐时间,大概分两批次,主子们也有大概的用餐时间点,御膳房只要在那个时间点把饭菜做好即可,送餐自有尚食局的外勤房,后勤物资则有内勤房。 要路关初说,也就当今陛下有这魄力,大刀阔斧的把皇城从里到外、从上到下全都理了一遍,多余的去掉,该留下才留下,之前的皇帝都觉得这是皇后的事,极少会插手,就算有想插手的,最后也会被宫中庞大的繁杂事务打败。 要是石忞这会看着路关初知道她想的,估计得冷笑一声,真的太高估她了,她也是被没钱逼的,谁让致富只有开源或者节流这两条路,她总不能再在这个时候对百姓下死手吧,那就只能对自己和自家人下手了,真的都是被逼的。 主菜毕,最后就是一些饭后点心和水果,今天的水果有冬枣、芒果、梨子、柿子和龙眼,点心只有三种,石忞一般只吃水果,而且还会劝步千雪也多吃。 华朝人都喜欢八九月,因为这两个月既是丰收月,也是水果最多的季节,冬天见都见不到的新鲜水果,几文钱一斤,只要不是太穷的家庭都会买点解解馋。 下午守完孝后,步千雪就带着半月、卢晏和四个乔装的内禁军坐着石忞经常坐的那辆普通马车出宫了。 上了车之后才发现车里已经装了好多东西,食盒都有九个,有点心,也有新鲜水果,还有一些干果,除此之外,还有十匹上好的绫罗绸缎,四盒金银首饰,首饰里写有纸条,说是特意给她家人准备的。 字迹再熟悉不过,不是石忞又是谁。步千雪很感动,不是感动这些身外之物,而是感动于石忞的周到细心,四盒首饰各有特色,不用写名字,她就能看出是给谁的。 跟着她后面进来的半月和卢晏也是即惊又喜,尤其是半月,咋咋呼呼差不多说了一路,他们打心里替步千雪高兴,因为他们作为旁观者都看得出来两位主子真的很相爱。 第294章 步千雪怀着对石忞的想念和近家情切的激动时隔一个多月后,再次回到了步府,才发现守门人已经变成了侍卫,人数也由之前的两人变成了四人,见他们面生直接拦了下来,“来者何人?”。 到自己家门口还被拦下,步千雪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半月也是,暴脾气瞬间就上来了,“来的是谁?连少主都不认识,你还当什么侍卫,趁早回家种田吧”。? 第一百五十一章 少主?侍卫们有些纳闷, 堂少主他们都认识啊,而且今天没出门,难道是自他们来后都没见过住在宫中的那位?可没听说今天要回来啊, 看了下半月他们后面跟着的人, 虽然都着布衣,但气势不一般,比他们这些侍卫还像侍卫, 倒是和守城的外禁军有点像。 步千雪是临时决定想回来的,想着石忞答应了再让人跟家里说一声, 可真正能来了, 又不想提前说了, 想给祖母他们一个惊喜, 就没让人来只会。 让她没想到的是家里不仅换了上了衣着整齐的侍卫, 就连大门上的门匾也换成了步侯府。 虽然侍卫心中已有猜测, 但觉得既然拿了步侯府的钱,就得做好自己本分之事, 当即收势行礼道:“可是中宫回府?”。 “正是”半月差点就想再发飙了,可能是在宫中谨慎太久了, 回来就放飞了天性, 看着门匾上新换上的三个大字, 更是底气十足。 “中宫万福金安”猜想得到证实,侍卫们依礼行礼请安,“免礼”见一侍卫跑进去通报, 步千雪也没拦着, 反而觉得这些侍卫尽职尽责,选的不错,带着半月等人终于进了自家大门。 步千雪走到影壁处突然转头对半月道:“侍卫只不过是忠于职守, 新来的不认识我很正常,下次不可再如此,尤不可盛气凌人,要牢记谦虚谨慎四字,卢晏也是”。 “是,下次再也不敢了”被步千雪怎么一说,半月才觉得自己刚刚是有点太过了,在宫中,她都能谨言慎行,回了家反而松懈过度,实在是觉得有点对不起自家少主一直的教导。 和半月走一排的卢晏听的真切,突然被点名也不慌,泰然自若行礼道:“谨遵中宫教诲”。 卢晏是宫中的老人,又通过了内官考试,待人处事很是妥帖,性格又沉稳不张扬,步千雪不太担心,只有半月突然进了宫什么都不懂,又毫无心机还好吃,让她操碎了心。 听下人来报娘他们都在正房,步千雪便直接去了正房,到正房的时候,就看到祖母三人和堂姐已经在厅堂外候着,还站了两列仆从和侍卫,倒真有了点大户人家的样子,还有点不习惯。 见她来,姜丽和爷爷脸上笑意浓浓,得益于祖母刚刚一直交代,才忍着没出列,五步开外时在祖母的带头下行礼道:“中宫万福金安”。 他们这一支虽然只是步家的小宗,但也是书香礼仪传家,生怕他们忘了之前的礼仪,祖母这一月来没少教导重温,刚刚又特意叮嘱了两边,生怕他们丢了自家和千雪的脸。 又不是大张旗鼓的回来,步千雪侧开一步,没有受礼,反鞠躬行礼道:“给祖母、爷爷、娘请安,你们都是我嫡亲长辈,若非正式场合,不必行这些虚礼,若行,我也不会受礼”就算她成了皇后,长辈还是她的长辈啊。 “我就说孙女恐不喜欢这些,你非得把那一套拿来端着”鞠躬的爷爷站了起来笑着说道,几步上前托起步千雪,不让她再行礼。有了他带头,姜丽和步朗立马叛变阵营。 最后只剩祖母一人,坚持了几秒也坚持不下去了,直起身不高兴道:“那一套?别明着暗讽,那可是国法,法理,谁敢乱说?你们如此作为,以后还有何颜面自称书香世家”,说完生气的进了厅堂。 “别理她,她就那样的人”爷爷不以为然道,“咱们又不是不遵国法,而是随机应变,若正式场合绝不会丢你的脸。说到底,你以后就算再尊贵,那也是我孙女,你娘的女儿,正式场合那是没办法,但私下里又何必那么严肃,和和乐乐的不好嘛”爷爷边说边拉着步千雪也往里走。 姜丽和步朗也跟着进了厅堂,仆从依序有的跟着进去站在两边,有的留在外面,半月和卢晏则一直紧跟在步千雪后面。 这次祖母没有直接坐在主位上,爷爷示意步千雪去坐,步千雪也没坐,坐在了祖母正对面,步朗便挨着祖母、爷爷坐下,姜丽倒难得主动的坐在了步千雪下手。 众人坐定后,下人立马端上了茶水、糕点和柿子,自从他们家被抄家以后,好些年没这待遇了,步千雪提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叶都比以前好了好几个档次。 如果她没记错,定完亲后家里剩的钱应该只够维持日常生活两个月,这又换门匾的,又招侍卫,而且还不是招一个两个,糕点、茶水和水果应该也是一直有的,不然不会这么快。 难道是封爵的时候连着俸禄一起发了,不可能啊!如果她没记错,爵位的俸禄到目前都还是一年一次,而且年底才发,现在离年底还有两个多月呢。 难道是大宗那边支持的?也不可能啊,大宗虽然日子比他们好过,但也好不到那里去,就算支持也顶多是意思意思,不然当年她去借钱,也不会像打发叫花子一样只借了她十两。 至于收礼,定亲而已,又不是成亲,根本没办酒席,而大臣们送的礼都直接送到了宫中,就算有其他人送,以祖母的性格,恐怕不用她交代,也不会收。 第295章 “家里何时如此有钱了?难道是堂姐有了新的谋生之法”步千雪想来想去,只能想到步朗了,反正挣钱方面,她娘是不用指望的那一类。 步朗不好意思道:“堂妹抬举了,要真有谋生之法,恐怕这会也就见不到中宫了”,意思是你见过能挣钱的人这个点会在家里呆着? 这一个多月步朗虽然没去挣钱,但打着找个谋生的谎子隔三差五就会出去一趟。 爷爷突然沉着脸道:“之前宫中来传你娘去,还说你生了病,吓得我和你祖母一天惊魂未定,现在看你好好的,这一颗心才算是彻底落了地”,祖母虽然没说话,但也点了点头表示肯定,刚经历丧女之痛,他们是真的太怕再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那天着急忙慌的,还藏着掖着,要不是爷爷乘机问了下姜丽,都不知道是什么事,知道了,又把他们两老吓的够呛,一个晚上都睡不着,一个劲的在心里祈祷,步朗还去家祠跪了一晚上,爷爷现在说起来都还感觉心有余悸。 步千雪没想风寒而已,却让祖母和爷爷这么担心忧虑,很是愧疚,告罪道:“是孙儿之过,让祖母和爷爷担心了”。 车上的东西这会已经全部搬了过来,吃的,直接让人拿出来摆好,原来的撤了下去,布料则由祖母和爷爷先选,首饰是本就已经分好的,也不用她操心。 爷爷得的首饰是一些扳指,有玉质的,也有金质和银质的,还有一个是镶红宝石的,另外还有一些上好的折扇和玉佩、禁步。 玉佩和禁步基本上每个人都有,只是颜色、样式和装饰不一样,像祖母的就偏向老人的喜好,姜丽的就是和她身份相配的一些东西,就连步朗的也是时下年轻人喜欢的一些款式。 步千雪不得不承认,在一些小事上,石忞一个天天忙军国大事的人竟然比她还想的周到,看来,她一会得去一趟东市或西市了,幸好她带了些钱。 爷爷以为是步千雪特意给他们挑的,一问才知道竟然是陛下赏赐的,有点惊讶,但不妨碍他很喜欢,对陛下的印象本来就不错,这会更好了,立马就拿起一个不太显眼的玉质扳指在拇指上试戴,高兴道:“孙女眼光真不错,陛下不仅一表人才,相貌和你般配,而且还是个体贴的人啊”。 “爹说的对,以前我最担心的就是千雪在宫里过得不好,现在看来是我多心了”姜丽连忙附和道,作为一个当娘的,她觉得她都好像没做到这步。 步朗脸笑道:“堂妹与陛下女才女貌,恩爱绵绵,真是天生的一对,以后一定会琴瑟和鸣,携手白头”。 “羡慕了?羡慕了就自己去找一个”爷爷开玩笑道,其实心里是真的希望步朗能赶紧也找一个伴,这样他就没啥操心的了。 步千雪赞同道:“爷爷说的对,堂姐要是羡慕了,不如自己去找一个,说不定到时候就是我羡慕堂姐了”。 爷爷、姜丽、步朗和步千雪有说有笑,唯一像局外人的祖母,从一直沉着一张脸,半天才开口插一句,还是让步千雪记得替他们向陛下谢恩的,虽然有些显得突兀,但并不影响一家人的喜悦。 说着说着又说到了钱的事,步千雪索性又提了一嘴,要是不问个明白,她是不会放弃的,其实爷爷和姜丽也没想着隐瞒,只是话说岔了,也就顺着说了,当即答道:“你放心,我们没乱收别人的钱,也没做那些见不到人的事,钱是陛下赐爵当日赏赐的,就连侍卫的事也是陛下派来的人弄好的..........”。 其实侍卫的事真的和石忞没什么关系,那个人也不是她直接派的,而是吏部按程序选派的侯府属官,不过要说是她派的也没什么不对。 姜丽封爵当日,石忞不仅按例赏赐了侯爵的三小一大珍珠冠两顶、绣四尾翎羽服一套、玉带一条和侯爵铜印一枚,还另外赏赐了一千两银子,解了他们家窘迫的经济状况。 第二天一早吏部就带了选定的正九品侍卫长和副九品副侍卫长来侯府面见姜丽。 华朝爵位不轻赐,所以含金量比较高,就算你是一个乞丐,只要封爵,瞬间就能提升到勋贵阶层,地位和富贵也就手到擒来。 话是这样说,但事实上想从乞丐变为勋贵那是基本上不可能的,除非参军挣下不世军功,或者出个皇后,或挽救社稷于危难之中。至于皇家流落在民间的孩子的桥段,那概率是极低的,就算有,也百分之百是私生子,皇室根本不会承认。 前朝就有这方面的野史记载,有一位皇帝十分不喜欢双亲给自己选的皇后,又不能废,便经常外出微服私访,实则寻花问柳,导致中宫无所出,私生子却有了几个,可宗亲和大臣们根本不承认,皇帝到死都没实现孩子和自己姓,最后皇位也落入他人手中。 野史的可信度虽然不大,但这位皇帝无孩子继承却是实事,帝后不和也是实事,正史也有记载他爱微服私访,至于真的有没有私生子,就只有当时的人知道了。 所以封爵在华朝绝对是无上荣光的事,不仅自身尊荣,还能泽庇后代。打死姜丽,她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有爵,真的是破天荒头一遭,事后半个月打偶还有点懵,好在祖母曾经混过官场,知道一二,才没闹出笑话。 和吏部办完交接手续后,侍卫长和副侍卫长从此就是侯府属官了,除非犯大错被投诉,或者升迁,不然这辈子差不多就得耗在侯府安保守卫上了。 第296章 侍卫长二人得知步家主仆加在一起都才16人,负责守卫的还都是些非专业人士,有些觉得任重道远,成为侯府属官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立马就向姜丽进言扩招护卫。 因为按陛下新政规定,侯爵可雇养侍卫奴仆共150人,享受副一品待遇,就算不养一百五十人,好歹也得养四五十位专业点的侍卫,保护侯府安全啊,不然他们这属官也就没什么价值了。 结果姜丽并没有立即答应,而是急忙忙的先跑去找两老商量了,钱虽然都在她手里,但大事还是得听听两老的意见,何况她也实在是有点拿不定主意。 祖母和爷爷都觉得四五十个人太多了,护卫是力气活又吃得多,觉得成本太高,最后定了三十人,全雇侍卫,做杂事的仆从,一个都没再要,因为他们觉得家里现在的这些人已足够。 在姜丽的授权下,步朗和侍卫长全权主持了步侯府侍卫招录事宜,不到五天就完成了,经过半个月的统一训练检测合格后,才分别赐予了侍卫服饰,正式成为步侯府侍卫。 侍卫是专指保护勋贵安全,守卫勋贵的人,不同与军队,也不同与士族自己养的护卫,想让护卫穿什么就穿什么,因为他们有朝廷规定的统一服饰,辨识度很高,而且一旦受雇就得干到干不动才能退,由雇主全权出钱养,属官带领安家保宅。 属官好歹也是九品芝麻官,手下总得有点人嘛,但总的来说还是得听老板的,谁给钱谁是老大嘛。 像步千雪他们刚刚进门看到的新门匾,也是不久前才换上的,除了新的门匾和新增加的侍卫外,步府并无其他变化,不像其他人那样一封爵就扩建、大维修什么的,觉得只有这样才能配得起自己的身份。 这点步千雪很满意,树大招风,她和石忞现在又只是定亲,就算真成亲了,也不能当那种嚣张跋扈的皇亲国戚,她决不允许家里拖石忞的后腿,自己也不行。 她以为家里人和她一样觉得谦虚、低调才是长久之道,事实上压根和谦虚、低调没什么关系,家里之所以没按副一品待遇扩建宅院,完全是因为没钱,而且又多养了三十号人,还听说爵位的俸禄一年只发一次,还是在年底,那还敢有半点其他想法! 姜丽觉得要不是陛下赏赐的银钱,三十个侍卫他们都雇不起,那还敢乱花钱,只恨不得把所有的钱都牢牢握在手里。 步千雪左右看了一眼,问道:“侍卫长他们呢?”,一路走来都没看见武将打扮的人,这会又扫了一眼,也没看见。 说了半天渴的不行,姜丽一口气喝了两杯茶才觉得舒服些,“侍卫长被我们派出去办事了,副侍卫长家里有急事告假了”。 “办事?”步千雪一脸疑惑,家里能有什么事要侍卫长亲自去办的,她实在想不到。 爷爷突然讥讽道:“还不是大宗见我们家封了爵位,非得塞一个孩子给我们,还特意送了些孩子过来,说随我们挑,美其名曰给我们承嗣,实际上还不是看上了你娘的爵位,虽然只是个降爵,但好歹还能福泽两代,可不就眼红了。都是些半大不小的孩子,我们可不想再操那个心,就让侍卫长全送回去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说到这个, 不仅爷爷来气,祖母也来气,大宗对他们这支历来不待见, 当初曾祖辈分出来, 得的财产还没有往常其他人的一半多,真的是双亲不疼,长辈不爱, 受尽冷落。 说起来他们步家当初也是华朝的开国功臣之一,获封镇侯爵位, 但并非军功封爵, 所以一代降一级, 到她曾祖被分出来的时候, 已经由镇侯爵降为辅侯爵位, 后代更是一代不如一代, 虽时有中进士,但再也没获封爵位, 甚至连二品大员都没再出过。 即便如此,他们和大宗也还存在很大的差距, 就拿现在在的宅子来说, 是他们祖上三代奋斗积蓄才又了今天的规模, 比不得大宗自开国以来就是高门大院,虽然现在衰弱了,那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和大宗比起来, 他们家唯一的优点就是稳定, 基本上中举人的多中进士的少,最高也就混过四五品官阶,六七品官阶是常态, 像步千雪这样中前三甲是破天荒头一遭,本以为步千雪肯定比他们这些先辈们混的好,事实也确实如此,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好,还此“好”非彼“好”。 明明有机会封侯封相,却一步登天做了皇后,明显偏离了她的预期。若说没有一点遗憾,那是不可能的,但是比起孙女的幸福,这点遗憾她能接受,但绝不能接受大宗对他们财产、爵位等的觊觎。 “过继一个孩子承欢你们膝下,挺好的,若是不喜欢大宗的,可以考虑一下与我们关系较近的其他小宗”步千雪之前倒没想到这些,现在这一提还觉得挺不错的,一来可以陪伴祖母他们左右,二来她也轻松一点。 他们家和大宗的矛盾她也知道一点,无非一些利益纠葛,尊严面子的事,说到底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过心里寒心归寒心,但表面上的关系还是得维持一二,既然已拒绝,那要在小宗找,就只能找关系近的,得让大宗心服口服无话可说才行。 四张脸齐刷刷的看向步千雪,祖母、爷爷、姜丽和步朗都没想到她会这样说,很是惊讶。若他们家真的过继一个孩子,那肯定是过继到步无尘和姜丽的名下,而且十有八九不是她的弟就是她的妹,一般人不应该很反感吗?毕竟正常人都不想别人来分享双亲长辈的疼爱。 第297章 半响祖母才开口道:“你真的是这么想的?”,虽然她讨厌大宗,但更担心的还是步千雪会反感这件事,毕竟就算成了皇后,他们去后她也会祭祀他们,她是他们后辈这件事永远也不会改变。 换个角度来思考,明明自己的孩子还健在,却要过继一个,这不是咒自己的孩子早死嘛,因此不论双亲还是孩子本人,一般人应该都会比较反感,所以即使有在心里想过,他们也从来不提这件事,就怕步千雪难过,与他们离心。可现在看步千雪的样子一点也不难过啊! “当然”,步千雪回答的十分肯定,要不是那么想的,她也就不会说那番话。 难过?以前可能会,现在不会了,因为步千雪在宫里呆的这一个多月她可没少担心家里,就算有堂姐在都担心成这样,以后堂姐离开,恐怕只会更担心,要是过继一个乖顺一点的孩子,她也能稍微少担心点。 其实更重要的是步千雪从来都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否则当初也不会离家出走去学医,更不会明明知道可能会没结果,还会义无反顾的选择努力一次,让自己不留遗憾。 而且和石忞在一起越久,她越发现石忞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严肃冷峻,反而觉得她有些想法很可爱很天真,比如有一次,两人本来在谈论一本书的观后感,可谈着谈着就谈到了未来,石忞竟想让天下百姓都过上富足的生活,有饭吃、有衣穿、还有书读。 就是前朝的“三帝之治”和本朝的“四帝之治”盛世都没达到这种标准,简直是亘古未有之事,虽然一心为百姓着想很可爱,但目标犹如天上的鲲鹏,不是天真又是什么? 得到孙女的肯定答复,祖母终于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容,含蓄道:“你要是真同意,我心里还真有一个合适的人选”,四张惊讶的脸全看向了祖母。 步千雪还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不知道,搞半天她爷爷和娘也不知道啊,那就好,当即好奇问道:“叫什么名字?年方几何?但丑话先说在前面,若是对方同意那自然皆大欢喜,若是不同意,我们可不能强求”。 这段时间在宫里,石忞身体力行的教了她不少,比如对长辈很恭敬,即使心里不认同,也会认真的把长辈的话听完;对臣子虽严,却严中有宽,赏罚分明;对待内官、宫侍和内禁军和颜悦色,即使犯小错也未大声苛责,若犯法却会毫不犹豫交有司办理,对有功者也从不会吝啬。 对自己却比较严苛,每天到点就起身,偶尔去校场,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处理政事和捣鼓那些新东西中度过,还比较喜欢简朴实用的东西,对华而不实的尤为不喜,寝殿和书房内的摆设、物件偏简朴就是实例。 虽然都是她结合卢晏说的和自己观察总结的,但毕竟卢晏在宫里呆的时间比她多得多,知道的自然也多,说看着石忞长大的也不为过,而且她觉得卢晏应该不会对她说假话。 在卢晏口中,石忞对她格外偏爱,即使再忙每天都会来见一见她,有时候更是一呆一个下午,还格外喜欢和她一起用早膳或者午膳,这在以前是极少发生的。 听说石忞以前偶尔和长辈一起进膳,也都是长辈提前知会的,导致卢晏他们一度认为石忞喜欢自己一个人安静的吃饭,而且还达成了共识,结果定亲后,他们才知道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所以受石忞影响,她明白了不少,比如越是身处高位,就越应该低调谦虚,张扬只会暴露自己的弱点,嚣张迟早走向毁灭,只有低调、谦虚和谨慎,才是一个大家族长盛不衰的根本。 她不希望他们家显赫无比、富可敌国,但也不能像之前那样差点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啊! 而且她现在已经和石忞定了亲,督察院那些言官没人比她更了解,都不是吃素的主,一定会盯着她,但凡她出一点差错,奏疏肯定就会像雪片般涌到石忞的书桌上。 石忞会怎么处置先不说,但她肯定不想石忞因为她而为难,本来国事就够她操心的了,她不想给她再添没必要的麻烦。 所以最近在宫中她一直教导半月要谦虚,既是教半月,也是对自己的一种警醒,甚至还担心家里会因为自己的原因变得不可一世,那不是她想看到的,幸好,现在看来,祖母他们变化不大。 “这是自然”祖母心想:难道我是那种强取豪夺的人吗?真的是,算了,不跟晚辈计较。 “那你倒是快说啊,关键时候还卖关子,烦不烦”爷爷最不喜欢的就是老伴爱卖关子,有点生气。 祖母连忙投降道:“就你性子急,这不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嘛”说完看了边上步朗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爷爷和姜丽顺着祖母的眼光看去,再加上话里的意思,恍然大悟般明白了,脸上高兴的很,就差在脑门上写着“我很满意”四个字了。 天,步千雪怎么都没想到,祖母中意的人居意居然是堂姐,她想过会多个妹或者多个弟,就是没想过会多个哥或者姐,眼睛睁的老大,半天才缓过来。 比起步千雪的惊讶,从头到尾都把自己当旁观者的步朗才是真的震惊,她怎么都没想到过继的事会和她有关,不过话说回来,这不是更好嘛。心里忍不住感慨,自己真是表现的太好太乖了。 步朗心里已经想过千千万万,脸上的惊讶却不比步千雪少半点,直到姜丽开口:“小朗,母亲都这样说了,同不同意,你倒是说个话啊”。 第298章 祖母之所以会选中步朗,不全是步朗表现的乖巧孝顺又会讨他们欢心,更重要的是步朗这一支就是从他们家分出去的,按关系来说,他们关系是最近,正好孙女也是这样想的,她也就没有一点犹豫了。 步朗这才缓过神来,当即高兴行礼道:“给祖母、爷爷请安,给娘请安”,“你能同意真是太好了,好孩子”爷爷高兴的眼角的褶皱都挤到了一起。 步千雪也终于反应过来了,步朗都答应了,祖母他们又如此高兴,她还能说什么?让她更没想到的是,一家子竟然变成了着急的行动派,立马就写了帖子让人送去大宗那边。 今天才把人家送过来的人送回去,第二天就请人家来见证自家过继事宜,也是很打脸的,但愿大宗的人心胸够宽广,不因此记恨他们才是。 祖母他们忙着过继的事,没空搭理她,步千雪便找了借口离开,从后门逛街去了。 另一边,石忞下午忙完后也出了宫,只带了左旋一人,在云鼎凡带路下,出了城七拐八拐,越走越隐蔽荒凉,“少主,再转过这个弯,前面就到了”走在前面的云鼎凡突然回头说道,生怕石忞觉得远,至于左旋,她才懒得管。 “好”远不远,石忞参与选的址,能不知道吗?不过今天确实是第一次来,本来以为没多远的,竟比她想的要远不少。 三人继续打马前行,真的到门口的时候,石忞都忍不住感叹一句“浑然天成”,整个兵铸厂依山而建,傍水而居,从外面看上去就像一户有钱人家的大宅院,连守卫都是仆从打扮,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那个有钱的闲人来这里建房子。 建在皇家园林山庄的第一座兵铸厂就吃了没水源的亏,只能挖井,完全不能利用水源,所以这第二座兵铸厂就吸取了前面的经验教训,特意建在依山傍水又隐蔽的地方。 别看守卫其貌不扬,其实全是外禁军,而且是专班专职,一个班一百人,严格执行半个月换一次防,两座兵铸厂虽然都远离闹市,但却离军营近,半个时辰不到的就能迅速赶来支援。 石忞这次来,是早就计划好的,一来查看武器装备研发的具体情况,二来看看云鼎凡说的最新研发成果。 云鼎凡虽然是内阁大臣,但由于其工作特殊性,石忞特意给她不用每日上朝的特权,除了有旨意外和大朝会必须来以外,其余时间随她喜欢。 今日即不是大朝会,也没有旨意,完全是因为知道石忞今天要来,所以云鼎凡特意选了今天去汇报一下工作,就为了顺道和石忞一起回来,顺便充当向导。 对云鼎凡来说,兵铸厂就是她的家,而且兵铸厂设计的很好,即有舒适的生活区,也有严禁的工作区,正和她的意,便住在了这里,连石忞赏赐给她的宅院,基本都很少回去。 石忞进去看到大家都在忙,直接免了礼,让他们自己忙自己的,有一些工匠见过她,所以很恭敬,没见过,虽然不知道她是谁,但看到云大人的态度,也不敢怠慢,工作更加卖力。 兵铸厂最近在加紧制作虎蹲炮的炮弹送往义云关,所以其他研发能停下的都暂时停下了,让石忞来看的成果全是云鼎凡自己捣鼓出来的。 路过展示区,看到摆着的舂米和榨油设备时,石忞忍不住问道:“舂米和榨油的不是已经试用成功了吗?怎么还放在这里?”。 从皇家园林山庄回繁都不到一个月,舂米和榨油的改良品就已经试用成功,不仅比原来的轻便便携,也比之前的耗力少,既可以是单一的一户人用,也可以扩大规模为大户人家用。 为了减少推广成本,加快推广步伐,石忞把这个技术和专利给了马晋仟,有钱大家一起赚嘛,而且市场本来就有它的规律,若马晋仟做的没那么好,估计大家也不会买账。 农具拿给户部下面的盐铁推广是没办法的事,谁让她把铁变成了官府专营,幸好也卖生铁,不然人数不少的铁匠不就被抢了饭碗。 云鼎凡面带骄傲道:“这是我们多次改良才做成的成品,武器类不能摆就算了,难道这个,少主也不准我摆来自己高兴高兴”。 “那就摆在这里吧”石忞想起来了,有一次云鼎凡兴致勃勃的来跟她汇报工作,还要求在生活区和工作区弄一个展示区,展示他们研制出的成品,她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但前提是不包括武器类。 跟在后面的左旋好奇的好了好几眼,感觉和她家新买的那个舂米一模一样啊,榨油的好像也听说过,但她家都吃动物油就没买。 虽然她看云鼎凡还是那么不顺眼,但心里对云鼎凡却是越来越服气,弄出这些东西,不仅方便了她,也方便了天下人嘛,积阴德。 三人继续往前走,走到一间房间,里面乱七八糟摆了不少东西,中间有一张桌子,中间有一个盒子被红布盖着,让人看不清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虽然不知道这个房间是云鼎凡拿来做什么的,但乱成这个样子,让左旋忍不住一脸嫌弃,半点不像他们军队那样整齐干净。? 第一百五十三章 在石忞的示意下, 云鼎凡将红布揭开盒子打开,神秘物展现在三人眼前,既不是金银珠宝, 也不是珍贵器物, 而是一个颜色白偏黄呈卷状的其貌不扬的东西。 心心念念的卫生纸终于被做出来了,石忞高兴的立马拿起来观看,可上手的那一刹那, 就发现了不对劲,虽然比现在的手纸软了不少, 但绝对没达到现代卫生纸的柔软度, 而且颜色还有点偏黄。 第299章 “这个是什么?”左旋好奇的问道, 故意没看云鼎凡。 云鼎凡也没空搭理她, 因为她发现陛下好像没她想象的那么高兴, “陛下可是不满意?”, 天知道她为了弄出这一圈陛下口中的手纸花了多大的力气和时间。 “虽然和预期有些许差距,但比现在用的手纸好了不是一点半点, 不错,不错”不想打击云鼎凡研发的积极性, 石忞欣喜的一连说了两个不错, 还上下左右都看了一下, 连味道也没放过。 虽然没有现代卫生纸的香气,但是充满了大自然的木浆气息,一点也不难闻, 虽然看着其貌不扬, 但擦拭手上肌肤的话,感觉还可以。 左旋这才明白了,这个卷状的东西竟然是手纸, 但手纸不都是小块状一叠一叠的吗?!难道又是陛下的点子?!知道她好奇,石忞顺手就把卫生纸拿给了她。 左旋握御刀的手都放开了,双手拿着卷纸小心翼翼的开始看起来,深怕弄坏了。比一般纸软,味道比写字的纸的好闻,如果真的拿来做手纸的话,好像确实不错。 “还有差距?那可不行”云鼎凡是个精益求精的人,听说还有改进空间,立马把自己的设计图纸全拿来出来和石忞讨论,石忞当初也就只出了个点子和大致方向,全都都看了一遍,又听了制作经过后才开始提建议。 沉浸在自己喜欢的事中,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到了该回去的时候,要不是左旋一遍又一遍的提醒,石忞很可能就忘了时间,云鼎凡就更不用指望了,比她还痴迷。 作为奖励,那卷纸,石忞最后给了左旋。来的时候还是三个人,回去的时候就变成了两个人。 石忞骑着清幻在前,左旋骑着一匹黑马在后,一路疾驰,快到城门时,太阳已经完全落下,火烧一样的晚霞与她们迎面撞上,让石忞忍不住停足观看,跟着的左旋也不得不停了下来。 没过一会,晚霞就开始变淡变暗,让石忞忍不住感叹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好诗,敢问少主可否有全诗腹稿”左旋虽然文采有限,但并不影响她欣赏。 “向晚意不适,驱幻归皇城。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这里没有古原,她又是骑马,便把第二句做了些改动,上一世背的去了,这会才发现竟然没忘,也是很难得。 左旋沉浸在诗意中,半响才高兴道:“少主若是参加科举,定是状元无疑”,难怪大好前途的步千雪会喜欢上陛下,对于文人而言,还有什么能比才华更能俘获人心。 “这个恐怕只有天知道了”虽然知道左旋是恭维之词,但石忞还是忍不住高兴,“走吧,对了,刚刚我看你对展示的舂米一点也不惊讶,倒是多看了榨油的两眼,为何?”。 左旋打马跟上,大声回道:“因为舂米家里已经买了一个,榨油的之前只听说过没看过,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原来如此”石忞明白了,按道理左旋贵为内禁军大统领,还加封了正一品太保,就算家里人多,家境不殷实,应该也不用买舂米在家里给谷物脱壳吧! 不过再想到大臣的俸禄除了钱以外,还有粮食,而且给的粮食都是没经过脱壳处理的,也就释然了。 为什么不是去壳的白米或者粟米?因为去壳处理后十分不利于储存,所以历来收赋税都只收未脱壳的,发自然也只发未脱壳的。而且发的不一定都是米,有可能这个月发的是米,下个月发的就变成了是粟米,下下个月就成了小麦。 另一边,在山麓紧赶慢赶下,终于赶到了义云关,正好第二天陛下的下一步旨意也到了,旨意很简单,平息康国内乱,尽量活捉云处安和符尧并押回繁都。 山麓好歹是个郡王,不仅带了少许内禁军还带了一些府中侍卫,虽然没当上他心想的元帅,但也比邢博恩好,当了个最有话语权的随军大参谋。 云处安大败逃回康国的消息传到狼国国都大林的时候,狼国的文武大臣瞬间沸腾了,没等狼霸权做决定,就全部集结到了王宫门口进谏,难得的异口同声,让她把云处安派来的人杀了呈给华朝皇帝表明决心。 狼霸权不愿意,云处安大败是她没想到的,当初之所以答应,还在暗中接济云处安,就是因为云处安当初说的有理有据,仿佛瓜分华朝易如反掌,现在看来,是她太异想天开。 幸好她一直犹豫不决,不然真派了兵去支援云处安,就真的没有半点挽回的余地了。 她突然觉得自己辜负了双亲取的名字,名字取的这么霸气,可她干的事没有一件是霸气的,真是白瞎了。 最后,狼霸权还是没听群臣的,准备放了云处安派来的使臣,结果被大臣发现,当场抓住,立马就砍了,大臣当场写了奏疏,连着人头一起送往了繁都。 气得狼霸权当场怀疑人生,生了场大病,她想把那些大臣都杀了,可这些大臣除了杀密使这件事以外,其他的都听她的,也很恭敬,她又下不去手了。 虽然和云处安的密谋付诸东流,但并影响她对华朝的向往和喜爱,而且她还发觉这些大臣简直都是些亲华派,既然打是不行了,那她只能另想办法了。 云处安惊魂未定的逃回康国后,除了张榜安民以外,还做了大量防御准备,不怕华朝打过来,就怕华朝真的打过来,不做点准备他不安心。 第300章 康国都城文昌王宫内,符尧和往常一样衣衫不整左拥右抱纵情于享乐之中,直到夜深才提着酒壶摇摇晃晃回了寝宫,整个王宫终于难得的恢复了宁静。 “启禀殿下,义云关已经集结军队,不日将攻入我国境内”符尧躺下没多久,突然有一个人从窗户爬了进来,熟门熟路的摸到床边三步外行礼道。 符尧坐了起来,眼里没有一丝醉意,问道:“可知有多少兵力?”。 “不知,但华朝有新的武器,犹如雷鸣般,杀伤力极大,恐非一般城墙所能抵挡”来人据实答道。 符尧皱眉,新武器她已不是第一次听说,但每一次都能让她敢到有些无力,“按原计划吩咐下去,成败在此一举,下去吧”。 第二天,华朝要派兵攻打康国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文昌,贵族、商贾、百姓无不战战兢兢,三十万兵力全部损失殆尽的消息才接受没多久,华朝要打过来的消息,瞬间犹如一团阴影笼罩着整个文昌和康国。 有的贵族富商已经开始打包准备跑路,有的贵族大臣开始劝云处安向华朝投降服软认错,还有一些贵族大臣终于想起了当初也是一个狠人,如今却变成傀儡国王的符尧。 整个文昌都开始乱起来,甚至还没开打就有了逃兵,这次无论云处安再如何出榜安民,再如何苦口婆心、蛊惑人心,都没有用,大家都表现出了在性命受到威胁时的正常反应。 云处安之前做的准备随着这次大乱,部分付诸东流,全靠她的忠诚信徒和心腹在撑着,才不至于出现对方连打都不用打就直接进来的尴尬场面。 在这种危难关头,云处安爆发了极强的求生欲,一边安排后路,一边试图激起康国贵族大臣的抵抗之心,可惜收获不大,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符尧竟下令要在王宫宴请他和文武百官。 除了已经跑路的大臣,在文昌的都去了,云处安也去了,他倒要看看符尧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后来她才知道,这是一场鸿门宴,可惜一切都晚了,要是有后悔药,她一定先把符尧杀了!毫不犹豫! 中计被抓的云处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心腹、教徒被抓捕、斩首,就连他还没建成的教皇宫也被符尧一把火付之一炬,在康国盛极一时的月理教从此从人上人变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直到在牢里被关了两天,他才想明白前因后果,仰天大笑三声,当场气出血。 不愧是他看中的符尧,明着是他的傀儡,实际上却是拿他当挡箭牌,若是他攻打华朝胜,那最后的战果也不会是他的,若败,那等着他的就只有一条路,变成所有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无论是不是他做的,最后都是他做的。 更重要的是,还能一箭双雕,不仅能改变符尧的乱臣贼子身份,还能让她变成康国上下的大英雄,而他就成了吸引整个康国上下怨恨的靶子,更绝的是,符尧只抓他却不杀他,恐怕为的就是转手还能送给华朝皇帝当见面礼,为她自己谋得一条生路。 云处安一直知道符尧有心计有谋略,但怎么都没想到她会这么有心计,虽然败了,但他一点也不难过,不就是去当见面礼嘛,他还能回自己的国家呢! 义云关大都督率领大军刚进入康国境内,就看到几个背着白旗一路喊着投降的康国士兵,真的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要不是易统梵、北郡王和邢博恩在这里,他真的能干出把这些人都杀了当没存在过的事。 好不容易陛下同意攻打康国了,他眼看着就有建功立业挣一个军功爵位的机会了,结果还没开打,对手就投降了,这不是刚给他希望就让他绝望吗?! 想想而已,就算易统梵他们没在这里,她也得有能力堵住所有参军的嘴才行,更重要的是,他杀不光所有康国人啊,万一这件事传到陛下耳中,他只怕会吃不了兜着走,他只是想建功立业而已,又不是找死。 当天晚上符尧亲自到军营投降,不仅无条件投降,还无条件把云处安交给了他们,并且决定亲自前往繁都向华朝皇帝请罪,正好免了他们动粗,唯一的条件是多给她两天时间,安排好后事。 义云关大都督和众将领商议过后,觉得这是人之常情,而且只是两天而已,加上康国刚经历这些,确实需要好好安顿一下,就答应了。 别说义云关大都督和易统梵他们没想到,石忞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容易,她好不容易把打仗要用的钱粮都准备好了,结果根本用不上,正好,给她节约一大笔钱。 “中宫呢?现在在干什么?”她想跟最爱的人分享这个天大喜讯。 路关初立马回道:“禀陛下,中宫刚刚差卢晏来说了声,见您在接见忙,小的就擅作主张没立即禀报,这会估计已经出宫回府了”。 “说了今天还回来吗?”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自从她同意她回府后,步千雪隔三差五就要回去住一个晚上,虽然知道她十有八九晚上不会回来,也还是会习惯性的问上一句。 路关初道:“这个没说”。 步千雪没在,不能分享,那就告诉最想知道这件事的人吧,当即着人去明道学院秘密把宣常乐带来见她。? 第一百五十四章 宣常乐没等来, 倒等来了张道长师徒二人,“宣”石忞已经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事。 “恭请陛下圣安”张道长依旧行的道教礼仪,持恩也依旧行的世俗礼仪, 自找药未果回来后, 持恩就每日跟在师傅身边学习药理,刘菲想见她都见不到。 第301章 “免礼,张道长今日可是来辞行的?”师徒二人, 虽衣着打扮如常,但一个脸上隐隐露着喜色, 一个眉头都快皱在一起, 和往常截然相反, 看来她这皇城对方外之人而言无异于牢笼啊。 “禀陛下, 中宫金体经过两个多月的调养, 又辅之以珍贵药材, 现已完全痊愈,医学典著之事贫道亦已尽绵薄之力, 如今都城之事皆了,贫道将携徒离开, 故特来向陛下辞行”张道长沉声道。 虽然他心中的喜悦掩饰的很好, 但石忞还是从眼里脸上看出了一些痕迹, 现在的她,即使不用读心术,也能根据对方的言行举止看出一些端倪。 “既如此, 朕也就不留了, 此次尔等医治中宫有功,想要什么赏赐,但说无妨”后面这句石忞是对着持恩说的, 因为她知道功名利禄是留不下张道长的。 持恩曾服侍她多年,后宫中精简她又身先士卒,虽然多半是因为回乡守孝,不得已为之,但毕竟达到了她想要的效果,若对方愿意,她不介意破格提拔。 持恩没想到陛下竟然想留她下来,即惊又喜,看了师傅一眼,张道长扭过头,意思很明显,让她再次想起当初答应的条件,只能违心道:“中宫安康皆赖陛下洪福,不敢居功邀赏”。 “听说你们经常给附近贫苦百姓诊治却不收钱财,那就赏赐你们一些钱财吧”持恩询问似的看张道长那一眼,石忞看的明白,一点也不像正常徒儿对师傅的询问,倒像恳求,顿时心生疑惑。 “谢陛下赏赐”张道长行礼准备离开,石忞却找借口把持恩留了下来,张道长想到徒儿和陛下之前的关系也就答应了,更重要的是,在这里她答不答应并不重要。 张道长走好,石忞屏退所有宫侍,包括路关初,殿内顿时只剩她和持恩,一个坐在罗汉床上,一个站在右手下方。 石忞语重心长道:“你是从这里出去的,若你过得好,朕替你高兴,若你过得不好,朕也不介意提携一二,然,你刚刚违心般作为,实在不是朕想看到的,若有隐瞒,此处只有你我二人,但说无妨”。 持恩还没从突然被留下的喜悦回神,就被陛下的话暖到了心里,心想:陛下,虽然我用了三年的自由才换来师傅这次出诊,但我觉得值,唯一遗憾的是没能为太皇太后延年益寿,让您如此伤心! 以石忞对持恩的了解,知道她十有八九不会说出来,所以特地用了读心术,正好看到了所有想知道的,顿时百味陈杂,她怎么都没想到张道长肯来竟是持恩用三年自由换的,更没想到持恩会为皇奶奶去世的事遗憾自责。 这让她既无地自容又汗颜,眼看快好的伤疤再次裂开被撒上一把盐,痛的死去活来,勉强维持着仪态说了几句安慰鼓励的话就让持恩退下了。 “不要进来”路关初正要推门进去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声音顿时收回了手。 石忞彻底瘫坐在罗汉床上,望着顶上的天花板久久无法回神,想到了皇奶奶对自己的种种,又想起了皇祖母,还想起了前世的种种,最后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般抱膝蹲在角落里。 坐在马车里,正在往步府赶的步千雪突然左眼跳了几次,莫名心慌起来,想到出宫的时候,石忞和太后都挺好的,以为家里出了大事,当即让马夫快点。 宣常乐打扮成宫侍到宫中的时候,就看到认识的路关初和宫侍们守在门外,殿门紧闭。 通报还是不通报?这是个问题,陛下已经把自己关在里面快半个时辰了,她贴着耳朵听了好几次,里面安静的很,自太皇太后去世后,陛下虽偶有独处,但从未像今天这样,也不知道雾冬跟陛下说了什么,路关初有些拿不准。 石忞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是我害死了皇奶奶,是我,是我!皇奶奶对我那么好,我却这么自私!我是个不肖子孙,不仅害了皇奶奶,也伤了母后的心。 难道重来一次石忞的选择就会变吗?她深刻的认识到,恐怕不会!因为这个选择是她深思熟虑、权衡利弊之后才做的决定。 越想越自责阴暗的石忞,有那么一瞬间甚至产生了自残的想法,想用肉体上的疼痛来减轻心理上的疼痛,可一想到皇奶奶到死都还牵挂着她,母后和千雪也会为她难过,才没有付诸行动。 母后已经失去了长辈和爱人,甚至连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也痛彻心扉的感受的,这辈子已经够苦的了,她只想让母后安详幸福的度过晚年。 想到步千雪即使生病的时候,也是笑容多过愁容,看着她干净笑容和明亮的双眼,她的心都是雀跃的,眼里再也容不下其他人,她实在无法想象让她一个人独自度过漫长的未来。 她想要她的未来有自己的陪伴,也想要她的未来任有现在的笑容和双眸,不被世俗的污垢所渲染玷污。 错误既已铸成,再自责再难过再悲伤,都没有用!她必须往前看,为了自己,为了母后和步千雪,她也只能往前看,因为于她而言,往后看只有万丈深渊。 苏通了心里的想法,收拾情绪就是水到渠成,石忞坚定的放开环抱膝盖的手,再次有力的站了起来。 嗯,她要见宣常乐,还有一些奏疏没批完,派谁去文昌驻府也是一个大问题,这些都需要她好好考虑。 石忞喝了杯凉茶,再次坐回了书桌前,准备继续完成未完成的工作。安抚好宣常乐的路关初这才听见里面有动静,连忙朝里面大声汇报道:“启禀陛下,人到了”。 第302章 “让她一个人进来”石忞手不停,头也不抬的回道。 再次听见陛下的声音,路关初莫名的松了一大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刚刚的陛下很不正常,连声音都感觉不一样,现在好了,终于恢复了正常。 宣常乐去后,不着痕迹的扫了殿内一眼,并没看见石忞,想到路关初特意交代的,如果陛下不在大殿内,就在右边的书房,便改变方向朝书房走去。 穿过门帘,一幅恬然山水画的屏风阅览于眼前,越过屏风,终于看到了正在奋笔疾书的石忞,当即上前行礼道:“恭请陛下圣安”。 石忞这才停下笔,“免礼,这是义云关送来的最新军报,你看看”说完指了指放在罗汉床中间茶几上的信封。 “是,陛下”宣常乐走过去拿起信封坐下,云处安派兵攻打华朝的事,她是知道的,毕竟有关康国,就算她想不知道,也会有人让她知道,就像云处安兵败逃回康国的事,她没问,最后也还是会知道。 虽然一年之期还没到,但自从义云关与云处安动兵后,朝廷就几次调遣粮食和军备前往义云关,所以她已预料到华朝会继续对康国用兵。 虽然她不想国内子民受战火波及,进而流离失所,但为了康国的千秋大业,彻底平息逆贼匡扶正统,她只能忍痛选择视而不见,就像三十万军队损失殆尽的消息传来时,她只能为自己的子民默哀祈祷一样。 不是她不想作为,而是她根本无法作为,她即阻止不了云处安,也左右不了当今圣上的决定,只能处于被动地位。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宣常乐打开了信纸开始读起来,本来紧皱的眉头渐渐放松下来,直到看完的那一刻,她都不敢相信,康国的内乱竟然就这样戏剧化的解决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看似傀儡的符尧竟能绝地反扑,还甘愿放弃已经到手的康国王位,亲自来繁都请罪。她一直以为最大的敌人是云处安,搞半天,云处安只是被人当枪使! “陛下金口玉言,臣感激涕零,臣宣常乐在此立誓,康国将世世代代效忠华朝,永为藩属国,绝无二心,若违此誓,宣氏后继无人!”一年之期未到康国内乱就得到平定,回国复辟正统曙光出现,让宣常乐更加死心塌地贯彻祖辈抱大腿政策,发誓的声音格外响亮。 华朝和云处安大动干戈的时候,她深刻的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因为幼年就离开康国,所以她不想世子父亲那样在民间有威望;因为符尧的大清洗和一路追杀,忠于王室之人已寥寥无几。 没有威望就没有统治基础,没有追随者就没有得力的能臣帮她处理政事,更惨的是她还没有军队,也没有自己的将领,若想回国光复继位,能靠的只有面前的当今圣上,此时不表忠心,更待何时? 陛下不仅救她于危难之中,还给了她该有的一切地位和尊荣,现在又帮她平定了康国内乱,若无华朝大军压境,符尧一定还会继续忍耐,倒时平乱又不知要等到何时,所以她是打心眼里感激石忞,才会发自肺腑的发这个毒誓。 石忞被十三岁小小一只却一脸认真发誓的宣常乐都笑了,但又不敢笑出声,怕打击小孩的积极性,假装咳了两声,才沉声道:“你的忠心朕知道了,也相信你能言出必行。你知道朕是多大登基的吗?”。 “陛下于建平四年登基,若臣没算错,当时应该是十八岁”宣常乐对答如流,她从未忘记自己是来学习的,所以学的比谁都用心。 “朕十八岁登基,都免不了被天下群臣质疑,而你今年才十三岁,以虚岁算,也不过十四岁,你可有想过,回国继位会面临什么?”宣常乐不仅是她亲自救下的人,更是华朝忠诚小弟康国王室仅剩的血脉,石忞是把她当妹妹对待的,不仅偶尔去明道学院看她,还很关心她的学业。 如果可以,她真不想宣常乐这么小就面对这些,但人生嘛,总是充满了未知性,现在她能做的就是尽量关心她支持她,让她能稍微轻松一点。? 第一百五十五章 “国内的子民可能会不服臣, 有可能臣还会陷入危险之中”这个问题宣常乐确实想过,但她不怕这些,没有谁是天生就会的, 她可以学、可以问。 石忞道:“那你可有想过如何应对?”。 宣常乐道:“臣能想到的最好办法就是不会就学, 不懂就问,尽力保护好自己”,声音有点弱, 明显底气不足。 其他的先不说,但肯学习的态度还是挺不错的, 石忞满意道:“难得你有一颗好学的心, 回国之前就跟在朕身边学一段时间吧”, 机会她可以给, 但能学到多少就看她自己了。 “谢陛下隆恩”宣常乐从来没想过有一天陛下会亲自教她, 这让她既惊又喜, 回去的路上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宣常乐走后,石忞就立即下旨召康王入都城, 毕竟名义上的宣常乐还在渡河康宫中为家人祈福,不然刚刚宣常乐也不用扮成宫侍。 政事都处理完之后, 石忞立马兴冲冲的去了暂时用来做实验室的长安宫。 长安宫曾是石栭(er)的寝宫, 石忞登基以前都是路过过, 从来没进去过,不是她不喜欢石栭,而是因为石栭受先帝宠爱基本很少住长安宫, 倒是和双亲住在长禄宫的时间比较多。 她明白, 不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都不乏极其痛爱老幺的双亲存在,她一个几十岁的灵魂, 早已过了桌上有鸡腿必吃鸡腿的年纪,还不至于羡慕一个小屁孩,但先帝的偏心也是大家有目共睹。 第303章 要是她没代替原主,原主本身的性格,加上先帝的所作所为,实在难以想象最后会变成什么样?是如了先帝的愿废了原主立石栭为太子。还是母女相残,最后分崩离析。谁知道呢! 从华朝建国到现在,因为宫中主子历来不多,所以长安宫的主人可谓屈指可数,空置的时间远远大于有人住的时间,这也是石忞为什么会选这里当暂时实验室的原因。 石忞不是没想过在宫内重新建一个宫或者一座殿来当专门的实验室,但一想到大兴土木不仅浪费钱财还浪费民力,且极有可能只有她一人用,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反正长安宫在这里放着也是放着,不如合理利用起来,所以印月圆的东西尤其是之前收集的独一无二的材料,她都让人运了回来,还列了单子给郭凡秋,又收集了不少要用到的材料和器皿。 因为这里还没有玻璃,琉璃又非本国生产工艺,多从西南官道引进,所以只能收集一些比较透彻的琉璃充当器皿。至于本国产的陶瓷品因为无法透视,只能当做装盛之物,但自己产的好处就是式样、大小可以随心所欲。 虽然从皇家园林山庄回来后,她就一直忙于各种政事,尤其是万圣节大比武之事,但在宫内弄个类似印月圆的想法却从来没忘记,经过这几个月的努力,现在终于有了点实验室的样子。 虽然看上去和上一世见过的用过的实验室都没法比,但比起简陋的印月圆已经算是大的进步,长安宫右侧四间房全被她充分利用起来,按功能不同分为储存室、研习室、测绘室和陈列室。 长安宫的左侧房间和正殿等房间则没有动,因为长安宫毕竟是建来住人的,她也用不了那么多房间,所以能不动的就尽量保持原样,方便以后恢复原样。 到长安宫后,石忞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先进测绘室,而是直接进了研习室,需要的材料终于已经备齐,她准备直接动手试一试,毕竟上一世学的,有不少都忘了,只记得个大概。 路关初像往常一样在门外等候,其他宫侍和内禁军则各司其职,虽然最近经常在门外等候,但路关初还是有些百无聊赖起来,想着想着就想到了家里。 太皇太后丧事和中宫的事情忙完一段落后,陛下就给她放了个小长假,在家里好好陪了家人几天,孩子一天天长大,对她也一天天变生疏,觉得她不顾家,因为一个月到头,也就见她几次。 不是她不顾家,而是工作要求真的没办法,她能怎么办?只能有时间就回来陪孩子陪爱人,连门都少出,也免了她装扮还担心外出被人认出。 另一边,步千雪着急忙慌的赶回家,结果祖母、爷爷、娘和姐都好好的,家里也没发生什么事,眼睛也不跳了,这才放下心来。 经过法定过继程序后,步朗就成了她姐,开始突然多了个姐,确实有些不习惯,但日子久了也就习惯了,何况本来就比较熟悉,融合的也就更快。 府中的侍卫长和副侍卫长,她也见过了,都是四十来岁,从军中退下来的,虽然看起来很凶,但办事老持稳重,加上府中本来就心细的管家和步朗,足以辅佐她娘把步侯府管理好。 但老人家总有操不完的心,不是担心这样就担心那样,最近就特别关心步朗的婚事,尤其是她爷爷还托了亲戚朋友打听,还每天都让步朗出去转转,就希望她能遇到一个喜欢的人。 “姐,你刚从外面回来?”见步朗穿着整齐,一点也不像往常那般随意,步千雪便随口问道。 步朗立马委屈道:“可不是,爷爷非得让我每天出去走一圈,还带着副侍卫长他们,人家见着我就躲,别说认识喜欢的人了,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遇到”。 步朗说的是实话,也不是实话,实话是她确实每天都出去转一圈,而且一去就直奔茶楼包间,听书听的差不多了就回来。并非实话则是她压根没主动搭讪过谁,也没有找爱人的心思和打算。 在步府呆的时间越久,她就越喜欢这里,尤其是长辈的疼爱有加,差点让她忘了自己的身份,有时候甚至想,真如此该多好!可有些事不是她能决定的,她不想伤害步家的人,也不想再伤害别人,所以还是不找对象的好。 “那下次再出去就别带侍卫了,带个随从,有事方便点,也让我们放心”爷爷知道步朗没那个心思,可越是没有,他越着急,毕竟千雪都定亲了,就算现在不能成亲,能定下来也好啊。 祖母附和道:“爷爷只是担心你,你别多想,你还年轻,婚姻的事随缘即可,不必太过着急”。 “千雪都定亲了,她当姐的连喜欢的人都没着落,怎么可能不急,多上街转转总是没错的”姜丽的想法和爷爷一样的,觉得步朗老在家呆着更找不到对象。 步千雪道:“婚姻虽是人生大事,但尤逊于立业,姐即已有秀才功名,何不试试下个月的府试,若中则有入仕之本,若不中也无损失”。 府试即省试,三年一次,初冬在省府举行,繁都即永安省省府所在地,因为国都位于永安省,是皇帝所在,所以永安省的省首不叫省首,而叫府尹,也叫繁都府府尹,品阶比一般省首高一级,下辖诸县。 华高宗时期,因繁都人口陡然增加,城内现有的地方已无法满足建房居住需求,所以对繁都城进行了扩大,且扩大了一倍有余,原本只设一县管理也就捉襟见肘,便增设了一县。 第304章 以北门至中南门主干道为分界线,左侧为永广县辖区,右侧为安仪县辖区,整个华朝也就这两个县的县令是正六品官阶,比一般县令足足高了两级,是县令中的香饽饽,没有一定的出身和能力,想当也没戏。 繁都府府尹衙门和两个县的县衙都不在中景,永广县县衙位于城西,安仪县县衙位于城东,府尹衙门和大理观和太仆观则位于城南,府尹衙门的东北方向就是贡院。贡院是全国会试的专门考试地点,也是永安省府试的专门考试地点。 步府离贡院虽然算不上近,但也算不上远,反正当年她去参加府试和会试,都不用着急赶路,却总能在规定时间到达,更重要的是还不用早早起来,如果起的够早的话还能吃些早点,当然殿试除外。 别的秀才还得从百里甚至千里之外的县镇赶来繁都参加府试,搏那千百分之一,而步朗就在繁都,吃住都省了不说,还免了往返劳累,去试一下真的是没什么损失。 步千雪觉得不论步朗是她堂姐,还是姐,都二十好几的人了,成天闲着也不是个事,就算不找个事做,多读点书也是好的啊!这才有了上面的话。 听了步千雪的话,难得的,祖母、爷爷和姜丽都很赞同,觉得步朗应该去试一试,虽然只有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但重在为下次奋发图强积累经验。 步朗却没这个意思,她早就过了读书的年纪,就算好好准备都不一定能中,更何况现在这样临时抱佛脚,但祖母他们都很想她去参加,而且对她而言确实没什么损失,所以她最后还是勉强答应了。 见她首肯,祖母立马高兴的把教学任务揽到了自己身上,要不是步千雪不常住府中,她一定会把这个任务交给步千雪,临时聘请老师,又难请到好,加上时间紧迫,没办法,她只能亲自上了。 祖母说干就干,立马就去张罗教步朗读书的事了,还不知道未来会过一段苦日子的步朗,还在高兴的和爷爷他们说话,作为过来人的步千雪也乐得装不知道。 繁都邢府内,邢安和其伴侣都在中景办公,还没放衙,邢博恩又远在义云关,整个邢府就只有两老、刘菲和家中仆从,她正百无聊赖的在院中坐秋千玩,突有下人来报说收到一封信,是给她的。 想到什么的刘菲欣喜异常,连忙让下人拿过来。自从她和持恩一行抵达繁都后,就没见过持恩几面,之前邢博恩还在的时候,她还能借姐姐的光趁机见见持恩,可自从邢博恩离开后,她就持恩回来后短暂见过一面。 说不想是假的,可一想到持恩和她师傅是在办正事,她也只能忍耐,得知持恩要去寻药的时候,她是想跟着一起去的,可家里人都不准她去,尤其是两老,说什么也不同意,她连大门也出不了。 好不容易持恩回来了,可她又没有进宫的权利,只能守株待兔的见了一面,持恩待她如常,可时间太短了,短到她连想说的话都来不及说。 信封很简朴,就写了刘菲收三个字,火漆很新,应该是不久前才写的,火漆的印和字体她都很熟悉。 虽然刘菲没少幻想持恩给她写信的场景,还美的不行,但真正收到信的这一刻,她才发现心里美滋滋的,比她想的还要要高兴千百倍。 边上的仆从见自家二少主这么高兴,也很欢喜,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打开信封时还兴高采烈的二少主,看完信就落了泪,连信纸掉了都浑然不觉。? 第一百五十六章 “二少主......”仆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想上前安慰, 刘菲却一把摸了泪哽咽道:“立刻给我备马,马上!”,说完人就往外走, 走了没几步又折回来把信收到了怀中。 信确实是持恩写的, 可写的内容却和刘菲想的没有半点关系,即无思恋也无含情脉脉,反而是她没想到的告辞信, 说什么有缘再见,她不要有缘再见!她只要她留下! 心急如焚的刘菲全然顾不上城内不准骑快马的规定, 一路打马而行, 直奔中南门方向。她想到的是, 若持恩他们回去, 必会走中南门, 可她忘了张道长一直都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人。 快马加鞭追去的路上, 刘菲冲撞了不少人,跟随出来的仆从没骑马速度本来就慢, 还要边追边向被冲撞到的人赔钱,速度就更慢了。 可让她失望的是, 直到追出中南门外老远, 都没见到持恩和她师傅的影子, 反被追了半路的巡逻外禁军追到,以城中纵马的罪名,移交给了追赶速度最慢的衙役带回了永广县县衙。 外禁军的主要职责是保护繁都, 维护繁都长治久安, 所以但凡在值外禁军都有权抓捕明显违法人员,包括巡逻的衙役,都只有执法权, 没有审判处罚权,到底违没违法?怎么判?怎么罚?由县令和府尹根据《华律》决定。 繁都作为华朝的首都,天下第一大城市,人最多,规矩自然也最多,若不事先了解一番,什么时候犯了法可能都不知道。 刘菲没追到人,心如死灰,耷拉着肩,双眼无神的看着东方,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别人要她下马就下马,要她往哪走就往哪走,仿佛一具没有思想的木偶,直到和追来的仆从遇到也没有半点反应。 追了半路,喊了老半天的巡逻外禁军本来以为遇到了硬茬,毕竟天子脚下王侯大官那可是多的数不清,却没想到刘菲那么听话,让干什么干什么,也不吭声,倒不好意思太过为难,将她移交给衙役后,就回去继续巡逻了。 第305章 衙役见刘菲穿着华贵,非一般百姓可比,又听话,还不吵不闹,执法也对应的温柔些许,要是换了一般人,他们早就用绳子绑了,所以能在繁都城内当衙役的人基本上都是人精,最擅长的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刘菲没反应,却吓得仆从们不轻,立马兵分两路,一路两人回府禀报,一路两人跟着刘菲,向衙役询问事由的时候,不着痕迹的塞了些钱给衙役,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衙役早在看见他们的时候,就从他们的打扮和着急的眼神猜出他们十有八九是来找后面这位少主的,果不其然,仆从不仅分了人赶回去禀报,还特别会来事,可这位少主是城中纵马,看到的人又实在太多,而且外禁军也是知道的,就算他们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没没看见,也没那个胆子,只得依依不舍的把钱退了回去。 衙役没收钱,让仆从有些惊讶,毕竟要是以前,从来只恨他们给的钱少,压根没有不收的理,毕竟再小的蚊子也是肉。仆从有些担忧起来,开始打听自家二少主会受到的惩罚。 听说要罚钱,仆从还能理解也赞同,可听说还要笞(chi)打之后,就焦急起来,以家主他们对二少主的疼爱,要是二少主真被打了,他们肯定也少不了一顿罚,连忙问衙役有什么办法可以逃过笞打。 要是以前确实有办法,多缴纳点钱,换个人替打即可,但那是以前,现在别说他们没那个胆子,就是县令估计也得掂量掂量,所以办法就是没办法。 到县衙后,县令按程序询问了刘菲的姓名、年龄和住址,根据《华律》结合她所犯之事,定了她城内纵马之罪,考虑到她的仆从已经对被冲撞之人进行了赔偿,酌情按律罚银2两,笞打十下,当堂执行。 回过神后,刘菲已经做好被打的准备,仆从却不干了,想搬出家主他们的身份让县令掂量掂量,可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刘菲发觉制止了,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鞭子一下一下落在刘菲的背上。 笞打是用鞭子行刑,打在背部,行刑时只能着里衣,即只能留肚兜和贴身的那件衣服,由对应性别人员执行,杖责打板子也是一样的。 另外,在华朝,除了斩首是必须公开行刑以外,其余行刑都是可公开可不公开,符合条件就公开,不符合条件就不公开,像刘菲这样就符合,但也只能在大堂外观看。 因为华高宗怜悯,不忍百姓即要承受身体之痛,又要承受心理的痛,特意规定不得入堂观看行刑,不得衣不遮体,所以在华朝,无论是笞打,还是杖责都不用向前朝那样脱了裤子或者衣服直接打身上,算是保留了为人的最后一丝体面。 石忞最不喜欢的就是别人触碰她的身体,所以洗澡什么的都是自己动手,穿好贴身衣物后才会让路关初他们进来。 所以要真是像前朝那样得脱了裤子才打板子,她绝对受不了这样的奇耻大辱,更不要说先帝在位时还得一年最少忍受一两次! 鞭子抽打在背上的那一刻,刘菲身体前倾了一下,却硬是忍住没有出声,只到十下打完,嘴唇都快咬破了,也没吭声,因为身上再痛也抵不过心痛。 穿好衣服回府后,刘菲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里,谁也不肯见,背上的伤也不让处理,趴在床上哭了个黑天暗地。 追随她出去的四个随从最后都受了罚,老家主还特意下了命令,以后不准刘菲骑马,只能坐马车。 刘菲是真的想不明白,她对持恩那么好,那么喜欢她,而且持恩也从来没有明着拒绝她,有时候还配合着她,明明就是对她有好感,而且怎么看都不像那么绝情的人,更不像完全对她没意思,但今天为什么如此决绝,连她最后一面也不肯见?! 早就坐马车从北门离开的持恩连着打了几个喷嚏,张道长顺手就给她把了下脉,确定没事后也就没管了。其实持恩是想见刘菲一面,亲自告辞的,可师傅说忙着赶路写封信也是一样的,这才改成了写信。 本来心里千言万语,可真的落在纸上,才发觉竟无法落笔,亦不知该从何说起。刘菲对她的意思她能感觉得到,却因为各种原因装作不知道,直到上次奉旨去找药,老是无意间想起刘菲的一言一笑。 她才发现心里已经有了对方,回来后,她本来是想找刘菲好好谈一谈的,却因为太皇太后的丧事、中宫调养的事和她师傅,终未能成行。 加上她当初答应师傅的条件,理亏在前,所以再想也只能忍下来,更不敢让刘菲等她,要是刘菲真的非她不可,不用她说也会等,若不是,说了,只是徒增烦恼,所以她最后加了句有缘再见。 若是她知道刘菲为了追会不顾一切,她一定不会写那封信告别,可她注定是无法知道的,就像在宫中告辞的时候陛下特意留下她时,她也有想过托陛下照顾刘菲一二,但一想到邢家的地位,根本用不着她操心,也就没有开口一样,认为的理所当然。 皇宫长安宫中,研习室门窗大开,石忞进去后就没出来过,开始还有声响间断传出来,后来时不时冒出一股淡白烟,吓得被要求站远一点的路关初以为走了水,就要叫人来灭火,幸好及时被石忞拦下,才没有发生闹剧。 虽然她按陛下的旨意站远了点,但还是有一两次吸到了那股淡白烟,眼睛、喉咙都觉得受到了刺激,有点不舒服,好一会才缓过来,她觉得这白烟不太好,劝谏了两句,可正在研究兴头上的石忞又怎么会听? 第306章 眼看天色一点点暗下来,研习室里传出的淡白烟却断断续续没停过,路关初越来越担心,眼看饭点快到的时候,连忙上前大声禀报道:“启禀陛下,晚膳在何处用膳?”。 实验好几次都以失败告终的石忞正在努力回想上一世学过的知识,时间太久了,除了记忆深刻的,好多都不记得了,突然被路关初打断有些不高兴,半天才大声道:“朕不饿,免了”。 “是”本来以为饭点能让陛下出来的路关初失算了。陛下不吃,他们还是得吃的,到点宫侍就分成两批次去善堂吃饭了,而她和其余随行内官只能等宫侍拿来。 听出陛下声音有些不高兴,路关初也不敢再催,备宵夜的事,陛下没开口,她是不敢擅作主张的,但力所能及的还是可以做点的,比如让御膳房做些糕点送来,再送点水果过来备着,以备不时之需。 路关初用完饭后,天也快黑了,掌灯的宫侍正在点灯,往常只点少许灯笼的长安宫,今晚格外明亮,照着门窗不时飘出来的淡白烟,有点飘飘欲仙的感觉。 不知不觉就到了二更天,所有宫门开始落锁,值守的内禁军该换班的换班,中景中需要留人值守的衙门,轮到值守的官员也早已到衙门。 朝廷官员轮流值守并非华朝独有,而是在前两朝的基础上进行了继承和发扬,更加详细和科学。总不能皇帝突发奇想要做什么大事的时候,却一个大臣也找不到,所以重要的和觉得有必要的府衙都要安排官员轮流值守,就算过年、过节也不例外。 除非皇帝设宴,这样大家都去的话,也就不用呆在衙门里值守了,真要遇到这样的事,反倒比府衙里其他人占了些便宜。 受朝廷官员轮流值守影响,地方衙门也有一套对应的值守制度,但因为之前几位皇帝这样或那样的原因,以至形同虚设,直到《华国官员管理法》颁布实施后,才再次执行开来,提升官府快速应急反应能力,这也是今年石爽叛乱能够迅速平定的原因之一。 镰刀一样的月亮悬挂在空中,时不时被云朵遮盖,像一个玩捉迷藏的小孩子一样,转眼就不见了,再转眼又冒了出来。 看着这样的月亮,让路关初忍不住开始想家,想伴侣此时此刻在做什么?孩子又在做什么?有没有想自己? 没等她发散思维想个大概,研习室里就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接着就传来陛下沙哑的声音,连忙带着宫侍不管不顾往里走,却被突然吸入的刺激性气体呛的连连咳嗽,找到陛下时,就看到陛下以手遮眼,口鼻用块白布遮着,正难受的蹲在地上,脚边不远处全是摔碎的琉璃渣片。 “咳...咳...陛下...”路关初顾不上不适几步上前扶起石忞,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石忞打断了“咳...先出去再说!咳...”,声音竟比之前还沙哑了一些,在另一位内官的帮助下,他们终于出了研习室。其余跟进去的宫侍也都退了出来,院子里顿时响起一片咳嗽声。 终于回想起一些内容的石忞,又尝试着实验了几次,可前几次还是以失败告终。天要黑的时候,她就有了点头昏、喉咙痛的感觉,但还在能忍受范围内就没管,直到最后一次眼看快要成功的时候,她却突然头痛起来,还伴有四肢乏力,一个不稳琉璃器具就掉在了地上,眼睛还不小心接触到了刺激性气体。 石忞一出来就把简易版口罩丢了,呼吸到新鲜空气喉咙好受了一些,眼睛却开始不停的流泪,还有点畏光,现在全靠路关初她们支撑着才没瘫坐下去。 院子里的咳嗽声慢慢平息下去,“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请太医”感觉到陛下很不好的路关初看着身边不远处的宫侍大声呵斥道,“是”宫侍慌忙领命而去。 其余缓过来的宫侍这才发现陛下从始至终都以手遮眼,就算丢那个白布也是用的另一只手,偶尔方向也会快速又挡回去,好像不能见光一样。 意识到自己中招的石忞此时此刻确实畏光,也尝试着睁开眼过,却什么也看不清,看什么都很模糊,最后只能放弃,稳了稳心神,当机立断命令道:“今天发生的事,不准向任何人透漏一个字,违令者斩,亦不准告知太后;立即封锁长安宫,非朕旨意,任何人不得出入;立刻起驾温泉房”。 “谨遵陛下旨意”路关初等宫侍和守在宫门处随行内禁军等众人行礼道,随即第一时间迅速行动起来,摆驾温泉房。 虽然路关初不知道陛下为什么要去温泉房,而不是回凤德宫,但并不影响她执行,因为她下意识觉得陛下之所以这样做,肯定有这样做的理由。 石忞确实有必需去温泉房的理由,因为整个皇宫中只有温泉房有流动水,其他的不是放在大缸中备来灭火的,就是饮用水和尚服局的井水,都不适合。 十月份的天气,正是刚开始泡温泉的季节,宫中的温泉房亦已做好准备。一到温泉房,石忞要的却是冷水池,凭声音确定入水处后,衣服都没脱就直接进了池里,不停的用流进来的水清洗自己的眼睛、脸庞和口。 经过清水不断的冲洗,又痛又酸涩的眼睛总算好了一点,也恢复了一点力气,视力却没有太大的进步,唯一的好处就是不用偷着擦眼泪了。她特意打开门窗,试验时又注意用量,就是怕中招,没想到还是中了,顿时泄气般靠在池边,无精打采。 第307章 是她大意了,试验中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之前的多次成功让她太志得意满了。此时此刻石忞无比后悔,要是真的因为这次大意瞎了眼睛,那她这辈子也就毁了,她们的未来会变成什么样更是完全无法预料。 要是这里有生理盐水就好了,眼睛接触这种刺激性气体后,用生理盐水冲洗是最有效的急救措施,其次是流动清水,但绝对不能用盐水代替生理盐水清洗眼睛,否则后患无穷。 不知道是池子里的水太冷,还是所受打击太大,又或者是头次遭遇如此滑铁卢般研究失败,让靠在池边的石忞冷的瑟瑟发抖,控制不住的那种手抖。 因为眼睛不方便,石忞不得不叫路关初进来,让她带路去了暖水池,泡了一会,直到觉得身体暖和些了才起身更衣,就算视线完全是模糊的,她也还是坚持自己更换里面的衣服。 自从穿过来以后,除了刚开始适应那段时间不得不装成原主全权让宫侍帮忙洗澡穿衣外,稍微大点之后,都是她自己洗澡自己穿贴身衣物,基本不会让宫侍在边上服侍,包括路关初、郭凡秋她们都得在外面。 弄了好半天石忞才穿好里衣里裤,又把路关初叫了进来,虽然贴身的都是她自己穿,但外面的衣服和鞋子、腰带之类的基本都是路关初他们负责。 石忞对自己的隐私还是很重视的,若不是条件不允许,她连肚兜、内裤和里衣里裤之类的都想自己洗,毕竟上一世都是这样,毕竟都是自己的贴身衣服,可现实也就想想而已,其他的不说,太后肯定第一个不准,毕竟宫内设有专门的尚服局。 这里本来是只有肚兜没有内裤的,一开始让习惯穿内裤的石忞很不适应,后来就画了图让尚服局的做了条内裤,虽然没有现代的舒适,但也聊胜于无,让她没想到的是内裤迅速在宫中普及,十来年的时间,先流传到上层阶级,后普及到下层阶级,现在已经成了和肚兜一样的存在。 路关初一边给石忞穿外衣,一边在想起驾来温泉房之前发生的事,陛下上御撵之前不着痕迹的跟她说了句悄悄话——“朕眼睛暂不能视物,你注意带路,不得伸张!”,当时吓得她手一抖。 皇帝眼睛不能视物,就不能批阅密信和奏疏,更不能上朝和接见大臣,这简直和天塌了没什么两样!听到是暂时的,才稍微放心一点点,刚刚送陛下进来后她就想留下的,可陛下还是不准,她在外面等着即难过又着急。 下午的时候,要是她多劝谏几次会不会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可能会,但她知道她不会,因为陛下的性子,她比谁都清楚,能劝的一句话就够了,劝不了的,说再多也只会引起陛下反感。 “是否已派人前往步府?”步千雪不在宫中,石忞下意识忘了特意嘱咐他们不要告知步千雪,这会想起来连忙问道,生怕路关初已自作主张。 陛下这么一问,路关初立马意识到自己好心办了坏事,立马告罪道:“是,但没说您的事,只说了您有急事找她回来商议”。 此时宫中已落锁,没有陛下的旨意、金牌和出入鱼符,路关初也安排不了宫侍出宫,只能让宫侍到宫门处,朝门外的内禁军喊话,让他们去步府传一下话。 此时此刻,繁都城内早已宵禁,步府内,步千雪和姜丽聊了会话,又看了会书,洗漱完就睡下了,却总是睡不踏实,醒来好几次,正准备再入睡就听见了外面急促的脚步声。 在外间守夜的半月却睡的香的很,直到门外有人小声叫她,才醒过来,立马轻手轻脚开了门出去,听说是宫里的消息,不敢耽搁。 半月有点担心叫不醒步千雪,但让她没想到的是,步千雪倒先开口了,“何事?”,吓了她一大跳,缓了缓才回道:“宫中传来消息,陛下有急事召中宫回去”。 一句话口口相传,传到最后,原来的意思虽然还在,但语气程度却变了个样子。 步千雪闻言不敢耽搁,立即起身穿衣准备进宫,以她对石忞的了解,若非大事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召她回去,心里没来由的有些慌乱起来。? 第一百五十七章 今晚不用值守的卢晏等人已经歇下, 突然被值守的人叫醒,一个鲤鱼打挺就爬起来了,没有半点拖拉, 反应速度极快, 显然是受过训练的。步千雪还没收拾好,他们就已经收拾完毕等在了外面。 没多久,马车终于驶出了步侯府, 一行人八人,三人先后上了马车, 一人驾车, 四人随行, 前后各两人负责开道和殿后, 因为此时城内已经宵禁许久, 晚上的街市便显得格外安静, 马蹄声、随行乔装威仪卫的脚步声都听的一清二楚。 马车刚走了一条街,一拐弯就遇上了迎面而来的外禁军巡逻队, 对方按例询问检查,马车不得不第一次停下, 步千雪心里再着急也只能忍着。 繁都城内宵禁后, 除了巡逻的、打更的和守城门的外禁军以外, 街上基本没有其他人,被巡逻的撞上也只是时间问题,尤其他们还坐的马车, 真的是要多明显有多明显。 虽然不久前今晚值守的将领就已经派传令兵通传了陛下召见中宫的旨意, 但巡逻是他们的职责,该巡查还是得巡查,该盘问还是得盘问, 不然,万一不是中宫呢!要真出了事,谁又来担这个责任? 虽说繁都城内宵禁的规定是宵禁后只有皇帝和持金牌者才能通行,否则一律不论皆处罚,但皇帝临时下旨召见的,也是皇帝的意思,就归为事出有因一类,不然先帝时期,动不动就大半夜召见大臣,还一见全部见,岂不早在见皇帝之前就被巡逻的请到县衙杖责打的屁股开花了。 第308章 前面开道的两位乔装威仪卫也没有为难他们,毕竟人家也是公事公办,说明了原由和身份,又亮出了腰牌,巡逻的外禁军仔细查看身份腰牌,确认是内禁军一等侍卫的腰牌后方才放行,继续去其他地方巡逻了。 腰牌是在宫中做事者或供职者独有的身份令牌,腰牌上写有职务及在何处供职,决定了所佩戴者在宫中能去的地方的范围,比如要是在御膳房供职,那就只能在尚食局和宫侍住处两地及之间活动。 若是私自去了其他地方被发现,被杖责、罚钱都是轻的,所以一般无事宫侍是不会乱去其他地方的,若是有事自有内官来带他们前往。 身份不同,腰牌的材质也不同,高品阶内官是铜质腰牌,低品阶是铁质腰牌;高级宫侍是檀木质腰牌,一般宫侍是红木质,粗使宫侍则是桃木质,入宫既赐予,由尚管局负责发放和统一管理,旧的该回收收回,永久出宫或死亡必须收回,每一块腰牌都有底印和档案,防止遗漏,以备查询。 内禁军威仪卫的腰牌是铜质,机要卫和昌平卫是铁质,将领是银质,由内禁军司统一发放管理,和内官宫侍一样,上任后发放,卸任回收,既是身份象征和证明,也是出入宫门的凭证之一。 每一块宫中腰牌都有档案,留有腰牌底印和具体去处,丢失腰牌在华朝是重罪,轻则重罚,重则饭碗不保,而且一旦丢失必须第一时间上报管理处,宫中就会开始戒严,以防捡到腰牌的人混入宫中。 像电视上那样换了套衣服抢一块腰牌就能明目张胆进宫刺杀皇帝的事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因为就算是权限稍大的内禁军腰牌也有活动范围限制,若是宫侍的腰牌那活动范围就更小了,再加上皇帝的去处在宫中是不能问的秘密,想凭腰牌混入宫中刺杀皇帝基本上是没戏的。 再加上入宫时对随身携带武器有严格规定,面圣又有距离规定,导致就算是石爽那样的皇室宗亲也无法在宫中行刺,所以只能选择半路截杀。 腰牌和证明身份的印章、家族令牌、文牒一样,既是一种身份证明,也是一种荣誉,毕竟是宫中独有的。 空荡荡的街道上,马蹄声再次哒哒哒的响起,一路上,他们被查了三四次,不是外禁军巡逻队,就是安仪县的巡逻衙役,好不容易眼看就要到太思门,又被围绕护城河建立的值守室内值守的昌平卫拦下。 值守室是原本就有的,也是皇宫的第一道防线,围绕皇宫护城河而建,共一百八十八个,每个两人值守,一天三班倒,十二个时辰都有人值守,相互之间以铜铃传递信息和示警,被石忞增加到了二百一十八个,确保无死角。 开路的乔装威仪卫不得不再次上前交涉,值守的昌平卫得知是中宫后朝着车内行了一礼,查了他们的腰牌确定无误后就放了行。 一路上几次被迫停下,步千雪更加心急如焚,但也没有办法,只能慢慢往前走。知道她心情不好,半月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卢晏更是时刻关注外面的情况,以防万一。 历经重重检查,他们总算到了太思门外护城河上汉白玉石桥边,过了桥就是太思门,然后一点也不意外的又被拦了下来,这还不算,过了桥没走几步又又被拦了下来。 宫门明明就在眼前,太思门三个大字在灯笼光照下若隐若现,他们却进不去!“不愧是皇宫,规矩真是多的没边”从来没觉得进宫那么难的半月忍不住小声嘀咕道。 步千雪严厉的看了她一眼,解释道:“皇宫是天下第一要害,本来就保卫重重,陛下登基后又做了查缺补漏的调整,更是严上加严,要是走承天门,恐怕比这还复杂”。 听步千雪这么一说,本来嘀咕的半月反倒又有点庆幸了,庆幸幸好他们走的是路途最近的太思门。 乔装的威仪卫不得不再次上前交涉,直到武将打扮的将领三步开外方才停下,出示腰牌道:“陛下急召中宫,还请行个方便”。 每个宫门都有两位内禁军中层将领带兵值守,一位在外面,一位在里面,内禁军司还有内禁军高层将领坐镇,外禁军司也是一样,尤其是四大正门必须由中层及以上将领值守,小门虽然可以由低层将领守卫,但一旦宵禁,小门就会全部从里面锁死,直到第二天宵禁结束才会打开。 小门即侧门,都是为了方便百姓出入特意开的,并不适合大军快速通过,守门将领又无备用钥匙,所以当初石爽叛乱造反走的都是四大正门方向,禁军调动也走的四大正门,就是这个原因。 更重要的是,只要繁都宵禁后,所有城门的钥匙都会被收到统一的地方由特定的人保管,石爽叛乱以前,繁都城四大正门都有一把备用钥匙由值守将领保管,其余的钥匙全部收到外禁军司由值守的高层将领保管。 石爽叛乱后,石忞吸取教训改了一下,只准中南门留一把备用钥匙,以备紧急出入,其余三大正门不再留备用钥匙,晚上所有钥匙全部送往军密处,由值守的军密大臣保管,白天任由外禁军司保管。 皇宫就更严格了,一旦宫门落锁,除了大承门留有备用钥匙,方便在中景值守的文武大臣紧急情况便宜行事外,其余各宫门全部锁死,承天门更是重兵把守,就算大承门留有备用钥匙,大臣每次出入也必须写明具体事由,且签字盖印章,以备查。 第309章 宫门一旦落锁,所有宫门钥匙就会被收到尚管局,由专门负责保管的内官保管,能担任此职的内官一般都是受皇帝或皇后信任的人。 守门将领为难道:“宫中的规矩你是知道的,陛下虽传下旨意,但到现在也没送来鱼符,就算我想行这个方便,也不敢啊”,虽然消息还是他安排人传出去的,可没有出入鱼符或金牌等,他们也不敢派人去尚管局请钥匙啊。 乔装威仪卫当然知道宫中的规矩,因此也有些意外,若是陛下急召必会派人送鱼符至对应宫门处,这是惯例,现在这样他也没办法了,只得折回马车边小声禀报道:“启禀中宫,陛下还未传下鱼符,可能还要等待片刻”。 步千雪闻言一愣,石忞做事有多周到她是知道的,若真是急召她,绝不可能漏了这么重要的一环,眉头紧皱,过了一会才想起这次出宫有带了金牌,连忙从怀中掏出递给了卢晏。 卢晏脸色不变的接过,心里已经惊讶到不行,金牌的重要性是个宫中之人都知道,而且用完要还也是众人皆知的,可中宫即无要事在身,又能随身拿出来,足见金牌并非近日才得。 她知道陛下很喜欢中宫,也很重视中宫,但直到此时此刻她才发觉自己还是低估了中宫在陛下心中的重量。金牌这样贵重的东西都能拿给中宫随身携带,无论本朝还是前两朝只怕都是独一份。 毕竟金牌这样重要的东西,不仅可以代表皇帝亲临,还能去哪里都畅通无阻,若是心怀不轨之人拿了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由此足见陛下对中宫的信任非一般人可比,这样的认知,让卢晏不得不再次重新审视自己,跟着这样的主子,升自然是好升,可一旦出事,那就是万劫不复,他不怕死,就怕死的没价值。 卢晏下马车展示了金牌之后,行礼之声响起一片,守门将领起身后立马就开始和守在门内的同僚通信息对暗号,走完流程后恭敬的走到马车边再次行礼道:“中宫万福金安,微臣多有僭越还请中宫恕罪”。 “尔尽忠职守,何罪之有?辛苦了”一路走来这样的场面话她听了不少,也说了不少,心里明明急得要死,却也不得不应付这些,脸上有些不耐烦。 太思门离尚管局所在隔得有多远,步千雪和卢晏等人是知道的,本以为要等很久,没想到才过一会,就听见了宫门开启的声音,连忙让卢晏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别说步千雪纳闷,守将也纳闷,再快也没这么快吧,其实里面守将的惊讶并不比他们少,因为他亲眼看着自己派出去的人,刚走没一会就回来了,还带来了尚管局专门管钥匙的艾典吏和凤德宫的乙副总管。 一问才知道是陛下的旨意,艾典吏他们正好和他派去的人遇到,就一起回来了,既有陛下旨意,又有乙副总管的一半鱼符,和自己手中的一半契合如初,中宫本身又有金牌,守门将领还能说什么,只能立马接过钥匙开门。 步千雪一行人这才终于进了宫,明明半个时辰左右就能做好的事,他们硬是花了快一个时辰,也是挺不容易的,尤其对心急如焚的步千雪来说,每一刻都是一种煎熬,只恨不得立马插上翅膀飞回去。 卢晏也把自己打听到的情况汇报了一下,听说是石忞的意思,而且派的还是乙春,步千雪终于安心了一点,因为这样才是石忞的正常状态。 石忞也是没办法,话都被路关初派的人传出去了,就算她想收,也已经收不回来,罚了她一个月俸禄以示惩戒,并说教几句外,也只能尽力补救了,便直接派了乙春拿鱼符去尚管局,能节省点时间就节省点时间。 她当然记得自己给步千雪的金牌,但也知道步千雪并没有将金牌天天随身带着的习惯,所以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派人拿鱼符去开门保险一点。 步千雪到凤德宫弘德殿外时已经快三更半夜,一路走进来,值守的宫侍都微低着头,宫灯照耀下让人看不清脸色,直到看见守在殿外的路关初,才看清了对方的脸色,平静无波的脸衬的充满忧愁的眼睛更加明显。 虽然自太皇太后薨逝后,路关初就不再脸上经常挂着笑,但也从未像现在这样眼中全是担忧,而且整个凤德宫的氛围都和平常不太一样,这让她好不容易放下的一点心,又再次提起来,声音都大了一些,问道:“陛下呢?可是发生了什么?”。 “陛下在里面等着您,您进去就知道了”不笑的路关初,脸倒显得年轻了些,从头到尾伪装的很好,也以为心里的担忧已经掩饰好藏好。 见她的神情,显然不会多说,步千雪也就不再问,抬脚继续往里走,越过大门,熟悉的格局和摆设一一跃入眼底,她却一心只想看到心里的人,弘德殿没有,又转向寝殿,越过门帘和屏风,终于看到了睡在床上的人,床很大,衬得床上的人看上去比平日娇小不少,覆在眼睛上的白布刺痛了她的双眼,脚犹如灌了铅般蹒跚。 “是千雪吗?”石忞试探性的问道,声音沙哑仿得佛来自久病之人,眼睛用不上后,她的耳朵就变得特别灵敏,听见脚步声停下方才开的口。 “是我,你的眼睛怎么了?还有声音...怎么变成了这样?....啊?!...”本来就不远的距离,她却觉得步履维艰,花了好多力气才终于坐在床边握着石忞的手问的泣不成句,明明她出宫之前都还好好的啊,怎么就怎么就......成了这样子?! 第310章 石忞本来喉咙就有点痛,而且眼睛更痛,就算太医上了药也还是痛,但被熟悉的手握上那一刻,鼻尖充斥着对方熟悉的味道的那一刻,她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到了手上和嗅觉,竟不觉得那么痛了。 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就听见了步千雪句不成句的哽咽声,说完竟还哭了起来,让她突然心痛起来,比眼睛还要痛,“我没事的,你别哭,别哭,我本来只是眼睛比较痛,你一哭,我这心也就跟着痛了”说着想挣开步千雪的手坐起来。 “别乱动!”察觉到她的意图,步千雪不仅不放手,反而握的更紧了,也不敢再哭了,缓了缓才终于收住了情绪,责怪道:“你又没有心疾,好端端的怎么会心痛,要不要叫太医来看看”。 虽然没能如愿以偿的坐起来,但石忞还是努力尝试想用另一只没被握住的手给步千雪擦眼泪,这次步千雪没有再阻止,反而顺势让她的手摸到自己的脸,她自己却盯着对方敷药的眼睛,心如刀绞。 摸索着给步千雪擦了眼泪,石忞才心满意足的收回了手,安慰道:“不用,不知道为什么,你不哭,它也就不痛了”,“真的?”步千雪不信,“真的!我骗谁也不会骗你”刚刚步千雪哭的时候,她是真的感觉心绞着痛,还有些手足无措。 这种感觉她从来没有过,就算是上一世的初恋哭泣,她最多也只是会手足无措,根本不会有心痛的感觉。 步千雪想了想,石忞确实没骗过她,立马就信了,柔声道:“那我不哭了,眼睛很痛吗?太医有没有来看过怎么说的?还有,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恨不得一口气把所有的疑问都问出来。 石忞回道:“你别担心,现在感觉好了一些,太医已经来看过了,说只是暂时性的,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至于发生了什么就得从下午说起了..........”。 今晚在太医院值守的太医是吕建一,被传唤后就立马跟着宫侍进了宫内,本来要去温泉房的,但在路上遇到了来传话的宫侍,就转道去了凤德宫,和石忞先后脚到的。 吕建一怎么都没想到陛下得的是眼疾,视物模糊,开始还不停的流泪畏光,现在好了点,但还是畏光,望闻问切几遍后才敢开药方,一剂内服,一药外服,因为事先并不知道是眼疾,所以根本没带这方面的药,最后只能让随行的药童又跑一趟。 外服的药是中药空青,药童拿来后,吕建一就给她上了药,药水滴在眼睛上的时候,确实舒服了一些,蒙眼睛也不是因为上药的原因,而是因为她暂时还畏光。 内服的药也在步千雪来之前就已经服下了,所以步千雪进来的一路上都没看到吕建一,就连药味也因为时间的原因,已经轻不可闻,要是闻到药味她也就不会问太医有没有来过了。 “......真的就是个意外,以后绝对不会了”怕步千雪担心,又有点小心思的石忞就捡重点的说了一遍,不少地方都被她避重就轻的带过。 “我知道你捣鼓那些东西是想为百姓为这个国家做些好事,但你知不知道,在我心中,你比他们都重要!我只要你好好!答应我,眼睛好了以后不再碰这些危险的东西,不然你知道的”本来语气很温柔的步千雪故意提高声音威胁道。 不然怎么办?不然就先自己解决了那些东西和研习室什么的,如果自己解决不了就去找太后告状,太后出马就不信摆不定她石忞。 石忞没想到步千雪会说这番话,心里暖暖的,好像灌了蜜一样甜,“好,我答应你,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再做这些危险的试验”,幸好智商还没清零,不然就是一口答应死了的那种。 “今晚留下来一起睡好吗?你放心,我什么都不会做的”石忞一只手不安的发烫,领一只手抓着被子无处安放,语气更是从未有过的没底气。 步千雪还在守孝期,她自己也在守孝期,以她对步千雪的了解,留下的几率实在不大,所以才会这么没底气。 “好”出乎意料的是步千雪竟然答应了,脱了衣服,两人第一次光明正大的睡在一张床上,十字紧扣,周围全是自己喜欢的、熟悉的味道。 步千雪觉得握在一起的手好热,脸也好热,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的,却一下子紧张的想不起来了。 石忞也没好到那里去,上次偷偷摸摸的也没见紧张,今天正大光明的反倒紧张的不行,整个人都是发热的,心脏砰砰砰的跳。 两人虽然十字紧扣,但中间还是有些距离,步千雪睡的很规矩,石忞却不着痕迹的要不要挪动一点,直到两人手挨着手,肩膀挨着肩膀,能清晰的听见对方呼吸声才停下。 要是能再近一点,估计石忞也不会停下,问题是已经近无可近,发现她小动作的步千雪看破不说破,突然就没那么紧张了,没一会就有了睡意。? 第一百五十八章 卯时中刚过没多久, 步千雪就习惯性的醒了,全得益于近两月每天要早起去文宣殿给太皇太后守孝,之前在家中守孝有些闲散, 都是辰时才起, 任督察院御史的时候起的最早,尤其是要参加大朝会的时候,基本上卯时没到就得起, 起的比以前读书都早。 看到上方微弱宫灯照耀下的天花板,她才想起自己昨晚睡在凤德宫的寝殿, 也想起了昨晚发生的种种, 她好希望那只是一场梦, 可一转头就看到了石忞熟悉的脸和脸上的白布, 再次狠狠的提醒她那些都是事实。 第311章 石忞现在的情况, 不适合去文宣殿守孝, 她得去把两人的一起守了才行,步千雪这样想着就准备轻手轻脚起床, 没成想,刚挪动一下就被一双熟悉的手抓住了, 石忞阻止道:“还早, 你再睡会”。 比步千雪早醒一些的石忞听见了打更声, 所以知道现在大致的时间。她因为平常要上朝,早已养成了卯时就醒的生物钟,昨晚睡得不好, 所以今天比往常起晚了些。 步千雪吓一跳, 因为看不见石忞的眼睛,醒来后石忞又没其他动作,倒像睡的很熟的样子, 所以她以为石忞还睡着的。 也也终于想起了两人睡前手是握着的这件事,就是不知道后来怎么放开的,反正刚刚醒来的时候她手里什么都没有,两人也没有再肩挨肩,但这些都没有听见石忞声音好很多重要,高兴道:“你声音听着比昨天好一些,现在喉咙和眼睛感觉怎么样?”。 “喉咙感觉好了很多,眼睛也没那么痛了,让你担心了”石忞愧疚道,虽然夜间痛醒了两次,但她都忍了下来,手也是那时候怕太用力弄醒步千雪放开的,所以今天比往常醒得晚了一些。 步千雪回握石忞的手,安慰道:“那下次别再让我担心了,我已无睡意,倒是你需要多休息,那你再睡会,我去文宣殿给皇奶奶上两炷香就回来”。 两炷香?按例一人一次应上一炷香,看来有一炷香是帮她上的,因为她现在的情况确实不适合出门,石忞不得不慢慢放开了对方的手。 听见里面有动静,守在外面的路关初连忙出声询问道:“陛下、中宫是否起身?”,要搁在平常她都是听见动静就直接进去的,可今天不一样,步千雪也在里面。 “是”已经坐起来的步千雪回道,得了命令,宫侍鱼贯而入。 在卢晏等宫侍的服侍下,步千雪洗漱用的专门洗脸的香皂和最近新换的牙刷,没多久就洗漱好了,开始穿中衣、外衣,虽然这里不是长福宫,但卢晏还是早早安排人拿了皇后朝服和几套便服过来以供中宫选择。 步千雪要去文宣殿守孝,守孝属于祭祀,只能穿朝服,皇后的朝服叫翟(zhai)服和皇帝的朝服是固定情侣装,与皇帝吉服对应的皇后吉服叫袆(hui)服,喜服和朝服相同,但颜色不同,为大红色。 每套衣服都有对应的冠冕、衣带、配饰和鞋子等,皇帝和皇后的礼服除了吉服是截然不同以外,朝服和喜服则大体相同,只是冠冕和配饰不一样,比起随意的常服来说,要复杂很多,而且有严格规定不能乱穿,在对应场合必须穿对应的衣服,所以只要能不穿,石忞和步千雪都会毫不犹豫的选穿常服。 不仅她们日常喜欢穿常服,就是太后和太皇太后还在时也很喜欢穿常服,一般只有出席正规场合才会按服饰制度穿对应的服饰。 勋贵士族也是一样,一般只有重大场合、公事之类和有规定的时候才会穿朝服和赐服,其余时候都会穿常服。 华朝的服饰制度是继承和发扬了前两朝的,所以多余繁琐没必要的,华高祖都去除了,留下的,规定也就更详细,尤其是代表朝廷颜面的服饰和一般人不能僭越的服饰都规定的很详细。 前朝皇帝穿的服饰有九十种,名目繁多,十分繁琐,就连官员都有四种,朝服、常服、吉服和赐服,虽说衣冠治天下有一定作用,尤其在拉拢人心上面,但弄得这么复杂就过分了,华高祖又尤为喜欢简洁大气,所以到本朝就缩减了很多。 皇帝只有三种礼服吉服、朝服和喜服,冠有五彩玉藻玉珠冕冠、黑玉藻白玉珠冕冠和白玉藻红玉珠冕冠,若接见大臣或日常着朝服可另外配紫色小冠、长冠,算是偏正式的常服,武宗和先帝就喜欢这么穿。 石忞看不见只能完全靠听觉判断进程,直到听见一串脚步声退了出去,便猜到步千雪已经弄好了,果然,没一会步千雪就朝她走了过来。 “你再好好睡会,我去去就来”步千雪抬手覆在石忞手上柔声道。 石忞反手回握道:“好,快去快回,若是遇到母后问起,据实回答即可”,昨天不让母后知道,是因为眼睛具体怎么样她自己都不清楚,又怕母后担心,所以没告诉。 但今天迟早都会瞒不住,早知道一些,晚知道一些也没什么差别,跟步千雪说一声,就是不想让她到时候为难。 “好”步千雪又看了石忞几眼才依依不舍的放开手,转身离开,出门还不忘叮嘱路关初道:“好好照顾陛下,别让人打扰陛下休息”。 “是”路关初知道中宫的话意有所指,其实不用中宫交代,只要陛下没起身,她就不会让任何人轻易打扰陛下休息的。 步千雪终于出了弘德殿,又和悠闲踏步而来的清影迎面对上,还没等她开口,清影就激动的跑了过来,本来后冠就有点重又要维持端正稳重,被它一撞差点破功。 “乖清影,你今天好早啊,她还在睡觉,你一会进去小声点哦,我一会就回来”步千雪微笑说道,给清影顺了顺毛,心想:你可从没这么早去我哪里,果然还是跟她亲啊! 清影并不知道步千雪的想法,要是知道估计高兴得很。虽然它不知道步千雪为什么这么说,但毛被顺得很舒服的它还是点了点头。 步千雪出了凤德宫就坐着御撵直奔文宣殿而去,只恨不得马上就飞到文宣殿,然后马上弄好就回来。 第312章 御辇和御撵,虽然只有一个提手旁的差别,但实际差距却很大,御辇是封闭式类似轿子的步辇,而御撵则是非封闭式的步辇,因为是皇家专用,所以改步为御。 两者都不是皇帝专用,皇后、太后和太子之类的步辇也可以称为御辇或御撵,只是外表材质、仪仗队、华盖和抬的人数不一样而已。 玉辇的话就是超级豪华大轿子,舒适平稳,就像个小房间,一般外出巡视才会用,为帝后专用,御辂为皇后专用马车,玉辂则为皇帝专用马车。 石忞刚穿过来的时候,因为要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尤其是宫中的规矩和事物,基本上每天都在暗忙,有时候在梦中都在背东西,为了活下去,她可以拼尽一切。 只能留在寝殿的石忞本来是想听步千雪的话再睡会的,可因为生物钟的关系,却怎么也睡不着,正犹豫着要不要起床,就被突然用头碰她手的清影吓了一跳,幸好她对清影柔软的毛够熟悉,要不然还以为是什么怪物,眼睛看不见,其他感官果然要敏感一些。 石忞索性摸索着坐起来,挪到床边缘处,一边给清影顺毛,一边开始自言自语道:“清影啊清影,人啊,真的是只有失去了什么,才知道什么最珍贵,现在世界一片黑暗才发现落英缤纷、五光十色的世界有多美好.........”。 撸了会清影,无厘头的自言自语了一通,石忞觉得心情好了很多,尝试着取了蒙眼的白布,适应了一会,随着天越来越亮,她发现自己好像没有昨天那么畏光了,但还是看不清,窗户的方向只有个模糊的方块轮廓,便叫了路关初进来洗漱更衣。 她看不见,就让路关初看着选了套纯白色的右衽,洗漱更衣毕已经快卯时末,就有宫侍来报康王宣常乐来报到。 宫侍没说错,确实不是求见而是报到,因为自康王替身奉旨到繁都后,宣常乐就正大光明的开始跟在石忞身边学习,一般都是这个时候来凤德宫报到,然后跟着上朝,一直到中午用过午膳才会离开,下午则回明道学院继续学习。 反正石忞能带她在身边就尽量带她在身边,而且看得出来,宣常乐也有很认真的看着、听着,至于已经学到多少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告诉她,朕昨日偶感风寒,身体不适,要休养几日,近日就不用来了,至于什么时候再来,到时候会知道的”石忞想了一会才吩咐道。 听见来禀报的宫侍离开后,石忞对路关初道:“快到上朝的时辰了,你速去传朕口谕,今日免朝,理由就按朕刚刚说的说吧”。 “是,已经快到辰时,陛下是否要用膳?”路关初行礼领命顺便询问道。 石忞借助模糊的轮廓和记忆中的路线慢慢往外走,路关初要上前扶被她拒绝了,“等中宫回来再用,你派人去御膳房说一声”,因为上早朝的天一到辰时,她早膳的饭点就过了。 “是,微臣告退”路关初领命离开,下去安排好了才急急忙忙赶往承天殿传口谕。 “......天生圣人,盖为万民,非独使自娱乐而已也......”步千雪回来的时候,还没进弘德殿就听见了乙春朗读的声音,如果她没记错,应该是出自前朝大臣劝谏皇帝节俭的奏疏,进殿时接道:“故不可舍法度而任私意,奢侈行而仁义废”。? 第一百五十九章 半个时辰前。 路关初按石忞吩咐的告知宣常乐时, 宣常乐大惊,因为昨天石忞一切如常并无咳嗽等前兆,很是担忧, 着急的想让路关初再去通报一下, 她想求见陛下。 若是无要事在身,路关初很乐意替她通报,哪怕明知道结果不会改变。问题是她刚好有要事在身, 猜到宣常乐是担心陛下,便找了借口安慰了几句, 又叮嘱她安心回去好好学习方才离开。 虽然宣常乐有点不情愿, 但路关初都说了陛下无大碍, 而且已经歇下, 陛下感染风寒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 她怎么能打扰陛下休息?便朝弘德殿方向行了一礼后方才不舍地离开。 承天殿内谷运筹等众文武大臣已经手持笏板像往常那样按部就班分列站好, 值守宫侍和内禁军亦已各居其职,都在等着辰时的鼓声响起陛下到来。 “咚咚...”终于, 代表辰时的五长鼓声响了,陛下却没有像往常那样从专用通道出来, 等了一会还是没见紫色身影, 谷运筹和齐铭疑惑的对视了一样, 都心想:不应该啊,陛下历来勤政,从来不会像这样晚到啊! 不仅她们有这样的想法, 罗布暔、左旋、木兰雨等武将和文渊、吴礼立、邢安等文臣也都满腹疑惑, 陛下上朝从未这么晚过,而且从不无故免朝,难道出了什么大事?不可能啊, 外事康国已定,内事井然有序,难道是陛下出了事?还是...... 要不是有督察院的言官在,职责之一又是纠察他们这些大臣的一言一行,大臣们早就三五成群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起来了。 就在大臣们你看我我看你,全靠眼神交流,心里胡乱猜测的时候,身着内官服饰的路关初才带着两个宫侍由正门而入,一直走到凤坐台阶下方方才停下大声道:“皇上口谕,朕昨日偶感风寒,身体欠安,今日免朝”。 得知陛下只是偶感风寒,大部分大臣终于安下心来,领命散朝而去,各回各的府衙开始办理日常公务,而谷运筹和齐铭还是有些不放心,因为事发突然,又没有一点征兆,便直接到青霄门外求见。 第313章 石忞的众老师,除了到年龄告老还乡的、守孝的和战死的以外,现在任在朝廷任职的就只剩谷运筹和齐铭两人,有些事别人不担心,她们得担心,别人不方便出面,她们就得出面。 所以步千雪前脚刚回来,宫侍后脚就来禀报文熙侯谷运筹和武辅侯齐铭求见,石忞猜到以谷老师的能力和性格肯定会心生疑虑,进而求见以证虚实,但没想到会这么快,而且齐老师也来了。 她知道老师们只是担心自己,毕竟昨天都还一切安好,怎么突然就生了病?会怀疑很正常,可她现在的情况实在是不方便接见她们,并非不信任,而是不想老师们担忧,而且此事兹事体大,知道的人自然越少越好,便让路关初找个借口回绝了,没想到步千雪却突然建议道:“她们也只是担心你,想看看你是否安好,这会不让他们见,下午肯定还会再来求见,不如.........”。 见步千雪靠近石忞身边贴身耳语,路关初微低头麻溜的退了出去。 最后石忞听了步千雪的建议——装睡,具体接见则由步千雪出面,只听外面道,“中宫万福金安”,“两位老师免礼,陛下刚刚服药歇下,若两位老师有要事禀报,本宫这就去叫醒陛下”,知道石忞私下任称呼二人为老师,步千雪便也一直如此尊称二人。 听见步千雪谈吐优雅、有度,又如此尊称自己的老师,石忞的脸上是按捺不住的高兴。 “臣等并无要事禀报,陛下既已歇下,就不打扰陛下休息了,臣等告退”谷运筹抢前先一步行礼道,顺便拉了下还想说什么的齐铭,齐铭虽然疑惑不解,但知道谷运筹不会害她,最后终是没说什么。 一出了青霄门,齐铭就忍不住了,压低声音道:“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嘛,就算不能跟陛下说上话,也得远远看一眼确保陛下安好吗?”,结果呢?就见了中宫。 谷运筹左右看了一眼,比齐铭还小声道:“路大总管等人皆在,眼神坚毅,神色如常,中宫又如此言语,你觉得是谁的意思?”她对中宫了解有限,但对陛下的了解还是有一点的,若非重大事件绝不会突然免朝,也不会让中宫接见她们! 但这些都发生了,这就说明陛下现在可能不想见任何人,当然也包括她们。 有了谷运筹的提示,齐铭思考了一下,才恍然大悟般想明白了,两人相视而笑,走回府衙开始办理日常公务,虽然最近各军事衙门和军营的奏疏比之前少了些,但该做的还是得做好,在其位,谋其政。 她们求见陛下并不是无中生有,杞人忧天,而是前朝就曾发生过君主被内官挟持的事,导致国家权柄被内官所把持,为王朝覆灭埋下了导火索,也是像今天这样突然而然,所以她们不放心。 虽然没亲眼见到陛下,但路关初、乙春等内官都在,而且言行举止和眼神一如往常,并无不妥,一路走去,路上遇到的宫侍和内禁军也都和往常一样井然有序,更重要的是中宫作势要去的动作和眼神,骗不了人,就是做给她们看的,让她们适时阻止,她又怎么能不顺势而为? 如果她没猜错,陛下十有八九并未歇下,而且很可能就在不远处听着她们交谈,至于陛下为什么不见她们,她一时半会还想不清楚,但该知道的,她总有一天会知道,不该知道的,也没必要知道,这是她入朝多年积累的经验。 毕竟圣心难测,伴君如伴虎啊,有时候知道的太多未必就是幸事,知道的太少也不一定就是祸事。 谷运筹猜的没错,石忞知道以她的性格只要知道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后就绝对不会贸然进来看她,所以连装睡都免了,正儿八经的坐在床上听她们说话。 谷运筹两人走后没一会,她和步千雪还没说几句话,又有宫侍来报说太后来了。 “你在文宣殿可有遇到母后?”石忞连忙问道,虽然已经做好了文昱迟早会知道的准备,但真到了这一刻,她又怕被文昱碎碎念了。 文昱是典型的贤妻良母型,没什么心机又比较单纯,是一个温柔体贴的娘亲,但就是有点护短和爱碎碎念,尤其在她做错事后,能念叨好久,她又不好大声反驳,只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可听多了也会烦躁,尤其是又不能表现出来。 日积月累也就有了点害怕心里,但凡能让文昱碎碎念的事,她都尽量控制好不传到安仁宫,但架不住后宫管理权在文昱手里,迟早都会知道,但晚知道也比早知道好。 早上那会她说那样的话,只是不想让步千雪为难,让她安心而已,文昱最近十有八九是不会遇到步千雪的,主动问的几率更是微乎其微,所以她才会有此一问。 步千雪想都没想的答道:“没有”,说来也怪,最近有段时间她都没在文宣殿遇到太后了,但三人偶尔在一起用晚膳时又无其他不妥,所以也没多想。 石忞大喜道:“太好了,那一会我继续装睡,母后就拜托你了,之前的话作废,千万别说实话,就按之前说的说”。 现在知道她眼睛有问题的人本来就寥寥无几,还都被她下了封口令,对外口径又一致是偶感风寒,若是能装睡瞒过太后,少被碎碎念一些,何乐不为? “好”步千雪以为她是怕太后担心,满口答应下来。 文昱正要去文宣殿给赵环守孝,就有宫侍来报说陛下今日偶感风寒、身体不适,已经免了早朝,当时既惊又忧,便临时改变方向来了凤德宫。 第314章 见太后到,步千雪连忙上前行礼道:“母后万福安康”。 “千雪,皇帝呢?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感染风寒?”文昱拉过步千雪的手着急的问道。 步千雪引着文昱往里走,“陛下在寝殿,已经服过药,刚歇下,近日天气转凉,可能是不小心着的,母后别担心,太医刚刚又来看过了,说已经比昨晚好了一些,再服几副药,休息两天就好了”,两人往里走的时候文昱没少看她,她也感觉到文昱比之前热情很多。 步千雪说了点谎,在她回来之前,吕建一确实已经来过了,也把了脉,又给石忞上了外服的中药空青,但内服的药还没服用,因为药还没煎好。 “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是这么不让人省心......听说你昨晚大晚上赶回来的,回来就一直在这里照顾皇帝,今天一早又到文宣殿去给太皇太后上香,真是辛苦你了”文昱拍了拍步千雪的手欣慰的说道。 太皇太后薨逝后,一看到步千雪她就会忍不住想起石忞当初做的选择和太皇太后的好,然后就是控制不住的多想,她知道这不能怪步千雪,但心里就是有点过不去,因此好几次去文宣殿都故意错开步千雪。 她与步千雪相处较少,步千雪没发现也很正常,但还是被石忞发现了,为此石忞前两天还特意来给她请安,和她聊了一下,让她不要介怀,还把所有责任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并一再强调步千雪什么都不知道,不要怪她。 因此,这两天她又想了不少,来的路上听说步千雪照顾了石忞一晚上,一大早又去文宣殿上香,在想到她平日里对自己和太皇太后也很孝顺,尽心尽力,并无任何不妥,突然就想通了,步千雪是个好孩子,也是石忞喜欢的人,她不应该迁怒于她。 真说起来,她自己才是有责任的那个,而且她相信,以步千雪对长辈的孝顺,若是真让步千雪自己选择,恐怕会是另一个答案,她要怪也应该怪自己才对! “母后,昨晚我赶回来时,陛下已经服过药歇下了,要说辛苦也是昨晚值守的吕院使最辛苦”说着两人已经到了寝殿门外,“她是辛苦,但你也辛苦啊,大晚上的还折腾了那么久,我进去看两眼就走,你就别跟着了,免得吵到皇帝休息”文昱小声说道,前面是跟步千雪说的,后面则是跟典总管他们说的。 “是”典总管领命退到了弘德殿门外和随行的其他宫侍呆在一起,仪仗队则在宫门外候着。 文昱都这么说了,步千雪也识趣的自己申请留在外面,其实她也没想跟着一起进去,因为知道一切的她怕到时候不小心漏出破绽。 文昱轻手轻脚进寝殿后,越过屏风就看到石忞安静的睡在床上,怕吵醒她就没有继续往前走,远远地看了几眼,又瞟了几眼寝殿的摆设就退出去了。 每次看到寝殿的摆设,文昱都感慨良多,武宗在位的时候,女儿虽然偶有任性奇想,但也都在适度范围内,比如那破天荒的第一张一米八的无顶床和内裤,十多年的时间不仅内裤普及到了平民阶层,就连大平床也成了当下流行款式之一。 而先帝穆宗在位时,女儿虽然是太子,表面看上去也一如往常,但实际上十分小心谨慎,说话做事都是规规矩矩,规矩到让穆宗和大臣都挑不出错的那种,就算对她也从不提无理要求。 为此她没少找女儿聊心,可女儿就是一口咬定并无这样的事,还说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长大了,也意识到了当太子的责任,虽然她和太皇太后内心都不信,但女儿不肯说,她们也只能平常多关心点。 直到穆宗骤然仙逝,女儿以铁腕手段结束杨志宏叛乱,并快速稳定朝廷组织兵力西征,她才意识到女儿真的长大了,不再是小时候爱粘着她的孩子了。 虽然她从不插手政事,但朝廷发生的事和宫里发生的事,她还是很关心的,也都看在眼里,尤其是女儿搬到凤德宫后对宫内的摆设、家具都做了适当调整和更新之事,可谓记忆犹新。 凤德宫作为历代皇帝寝宫不可谓不豪华、不奢侈,尤其是里面的家具、摆件和孤本,随便一个拿出去都是价值连城,女儿却大部分都看不上眼,尤其是耀眼奢侈的那种都被收到了库房,整个凤德宫风格骤然巨变,变得朴素内敛,低调而不张扬。 所以每次来看到和以前有些不同的凤德宫,她都会感慨一二,但更多的是高兴,因为女儿并没有因为当了皇帝就沉溺于安逸享乐之中,追崇奢华。 因为还要去文宣殿给太皇太后守孝,文昱呆了一会就走了,临走还不忘叮嘱步千雪别光顾着照顾石忞,也要注意照顾自己,好好用膳、休息。 难得太后今天如此热情,步千雪自然全都高兴答应下来,还亲自送到宫门外。历史上的太后她知道不少,残暴的,弄权的,还有故意刁难皇后的等等,可谓多不胜数,但像文昱这样没架子和蔼可亲又内敛沉静的,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还有太皇太后赵环,不仅聪慧睿智,还气质如兰,多才多艺,和她呆在一起,感觉有说不完的话,而且什么都能说,让人如沐春风般愉悦。 她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石忞有先帝那样的母亲,最后却没有长残的原因了,有这样的奶奶和娘,再加上英明的武宗,能教出石忞这样的人,是正常的。 “千雪”石忞装睡装的很辛苦,再三确定外面没有脚步声,确定太后走了以后,又过了一会后,任没听见步千雪进来的脚步声,才试探性的对外喊道。 第315章 “来了”一边往回走一边在想事的步千雪被石忞喊回了神。 步千雪到寝殿的时候,石忞已经坐起来,正弯腰摸索着找鞋,连忙着急的阻止道:“你好好坐着别乱动,其他的我来就好”,石忞立马正襟危坐不再乱动。 为了不漏破绽,石忞是脱了外衣等睡的,这会不得不又穿一遍,全程乖乖的任步千雪摆布,幸好今天只是穿常服,没多久就弄好了。 药也终于煎好了,是吕建一亲自煎的,因为药方和药材都不方便被其他的太医知道,所以只能她亲自动手。 石忞不像步千雪那么怕喝药,抬起碗就一口气一饮而尽,看得步千雪一愣一愣的,喝药像喝酒一样豪爽,她真的是第一次见,看来她刻意让人准备的蜜饯是没有用武之地了。 没想到嗅觉比平常灵敏不少的石忞却闻到了,虽然她没有喝药吃蜜饯的习惯,但是是步千雪特意准备的话,她不介意吃两颗。 肚子已经饿得不行的石忞本来准备立马用早膳的,但吕建一却建议最好隔两柱香过后再用膳,石忞担心步千雪饿了,便让她先用,步千雪没答应。 两人便在弘德殿一个念一个听的学了两柱香的祖宗遗训,她登基后虽然一直忙于政事,但还是会特意抽时间复习一下祖宗遗训,一来总结反省,二来勉励自己。? 第一百六十章 折腾了一早上, 两人终于在弘德殿吃上了难得的这么晚的早膳,御膳房为了给食物保温也花了不少心思和柴火。 用完早膳后石忞挥退众人,对步千雪提议道:“刚刚内阁和军密处送来了一批奏疏, 翰林院的密信也送过来了, 我们去书房吧”,现在她的眼睛看不见,意思不言而喻。 步千雪眼睛睁的大大的, 惊讶之情溢于言表,缓了一会不自信的问道:“什么意思?”, “你想的那个意思”不用读心术, 石忞这会也能猜到她的想法。 “万一被母后和大臣们知道怎么办?”步千雪可以想象那个场景, 到时候别说她, 就是石忞也别想置身事外, 谁让华高祖定下规矩不准皇后参政。 作为一个有现代记忆的石忞对此不以为然, 参政不参政,那一朝不是这么定的, 可该参还不是得参,“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有些事多想无益, 咱们还是先把眼前这一关过了吧, 我知道你在模仿字迹方面有些天赋”。 感染风寒而已,又不是重病在床,突然免早朝已经让两位老师生疑, 若是密信和奏疏也几日不批, 估计就没刚刚那么好过关了。 “你怎么知道?”步千雪比刚刚还震惊,模仿字迹这个技能是她多年练字帖和钻研习得的,一直掩藏的很好, 连她祖母和母亲都不知道,石忞是怎么知道的? “我无意间发现的.....”石忞实话实说了原委,定亲前按例派人调查步千雪和步府上下都没查出这件事,显然知道此事的人并不多,现在步千雪的惊讶算是彻底证实这一点。 要不是有一次她去长福宫见步千雪,没让人通报,就按宫侍的指示去了书房,结果就看到步千雪趴在书桌上睡着了,地上散落着写了字的稿纸,砚台里还有墨,毛笔都没干,显然是练字练累了,就没打扰。 石忞习惯使然,见不了书房这么乱,就轻手轻脚顺手把稿纸一张一张捡了起来,出于好奇,顺便都细看了一遍,这才无意中发现的。 石忞这么一说,步千雪也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会事,她还以为是半月给她捡起来叠放好的,因为以往都是半月收拾的,是她的字迹就留下,模仿的就会销毁,半月也是唯一知道这件事的人。 搞半天根本不是这么回事,现在好了,石忞发现了她刻意隐秘的这个微不足道的技能,她不知道石忞会不会多想?但一般人肯定是会忍不住多想的。 “我不是有意隐瞒的,只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才没有宣之于众”无论石忞有没有多想,她都要为自己辩解一句。 擅于模仿字迹的事,说好了是一技之长,也是一个暗中谋生的路子,说不好就是别有居心,因为除了崇拜刻意模仿大师名作外,其余的刻意模仿恐怕多少都有别有用心之嫌,因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字迹,若无目的干嘛模仿别人? 尤其身在官场,若是被人知道她擅长模仿字迹,肯定会被有心人盯上进而拉拢,也容易招来麻烦,她不想牵扯进那些见不得光的事中,所以才会刻意隐瞒。 石忞知道她的意思,安抚道:“我没有多想,你也别多想,但凡读书习字之人都会模仿大师名作,这很正常,只是天赋有别而已,难得你在这方面得天独厚,我打心里替你高兴,人嘛,技多不压身”。 虽然此时此刻她看不见步千雪的脸和表情,但也能猜到她心里的些许想法,无非是怕她把她往坏处想,模仿大师名作都能以假乱真,那模仿她的字迹还不是手到擒来。 “有你,真好”步千雪半响欣喜道,“现在才发现我的好,会不会太晚了”石忞开玩笑的说道,把气氛全破坏了,像那不解风情的木头,被步千雪佯装打了一顿。 石忞本来就看不见,全无招架之力,也乐得步千雪给她挠痒痒,两人闹了会才高高兴兴的去了书房。 守在殿外的路关初和半月等人听见里面传来的笑声,脸上也浮现了笑意,唯独卢晏一如往常毫无变化,实际上心里的高兴也不比她们少,毕竟主子好过,她们才好过。 第316章 “书桌上那三个盒子是?”步千雪扶着石忞在罗汉床上坐好后,才边给她倒茶边把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刚刚进书房的时候,她就看到书桌上放了三个黑盒子,上方还贴有封条。 石忞只能看见步千雪的大致身影,但不影响她心里想着对方的样子,笑道:“上个月发生的那件事,你也是知道......”。 上个月内阁发生了奏疏丢失案,闹得整个朝野尽知,她不得不派大理观查察,结果闹了个乌龙,因为奏疏根本就没丢,也没被偷,只是不小心掉在了犄角疙瘩。 就因为奏疏从内阁到凤德宫的路上只是用一般托盘装盛,送奏疏的官吏总共就两人,其中一人又有事临时走开一会,当天风又大,才不小心把奏疏掉在了犄角疙瘩。 送奏疏的官吏罚了也就罚了,甚至连内阁大臣都受牵连罚了三个月的俸禄,但并不代表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因为这件事让她意识到这样传送奏疏的漏洞实在太大,想了两天,又找了大臣商议,才针对性的做了适当改进。 原本行文制度改革后奏疏就按军政分开,分别由军密处和内阁收集并按轻重缓急分门别类拟条子,最急的半天内必须呈到御前,紧急的一天,一般的也不得超过三天,既军密处和内阁收到奏疏后最多只有三天的时间分门别类拟条子。 而密信作为私聊工具,则由负责保管密信的翰林院来收集,四百里及以上加急密信任直接呈于御前,信筒都不得打开,但四百里加急以下的密信则无需直呈御前,由翰林院统一收集整理,既拆开信筒取出信封装入密盒中。 密盒是由木、铁制成的正方形盒子,由工部最好的工匠精心制成,三面封死,只有正面能打开,每个密盒都只有两把钥匙,一把被石忞放在书房,一把被放在秘密处做备用,钥匙制成后,磨具就当场毁坏了。 另外还规定翰林院在拆信筒将密信装入密盒时,最少要有三名官员在现场,一起拆一起装,确认无误后方才上锁贴封条,并在当日值守本上签名盖士印以备查,最后才由专人送往御前。 凡事留痕迹,以备查,倒追责任,是石忞在前世学到的,在这里当然得加以利用,所以为了防止被人动手脚,她还把锁和钥匙分开了,无论是军密处密盒,还是内阁和翰林院的密盒的锁都只有她有钥匙。 而且内阁和军密处也必须和翰林院一样,收到奏疏后要第一时间登记在册,拆开、阅览和拟条子最少要三人在场,拟好后一起装入密盒上锁上封条,最后在值守本上签名盖士印。 这样一来,就可以杜绝奏疏和密信在路上不小心丢失或者被掉包的可能,也可以防止大臣趁人不注意私自扣留奏疏和密信,还方便倒查追责任。 丢奏疏的事,步千雪也知道个大概,但那两天忙家里的事,她就没关注后续了,原来这盒子起这样的作用,“这样确实保险很多,钥匙在哪里?”。 石忞答道:“在书桌背后的书架最左侧,从上往下数第三格,书本后面有个按钮,比较隐蔽”,经过她不断的实地探索和查察,发现不仅她住过的宫里有暗格,其他给人住的宫殿也都有暗格,只是多少和位置不一样而已。 凤德宫的暗格是最多的,不仅书房有,寝殿和端事房也有,而且有的地方不只有一个。长禄宫、长福宫和长安宫虽然也有,但没有凤德宫这么多,至于永寿宫和安仁宫,因为是皇奶奶和母后的住处,她也不好查看,所以并不清楚,但同理可得,应该也是有的。 但皇奶奶和母后知不知道,她就不清楚了,因为她发现的暗格中有些东西实在是有点年代久远,还有些一看就是很久没人用的,也有可能老祖宗建好后,并没有刻意告知后辈。 步千雪按石忞的指示走到书架前,数到第三格,开始摸索,还真和石忞说的一样,比较隐蔽,她摸索了好一会才摸到按钮,一按,只听哐一声,书架整体右移了一格,露出书架后面两格大小分成两层的暗格。 第一层里面装有一个小盒子和一些信,而第二层则全是信件,一眼就看的清清楚楚,完全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一点也不像一格皇帝用的暗格。 听见书架移动的声音,石忞知道暗格开了,补充道:“钥匙就在盒子里”,对于里面的信却只字未提,反而更加勾起了步千雪的好奇心,拿信的时候,顺便不着痕迹的看了一下,竟发现第一层的信都是她写的,而第二层的信封上却什么都没有。 比起发现自己信的高兴,她更好奇第二层的信都是谁写的,竟然这么多,还都被收藏在这里,但现在显然不是问这个的时候,而且机关都知道了,还愁没机会了解吗 “红绳绑的是内阁密盒的钥匙,黑绳绑的是军密处密盒钥匙,黄绳绑的是翰林院密盒钥匙,盒中密信和奏疏分别用不同颜色的线分别捆绑,红色为加急件,黄色为急件,绿色为一般件,里面附有具体清单”听见盒子打开的声音,石忞怕步千雪不清楚又开口解释道。 步千雪按石忞的提示很快打开了所有密盒,和石忞说的一样,最上面是清单,详细写有加急件多少,急件多少等,下面的卷轴奏疏和密信则以红黄绿三色线分别捆绑。 没一会,步千雪就按清单上的明细清点好了,这才将奏疏和密信拿出来,分三堆按轻重缓急分别放于书桌前方,“盒子放哪里?”,盒子不拿开,根本没地方放奏疏和密信。 第317章 石忞没有回答,而是朝外面喊道:“来人”,没一会路关初就进来了,“恭请陛下圣安,中宫万福金安”,“免了,让人把密盒送回去吧”,“是”路关初自己跑了两趟才把三个盒子都搬到了外面递给宫侍让他们送回去了。 自从陛下搬到凤德宫书房处理日常政务后,就不准一般人进她的书房,所以只要陛下在书房唤人,一般都是她自己一个人进去,书房的打扫也是她和内官轮流负责,像刚刚那样跑两趟拿密盒的事已经是轻车熟路。 步千雪从未模仿过石忞的字迹,就算再有天赋,也不可能不练就通,因此,又花了两柱香的时间模仿石忞的字迹,尤其是批阅要用到的常用字,练的最多最久,“先批密信,还是奏疏?”。 “先批加急密信,再批加急军政奏疏,以此类推,最后批一般军政奏疏,对了,今天的奏疏和密信多吗?”昨天的她都批完了,希望今天不要太多才是。? 第一百六十一章 步千雪毫不犹豫答道:“密信十三封, 其中加急件一封,急件三封;奏疏三十七卷,其中加急三卷, 急件九卷”, 清点的时候她就刻意记下了。 “算不上多,那开始吧,你念我听, 我说你写”石忞说完摸索着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密信和奏疏加起来也不过才五十, 真的不算多, 她收到最多的一天是今天的三倍, 当然, 最少的时候也只是今天的一半不到。 尤其是密信降到正七品及以上和特别准许的都可以报以后, 又增加了四百里加急和四百里加急以下的加急件、急件和一般件之后, 密信的数量就开始猛增,以前一个月的量才抵现在一两天的量。 奏疏倒是一直比较稳定, 一般都是两位数,偶尔才会破三位数, 如发生了战事、天灾, 或者她过生辰这样的大事, 必须上密信、奏疏。 “好”步千雪拿起加急密信确认无误后方才拆开,展开铺平用桦木刻字镇纸压实后才念道:“臣恭请陛下圣安,启:经臣查察, 原台居县县令文之远犯罪事实清楚, 人证物证俱全,一是官商勾结哄抬物价谋取私利;二是权色交易大开方便之门,损害国家利益;三是贪污受贿涉及资金、资产较大; 臣已按律该返还百姓的返还百姓, 该平反的平反,并命县丞暂代县令之职。唯余受害者张氏祖孙二人,因不在本县,无法给予补偿。其余涉案之人亦已按律处置,案情详情及供词誊抄版附后,臣明日即押解文之远启程回都。幸不辱命,叩请圣裁。——左都御使呈亭、天福五年十月十二日。” 步千雪又把附在后面的办案经过和涉案人员供词念了一遍,石忞从头到尾都听的很认真,但表情却没什么变化,因为她已经从最开始听到时的愤怒变成了现在的毫无波澜。 “三年不到他就贪了这么多田产、银两,也不知道台居县的百姓这三年是怎么过的”文之远的贪污徇私手段让步千雪再次开了眼界,要是按现行的《华国官员管理法》来处置,死肯定是跑不了的。 但文之远毕竟是石忞的表哥,又是文侯的爵子,更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按《华律》八议的规定和《皇族勋贵律》来办的话,死是肯定死不了的,所以步千雪直接连情都不求,反倒提了台居县的百姓,就怕石忞到时候罚的太轻。 石忞听出了她的意思,她知道,文之远的事,不仅步千雪是这样想的,恐怕天下的人也都是这么想、这么认为的,毕竟自古以来,只要皇亲国戚不是犯造反的大罪,基本上都不会死,罪大恶极也不过贬为庶人,像文之远这样的最多也就是免职、夺爵子位,软禁个几年,等风头一过,荣华富贵照旧。 “应该为他们伸张正义、主持公道的父母官却视王法于无物,还极尽剥削,对他们而言肯定是度日如年吧,写,案子详情朕已了解,爱卿处置妥当,辛苦了,回程途中注意安全。”别人怎么想的她管不了,她怎么想的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到时候自会有分晓。 父母官这个词,在石忞用之前是没有人用的,一般直接称地方官,是她于上届科举考试授职激励新任官员时说的,意思简单明了,倒也不用特别解释,但一般只用于口语。 虽然练了些时间,但真正要在密信空白处落笔时,步千雪还是免不了有点紧张,犹豫了一会才落笔,幸好批语不长,要是再长一些,她估计就记不全了。 估摸着步千雪写好了,石忞才再次开口道:“书架右上方有空白卷轴,你拿四卷下来”,步千雪依言照办,“然后呢?”。 石忞道:“一卷写传朕旨意免台居县三年赋税;一卷问责方和在其位不谋其政、上下颠倒,罚俸禄一年,降一级,以一年为期以观后效;一卷免驻下谷省督察吏官职,朕不需要见风使舵混日子的督察官,此人永不叙用;最后一卷问责华中区督察史,降两级,贬为九原省省丞,以一年为期以观后效”。 以观后效在这里的意思就是这还不算完,如果在规定期限内任然没做好本职工作,那就继续降,而且降的力度会更大。 要不是方和还算忠心,现在又无合适人员顶上,石忞一定免了他的省首之职。若给了他一年缓刑,都还当不好这个省首,那就别当了。 至于督察史和督察吏,不是她刻意重罚,而是管理办法就是这么定的,因为他们是督察官员的官员,就是她的眼睛她的耳朵,替她监督地方官员并及时汇报,结果他们没履职尽责也就算了,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与帮凶何异? 第318章 若监察体系发挥不了它应有的作用,那国家就真的离灭亡不远了,所以她必须按律重罚,也算是杀鸡给猴看,给这些新建制的九区督察府定个基调。 步千雪写字的速度跟不上石忞说的速度,因此她才写了一半不到,石忞就说完了,不得不又问了两次,才把四个卷轴写好,盖好宝玺捆好放到一边。 因为石忞说了这些写好的卷轴只是初稿,到时候会随批好的奏疏一起送往内阁,由他们拟出圣旨或者诏书的正稿再呈上来,石忞满意才会盖上玉玺,不满意就打回去再写,直到盖上玉玺发往翰林院。 也只有正式的圣旨和诏书才归翰林院负责传达,像批阅的密信和奏疏就是从哪来就从哪回去,不归他们管,不然就翰林院那些人,哪里管得过来。 也不是所有定稿后的圣旨和诏书都要发往翰林院,比如准备当朝宣读的就不用,还有颁布的法律制度会由负责的府部直接刊发各部门、各府衙和各地。 最让步千雪没想到的是,石忞就那么随意的把宝玺藏到书架里,就在中间第二格书籍后面,估计不仅她想不到,其他人也绝对想不到,毕竟这么重要的东西,一般都会好好藏着掖着。 “清影快过来”步千雪一抬头就看到清影越过屏风走进来,石忞这才知道清影回来了,本来清影一直在寝殿陪着她的,但步千雪回来后,它就不见踪影了。 知道长大后的它闲不住,石忞也从不限制它的自由,但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会又回来了,因为往常它都是一天来一次的。 步千雪给清影顺了会毛,又说了些话,才不舍的让它去陪石忞,再次坐下开始批阅大业。 三件加急奏疏分别是彻底剿灭西北、西南地区小股土匪势力请功的和沿海都督府训练水军的最新情况汇报,以及易统梵押解云处安一行的最新行程汇报,不日就会抵达繁都。 另外还有一封颜一诺的一般密信,她已经抵达呈曼所在之县,并开始侦查案情,至于九原省涉及石爽谋反的一众犯官她已经另派人押回繁都,预计十一月到。 奏疏的加急件虽然比密信多,但比密信好批阅,第一件就批了准奏二字,第二件和第三件则只批知道了即可,相当省事。 加急的刚批完,内阁又送来了一些按初稿拟定的圣旨和诏书,有对义云关战事论功行赏的圣旨,也有涉及职务调动的诏书。 石忞怕她既要批阅,又要盖印,太累,就想叫路关初进来,因为往常也都是她或者其他当值的内官来盖印的,没想到步千雪却不同意,追问之下,才知道她喜欢两人就这样独处。 至于清影,虽然它很聪慧,也通人性,但是毕竟不是人嘛,更重要的是她们都挺喜欢它的,自然不算电灯泡。 内阁、军密处和翰林院的密盒又先后送了过来,大部分都有些许新的密信或奏疏,这次没有再立马退回去,因为到中午时,批阅好的密信和奏疏会放到密盒中,但不上锁和贴封条,由两位宫侍送回去,再由内阁等通过驿站发出去。 两人就这么一个人念,一个人听,再一个人说,一个人写,期间还时不时交流一二,转眼间就到了中午,密信和奏疏却才批阅了一半。 批了一上午,步千雪才发现皇帝真不是一般人当的,光批阅这些密信和奏疏就是一个苦差事,感觉比她之前写奏疏还累,毕竟当官只用负责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当皇帝却要管整个天下,方方面面都涉及,要是没经过系统培训的人,恐怕真的应付不来,最后只能撂挑子不干当个昏君了。 奏疏数量虽多,但还算是好批阅的,因为都有内阁大臣和军密大臣拟的条子,最难的是写旨意和批阅密信,虽然旨意只是写个初稿,但从头到尾弄下来,也得花不少时间,而批阅密信,不光要批,还要折叠好放到信封中封好,平常这事都是路关初来做的,但步千雪今天不想其他人进来。 步千雪还想趁没装密盒之前再批阅一些,石忞却怕她太累,“今天的量不多,肯定能批完的,你装盒吧,好好休息会,一会用了午膳再继续”因为看不清,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傻傻的坐在罗汉床上给清影顺毛,连倒个茶都得步千雪跑过来帮忙,莫名有些挫败。 “也好”步千雪停笔收拾好,又叫了路关初进来把密盒搬出去后,才好奇问道:“你平常都批这么多吗?”,起身坐到石忞对面,一口气连喝了三杯茶,又给石忞续了一杯茶放到她手边。 石忞正要大说特说一番,外面却突然传来路关初的声音:“启禀陛下、中宫,吕大人来了”,“让她进来,另外,两柱香后传膳弘德殿”她就只能先回路关初了。 “千雪,辛苦你了,今天的其实并不算多,最多的时候,我几乎从早批到晚,半刻也不得闲”石忞怕吓到步千雪,最后忍住了,没有大说特说。 步千雪没想到会是这样,顿时对石忞崇拜不已,称赞道:“朝中大臣皆言你勤于政事,如今看来言符其实,我虽然知道你很忙,但真的没想到会这么忙”。 “一开始我也是不习惯的,尤其是刚登基的那段时间,但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速度也提升不少,若不是非常多的情况下一般上午就能搞定,如果接见大臣,就会占用一些下午的时间”石忞笑道,仿佛再说一件小事,但其中的辛苦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忙的时候真的和旋转的陀螺没什么区别。 第319章 步千雪从石忞脸上的笑看出了一丝苦涩,俯身握住了对方的手,正想安慰她两句,就听见了吕建一进门的声音,连忙把手收了回来,正襟危坐。 吕建一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陛下和中宫分别正襟危坐的坐于罗汉床两边,连忙行礼道:“恭请陛下圣安,中宫万福金安,中午的药已煎好,请陛下按时服药”。 石忞也听到了吕建一进来的声音,但还是忍不住有点小失落,沉声道:“恩,爱卿辛苦了,拿来吧”。 “我来吧”见吕建一将药盒放在两人中间的茶几上准备拿药步千雪最终还是开了口,又叫半月把早上准备的蜜饯也拿了进来,“我知道你不怕苦,但准备都准备了,你多少意思一二”。 步千雪都这么说了,石忞哪有不吃的道理,最后还难得的把一小碟蜜饯全都吃完了。 期间吕建一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见陛下已经喝完药,就连忙把药碗收到药盒里,又把外服的中药空青拿了出来。 服药只要把药碗放到石忞手边,其他的就不用帮忙了,步千雪倒是想过喂她,但吕建一还在这里呢,石忞又不怕苦,她才没有付诸行动。 石忞不知道她的想法,要是知道估计得点个赞,因为两人想法虽不同,但结果都是一样的,她不觉得自己有虚弱到需要人喂药的地步,尤其是一口一口喝更苦,她不是不怕苦,而是一口气喝完,苦也就苦那一会。 但滴药水她就没办法了,别说现在眼睛不好使的情况下,就是上一世眼睛看书累了滴眼药水她都能洒不少。 这里的中药空青可不比上一世的眼药水,花点钱就能买到,反而极其贵重,虽然没有人参、锦上花那么珍贵,但也是排得上号的,她不想浪费。 吕建一准备好要给石忞滴空青的时候,石忞以为步千雪会再次阻止,但让她意外的是步千雪什么都没说,直到吕建一说完最新诊断结果和一些注意事项行礼离开。 因为步千雪知道弄空青滴药水这些她完全就是个生手,比不得吕建一这种专业人士,就像昨晚上她明明没怎么照顾石忞,反而好好睡了一觉,但传到太后哪里就成了她辛苦的样子,她不用问,石忞也不用说,她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有些事并不一定非要对方说才知道,只要好好用心去感受就会知道,就像对方喜不喜欢你这件事,就能和明显的感觉的到,有时候说的不一定有身体本能诚实。 罗汉床中间的茶几已经被移开,石忞平躺着滴的药,清影趴在罗汉床脚边,步千雪就安静的站在一边看着,直到吕建一离开,她才在石忞身边坐下,双手握住她的手,无言的安慰和支持。 石忞回握步千雪的手,“太医都说了已无大碍,好好休息几天就好了,你别担心,而且我自己能感觉到今天比昨晚好了很多,尤其是滴药后舒爽不少”,虽然还有一点点痛感,但在她能承受的范围内。 “我知道,但还是忍不住担心,我们才定亲,你又无其他姊妹,万不可再以身试险,别忘了你之前答应我的!幸好你这次只是伤到眼睛,还能治好,若是真的瞎了,你让我和母后怎么办?”刚刚批的奏疏就有请石忞以日代月守孝,快点与她成婚的,以便早日生下继承人稳定国本。 大臣所言字字肺腑之言,完全出于公心,给了她当头一棒,让她顾不上羞涩,因为就像她说的那样,她们没成婚,石忞也没有其他姊妹,万一石忞这次真的瞎了眼,她们该何去何从?她不敢想。 她一直觉得她们还年轻,成婚要孩子的事不急,可这次的事,让她再次认识到生命的脆弱,虽说她们这里的人普遍寿命较长,但也不是所有人就一定能长寿! 奏疏是被石忞留而不发了,可以她对那些言官和大臣的了解,明天、后天恐怕也少不了还会有这样的奏疏。石忞守孝可以以日代月,她也不是非得要守三年,因为自古以来就有不少这样的特例。 她光顾着高兴石忞愿意等她三年,让她守孝三年,却忘了石忞不是一般人,就算她愿意,大臣也不会愿意,毕竟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而且如果她没猜错,这类奏疏和密信恐怕并不是第一次,步千雪猜的每次,石忞留而不发的奏疏、密信大部分都是这类,但从来没跟步千雪提过。 “答应过你的事,我时刻铭记于心,你放心,我再也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了,你是不是受刚刚的奏疏影响了,你别多想,那些大臣就是爱瞎操心,我身体好的很,不会放下你和母后不管的”石忞言辞恳切保证道。 步千雪没有立马接话,过了好一会才慎重的丢了个炸弹出来,“我们明年成婚吧”。? 第一百六十二章 对石忞而言, 这句话真的是个炸弹,炸得她半天回不过神,太皇太后薨逝后, 她就下旨停灵六月、三年不得成亲, 若她自己先带头破例,不仅朝令夕改可能会影响新政的实施,还大大损害皇帝威严, 得不偿失。 其实步千雪把话说出去后就后悔了,再看到石忞脸色越来越难看, 也意识到自己刚刚太过头脑发热, 光想着固国本稳大局去了, 却忘了石忞曾下过诏书的事, 连忙笑着补救道:“哈哈...被吓到了吧, 我是开玩笑的”。 “哈哈哈”石忞冷笑三声, “一点也不好笑”,虽然知道她不是开玩笑, 因为之前说话的语气要多认真就有多认真,但也不介意顺着她给的梯子往下爬。 第320章 步千雪佯装生气道:“就算真的不好笑, 你也给点面子啊, 冷笑三声算怎么会事?”, 见石忞脸色恢复如常她终于松了口气,天知道她刚刚有多担心石忞会说教她一顿。 这个不算玩笑的玩笑就在步千雪有意插科打诨下翻了篇。两柱香亦转瞬即过,两人手牵手去弘德殿用午膳, 清影不得不懒洋洋的爬了起来。 “听说赵侯最近病了, 而且还病的不轻,母后昨天已经赏赐了一些东西和药材过去,我们要不要也赏赐一些?”步千雪说完喂石忞吃了口素酱肉, 路关初和卢晏则在一边布菜。 别误会,虽然菜的名字里面有肉,但实际上都是豆制品或者萝卜之类的雕刻制作而成,真正的存素菜,就像素羊肉串一样,根本就不是羊肉做的。 当初步千雪在家中守孝的时候,石忞也偶尔让宫里做些素菜送过去,加上这段日子在宫里吃的,门清得很。 石忞眼睛上药后躺在罗汉床休息的时候,可能是心理作用,感觉眼睛好了些,但真正再次睁开眼后,才发现并没有比之前看得更清楚,不得不再次面临吃饭的大问题。 对现在的她而言,吃饭和喝药、喝茶是完完全全的两回事,因为就算有人布菜,也得自己用筷子将菜从碗中夹起来,早膳的时候她要强的尝试过,很不优雅,最后还是麻烦的步千雪。 其实她完全可以叫路关初或者其他宫侍,但她好强啊,心里难免有些别扭,这也是她为什么早上非得要等步千雪回来一起用早膳的原因之一。 步千雪可能不知道她的想法,但照顾她的心是真的,不论去哪里都拉着她提醒她,恩,照顾的很周到,就像她的眼睛一样,所以用膳的时候,根本不用她说,步千雪就主动的要喂她。 但她好强,非要尝试一下,结果证明突然瞎的人远远比不得已经完全适应黑暗的瞎子。 自己手好脚好的,却要麻烦爱人照顾自己,这种既幸福又有点不好意思的感觉,估计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 石忞细嚼慢咽吞下去以后才开口道:“你也吃,别光顾我......”,话还没说完就又闻到了菜香和菜的微弱热气,当即闭了嘴,“张嘴”,石忞摇头。 “真不张?”石忞索性闭了眼,嘴唇紧抿,态度坚决。 步千雪算是看明白了,早上用过的那招——趁着对方说话的间隙把菜往嘴里送,已经不好使了! 站在后面不远处的半月从头到尾都没看步千雪两人,反倒一直看清影吃饭就是担心会重现早上那一幕,这不,马上就要来了。 路关初和卢晏倒是一如既往,但嘴角的笑,只要仔细观察还是能发现的。其实半月也替步千雪高兴,但她也是年轻人啊,哪里架得住天天吃狗粮! 所以她最近在考虑要不要按中宫说的回步府去,只有那样她才有机会去找爱人啊,宫里可是严禁谈情说爱的。 步千雪无奈,只得放下碗筷,拿起自己的碗筷吃了一口饭菜,石忞虽然没再说话,但意思她明白,要么像早上那样一起吃,要么就不吃。 赵侯本来年纪就大,百岁生辰的时候还受了惊,自那以后身子就没以前那么利索了,隔三差五就会生点小病,尤其是赵环薨逝后还生了场大病,她和母后颇为关注,赏赐了一些药材和物品,后来听说好了。 没想到才过一个月不到,就又病了,还有点严重,这是石忞始料未及的,又细嚼慢咽把口中饭菜吞下去后才反问道:“那你觉得赏些什么好?”。 “按例会赏赐些珍贵药材,比如人参和锦上花,还有一些物品,比如绫罗绸缎等,建议赏赐百年份人参一株,五十年份锦上花一株和绫罗绸缎各二十匹,银一百两”入宫后,她时间一大把,但也没闲着,除了练字、偶尔回家,能学的她也都尽力去学,所以说得很有底气。 在都城的皇亲国戚病重,掌管后宫的太后或者皇后按例多少都会赏赐一些东西,但赏赐多少就要看对方的病情和血缘远近了,赵侯身为太皇太后的亲哥哥,病重的情况下赏赐这些是合适的,石忞满意道:“既如此,那一会你看着办”。 皇帝赏赐与否在这一块没有硬性规定,全凭喜好,但一般和皇室比较亲近的皇亲国戚,或者有功于社稷的重臣,或多或少都会得到一些赏赐,这还只是病重的情况下,逢年过节或重大节日赏赐则是定制,但赏什么赏多少就是皇帝说了算了。 现在住在繁都的勋贵又比以前多得多,尤其是那些被迁来的各种王,导致日常赏赐这一块也成了一种不小的常规开支,更惨的是这笔开支还不从国库出! 步千雪高兴的领了差事,用完午膳就迫不及待的安排卢晏去办了,还特意叮嘱他东西从库里拿出来以后就派乙春去,以陛下名义赐下。 她虽然住在长福宫,来宫里的日子也尚短,但皇后私库该有的东西她也都有,尤其是一些皇室特有的贵重物品,比如人参、锦上花和一些紫色饰品等,当然还少不了钱。 其中贡献最大的自然是石忞,当然也少不了皇奶奶和母后的赏赐,才让她在经济上实现了彻底翻身,不用再为银钱这些小事发愁,可以专心学习、练字和想一些国家大事,自新日报发行后,每期她都有好好看。 马晋仟能当上皇商,除了自身能力和实力不俗之外,人情世故和眼界方面自然也不会太差,皇室就是最大的金字招牌,能用干嘛不用,所以但凡新日报一出,她就会第一时间送十几份入宫。 第321章 一开始是免费的,后来石忞觉得有些不妥,一期两期是小钱,十期几十期也还算小钱,但成百上千上万呢?又或者是官员有样学样呢? 意识到这些问题后,石忞就开始自己掏钱买,一下预定了未来一年的量,本来预售额不太好的新日报,受此影响业绩一下突飞猛增,但凡在繁都的勋贵士族和有钱商人就没有不预定的。 石忞曾想过走公款由各部门和各府衙统一预定,达到每个官员人手一份,让他们了解实事、吸取教训,但后来又觉得买新日报一个月才六文钱,哪怕对九品芝麻官来说也只是九牛一毛,根本只是小事一桩,若一个官员连这六文钱都舍不得花,只怕用公款给他们买了,他们也不一定会看。 而且走公款就意味着国库又多了一笔开支,还间接消耗了购买主力群,直接导致存利润额减少。既然如此干嘛还走公款? 所以综合考虑下来,不走公款利大于弊,到时候年底分配利润对国库而言就是纯收入,而且是六层的存利润收入! 就给了对方一个皇商的身份、一个点子和便利,然后啥也没干就要六层利润,欺负人不?确实挺欺负人的,更欺负人的是还是对方主动提出来的,一开始还提的是三七分,连石忞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才给改的四六分。 公车和报纸是皇商主营业务之一,又涉及全国,所以利润分配方案与皇室其他小点子设计类分配方案不同,不仅要分大头,而且还要全部归国库,这也是她招皇商的原因之一。 虽然大家都是花钱买新日报,但享受的待遇也是不一样的,前几份一定是优先送往皇宫的,所以别人可能才买到新日报,步千雪她们就已经看完了。 步千雪不仅喜欢看新日报,还喜欢研读,一期报纸能看好几天,有时候若是两人在一起聊到这个话题,还能聊上大半天。 她之所以近段时间这么努力学习,是因为太皇太后刚薨逝那段时间,她几乎足不出户,除了睡觉,其他时间全用来思考了,也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 当皇后于她而言只是偶然事件,参加科考也多是半推半就,离家出走学医最后也半途而废,幸好读书算有些天赋,才侥幸中了个榜眼,但仔细想起来她还真过得有点浑浑噩噩。 直到遇见颜一诺这个上司加人生导师,她才由肤浅的嫉恶如仇、直性子、直来直往,变得成熟点,也打心底有了为官为民请命的梦想,结果也没持续多久,因为她不想错过自己喜欢的人,留下终生弥补不了的遗憾。 现在她们亲都定了,感情上也算是终于如愿以偿,难道她就真的一辈子安于现状的当个皇后?这个问题她思考了三天。 她不想放弃最初的梦想,毕竟那是她好不容易的第一个梦想,但很显然现在再去当官是不可能的了,但为民请命不一定非得亲自去当官吗? 像之前给石忞参考胥吏管理办法,规矩定好了,也是为百姓办好事啊,她觉得她找到了另一种实现梦想的途径,给石忞当以前的军师现在的参谋长,帮助她实现当初登基时说的诺言。 若真能延续‘四帝之治’,开创繁华盛世,那还用官员为民请命?直接就国泰民安、四海升平了!那她的梦想也算是实现了嘛。 为此她还很高兴的跑去准备告诉石忞,结果当时石忞正在召见大臣,她就偷着旁听了一下,然后发现一个很悲剧的事——处理政事方面,她和石忞完全不是一个水平,知识亟需加强。 所以自那之后,她就开始努力恶补各种知识,尤其是以前没学过没接触的那些知识,并侧重学治国理政类的。 但时间实在太短了,又没有专门的老师教,全靠自学和偶尔与石忞聊天,所以精进不大,但今天算是收获最大的一天,不仅学的最多,还直接上手练,受益匪浅。 明明心里想,说得却是另一番话,也不是她矫情,虽然之前石忞都那样说了,但难保她不会改变想法,所以每次都会提上一句。 既是再次提醒石忞她参政这件事被太后和大臣们知道后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为了她,她不怕被天下人指摘。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正大光明的撒狗粮似的用过午膳后,小憩了一会,就继续开始批阅大业,期间内阁又送来一次,这一忙就忙到了晚上。 除了中间用晚膳和偶尔如厕外,其他时间两人都呆在书房内批阅密信和奏疏,下午清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石忞便自己摸索着在书房内走动,到晚上她已不用探手就能行动自如的在书房内活动。 “终于批完了”步千雪停笔后,握着最后一卷奏疏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装进密盒后就立马叫了路关初进来。 本来站在屏风附近的石忞慢慢走到了步千雪后面,摸到椅背后才柔声道:“辛苦了,坐下,我给你按按”,坐久了确实累,作为一个长久的过来人,没有谁比她更清楚。 看着她动作的步千雪一脸疑惑,这会才明白她要干什么,高兴地又坐了回去,路关初就在这时候进来的,行了礼就抱着两个密盒出去了。 没一会步千雪就感觉到石忞的手摸索到了自己肩膀上,还时不时问力量、角度如何,手法完全不像个生手,比半月都按的好,当即问道:“你经常给母后她们按?”。 除了这个答案,她实在是想不出还有谁能让石忞这个皇帝亲自动手。 第322章 “恩,你要是喜欢,以后也给你按”路关初第二次进来拿密盒,“恭请陛下圣安,中宫万福金安”路关初以为会和刚刚一样,没她什么事,结果“免礼,准备一下,朕要沐浴”。 “是,微臣这就去准备”路关初有点意外的领命而去。 步千雪舒服的靠在椅子上,闭着眼,“我知道你沐浴时不喜人服侍,但你现在情况特殊,一会沐浴肯定会不方便,我也不放心,所以不管你同不同意,我一定要在边上”,话音刚落,肩膀上的力道就重了几分。? 第一百六十三章 石忞皱了皱眉没说话, 完全没有其他想法,真的只想照顾她的步千雪也没有要等她确切回复的意思,就权当她同意了。 沐浴事宜准备好以后, 两人终于出了书房, 外面夜黑如墨,只有几颗星星挂在天上,显得有些孤单, 点着的宫灯照出橘色的光芒,微风拂过, 花坛里已经没有花的兰花顺势低了低头。 走廊里, 两宫侍在前面持灯引路, 步千雪拉着石忞的手踩着光芒照耀下的金砖朝端沐房走去, 路关初等人紧跟在后面, 其余宫侍、内禁军各司其职。 凤德门外还有全副武装的内禁军值守, 宫门关着,没有两人的同意, 一只苍蝇也别想飞进来。 没一会两人就到了端沐房外,步千雪却突然停了下来, 在石忞耳边小声低语一句就先进去了, 留下石忞一个人局促地站在那里。 步千雪要先进去看看, 就怕负责的宫侍不细心,免了门外正行礼的宫侍,就直接抬脚进去了, 越过屏风, 四个角落亮着的宫灯照亮了整个房间。 澡盆居中正冒着热气,左侧几步外放有两个木施,一个挂着干净的白色里衣、里裤, 一个什么都没有,但地上放有一双木屐,两者之间还有一个木桌,上面放有两个托盘,分别装有干净整齐的肚兜内裤和鞋子。 右侧放有一桶备用烫水和浴架,水桶放在一张矮凳上,里面还放有木质水瓢,方便洗澡的人伸手就可以舀烫水加温,浴架上放着木盒装着的香皂和一叠干净毛巾,里侧点着熏香,往前走几步,香气和热气顿时扑面而来。 步千雪绕着走了一圈,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试了试水温,还有点烫,但等会洗的时候就刚好合适了,这才折回去,“可以了”说着拉住石忞的手继续往里走,可能刚刚试了热水竟没发现石忞的手比之前热。 紧跟其后的路关初和卢晏见两人终于进去了,连忙把门关上,半月站在不远处的走廊外微抬头盯着天上那几颗星星,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其他宫侍有的低着头,有的盯着前面看,还有的微低头。 石忞亦步亦趋的跟着往里走,有些不自然,另一只空着的手握了松开,松开又握紧,如此往复循环。 一直走到木施前,步千雪才停了下来,握住石忞的双臂扶着往前走了两步,让两人正好面对面,感官比较敏感的石忞能感觉到对方呼出的气息打在自己的脸上,暖暖的。 “伸手,我帮你脱衣服”完全没注意到石忞有点不正常的步千雪就想动作快点快点再快点,免得一会水冷了,容易感染风寒。 双脚并拢,微低着头站着的石忞并没有立马依言照办,而是,左手握着右手不停地变换握手地姿势,“快点,不然一会水凉了”步千雪催促道,把视线从石忞的手臂移到了脸上,这才发现了不对劲。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石忞既害羞又扭捏的样子,步千雪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幸好最后还是忍住了,咳了两声掩饰过去,一边给她解玉带,一边安慰道:“你我已经定亲,早晚都会坦诚相见的,不用如此害羞”。 “谁害羞了?胡说!”扭捏了半天的石忞突然抬起头来色厉内荏反驳道,但红的发烫的脸毫不留情的出卖了她。实际上,她此时此刻不仅脸红发热,还浑身发热,天知道她现在有多紧张、多想骂自己。 昨天在完全看不清的情况下,她都能摸索着搞定,虽然过程几经周转,洗澡也囫囵吞枣,但终究是搞定了嘛,虽然结果是根本没洗好。也都怪昨天没洗好,今天又惦记着要好好洗一下,不然也就没这事了。 早知道会这样她就不洗澡了,典型的拿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又不是非得要洗,干嘛这么为难自己呢?! 步千雪笑了笑没答话,帮她脱了外衣挂在没放衣服的木施上,又帮她脱了靴子换成木屐,佯装不害羞的石忞尽力的配合着,心里却七上八下。 说句实在话,她也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害羞,如果算上前世,该做的、该经历的,她都做过经历过,但从未像今天这么害羞、手足无措,这是从未没有过的,哪怕算上前世。 就在步千雪要帮她脱中衣的时候,石忞突然着急道:“今天下午我们都没去给皇奶奶上香,她肯定很难过,要不你去趟文宣殿,沐浴我自己来就行了”。 这么烂的理由她都能想出来,石忞都佩服自己,只恨不得把刚刚说的话又全部吞回去。 “事有轻重缓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沐浴,之后再去文宣殿亦可,皇奶奶那么好,她会体谅我们的”步千雪说着手上的动作不停。 没一会,脱下的中衣就挂到了木施上,脱里衣的时候,石忞内心是还想再挣扎一下,但眼睛却先闭上了,虽然眼睛闭和不闭的区别不大。 直到泡到浴盆中,石忞都不敢相信,她就那么和步千雪坦诚相见了,更让她难耐的是步千雪居然什么都没说,一般人不都会给个反馈吗? 第323章 步千雪之所以没说话,是因为她此时此刻内心也是挣扎的,一开始她是真的很单纯的要帮石忞洗澡,最起码直到脱里衣的时候都还是这样,并且很高兴看到和平常完全不一样的石忞。 但不小心触碰到对方发烫的肌肤和坦诚相见后,她也热了起来,仿佛置身蒸笼一般,心还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本能的想亲近对方,但她不能表现出来,更不能被对方发现,最后只能煎熬的忍着,哪里还有心思说话呢? 明明是十月份的天气,结果洗完澡的人跟夏天洗完热水澡后的效果一样,没洗澡的也没好到那里去,直接满头大汗,留了句话就逃一样的去了文宣殿。 留下穿着新里衣、里裤的石忞想阻止都来不及,最后只得把路关初叫了进来,披着大氅自己回了寝殿。 卢晏、半月和一些宫侍已经跟着步千雪去了文宣殿,让本来人有点多的凤德宫顿时空旷下来,石忞任由路关初引路,一路都没说话。路关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敢乱开口。 等步千雪上完香又回长福宫沐浴回来后,石忞已经睡着了,里边却特意给她空了出来,轻手轻脚上床后,就以手撑头盯着对方的睡脸看,一会笑一会甜,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石忞本来想等步千雪回来再一起睡的,可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在步千雪的细心陪伴照顾和代笔下,石忞度过了最安静舒适、最宅和最开心的四天,爱人就在身边,自然没有比这更舒适高兴的事了,眼睛又一天天好转,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她已经能看清周围的一切。 四天内步千雪帮她批了不少密信和奏疏,早朝也连着罢了四天,幸好有一天是休沐,密信和奏疏又按时批阅处理,但任然逃不过大臣的试探,来求见的大臣基本每天都有几波。 尤其是四天,虽然密信和奏疏比前几天少些,但求见的大臣却比之前三天都多,石忞知道他们是担心自己,谁让她没有后嗣国本不稳。加上眼睛又比第一天好了不少,便召见了连着两天求见的罗布暔,算稳了他们的心,才再借身体欠安打发走了其他大臣。 期间文昱每天都会来一次,前两天完全看不见,石忞不得不装睡,后面能看见一些了,才敢露面,就算是这样也还是被她念叨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 有说她光顾着国事不顾身体,才生的这次病,还让她以后也要顾着点身体。也有怀疑吕建一的医术,觉得石忞只是偶感风寒而已,怎么都三四天了还没好,诸如此类的,最后还没忘夸奖步千雪一番。 步千雪也趁着石忞一天午睡的时候偷偷打开了书房的暗格,和她看到的一样,第一层是密盒钥匙和她写的书信,翻了一下,信是按时间顺序从下往上放好的,她没动自己的,直接拿出第二层最下面的信开始看。 信封和放在最上面一封信一样什么都没写,但以她对石忞的了解,摆放顺序应该和她的信是一样的,打开一看,落款日期竟是建平四年的,果然顺序是一样的。 没看这些信之前,她好奇,随机看了几封以后反而更好奇了,因为这些信的内容很平常,就是汇报一些工作或对某人的调查结果,有些还没密信机密,她觉得完全没必要收藏在这里。 信的内容很简洁,落款只有一个日期,她还是一样不知道这些信是谁写给石忞的,反正不像她熟知的任何一人的笔迹。 石忞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因为午睡她们都是分开睡的,甚至从第二天开始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步千雪都会先佯装在书房睡,然后才会摸到寝殿和她一起睡。 明明就在自己家,明明她们已经定亲,却只能拉拉手,最多亲一下,真的是要多憋屈有多憋屈,都怪这该死的封建守孝礼仪! 但凡事都有两面,也正是因为两人只能偷偷摸摸睡在一起,反而让步千雪觉得特别刺激和兴奋,每次都很和她兴致勃勃的说好久,这是石忞没预料到的。 一直到昨天中午她们都相处的挺好,她只是有动作还没说什么,步千雪就能猜到七八分,就连路关初他们都说她们越来越有默契,但也就是昨天下午,她们两个吵了一架。 虽然只吵了几句,但也是吵架,还是她们从认识到在一起以来的第一次吵架,也是从昨天下午开始,两人相处的气氛就有点变了。 虽然步千雪还是一如既往的照顾她,但是却不再留宿凤德宫,不再有笑声,就连话也是能少说就少说,早上照顾她用完早膳批完密信和奏疏后就找借口走了,连午膳都没用,她也没留,她觉得自己做的没错,两人就这样开始了不像冷战的冷战。 其实今天她眼睛已经大好,完全可以自己处理政事,却刻意没说出来,就怕步千雪顺势连密信、奏疏也不批就直接走了。 步千雪走后,石忞一个人在书房想了很久,任然觉得自己没错,反倒想明白一个事——步千雪最近变了不少。不再像以前那样有什么就说什么,会隐忍了。 两人开始不像冷战的冷战后,她有好几次都想用读心术,但到最后关头还是忍住了,自从她意识到自己对读心术有一定的依赖性后,就开始克制,能少用就尽量少用,但对大臣该用还是会用,毕竟她需要了解他们是否忠诚,而且也没那么多时间和精力揣摩他们的心思。 步千雪不在,政事也处理完了,她又不想召见大臣,就去了长安宫,这是她眼睛受伤后第一次出凤德宫。 第324章 长安宫被她下令禁止出入后,就再没有人进去过,再次入内仿佛又回到了试验那天,两人三天多浓情蜜意的场景也接踵而来,对比现在,真是有点讽刺。 她把研习室内有害物质收拾了一下,才让路关初安排人进来打扫,自己则去了测绘室,已经不是第一次干这事的路关初经验十足,再次叮嘱打扫的宫侍什么能动什么不能动,再在一旁盯着。 路关初对这些瓶瓶罐罐是有些好奇,但除了陛下自己说起之外,她从不主动发问,知道陛下对这些瓶瓶罐罐很看中,她也觉得这些都是好东西,现在却多了一丝害怕。 正在长福宫看书学习的步千雪听说石忞去了长安宫,书都不看了,直奔长安宫。 石忞已经下了解禁令,内禁军和宫侍也不敢拦她,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研习室外,正好看到路关初在关门,便让半月把她叫过来问话。? 第一百六十四章 步千雪一问才知道石忞并没有弄那些危险的瓶瓶罐罐, 而是在旁边的测绘室写写画画,便放了心,也没有要进去的打算, 叮嘱了路关初两句就走了。 测绘室内, 石忞完全沉浸在试验失败的反省和设计中,正在为上一次失败做深刻总结,直到外面有声音响起才侧耳听了一下, 但因为对方说话声音较小,听不清, 以为是宫侍, 就没有再管。 回长福宫的路上, 步千雪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上午还说有点看不清晰字, 下午就能写写画画了? 一种被骗的感觉和愤怒瞬间涌上心头, 席卷全身。 等石忞被路关初多次提醒才从测绘室出来时,已经快到晚膳时间。 路关初第一时间向她禀报了步千雪来过的事, 石忞这才知道之前说话的是步千雪,而非她以为的宫侍。 再次体会到步千雪还是很关心自己的事实, 顿时让她一天的不快和郁闷瞬间烟消云散, 高兴的要去长福宫找步千雪一起用晚膳。 “中宫已经回府了”见陛下这么高兴, 路关初实在是有点不想泼她冷水,但这会不说,一会真去了长福宫, 就成了她的罪过了。 回府?除了步侯府, 不做他想。天堂和地狱的转换不过瞬间,石忞的脸顿时夸了下去,耷拉着头, 眼睛快眯成一条线,这样的陛下,让路关初都有点害怕,仿佛随时都能炸起来,烧毁一片。 回凤德宫的路上,石忞坐在御撵上,目视前方,一言不发,快到时却突然改口去了校场。 路关初就在边上看着没用晚膳的陛下,在校场里疯一样的练习骑射,直至天黑方才罢休。 第二天,是一月两次的大朝会,石忞恢复了往日作息,早起看书,用过早膳后准时抵达承天殿开始早朝。 在她的授意下,今天不仅都城七品以上的官员都来了,会宾馆内还没走的各国使臣也来了。太皇太后薨逝头三十日后,就有一些西南官道的小国使臣上奏疏请求归国,她都批准了,并让礼部按当初赐予的单子给予回礼。 到现在,那些西南官道上的小国使臣已经陆陆续续都请辞走了,只有安国、庆国、狼国、布拉克和南罗五个毗邻华朝的藩属国使团还在,今天正使和副使都来了,康国虽然没有使团,但是身穿亲王服饰的宣常乐就站在石忞的左下手。 行礼毕,石忞便让路关初当朝宣读了一道圣旨,按五国国王性别,分别赐予亲王服饰春秋、夏、冬三季各两套,爵弁服一套,王妃或王夫服饰夏、冬两季各两套。 另外还针对各藩属国特别紧缺的资源,对应的进行了一些赏赐,比如各国都想要也需要的明道学院进学名额,布拉克、南罗和狼国缺乏的铁器、铁锅等,庆国、安国缺乏的新式农具等,大部分藩属国都缺乏的生育水资源,另外还赏赐了一些珍贵玉器等,算额外赏赐,但不算厚赐。 因为华高祖没明说却有明做的文化入侵基调,再加上后续皇帝的不断继承和发扬,独创了赐服藩属国国王的制度,才有了现在各藩属国服饰和文化都受汉文化影响的成果。 抠门如石忞,都没有把这一项废掉,只是减少赐给的数量和款式,并不在赐给藩属国高位大臣,改为只赐予对应衣服图纸,所以她赐的数量比起之前的任何一位皇帝都算不上厚赐。 所以赐服给各藩属国国王和王妃或王夫是惯例,也是必不可少的,只是并不全是赏赐亲王服饰,因为藩属国也是分等级的,越听话汉化程度越高等级就越高,对不听话的藩属国就最多只赏赐一套郡王服饰,其他的一概没有,最常获得这种待遇的藩属国是布拉克。 待遇最高的则是康国,因为它不仅是华朝最忠实的小弟,也是服饰和风俗最接近华朝的,更是每次进贡物品最多的藩属国,又最安分,所以才有这样的礼遇。 但今年石忞一视同仁,全都赏赐予亲王服饰,既是明着奖励他们,也是变相安抚拉拢他们,另外也算是犒劳,毕竟这段时间他们为太皇太后守孝也挺辛苦的,但更重要的是为了让他们在未来几年安分守己,因为她不希望未来几年再有战事发生。 之所以没有赏赐华朝特有的绫罗绸缎、茶叶和瓷器等,不是她抠门,而是之前朝见时就已经按比例赏赐了,要离开时,礼部自会按程序一起给予,所以就不重复赏赐了。 她算了笔账的,赏赐他们的礼品虽然比上次朝贡时多了些,但对比他们进贡来的价值,总体来说并不亏,只因赏赐藩属国走的是国库的账,所以才如此较真。 第325章 另外还恩准他们可以提前归国,不用再刻意留在繁都给太皇太后守孝,回国后按各自的习俗守孝即可。 虽然有些藩属国正副使没明着抱怨,但心里的埋怨和不高兴,几乎不用想都能猜得到,比如像布拉克这样游牧为主的国家丧葬礼仪就和华朝有较大区别,不爽肯定是有的,但入乡随俗,他们也没得选。 不是没有藩属国上请辞的奏疏,而是石忞自有她的考量,选择了留而不发,以至于第一个吃螃蟹的都没吃成,其他的人也就更不敢再吃了。 如今离开的时机已经成熟——各藩属国包括狼国都再次奏上表忠心的奏疏,收尾也做的很利索,各正使也受到了熏陶和敲打。自然也就到了放他们各自归国的时候。 各藩属国使臣高兴的领了旨,天知道他们有多烦——每天下午都要到文宣殿外守孝一个时辰这件事,现在赏赐得了,陛下也准了回国之事,真的是要多高兴有多高兴,退出去的时候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带着笑的。 而他们中最高兴的要数狼国副使,因为前段时间,国王不仅撤了暗杀安国正使的任务,还派了人快马加鞭派送了请罪的奏疏和人头过来。 直到现在他都还清晰的记得那时求见陛下时的惶恐和不安,尤其是陛下没说话的那段时间,简直让他如芒在背,幸好最后陛下只是斥责了几句,就宽宏大度的赦免了他们的罪过。 至于刺杀安国正使这件事,他有绝对的自信没有留下任何把柄,再查也查不到他身上,全然不知道石忞其实已经知道此事,所以从头到尾只字未提。 要不是看在他之后没有再出手,狼霸权的奏疏又言辞恳切,认错态度端正的份上,她才不会宽宏大量的放他一码。 当然这些都只是表象,更深层次的原因还是石忞目前不太想再大动干戈,只想一心按规划实施新政,完成华朝自救改革。 宣常乐见不得他们获得亲王服饰赏赐后那副喜不自胜的样子,直接眼不见为净,心里鄙视的不行,心想:沐猴而冠,穿上也不见得像亲王! 亲王爵和王爵虽然只是一字之差,但是待遇还是有不少区别的,比如俸禄、仪仗队等或多或少都有些差别,而且极为严格,但凡有错既为逾越,被人参一本受罚算轻的,重者降爵都有。 但各藩属国国王就没那么严格,一来山高皇帝远;二来他们又不领华朝的俸禄;三来他们虽然只是小国国主,但毕竟也有自己的领土和百姓,所以就算华朝只赐予他们郡王爵服饰和金印,他们在本国内还是会按亲王级来准备仪仗等。 华朝作为宗主国,总不能因为藩属国国王在自己国内穿亲王服饰和享亲王仪仗,就派兵大举攻打他们,毕竟又不是大张旗鼓的称帝,所以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心照不宣。 像宣常乐现在的特殊情况,华朝是没有先例的,石忞便定了下规矩,按礼享亲王仪仗等待遇,并给予安排临时王府,侍卫、仆从等由礼部从户部、兵部调遣,但不给予亲王的俸禄,而是按正一品给月俸银。 意思是她领到的钱就是她自己的了,而且还不用管府中的日常开支,全由礼部负责,但只要她一走,王府就会收回来,侍卫、仆从等人员也会从那来就回那去,不会跟着她一起回康国。 云处安被符尧擒拿献给华朝后,康国国内一些有识之士就自发来繁都投奔宣常乐。到现在,宣常乐身边已经聚集了三十多名康国人,才总数有了些可用之人,毕竟和她一起来求学的也比她大不了多少,不好驱使。 各藩属国使臣都走了之后,谷运筹等大臣才开始奏报政事,连着好几天没上朝,奏报的大臣还挺多的,石忞认真聆听一一处理,一时无法决断的就改日再议。 第四件事毕,奏报的大臣领命退回了自己的位置,吏部尚书段云洁这才双手持笏站了出来,大声奏报道:“启奏皇上,官吏自古以来皆为一词,实则官与吏截然不同,官者执掌尔,吏者办事尔,官少而吏多,且官有俸禄而吏无,以至众吏不得不靠陋规而活。如今我朝已颁布官员管理律法,吏却任然靠陈规管束,恐约束不足,无法可依,臣建议制定相关律法,规范管理天下胥吏”。 段云洁说完,整个殿内鸦雀无声,眼睛齐刷刷的盯着她看,就连站在前面的宣常乐也忍不住侧头看了两次,脸上表情也都各异,有的人为她担忧,有的人则等着看笑话。 胥吏收受陋规,这是整个华朝上上下下都知道的事,但都是心照不宣的,像段云洁这样明目张胆、堂而皇之的在大朝会上说出来,恐怕是有史以来第一人,自然效果斐然。 唯独谷运筹、齐铭、罗布暔和难得来上一次朝的云鼎凡一脸放松,前三人是因为了解段云洁的大致性格,知道她历来谨慎,不是无的放矢的人,而云鼎凡是觉得她说的有理。 云鼎凡早就觉得天下胥吏应该好好管管了,一天天欺上瞒下,上下其手,简直就是朝廷的蛀虫,百姓的噩梦!若是不加以管束,华朝早晚得败在这些人手里! 石忞反问道:“如今我朝胥吏虽无确切律法管理,但也是有规矩可依,并非无法无天,而且夺职与否,全凭官员拿捏,何故费尽心力专门制定律法?”。 “非臣杞人忧天,我朝开国之初县衙胥吏不过百十来人,皆为百姓服役,名声尚可,道宗时管束不严,胥吏多有作恶犯科者,以至成宗大怒将之全部贬为贱籍,由服役制变为聘、承制,名为聘,实为陋规所养;名为承,实为当地豪强恶霸,欺上瞒下,富有者房屋千间,良田千亩,对百姓极尽剥削之能,对官员,糊弄要挟亦有,名声臭上加臭。 第326章 至今,县衙胥吏遍者几百,多者过千亦有,省府级衙门更是人浮于事。吏虽非官,却是实际办事者,与百姓直接接触,自成朝廷脸面代表,若再不加以管制约束,只怕损我朝根基者胥吏也”段云洁答的掷地有声,面露愁容。 让本来想怼她的一些大臣都被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吓退了,毕竟是涉及到朝廷根基的大事,若被人理解成包庇自己的胥吏引火烧身就不好了。 一时之间殿内安静的可怕,石忞也不说话只是盯着站在前面的人看,最后礼亲王石延不得不站了出来,“段尚书所言极是,请陛下恩准”。 要不是石忞特意规定大朝会时,勋贵中郡王及以上诸王必须参加,石延一点也不想来上朝,要是亲王爵能像宗人令那样直接甩给石思河,她早就毫不犹豫的甩了。 有了石延带头,其他的诸王和内阁大臣等那还敢说不,最后全都赞成制定胥吏管理律法,石忞便顺势将这个任务丢给了段云洁。 实际上,胥吏管理律法的定稿都快成了,今天不过是走个过场,石忞之所以唱这出双簧,也是有意敲打一下天下官员和那些嚣张的胥吏,给胥吏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若是这样都没抓住机会,那就不能怪她了。 接着是户部尚书元直木汇报各省赋税收缴的大致情况,动作快的省已经和户部对账完毕,钱粮也在运来的路上,动作慢的则还在做收尾工作,可能要下月初才能完成对账和启运程序。 比起殿内严肃有序处理政事的庄重威仪,此时殿外却是另一番景象,稳重如卢晏都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任凭卢晏好说歹说,守在殿后皇帝专用通道外的内官就是不敢进去禀报,内禁军又不准他进去。? 第一百六十五章 时间一点点过去, 卢晏越发心急如焚,见劝说没用,只能把值守的内官拉到一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威胁道:“我知道陛下有明令非重大事由, 不得叨扰朝会, 更知道你的担忧,不怕跟你说句实话——中宫不见了”。 内官脚下一踉跄,卢晏连忙扶了一把, 继续道:“你现在知道事情有多严重了吧!进去最多被杖责,但若再不进去禀报, 那我们身死都是小事, 搞不好诛三族都是有可能的, 你自己掂量下!”。 值守内官眼睛睁的大大的, 一脸不可置信, 刚刚卢晏一直说有急事, 又不说什么事,他肯定不敢贸然去禀报, 这会知道了什么事,他又希望从来不知道了, 紧张的咽一口唾沫才跑进去禀报了。 路关初站的位置正好看到出口处, 就是为了防止有急事禀报。见本应守在门外的内官突然一脸焦急的进来, 便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听了他附声汇报,心里顿时一咯噔, 当即让他先退出去, 自己缓了一会才脸色不变的走回之前的位置站好。 此时石忞正在对工部尚书奏报的事情下达决策圣谕,即使路关初心里再着急,也不敢贸然打断, 一直等到石忞说完,她才靠近石忞附耳把事情说了。 路关初汇报的消息就像一个炸弹丢到了石忞的脑中,顿时炸的一片空白,冕旒遮挡的脸和端正的坐姿虽让人看不出什么变化,但内心却已是翻江倒海,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站在下面的诸王、大臣把路关初和内官的举动看的一清二楚,也都是些明白人,见她去向陛下禀报,便一时无人再出列奏报事宜,殿内顿时安静下来。 石缓了一会才沉声道:“今日就议到此,除内禁军大统领、外禁军军长、刑部尚书、左右副督御史、繁都府府尹和大理观御承留下外,其余人散朝”。 “是,(微)臣等告退”没被点到名的大臣行礼后退三步,鱼贯而出,没一会,殿内就只剩了值守的内禁军、宫侍、被点名的几人和被招进来的卢晏。最后在殿内值守的内禁军和宫侍也退了出去。 石忞这才从凤椅上站起来急声吩咐道:“关初,立马派人去找清影,把它和清幻带过来,另外,把她也叫过来,再拿套朴素常服过来,快去!”,“是”路关初领了命跑着下去办了,片刻不敢耽搁。 本来只是有些好奇加疑惑的左旋等人立马就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顿时打起十二分精神。 “卢晏,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从头到尾仔细说一遍,一个细节都不能漏”石忞命令道。 卢晏道:“是,昨天下午中宫轻车简从回了步侯府,侯府一切如常,并无异样,直到今早,中宫久久不起身,请奏亦无回应后,微臣才不得不破门而入,结果发现中宫并不在房中,被子也是凉的,守在外间的半月也被是昏的,可门窗都是好的,外边值守的内禁军也没看见任何可疑之人和听见异常的响动声。中宫不见后,侯府就戒了严,不准出入,消息也压了下来,知道此事的人并不多”。 卢晏说完后的效果无异于朝左旋他们点了一虎蹲炮的威力,每个人脸上的表情或多或少都表达了震惊二字。堂堂天子脚下,保卫森严的繁都城居然有人敢在侯府把中宫劫走,这简直就是把皇帝的脸放在地上践踏嘛,不是疯子就是亡命之徒或有预谋,胆子得很啊! 石忞道:“甚好,此事不得张扬,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传朕旨意,就说宫中丢了贵重东西,全城戒严,四正门严加查查,仔细盘问,不准放走任何一个可疑之人,其余城门全部关闭。全城搜索,加大巡查力度,着木兰雨全权负责,即刻办理”。 第327章 “是,臣告退”木兰雨眉头紧皱,行礼退了出去,疾走如风。 石忞道:“此案秘密侦办,由大理观为主,繁都府府尹为副,刑部和督察院全力协助侦办,找到中宫一起赏,找不到就一起受罚,限三日内破案,下去吧”。 “是,臣等告退”刑部尚书等人沉着脸退了出去,此案涉及中宫,秘密侦破是必须的,可只限三天破案,还一起赏罚,就让他们有点亚历山大了。 他们一走,殿内顿时只剩左旋和卢晏了,卢晏连忙行礼哽咽道:“微臣保护中宫不力,微臣有罪,请陛下重罚”。 “现在罚你于事无补,倒不如回侯替朕府盯着点,若你能找回中宫将功赎罪,朕不仅不会罚你,还会赏你,下去吧”若是罚了他步千雪能回来,石忞绝不会手软! 卢晏也走了,路关初又还没回来,殿内顿时只剩左旋一人,焦急道:“陛下,臣......”,她刚说了几个字就被石忞打断了,“你有重任,一、即刻传令,各宫门戒严,但凡有持金牌入宫者一律带来见朕,若朕不在就关押起来;二、立马挑十名武艺高强之人统一着便装,带到太思门外等候,下去吧”。 金牌总共十二块,她手上还有十块,一块给了颜一诺去九原省办案,一块在步千雪身上,为了太后和宫中安全,她不得不多个心眼。 “是,臣告退”最后一个领到任务的左旋立马积极的下去办了。 左旋一走,殿内顿时只剩石忞一人,偌大的殿内,瞬间空旷的有点可怕,她却没心思观察这些,脱下冠冕顺手就丢到了御案上,会不会摔坏什么的完全顾不上了,因为只有去掉这些重量她才能更轻松的好好思考。 也没再坐下,绕过御案,就在御案前面一边踱步一边默默在心里祈祷,更重要的是好好想想——是谁劫走的步千雪?为什么劫走她? 若是这两个根本问题能想明白了,找到步千雪也就不远了,可无论她怎么想,都没什么头绪。之前因办案怀恨步千雪的,都被她处理了,步千雪的所有事她都知道,包括整个步府,乃至步家大宗,她都清楚的很,大的仇家根本没有,小摩擦也在步千雪和她定亲后,别人都主动登门道歉了,根本达不到冒着诛三族的风险来劫持步千雪。 想来想去,石忞最后想到了自己身上,因为要说仇家,最多的就是她,而且有些人可能已经对她恨之入骨,只是没明着说而已,鬼知道他们为了劫持步千雪谋划了多久! 无论是那种,只要对方的目的不是杀害步千雪,但凡有求于她,或者目标是她,那步千雪暂时就是安全的,可若目的是她,或者有要求,又为什么在劫走步千雪的时候什么都没留下? 就在石忞越想越迷惑时,路关初终于捧着装有常服的托盘姗姗回来了,行礼道:“恭请陛下圣安,常服拿来了,清幻已经在来的路上,清影还没找到,郭凡秋随后就到”。 虽然陛下没明说“她”是谁,但路关初明白是谁,因为但凡有事,陛下都会召见,且单独召见郭凡秋一人。 “再多派些人去找,一定要找到清影”石忞边说边自己动手开始脱朝服,路关初见状连忙把托盘放到御案上上前帮忙道:“陛下放心,已经加派人手了”。 时间紧迫,石忞就换了外面的朝服,刚系好腰带,铜制蓝纱小冠还没戴,就有宫侍来报郭凡秋求见,“让她进来”。 换了便服准备出宫的郭凡秋,本来准备换身衣服再来的,可传话的宫侍又说片刻不能耽搁,便没有换。 第一次被传到承天殿觐见,以为是当着众文武大臣,郭凡秋还有点紧张,直到到殿外等候时才知道已经散朝,就陛下和路大总管在里面,瞬间就没那么紧张了,进殿后,就看到陛下和路总管在御台上,陛下正坐着凤坐上,路总管正在帮她戴小冠,走到离御台三步开外才停下行礼道:“恭请陛下圣安”。 “免礼,朕接下来说的话,出朕之口,入你之耳,不足为外人道”石忞沉声道,路关初已经把冠戴正,正拿起配套的簪子。 “微臣明白”这么着急的把她招过来,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尤其是陛下还换了常服,看着要出宫的样子。 路关初终于把发簪插好了,行了礼,便端着放了还来不及折叠的黄袍的托盘退下了。 直到路关初出去后,石忞才再次开口沉重道:“中宫在侯府不见了.........事情大概就是这样,朕虽已派了官员侦查,但任有些不放心,只有你也在暗彻查,朕才能放心,这件事你亲自去办,下去吧”。 “是,微臣告退”郭凡秋虽然猜到是大事,但没想到是这么大的事,她突然懂了陛下脸上的愁容。 郭凡秋走后,石忞也从自己的专用通道出了承天殿,早上看着要出太阳的天,现在阴沉沉的,仿佛随时要下雨,一名宫侍拉着清幻的缰绳站在不远处,路关初等内官宫侍和仪仗队都候在外面。 石忞直接免了仪仗队,又问了下寻找清影的进展,得知还没找到便不再等了,叮嘱路关初找到后让它去步侯府,就自己一个人骑着清幻出了太思门。 现在的石忞坐立难安、心急如焚,让她再像往日一样安安静静得坐在凤德宫书房内批密信和奏疏是不可能的,她必须亲自去看看,否则她不放心。 出了太思门,与左旋等人汇合后,石忞本来想一路狂奔到步侯府,但想到城内严禁纵马,此时他们又都做普通打扮,若以内禁军办差为名定会暴露身份,最后只得选了不超速的速度前往步侯府。 第328章 到步侯府时,石忞得知大理观御承和繁都府府尹等人都在南房实地查看,便直接去了南房。 没想到她会亲自来的刑部尚书等人有点吃惊,正要行礼,却被石忞阻止了,直接让他们汇报案子最新进展。 大理观御承汇报道:“启奏陛下,经臣等实地查看和询问所得推断,这是一起有准备有组织的犯罪,中宫大致是在昨夜三更至今晨被贼人劫走的,门窗虽然没有损坏,但左侧窗户有被打开过,昨日只有一人来过侯府,臣已让衙役去传唤。另外,侯府仆从少了一人,是今年才进府的短工张氏,生不见人,活不见尸,目前就他和被传唤的嫌疑最大”。 “不可能,那个张氏我认识,就是个苦命的老人,要是有这能力,也就不会在侯府了”石忞一口否认,步府的仆从大部分都是签了卖身契的奴才和少许长工,短工又姓张的,除了当初她托给步千雪的那爷孙两,再无别人。 张氏祖孙二人老的老、小的小,还是文之远治下一桩案子的受害人家属,呈婷信中没找到的祖孙二人就是他们。张老女儿被打死,表面看是纠纷导致的意外死亡,实则是伴侣出轨攀高枝,心狠手辣的故意谋害,更狠的是连为数不多的赔偿也卷走了,文之远收了好处,根本没细查就直接定了意外。 留下祖孙二人孤苦无依,才不得不来繁都投靠二儿子。二儿子虽然也不靠谱,但好歹有个地方,能活下去,可就这个待遇他们也没享受多久,直到遇见石忞,才被她好意安排到步府,她后来也见过祖孙二人,还和他们聊了些,二人的感恩戴德情真意切,她决不相信这样朴实的百姓人是骗子。 说起来,前天下午她和步千雪起争执还和他们有点关系,她想给祖孙二人一笔丰厚的钱做补偿,让他们回乡好好生活,步千雪却觉得给他们钱,还不如给小张一个进学的机会,因为回乡路途遥远,就算有钱他们也不一定守得住。 最后也没定,还是决定等呈婷回来,并了解一下祖孙二人的想法再说,但这最多只算是导火索,真正让她们吵架的并不是这件事。 大理观御承等人没想到陛下否定的这么决绝,但既然陛下都这么说了,他们也就把怀疑重点放在了另一人身上。 本来在花厅等候的步家众人得知石忞来了,便立马动身来了南房,左旋直接让他们进去了。 两老满面愁容,步履蹒跚,走路都要人扶,姜丽眼睛红肿的不成样子,显然哭了有段时间,就连步朗都是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扶着姜丽,时不时擦下无声的眼泪。 “恭请陛下圣安”步家众人作势要行礼,石忞连忙阻止道:“自家人不必多礼,快扶他们坐下”,她怎么都没想到再次见面,会是这个场景,只能把痛忍在心里,收敛好自己的情绪,就怕加速他们情绪崩溃。 姜丽一坐下有开始哭起来,边哭边说:“昨天都还好好的,这睡一觉醒来一个大活人就不见了,我们家可从来不做那些亏心事与人结仇...陛下一定为我们做主啊...”。 “请陛下为我等做主”步朗直接跪在石忞面前声音哽咽的请求道,跟着一起进来的半月也一起行礼请求。 半月清晰的记得,自己是亲眼看着中宫睡着后,又守了会才去外间休息的,后来发生了什么她就完全不记得了,再次醒来天就大亮了,中宫也已经不见了! 直到现在她都觉是虚的,太不真实了,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她实在想不出谁会这么处心积虑的劫持自家少主。 石忞扶起步朗和半月,看着姜丽和祖母他们承诺道:“祖母、爷爷、娘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把千雪找回来的,你们要照顾好自己,要是她回来看见你们这个样子,会难过的”。 石忞的安慰起了点作用,姜丽终于收了声开始调整情绪,他们都相信石忞,因为她是皇帝,皇帝说的话就是金口玉言。 “启奏陛下,外禁军军长木兰雨有急事求见”左旋突然进来禀报道。? 第一百六十六章 “让她进来”石忞并不意外木兰雨会知道她在这里, 又安抚了姜丽等人几句,便让下人扶他们回去好好休息等消息了,不然全部聚集在这里也只是于事无补, 徒增伤感。 “恭请陛下圣安, 臣有要事启奏”木兰雨行礼道,“准奏”石忞觉得木兰雨的神色和状态看起来有点不正常。 “今日凌晨五更三点还没到,就有人持金牌自称奉旨办差, 叫开了中南门往巨望县而去,臣虽已派人前去追赶, 但终究错过了最佳时机。臣有罪, 请陛下责罚”木兰雨愧疚道, 因为去了趟宫门才知道陛下已外出, 让她在路上又耽搁了不少时间, 一路紧赶慢赶仪态也就顾不上了。 有人持金牌叫开门这种大事, 守城门将领是不敢大意的,第一时间就按规矩派了人告知外禁军司, 可不凑巧的是,木兰雨今日刚好晚起, 再加上今天又是大朝会, 她怕迟到, 不敢耽搁,才没有照例在早朝前去趟外禁军司,这才导致信息延报, 耽搁了最佳追赶时机, 所以她有罪。 石忞站了起来,眼神狠厉,内心已经快到爆发的边缘, 她突然明白了一个更深刻的道理,制度再好,办事的人不靠谱,一样会耽误事,此时此刻她又不好发作,只得忍耐下来,平复一些才开口道:“你不是第一个请罪的人,朕没罚他们,自然也不会罚你,但并不代表这件事就这么过了,因为现下当务之急是尽快把中宫给朕找回来,找回来一切都好说!”。 第329章 内心焦急烦躁的石忞,本来想好好说话的,可说着说着语气就渐渐加重了。 “臣明白,臣立刻亲自带人去追”木兰雨听出了陛下的言外之意,找到好说,找不到估计就得万事皆休,便决定亲自带队再去追,不是她不信任自己的部下,而是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她好歹也是做了事的。 “慢,朕要亲自去追”既然有了最新消息,石忞就无法再在这里干等着,心里干着急不说,没事的时候还会发散性的乱想,她怕自己迟早会被自己的胡思乱想给吓到。 “请陛下三思”左旋和木兰雨异口同声劝谏道,大理观御承等人早在步家众人进来之前就已经领命下去继续办案了,就剩了左旋候在身边,木兰雨带的外禁军和乔装的内禁军都守在外面。 石忞坚定道:“朕意已决,尔等不必在劝,走吧”,说完带头走了出去,左旋和木兰雨不得不跟上。 这次有了身着官服的木兰雨和她带的全身武装的外禁军开道,一行人一路畅通无阻,也不用再担心速度过快变成纵马,节约了不少时间。 一行人出了中南门就直奔巨望县,队形也从之前的木兰雨带人在前开路,左旋带人殿后,变成了石忞一人在前,左旋和木兰雨紧随其后,其余人再后的队形。 倒不是左旋和木兰雨刻意为之,而是出了城后,石忞就没有再故意压低速度,清幻和他们的坐骑根本就不在一个水平上,超越他们简直不要太容易。 繁都全城戒严,小门全部关闭,四大正门进出全都都要询问盘查,政治敏锐的勋贵、士族和商人已经感觉到了一丝不平常的信息,瞬间谨慎起来。 但对老百姓而言什么大事不大事的和他们没什么关系,也不关心,就是本来走小门很近的路,因为要走正门,就得绕道,也就麻烦了一些,多花了点时间。 繁都城戒严每年都有那么次把两次,多的时候还好几次,为什么戒严?不是他们关心的事,因为他们最关心的就是自己的东西能卖多少钱?要买哪些生活必需品回去,钱够不够?物价贵不贵? 怎么让家里人吃饱穿暖,降低地主压榨剥削,然后有钱再建个好房子,这些才是他们平头老百姓最关心的事! 不过话说回来,自从现在这位皇帝上台后,改革了赋税徭役制度,又大力打击土地兼并和贪官污吏,让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压力减轻不少,徭役少了,就有更多时间外出做短工之类的挣钱,税少了,他们就能剩得多一点,现在一家人只要勤奋努力,一年下来也稍微有了点结余,置办两身新衣服、偶尔买点甜点什么的完全不成问题。 所以他们现在对皇帝的事特别感兴趣,前面的皇帝,他们最多知道啥时候登基的,改了什么年号,其他的就不知道了,所以只要茶楼挂出涉及陛下新政内容的说书题目,当天茶楼一定会爆满。 基层干部出身的石忞知道宣传工作的重要性,所以不仅授权天下说书的可以按朝廷的蓝本解说宣传国家最新颁布的政策,另外还要求各省、县必须加大宣传力度,务必宣传到乡镇、村庄,由九区督察府专项督查进度。 没办法,谁让这里人大部分都是文盲,就算你张贴告示他们也不一定认识,只能通过民间说书、新日报和官府口头来做三手宣传,不然政策再好,百姓都不知道的话,执行起来也难,更重要的是还会给官吏钻空子,所以宣传手段必须多。 在繁都去往巨望县的官道上,一行约五十人的队伍,有穿官服的武将,有穿盔甲的外禁军,还有穿一般服饰的,其中一个一般打扮的,衣服配饰却明显更好一些,尤其是银白色的高大坐骑格外引人注目,更重要的是她还一马当先,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一行人咋一看上去,真的是要多怪有多怪,阵仗又大又急,和前面遇到的一队着急赶路的外禁军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吓得其余步行人和坐马车的,甚至连骑马的下意识都纷纷主动避让。 石忞的是坐骑清幻,藩属国进贡的最好的汗血宝马,若是她有意控制,和其他人的差距就不大,可若是一心只想快点快点再快点,就会随着时间的增加,最后离后面的人越来越远。 就比如现在,眼看就要到巨望县,她一回头却不见左旋和木兰雨等人身影,顿时吓了一跳,想了一下,才想起左旋他们之前好像有叫她慢点,可着急如她,根本就听不进去。 等了一会任没看见左旋他们的身影,倒是遇到了一名骑马迎面而来的外禁军,“可有追到那辆马车?”石忞连忙大声问道,结果对方只瞟了她一眼,根本没有要停的意思。 石忞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回去报信的外禁军擦肩而过,差点气得想破口大骂,或者回去就将对方发配到边军,以泄心头之恨。 不过对方既然都派人折回来报信了,那肯定是追到了马车,石忞也不等了,继续打马往前追赶。 巨望县既是繁都的门户,也是一处兵家必争之地,更是水路两系交通发达的一处交通枢纽,有著名的南江望台码头、隶属于工部的造船司和直接归皇帝管的漕运司总司,上可逆流至五川省边境,下可顺流至会风省,中还可以通过大运河到北江,北方、东方和南方的大宗物资、粮食等全靠水路运至望台码头,再转陆运运至繁都太仓。 虽然巨望县只是一个县,但却驻有一个正二品衙门漕运司总司和一个隶属于工部的正三品衙门造船司,一个位于县城东侧,一个位于县城西侧,都不在县城内,且都比县城离南江较近,但为了防止被洪水淹没,它们都是建在高地上,并筑有营墙。 第330章 巨望县县城与望台码头之间,步行的话约莫要一炷香的时间,县城是去繁都的必经之地,也是国人、商人、旅客和行人投宿的最佳地。 石忞路过巨望县县城的时候因为必须减慢速度,便稍微观察了一下,县城是方方正正的,有四个城门,几条商业街,还有高大的城墙和护城河,比一般县城大一倍以上,和受地形影响一条街通头渡河县相比,更繁荣更大。 这是她第一次来巨望县,也是第一次骑马离开繁都那么远,从中午一直骑马到太阳西沉,也不知道县城离望台码头还有多远,出了城问了路便继续赶路。 巨望县去繁都走的是陆路,倒不是南江没有支流流入繁都城,而是支流偏湍急或水深不够,不利于水路运输和航行,开凿成大运河那样的人工运河又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再加上巨望县到繁都坐马车也就一日距离,若骑快马半日都不要,繁都又有景湖,所以华高祖觉得没必要再建运河,便只建了作为军事防御的皇城护城河和繁都城护城河。 贼人出城就直奔巨望县,明显是要改走水路,一来水路快,二来望台码头人多嘴杂方便隔断追踪,是逃跑的上上之选。石忞一个人终于追到望台码头时,晚霞照耀在清澈的江面上,仿佛随时要被黑暗替下。 虽然天色将黑,但热闹的望台码头却丝毫不受天色的影响,出航的船纷纷回港,一眼望去码头边全是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船,岸上更是人来人往,车多,人多,货物也多,有在卸货的,也有在装货的,时不时还能看到穿插其中巡逻的漕兵。 漕兵完全不同于都督府军、边军和护城兵,不仅招录的方式不同,享受的待遇也完全不同,而且漕兵与其说是兵,不如说是有薪酬拿的专业衙役更贴切,因为漕兵对专业性要求很强,有点类似于水手,必须熟悉水性且身体健壮。 太宗时期因粮食运输的实际需要,始设漕运司于巨望县,设转运使一名,正三品,佐官若干,由转运使自行招募熟悉水性,专业性强,了解南江、大运河和北江河流的人为漕兵,限额两千,主要负责粮食运输、重要码头的治安管理和河流疏通治理等。 后因总司设在巨望县,对大运河和北江水域鞭长莫及,无法实施有效管理,逐又增设两分司分别位于南江与大运河交汇处和北江与大运河交汇处,由正四品副转运使坐镇,下设若干佐官,和总司一样各招募漕兵一千五,算缩小版的总司,且为总司所管辖。 高宗时期,北江几度泛滥,漕运司既要管运输等,又要管河道梳理治理,分身乏术,转运使便多次上奏高宗,高宗体恤官员,就又增设了河道司,将漕运司位于北江的河道治理权分给了河道司,让北江的运输和治理彻底分了家,河道司亦招募漕兵,全国漕兵最多时,达到近两万人,直到武宗为平息叛乱减轻国库负担裁减人员,才降到一万多。 漕运司和河道司都不属于六部或者其他衙门,而由皇帝直接管辖,定期向皇帝汇报,两司经费为国库定向开支之一,每年纳入预算,按季拨付。 自高宗时期多次治理北江后,北江便极少发生大规模泛滥,最多殃及河岸附近村庄良田,再也没有发生一下淹没若干省县的大洪灾,石忞几经考虑便于去年撤销了河道司,官员和漕兵归于漕运司,并加以精简,现在在岗官员百余人,胥吏四百余人,在编漕兵约七千余人。 河道疏通治理之权任归漕运司,又恢复到了太宗时期的集运输与治理于一体,只是人员比之前多了一些,但比起中期的开支来说,算是节约不少。 因为漕运司和其他衙门都不同,是专业性的衙门,官员也都是慢慢培养起来的,只熟悉漕运河道事物,对政务处理经验比较匮乏,基本上升到转运使也就到头了,石忞便变着法的把转运使和副转运使的品级提升了一下。 转运使挂工部尚书衔,正二品,副转运使挂工部左侍书衔,正三品,其他的佐官也都适当提了提级。挂衔不是实职,就是个虚衔,但按照就高不就低的原则,只要挂的衔比实际职位高,那就可以按挂的衔来享受俸禄等待遇。意思是工部主政的还是工部尚书,转运使一个挂尚书衔的,说话都没他开口的余地。 就提级这事,转运使和副转运使去年几次上奏疏谢恩,还表明想亲自来繁都谢恩,石忞自然不让,但为了安抚他们没说那么直白,反而多次言语嘉奖,言明他们漕运的重要性,让他们好好干! 原本的转运使是司空慊的人,被石忞革职发配了,现在在任的转运使是石忞提拔的,也亲自召见过,人有点油腻,但专业能力很强,和另一位候选人比起来,综合能力也更强一些,便提了他。 去年河道司刚撤销的时候,漕运司上下多有怨言,因为人没给他们增加多少,活却多了很多,肯定有点不高兴,有的官员还喝闷酒发牢骚,全被暗言一字不漏都写给石忞了。 前世没少吐槽的石忞知道这是正常情况,要是她在他们的位置上,肯定也会发一发牢骚。直到后来整个漕运司从上到下都适当提了提品级,暗言就再也没报他们发牢骚的言论了。 看着热闹的望台码头,石忞一路风尘仆仆,是又累又饿又冷,越接近南江风就越大,就像现在都时不时吹一阵江风,冬天皮肤本来就干燥,刮了一下午,嘴都是紫的。 第331章 但无论身体有多累多不适,都阻挡不了她找步千雪的决心,翻身下了马,牵着清幻,一路走一路问才终于打听到前面的外禁军在最下面的码头,立马顺着河继续往下走。 石忞快到的时候,就看到身着盔甲的武将正在和两位文官说话,外禁军、衙役和漕兵则把一辆马车围了起来,不准任何人靠近。 “官府正在办案,闲杂人等不准靠近”她一靠近也被最外面的衙役拦了下来,一天连着两次被无视,本来就着急,现在是又急又气,火气一下就起来了,威严道:“放肆,马上叫你们长官来见我”。 衙役被吓一跳,又大量了石忞一番,牵的马是匹好马,衣服咋看不显山不漏水,再看才发觉不是一般料子,腰带上还挂着玉佩、香囊和荷包,要是夏天估计还得配一把上好的折扇,一看就是勋贵士族的打扮。 但他们也是有公事在身的人,可不是任人揉捏的软包子,当即反驳道:“要是谁想见长官都能见,那我们长官不是忙死了,若您是公差还请拿出凭证,我们自会给您通报,若没有,就请恕小的们无礼了”。 衙役们态度说好谈不上,说坏也不至于,但说的话却在理,官员对接都得要文书或者士印等证明自己的身份,她现在穿着常服,什么都拿不出,人家会张她才怪。 衙役要身份证明,她才想起自己走的太急,来这里也是临时决定的,根本没来得及带金牌,也没有带宝玺,怎么证明我是我,还真是一个古今中外每个人都会面临的问题。 正在听巨望县县令、漕运司佐官说话的武将脸色沉闷,突然听见嘈杂声和有点熟悉的声音便转身望了一眼,就看到了一匹熟悉的马和有点熟悉的身影,想到一个可能,心跳瞬间加速,连忙上前查看,连说话的县令他们都顾不上了。 一时间无法证明我是我这个问题的石忞脸色很不好看,眉头紧皱,还有点点后悔把左旋和木兰雨他们落下了,不然哪有这些问题。 武将走近了些才终于看清了对面之人的容貌和马匹,脸色一变,连忙上前行礼道:“给主子请安”,武将是在场所有人中品级最高的,他这一跪把剩下的人吓得不轻,尤其是巨望县县令和漕运司佐官,毕竟行跪礼那可是独属于当今陛下的。 县令和步千雪是同年,运气好抽到了巨望县的缺,但他又不是前三甲,根本没机会近距离接触陛下,也就任职前远距离见过一面,头都不敢抬,全程靠听,如今两年都快过去了,他是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了,不过武将是外禁军的参谋长,肯定比他清楚啊,连忙跟着上前跟着行礼道:“给主子请安”。 “给主子请安”佐官也不是傻的,抱着要错大家一起错的心态也行了礼,当官的都行礼了,剩下的外禁军、漕兵和衙役也不敢不行啊,行礼的声音顿时盖过了码头的嘈杂声,引得众人驻足观望。 本来以为要等左旋他们到才能知道详细情况的石忞没想到惊喜来的这么快,见附近的人都往这边看,连忙道:“都起来吧”,一看才发现武将竟是外禁军的参谋长,难怪认识她,除了佐官完全不认识之外,县令石忞也是认识的。 拦着石忞的那两个衙役吓得不轻,汗水一直往下流,直到站起来脚都是软的,他们虽然没文化,但对谁才行跪礼,他们可清楚的很,这丢的人是谁啊?天子都来了! 这个码头就只有他们,停足观看的人都隔得有一段距离,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加上天色越来越黯淡也只是看个大概,见他们没一会又恢复了正常,就继续各干各的事去了,权当他们突然发了疯。 晚霞彻底消失在天边,黑夜慢慢降临,还在忙碌的码头已经有人点上了火把,他们这边也全部点上了火把,也不知道他们到哪里搬的太师椅给石忞坐,毕竟之前他们说话可都是站着的。 石忞一边亲自查看马车,一边听参谋长汇报,马车外面完整如初,里面却不见步千雪的身影,只有侯府失踪的张氏老人的尸体,已经冰凉,县令已经传了仵作。 据参谋长所说,他接到木兰雨的命令后就立即带了人往巨望县追赶,虽然一路疾行,但对方显然也是紧赶慢赶,等他们追到望台码头时,只找到这辆马车,立马就询问了当时周边的人并封锁了现场。 经过不断询问,才知道对方一行五个人,船是临时租的,当时给了很高的价钱,不少人挣着抢着干,所以他们记得比较清楚,去的方向是下游,而且已经走了一炷香左右,参谋长立马就租了一艘好船派了六个人去追赶。 再后来县令和漕运司的佐官就闻声来了,巨望县就这么大块地方,但凡出现什么人县令和漕运司都知道,得知来的是全副武装的外禁军,还有武将,县令就立马带人来了,转运使自持是大员,犯不着迎一个比自己低的武将就派了佐官来。 至于造船司,他们的主要职责就是造船,在之前还特别不受重视,少人少钱,啥都少,不得不被迫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毕竟还得挣点外快养活家人。 直到当今圣上上台,对造船业很重视,给他们配了不少专业工匠,又提升了待遇和经费,还给了不少船舶样式的草纸,便再没有人去外面挣外快了,一心一意只想尽快把陛下心中的战船造出来,所以只要工部不来人,或者有重大命令,他们一般不会冒头。 第332章 难得漕运司这么积极配合,参谋长便让漕运司又派了两艘快船和数十名漕兵去追。 一路紧赶慢赶,最后还是扑了空,这让石忞很挫败,更让她挫败的是张老人死了,不用想,她都能猜到直到临死那一刻他估计都是放不下自己孙女的,再想到文之远对他们造成的伤害,心里就更难过了。 石忞不说话,其他人也都不敢说话,安静的站着,直到仵作姗姗来迟,才又有了声音。 经过仵作的仔细查看,张老人是死于窒息的,最少死了七八个时辰,意思是马车没出繁都前就死了,还在他的口中发现了一张写字的布条。 参谋长有点懊悔,他怎么就忘了让人查看死人口中呢,不然那用等仵作来。 没等仵作念,石忞就自己走过来看了,只见布条上写着:要想她活命,就拿云处安来换——月理教。? 第一百六十七章 自从木兰雨和左旋等一行人被石忞抛在后面后, 一路都提心吊胆的,生怕石忞有个万一,一路紧赶慢赶半点不敢耽搁, 但一直追到巨望县县城都没看到石忞的身影, 天色又眼看着一点点暗下去,左旋开始焦急起来,继续往望台码头追。 在来的路上, 他们遇到了折返回来报信的外禁军,得知贼人已经通过水路逃走, 料定陛下定会追到码头, 左旋真恨不得快点快点再快点。 木兰雨虽然也着急, 但还是在城门停了下, 询问了守城门护城兵一番, 得知县令和县尉先后带了人去了望台码头, 一直提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连忙策马追赶左旋。 一行人又是一路狂奔, 终于看到了一片火把照耀下的望台码头,也隐隐约约看到了安然如初端坐在中间的身影, 不是陛下又是谁, 两人当即下马上前行礼, 江风拍打在脸上的冷和身体的累都比不过此时的安心和喜悦。 石忞免了他们的礼,又问了一下路上的情况,得知折回去通风报信的外禁军又一起折回来了, 也没有多说什么。 比起左旋他们终于追上她的喜悦来说, 此时此刻的她却是怒火难息,她怎么都没想到下手的居然会是月理教的人,她早就下了命令给郭凡秋, 必须让月理教这个邪教彻底消失在华朝境内。 郭凡秋也曾汇报工作暗中进行的很顺利,能查到的知道的月理教教众都已经消失在华朝境内,之后还再次核查了一遍,效果没有之前明显,因为知道的嘴巴太硬,获得的消息不多,不知道的打死也得不到什么有用消息。 以至于郭凡秋和她都以为月理教已经被斩草除根,就算有几个漏网之鱼,也成不了什么大事,结果现在就狠狠挨了一耳光,打的脸生疼。 暗言都没找出来的人,肯定埋的够深,劫走谁不好,偏把她的爱人给劫了,而且还明目张胆的提条件要换云处安,这简直就是在□□的报复和威胁。 而且还是有预谋、有组织的报复和威胁,为了云处安甘愿冒着暴露的风险,看来云处安这个邪教头子,做的还挺成功的,也不知道对方为此谋划了多久,但肯定不止一个人! 一想到她用了暗言所有人力物力去扼杀月理教,都没有让月理教彻底消失在华朝境内,反而被对方突然将了一军,石忞就觉得背脊有点发凉。 无论是对方真的藏的太深,还是月理教远比她想的势大,两种情况都不是她想看到的。 云处安和月理教既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那就要有付出代价的觉悟,她从来都不是能吃亏的主,不管是云处安,还是月理教,她都除定了,谁都阻止不了! 再反过来想,既然对方有所求,那就说明最起码步千雪现在是安全的,这让一直紧绷着炫的石忞稍微放松了一点点,可心却不受控制的更加难受起来。 因为就目前的情形而言,对方肯定不会撕票,至于会不会殴打或者折磨那就说不清了,虽然她有把握暗言做的事没人知道,月理教的就更无法知道了,可保不准对方想给自己的教主报仇,乘机收点利息。 毕竟,若是华朝没大败云处安,云处安现在就还是康国的实际掌控者,高高在上的教皇,如今却成了阶下囚,他们若是想报复一二也很正常,而让人不死又痛苦的办法实在是太多太多。 只要一想到步千雪可能会被他们毒打折磨,石忞就心如刀割,恨不得亲自替她承受这些本不敢她承受的苦痛,都是因为她才啊。 石忞右手紧紧的握着椅子的扶手,仿佛要把椅子捏碎一般用力。 偌大的一个望台码头,原本在装卸货物的工人和船工等人早已收拾好趁着宵禁前赶回县城内或家中休息去了,除了货船有人守,大船有人住灯火通明以外,其他地方都和夜色完全融为了一体。 大船上时不时传来附和之声,倒像是在听说书,想来也是,太皇太后薨逝头三月还没过,不能行奏乐等欢乐之事,也就只能听听说书解闷了。 因为漕运司的干预,本来停在中间的大船全被迁移到了最上面的码头,包括留有人看守的货船也不例外,所以就是听到点声音,也只是如蝉鸣鸟叫般,不算嘈杂。 人最多,火把也最多的最下面的码头,却是整个望台码头最安静的地方,除了火把燃烧的噗嗤声和,就是偶尔经过的江风声和大船传来的些许声音。 张老人的遗体由仵作验看完毕后,就盖上了白布任平放在马车里,案子可能一时半会结不了,石忞不忍心他一直停摆在这里,便派了一名外禁军亲自押回步侯府。 第333章 并叮嘱用上好的棺材,按其孙女意愿予以安葬,若回乡安葬就让侯府派人押送,若不回乡就在繁都郊外找块风水宝地安葬,慎重对待,不可草草了事。 在场的官员、兵士都看在眼里听在耳中,深受感触,陛下对侯府中一个被牵连的下人都如此怜悯,他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往常石忞可能确实多少有标榜加安抚的意思,但这次真没有,因为她更多的是内疚,一是文之远间接或直接对张氏祖孙二人造成的伤害;二是如果当初她没有把张氏祖孙二人送到步府,张老人是不是就不会遭此横祸? 无论是那种,都多少和她有关系,就连步千雪被劫走,也是因为她,更让她越想越难过,索性便不想了,能做的就是把眼前的事做好了。 这个世界的人都很重视身后事,所以张老人的后事,她一定会办好,他的孙女她也会替他照顾好,让老人家能走的安心。 既然对方要云处安来换,那肯定会再传消息,为了确保筹码握在自己手中,石忞又派了木兰雨率四名外禁军带着她的亲笔手谕去易统梵处将云处安带来。 左旋就近站在石忞左边不远处,手不离刀,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外禁军参谋长则站在左后手边,县令和县尉则站在右后手边,乔装打扮的内禁军站在石忞左右,离得最近;外禁军围成内圈,稍远点;衙役围成中圈,再远点;护城兵和漕兵围成外圈,在最外围。 围成三个不封口椭圆圈的火把从上往下看就像三条卷缩成团的火龙,照得南江河面上一片火红,却因距离照不清对面的情形。 装着张老人尸体的马车已经走了,仵作却没有离开,虽然她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但县令他们都没走,没有命令她也不敢贸然离开,只得站在最外边。 石忞就坐在码头上,看着不远处奔腾不息的江面久久不语,左旋双目凝视着周边,仿佛蓄势待发的老虎,静等猎物出现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突然一阵马蹄声和和脚步声打破了这不宁静的宁静,没一会就有人来报说漕运司转运使求见。 “让他进来”石忞头都没回,闭了闭眼,再次挣开已经恢复如初。 她知道在场的所有人都又冷又累又饿,她又何尝不是?就让她任性一次吧,在这里等着,近,她才安心。 “臣漕运司转运使吴持才恭请陛下圣安”见陛下正对着江面眺望着前方,他也不敢居中行礼挡了陛下的视线。 佐官悄悄派人来通知他陛下来了的时候,吴持才正在后衙和伴侣教孩子读书,之前求了那么多次进都谢恩,陛下都没准,今天却毫无征兆的突然就来了,让他半天没缓过神。 一顿鸡飞狗跳匆匆忙忙换了衣服又啰嗦一堆后,他就立马赶来望台码头面圣了,平常坐的轿子都嫌慢,直接骑了马一路狂奔而来,下马的时候官服都是乱的,脸吹得发红,现在衣服倒是整理好了,脸却一时变不回去了。 “起来吧”石忞眼都没抬一下,任然直视着江面,仿佛这样看着,就能步千雪和追去的人都看回来一样。 “谢陛下”见陛下完全没有再说话的意思,吴持才本来准备好的一堆说辞也不敢说了,原本他以为发生了比较重要的事,才会派了外禁军亲自来追,现在看来他还是低估了。 陛下心情不好,这是在场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没一个人敢在这当头出岔子,再饿再累都不敢有一丝疏忽。 尤其是之前拦着石忞的那两个衙役一直到现在都惊魂不定的,就怕被秋后算账,其实石忞早就把他们忘了。 至于那名送信的外禁军,直到现在都不知道坐在前面的人就是曾经半路喊话问话的人,若是知道估计就是睡觉也睡不安稳。 见气氛再次恢复到渗人的安静,陛下也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左旋终于忍不住了,几步走到石忞面前行礼道:“陛下,臣有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那就别说”石忞直接否了。 “陛下,臣一定要说,江边更深露重,寒风扑面,就是臣等习武之人待久了也觉得不妥,陛下乃万圣之尊,身系家国天下,在此久等绝非长久之计,还请陛下移驾县衙或者漕运司休整”左旋就像没听见石忞的话一样一鼓作气全说了。 别人不知道,他们跟了陛下一路却是知道的,一路紧赶慢,别说吃东西就是喝水都只停下来喝过一次,这还是前半段,后面他们被甩开后,以她对陛下的了解,十有八九恐怕也是没有进食的。 “臣附议左统领之言,请陛下三思”离得较近的外禁军参谋长和吴持才连忙出声附和道。 “请陛下三思”有了左旋他们带头,禁军和县令、县尉等人自然也有样学样,跟着附和。 也亏得附近已经被清场没其他人,大船等又被移到了最上面的码头,就算听见了也不甚清楚,否则石忞到望台码头的事,没多久就能传到县城。 石忞一直望着江面的眼光终于收了回来,左右看了一眼行礼的众人,以手扶额,过了好一会才放开手,压低声音反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左旋回道:“启奏陛下,若臣没有估错应该快亥时了”,出门在外,看时辰全靠看天色或者听更声,这里听不到打更的声音,就只能靠估算了。 “一炷香后移驾漕运司,起来吧”,县衙离望台码头太远了,漕运司离得近刚好。 第334章 “谨遵圣谕”左旋这才满意了。 其中最高兴的要属吴持才和漕运司佐官及漕兵了,因为陛下最后决定要去他们漕运司,这不仅仅是陛下给予他们的荣耀,更是陛下对他们的重视和恩荣,看谁以后还敢背地里说他们是个不入流衙门。 虽然吴持才刚刚来的急,但临走的时候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做了一番安排,就是为了以防万一陛下要去他们那里住,毕竟这会都这么晚了,所以特意叮嘱伴侣把住处腾出来,把膳食准备好,没想到真要派上用处了,心里正偷着乐。 左旋提到县衙的时候县令心里是很高兴的,就算他没提前安排,但他就一个人和几个随从,收拾起来快的很,在陛下过去之前都能提前派人去收拾好,结果没想到陛下最后决定去漕运司,这会心里正苦的跟黄连似的。 幸好吴持才站在他前面,不然要看到吴持才隐隐含笑的脸,估计心里得更苦。 此时此刻的石忞一心记挂着步千雪,根本没心思用读心术看吴持才他们的想法,要是知道了估计也只是一笑而过,他们真的想多了,她选漕运司完全是因为它离码头近。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就在石忞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一道黑影从黑夜中奔跑而出,因为太黑完全看不清什么长相,但个子看上去也不小。 守在外围的漕兵和护城兵见它完全没有要停下的意思,还要往里面冲,顿时纷纷亮出武器警戒起来,准备等它近了就出手阻拦。 石忞看得清楚,生怕他们伤害清影,连忙出声阻止道:“让它进来”。 清影第一次见这么多人拿武器对着它,快接近的时候有些疑惑,因为主人是不会让人伤害它的,难道这些人都是坏人? 这个认识让它瞬间紧张起来,就在它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却听到了主人的声音,那些人也终于听主人的话收回了武器。 清影这才高兴的从他们让开的道路跑了进去,一到石忞身边就各种蹭,石忞也难得的扬起了嘴角一边给它顺毛一边关心道:“你是从繁都一路跑过来的吗?”,清影点了点头。 它今天早上醒了之后就出宫了,去了郊外玩耍,一直到下午感觉饿了才回的宫,一边吃着肉一边听宫侍念叨,它才知道主人找它,吃饱喝足就立马闻着主人的味道一路找了过来。 “辛苦你了,但千雪还在等着我去救她,我知道你可以带我找到她,只能再辛苦你了”石忞摸着清影的头俯身小声说道。 清影扭头疑惑的看了石忞一眼,石忞闭眼点了点头, 最后去漕运司住的打算变成了去吃饭,就算她顶得住,心里很不得马上就去找步千雪,可大家已经跟着她劳累奔波半天粒米未进,若要再去追,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是人就得吃饭,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就算她没有胃口,为了让左旋他们有体力,能稍事休息,也为了自己有体力找到步千雪,她不得不去漕运司进食休整。 漕运司的饭食自然比不得宫中,但也尚能入口,石忞一个人一桌,饭菜都是最好的,最后却只吃了一碗,剩下的全进了清影的口中。 石忞一行人吃饱、喝足,休息片刻就已经快到半夜三更,之前派出去追赶的外禁军和漕兵也终于回来了,要不是有熟悉水性、水路的漕兵,黑灯瞎火的光靠外禁军根本难以追到。? 第一百六十八章 先一步去追的外禁军一路顺流加速而下, 直到天黑才远远看见前方江面有光点,还没来得及高兴,拐了个弯, 就又没了踪影, 直到不久后漕兵追上他们,反超过去,才终于追上了对方。 他们有两艘船, 人也是对方的一倍以上,船也比对方的大, 没多久就一左一右将对方的船夹击在了中间, 船无法再继续快速行驶, 对方带头的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直接把一个双手被反手捆绑着, 头上戴着黑色头罩的人从船舱拉了出来, 以刀封喉并出言威胁让他们让路、不准再追。 外禁军带头的队长怕对方真撕票,一边安抚对方, 一边下令让出一条路来,参谋长可是一再交代过, 被劫的是位很重要的人, 若是出了事, 他们全部都得陪葬,所以当务之急保证被劫的人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漕兵得到的命令却是一定要把这些贼人抓住,把被劫的人救回去, 并暂时听外禁军队长调遣, 他们也只能听命让出路来,但暗地里却趁着黑夜掩饰,悄悄派了两个人悄无声息的从船尾下了水。 对方带头的穿着一身灰色短打, 以黑布蒙面,让人完全看不清长相,其余的人也皆是这副打扮,根本让人分不清谁是谁,只有撑船的最容易识别。 要不是对方开口说话,又有两个人站在他身边呈保护之态,外禁军队长都不知道他才是带头,也亏得他说话威胁。 撑船的早在外禁军和漕兵亮身份的时候就想弃船而逃了,但被对方看出了意图,直接出言威胁,若他敢逃,明日就是他们一家人的死期。 撑船的后悔不已,早知道这些人是凶徒贼人就是给他再多的钱,他也不出船,毕竟钱挣再多也没有命重要啊,也后悔他刚刚话太多,把自己住哪都透露了,否则也不用被威胁,现在只能战战兢兢的撑船。 对方带头的一直把刀放在被劫持人的脖子上,警惕的看着两边人马,仿佛他们一有异动,刀就会毫不留情的抹下去。 第335章 眼看对方的船就要越过漕兵和外禁军的船逃走的时候,对方不大的船舱却突然开始漏水,而且口子较大,对方知道追来的人里有漕兵,顿时意识到自己被耍了,狠厉的看了他们一眼,突然收刀一把把前面的人推到了江里。 外禁军连忙让会水的人和漕兵跳下去救人,自己不会水,就让自己的船靠近对方的船,准备上船抓人。对方的人也不傻,趁着他们救人反应的时间,直接弃船跳了水,江面顿时乱作一团。 江面实在太大了,又是晚上,能视度十分有限,最后人是救起来,脱了头套才看到对方嘴巴被堵住了,外禁军队长连忙给她松了绑,拿了嘴里的毛巾,他还没问,对方就噼里啪啦倒豆子一样全说了。 搞半天这人根本不是他们要找的人,而是对方随便在路上劫的一个行人,边说边哭那叫一个凄惨,知道他们是官府的以后,更是一个劲让他们给她做主。 外禁军队长只能一边安抚对方,一边让人全力追缉那四个贼人,此时此刻,他也明白了,对方之所以将人蒙了头套和堵了嘴,估计就是为了不露馅,好引诱他们继续追,好一招调虎离山之计。 最终,对方一行五个人,加撑船的共六个人,救了一个,逃了两个,抓了一个活口,还有一个在水中缉拿时出了意外受了重伤,拖上岸时已经死了,附带着倒是把撑船的也抓了。 石忞得知结果的时候有点意外,即意外派了那么多人去追最后还是让对方跑了两个,也意外对方要比她想象的聪明得多。 截止到目前,步千雪已经快失踪一天,现在在哪里?怎么样?有没有被折磨,她都不知道! 本来有的线索,现在一下子又全断了,这让石忞头疼不已,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清影身上了,离开漕运司之前还是见了见被抓到的所有人。 撑船的是位中年大叔一身黑色短打,倒霉被抓遭无妄之灾的倒是年轻,而且一副书生打扮,两人和一身灰色短打的贼人都被绑了起来,一起压到石忞面前。 外禁军的队长在押他们进去的时候提醒了一句,得知要见的是陛下后,黑短打大叔从头到尾低着头,战战兢兢,止不住的发抖,书生胆子倒是大一些,没有发抖,最不一样的就是灰色短打,从头到尾一副死人脸,全无表情。 石忞一边问话一边用了读心术,确定撑船的和书生都是无端被牵扯进来的之后,让人给他们松了绑,又把自己荷包里的五两银子都赏给了他们,算做补偿,撑船的船被毁了就多一两,并让转运使给他们安排食物和房间,天亮后再走。 撑船的生怕自己不懂礼仪不会说话冲撞了陛下,把小命丢在这里,好不容易趁乱逃走捡回来的命,他家里人都还在家等他呢,他不想死,但真的和陛下说话后,他发现陛下比他想象的可亲得多,一点也不凶神恶煞,慢慢的也就没那么怕了。 剩下的灰色短打和死了的那个一样,什么都搜不出来,怎么问都不开口,还曾想服药自尽,幸好被押解的外禁军发现及时才没死,但他什么都不肯说,和死了也没区别。 石忞知道这个人十有八九是月理教的死侍,问肯定是问不出来的,便直接不问,只盯着对方看。 为了教主云处安愿意去死的死侍早就做好了视死如归的准备,就是没想到对方大刑也不上,打不打,问也不问,就这么盯着他看,如此不按常理出牌,让他有点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忍不住想了好多事。 别说他摸不着头脑,左旋他们也是你看我我看你,完全不懂石忞的路数,只有清影知道点,不停的在边上打转转。 得到自己想要知道的后,石忞便让人把他押下去了,下令由巨望县县令全权负责抓捕另外两人和将已抓到的人及尸体天亮后押往大理观,交由大理观御承关押、审讯、检验。 三更天末,夜黑如墨,往日里早就只剩几个灯笼还亮着的漕运司,今夜任旧灯火通明,尤其是府衙门口,漕兵站列两旁亮起了两条火把长龙,乔装的内禁军和外禁军已经全副武装站在自己的坐骑边上,按左右远近排好。 没一会,石忞就带头走了出来,左旋、清影紧随其后,转运使、漕运司佐官、县令和县尉等再后。 内禁军连忙把吃饱喝足的清幻和左旋的坐骑牵了过来,石忞接过缰绳利落的翻身上马,左旋也不敢多耽搁。 石忞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握着马鞭,调转马头,正对着吴持才等人语重心长道:“尔等身为地方官,务必以百姓职事为重,切记、切记!” “臣等谨遵陛下教诲”吴持才带头行礼道。“驾...”石忞调转马头策马离开,清影在前面带路,两名外禁军持火把在前面开路,左旋、乔装内禁军、外禁军依次跟上,原本漕兵手上的火把大部分都到了外禁军手上。 “臣等恭送陛下”吴持才等人一直目送到再也见不到光点,方才起身和佐官等准备回去,巨望县县令和县尉也趁机告辞离开,带着护城兵和衙役等押着唯一的活口和尸体回了县城。 忙了大半夜,他们终于可以回去好好睡个觉了,但吴持才真正躺在床上的时候却睡不着,陛下亲自带人来追,被劫的人是谁?月理教又是什么教?越想越多,就越睡不着。 至于县令,那就更睡不着了,要抓的那两个人是什么模样?多大?哪里人?他什么都不知道,陛下亲自交办的事,他又不敢懈怠,就只能趁着天还没亮用力审被抓到的人了。 第336章 因为县令提前知会,石忞一行人一路畅通无阻的过了巨望县县城,直奔繁都方向而去。 被抓的死侍知道的并不多,所以石忞获得的信息也十分有限,只知道死侍等四人是早就在城外十里外候着接应的,和从城内出来的马车碰头后,就互换了马车,改由他们驾着马车继续往望台码头逃跑,他们的任务是能拖延一时是一时。 所以他们才在路上临时起意抓了那位落单的书生,只为了装的更像,又因为早就做好了走水路吸引石忞他们注意力的打算,选的四个人水性都很好。 劫持步千雪的那些人则带着步千雪坐上了另一辆马车又折了回去,虽然他们回繁都的可能性极小,但一想到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石忞不得不先往繁都方向查找。 更让石忞焦头烂额的是,金牌在对方手上,简直就像一个不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爆炸。 黎明前夕,石忞一行人终于又风尘仆仆地回到了繁都城外五里处的一处岔路口,一直在前面带路的清影却突然停了下来,转了一圈后,选了另一条去东边的小路。 石忞一再确定清影都选这条路后,不得不放弃折返繁都的打算,因为比起她自己的自觉,她更相信清影。 在清影的带领下,开始走的还是路,后来直接走的山间小道,就是小道也越走越窄,灌木丛反倒越来越茂盛,初升的太阳都被树木遮了大半,清影已经全身被露水打湿,清幻等马匹也打湿了大半,石忞的鞋子和衣角也已全部打湿,左旋等人也没好到那去。 鸟儿们时不时吱个声,时不时还有野鸡受惊飞起,咕咕咕叫着飞走,清影好像很喜欢野鸡,哪里野鸡多,它就往哪走,把野鸡吓得飞走四窜时,还会停驻看两眼。 石忞突然有点明白它为什么那么爱出宫玩耍了,但现在根本就不是它玩的时候啊,气得说了它两句,清影这才老实下来,继续认真带路。 又走了一炷香,小道和前面都豁然开朗起来,路像经常有人维护一样平坦干净,中间高大的树木像被故意砍了一样,只留下了一些两三米高的树木,就像一片平地凹下去了一个口。 周围高大的树木就形成了一个圈子,将不远处的山丘及周边地方保护起来,流水声充盈耳边,冬日的太阳完全洒落在山丘和茅草屋周围,暖暖的,清影像发现了什么,一溜烟的往前面跑去。 清影跑到茅草屋后就停了下来,在门口转了一圈,一会看看屋内,一会又看看正在赶来的石忞,最后想了一会,直接蹲坐在门口。 三间茅草屋坐落在山丘下,周围用篱笆围了起来,柴门已被清影用蛮力撞开,流水声就是从右边传来的。 石忞一行人到柴门外的时候,才终于下了马,本来就有点酸痛的脚有点发抖,缓了一会才适应过来。 左旋下马后,用手势打暗语,直接让人把茅草屋团团围了起来。 他们走近时的动静,还有清影的动静都不小,要是茅草屋内有人早就应该出来查看了,可直到现在茅草屋内都没有任何动静,让石忞总觉得不太对劲,当即示意左旋硬攻进去。 左旋领了命令,亲自带人打头阵,试探性去撞门,结果看似不太结实的大门,一下竟然没撞开,当即迅速的又连撞了两次才把门撞开。 石忞就站在小院内,前面后面都有内禁军持刀警戒,但让他们心下沉的是,这么激烈的撞门,茅草屋内还是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人出来。 这种情况,只能说明里面根本就没人,但以清影的能力,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带她来这里,一想到最坏的可能,石忞几近奔溃,门一撞开后,不等左旋等人先行打探汇报就迫不及待大步往里走。 清影是直接跟着左旋他们进去的,顺着熟悉的味道直接去了右边,屋内只有一张桌子几张凳子,左旋将人一分为二,一队去左边房间找,他则带着人跟着清影进了右边的房间,房间摆设很简单,只有一张挂着帷帐的老旧架子床和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清影正站在床边想把帷帐弄开。 其他地方一眼都能看尽,根本没有中宫的身影,只有帷帐遮挡的架子床让人看不清里面有没有人,加上清影的动作,才让左旋仅剩的一点希望没有完全覆灭,正准备上前打开帷帐。 “慢,朕来”石忞进来正好看到这一幕,连忙出声制止,“去其他地方查看一下,有无异样”。 “是”左旋带人出了房间,但终究不太放心,自己亲自守在房门外,以防万一。 石忞看着不远处被帷帐遮住看不清的旧架子床和不停的想把帷帐弄开的清影,紧抿嘴唇,双手紧握,大冷的天头上却开始冒汗。 半响后,才终于鼓足勇气,深吸两口气,几步上前一把扯开了帷帐,动作一气呵成。? 第一百六十九章 有了石忞助力, 清影也终于如愿以偿的挣开了帷帐,直接凑到床边用头去蹭被子。 石忞拉开帷帐的那一刻,终于看到了心心念念的步千雪, 就那么安静的躺在床上, 盖着被子,像沉睡了一样,毫无反应, 吓得她顾不上喜悦,本能的用手去试鼻, 感觉到呼吸的那一刻, 提到嗓子的那口气才终于吐了。 心有余悸的感觉却还在席卷着全身, 腿有点发软, 以手扶胸口, 直接跌坐在了床边。 又累又饿的清影在石忞身边蹭了一会都弄不开被子, 便放弃了,找了个舒服的地方转了两圈就直接趴地上开始休息了。 第337章 门是虚掩着的, 左旋守在门外看不清楚里面,全靠听力判断, 一直高度警惕, 但过了这么久里面都只有陛下和清影的脚步声, 她也稍稍放了点心。 其余禁军则正在屋里屋外大肆搜索,篱笆外围的范围都不放过。 辰时前夕,皇宫内, 眼看早朝时间一点点接近, 陛下却任不见身影,路关初急的团团转,昨天下午她派人去步侯府请示, 才知道陛下已经亲自带人去追。 往日陛下都会提前做好安排,但这次离开却事发突然,没有留下只言片语,路关初虽然身为大总管,但也不敢冒着死罪的风险假传圣旨。 万般无奈之下,她只能不顾陛下的命令前往安仁宫求见太后,将自己知道事情和目前遇到的困难一起禀报太后。 文昱当时刚起身正准备前往文宣殿给太皇太后上香,见了路关初才知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心里又急又气,皇帝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什么大事都喜欢瞒着她。 昨天宫中戒严,她是知道,说是石忞丢了东西,她也没多想,还下令尚管局严加查查,务必把石忞宫中丢失的东西召回来,现在看来真是白操心。 文昱思虑半响才开口道:“传本宫懿旨,就说陛下今天身体不适,免朝一日,若有最新消息或陛下回来了,让她来见我,去吧”。 “是”路关初领了命,就立马赶去承天殿传懿旨了。 本来想通过今日早朝了解一下为什么全城戒严的大臣们,听路关初宣的是太后懿旨就更疑惑了,华朝严禁后宫参政,所以一般情况后宫是不会轻下懿旨的。 知道内情的大理观御承等人则直接递了奏疏请假,一是他们知道陛下还没回来,二是陛下只给了他们三天时间破案,时间实在太紧迫了,不能浪费。 茅草屋内,石忞缓和一些后,就旋开被子准备给步千雪做一个初步检查,穿的白色中衣完好无损,枕头里面还放了一套叠放整齐的灰色短打,好像和之前被抓住的人穿的一样。 做进一步仔细检查的时候,石忞还是顺手又把帷帐放了下来,全部查看完后,她也松了口气。 步千雪并无任何外伤,呼吸平缓,体温正常,脸色也很正常,并无发紫等中毒迹象,但就是怎么摇晃、怎么叫都不见醒,不知道是被下了迷药,还是被对方做了其他手脚,一时无法断定。 石忞很不放心,也不想再等,当即朝外面喊道:“来人”。 外面的搜索也告一段落,左旋正想请示汇报,房内就传来了陛下的声音,连忙推开门进去行礼道:“恭请陛下圣安”。 帷帐任严实的遮着床,石忞站在床前道:“免礼,朕有事安排你去做,一是立即派两个人快马加鞭赶回步侯府将中宫坐的马车赶到路口等候;二是另派一人到太医院将吕院使带来;三是再派一人通知木军长,接到云处安后直接押送到大理观严密看押,等候朕处置”。 “臣遵旨”左旋领了命,立马下去安排了,没一会就响起了离开的马蹄声。 按陛下旨意安排好以后,左旋才又进去把搜索的结果和发现汇报了一下。 茅草屋就三间,右侧有一条山间小溪,有一条小道可以直接到小水潭边,因为地势的原因形成了一个落差不大的小瀑布,瀑布下面就是小水潭,所以之前他们才会听到水声。 房子是从里面锁死的,窗户则是从外面锁死的,手法老练,好像是有意防止房里的人出来,一般人想从茅草屋里面逃出去的几率微乎其微。 左边那间房是个厨房,灶台火烧痕迹明显,铁锅油光发亮,锅里还备得有熟的羊肉、猪肉和馒头,约一个人两天的量,米缸里还有几斤米,地上还放有几颗大白菜,已经有点奄了,水缸里装了满满一缸水。 进门的房间像专门用饭的地方,小院内干净整洁,篱笆外围也清理的很干净,显然这里有人住过,而且时间不短,至于具体住了几个人,暂时无法预知。 汇报完后,左旋顺便提了一句:“......此地如此隐蔽,若无清影带路,对方又不及时给提示,单凭臣等找到的几率可能不大”。 陛下之前的安排,她已知道中宫已经找到了,而且就在床上,所以事无巨细汇报得很详细。 石忞点了点头十分赞同,感叹道:“真的多亏了清影,否则后果无法想象。既然锅中有食物,就让擅长厨艺的人做一做,大家赶了这么久的路,肯定又累又饿,除了值守和做饭的,其他人都好好休息一下”。 “是,臣告退”左旋又退了出去,顺便带了门。 左旋一出去就把所有人召集到了院子里,结果一问,二十来号人没有一个会做饭的,吃饭能吃几大碗的倒是大有人在,最后没办法,她只能自己亲自动手。 挑了两个看着机灵的人打下手,剩余的人分成三组,一组值守,一组在周围放马吃草,另一组休息,两刻钟一轮换,不用值守的人则原地找地方休息。 石忞一个人在房间,这里看看,哪里瞅瞅,竟发现床下面有一个简朴的马桶,正好她突然有点尿急,便挑了个清影看不到的角落解决。 解决完,收好马桶后,石忞便靠坐在床边闭着眼准备休息一下,心里则在想:他们不仅准备了充足的粮食和水,还准备了马桶,显然只想把千雪困在这里,又没派一个人看守,若不是太自信,就是人手实在有限,无论什么原因........。 第338章 石忞想着想着,没一会眼皮就开始打架,最后竟睡着了。 自从步千雪不见后,她是吃也吃不好,睡也没睡,还一路骑马奔波,要不是经常时不时骑马练剑锻炼身体,又年轻,换了其他勋贵估计早就吃不消了。 因为已经找到步千雪,石忞也在它身边,清影早在趴下后没多久就睡着了,真的累了,气都不带喘的,石忞上厕所啥的,它真的完全不知道。 在左旋艰难奋斗做饭中,时间如流水般过去,太阳慢慢往上爬,在众人不经意间,已经爬升了一段距离,鸟儿时不时飞过,什么都没留下。 安静躺在床上盖着被子沉睡的步千雪却终于醒了过来,这一觉让她感觉像睡了一年那么久,在睡梦中她一直想醒来,却怎么也醒不来。 眼睛适应了一会,完全能看清后才开始打量起来,就看到了完全没见过的陌生帷帐和环境,心里顿时一咯噔,幸好立马又看到了靠在床边睡着的石忞才没有被吓到叫出声来。 她的角度刚好能看到石忞的正脸和上半身,脸看上去很疲惫,下巴还张了两颗小痘,正睡的很沉,衣服是石忞常穿的一套常服,有些脏、褶皱,没有往常那么光鲜整洁。 什么事让她这么累?连往常最在乎的睡觉环境和仪容都顾不上?就这么靠着床睡着了?步千雪不知道,但看着这样的石忞,她好心疼,好想替她分担,好想让她上床好好睡,又怕吵醒她。 也想起了之前两人吵架的事,直到睡觉前她都是生气的,因为她觉得自己没错,更让她生气的是,从她回步府到睡觉前,宫里都没有任何人来,只言片语也没有。 但现在看着这样的石忞,她一下就气不起来了,说到底,石忞也没错,只是她们都太想为对方着想了,却忘了从对方的角度去考虑问题。 她想让石忞好好睡一下,然后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好好谈一谈。 结果她花了半天时间刚轻手轻脚的坐起来,还没来得及进行下一步动作,左旋的大声音就在外面响起了,“启禀陛下,饭菜已经做好了,是否出来用膳?”。 石忞一下就被吓醒了,一睁眼就看到一对琥铂色的眸子,不是步千雪又是谁,顿时喜极而泣一把抱住步千雪哭诉道:“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的有多辛苦,幸好你安然无恙,否则人生有何意..........”。 此时的石忞就像一个干渴的人遇到水,将熄的火种遇到易燃物,止都止不住,只恨不得把自己的所有担心和着急都全部告诉她,让她知道自己有多在意。 “嗯......”步千雪从来没见过这样热情又真情流露的石忞,一开始有些手足无措,但手却第一时间本能的回抱了对方,一边安静的听对方说,及时给予回应,一边手轻拍着安抚。 通过石忞一股脑的诉说,步千雪有点明白了,又有点不明白,她好像失踪了,但她的记忆却只是睡了一觉而已,上一幅画面还停留在家里的房间,醒来就到了这个陌生却有石忞的地方。 “......对了,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一定要告诉我,我已经派人去叫吕院使过来”说高兴了的石忞理智也终于慢慢回了笼,不舍的分开道。 步千雪握着石忞的手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很好,没有哪里不舒服,你别担心,倒是左统领还在等着你回话呢”。 “嗯,好”步千雪的言行让石忞深信不疑,也终于想起了还等在外面的左旋,站起来收拾了一下仪容仪表才朝外面道:“马上就来,多准备一副碗筷”。 “是”站在门外许久的左旋麻溜的去添碗筷了,嗯,刚刚里面发生了什么,她真的什么都没听到,她可以发誓的。 床上的灰色短打料子实在太差,手摸着都不舒服,石忞想把自己的衣服脱给步千雪穿,步千雪不同意,最后还是步千雪穿了灰色短打,倒是出乎意料的合适,也遮挡不了她本就秀丽的容颜。 石忞和步千雪一前一后出了房间,同样被左旋吵醒的清影也跟在后面慢慢悠悠的出来了,再给它一点时间,它还能睡一天。 切片的熟羊肉和熟猪肉分别各装了一碟,满满的,还有一碗白菜肉片汤、一碗馒头和一壶茶,都冒着热气,看来都是热过或新做的,两副碗筷南北对面而放,杯子里的茶水正冒着热气。 “陛下、中宫恕罪,此地食物粗鄙,臣厨艺欠佳,委屈陛下和中宫了”没等两人坐下,左旋就连忙请罪道,她的厨艺也就仅仅只是会煮汤和煮粥而已,她伴侣教的,放水放食材放作料,煮开熟了就起锅。 左旋再次回想了一遍,她的步骤确实是按伴侣教的来的,一步都没错。为了防止对方心狠手辣在食物里下毒,她全都让人试过了,很安全。 天知道她一个将军为了整着一顿不像饭的饭整的有多辛苦,尤其是这里的作料只有盐,更惨的是茶叶也没有,最后幸好在屋后找到一棵茶叶树,就只能将就着摘了些叶子现煮,真的是太难为她了。 石忞和步千雪坐下后,清影也蹲坐在边上,看着眼前这桌饭菜,步千雪觉得也没左旋说的那么惨,最起码还有肉吃,她最惨的时候一日三餐都只能吃青菜,真正的清汤寡水。 对石忞而言,也还行,唯一不习惯的就是馒头陪菜,因为她更喜欢吃大米,而且熟肉都不应该配点蘸酱吗?算了,出门在外,有肉吃就不错了,让她比较意外的是白菜肉片汤居然是左旋做的,看着还行,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第339章 “爱卿辛苦了,出门在外有肉吃已经极好,不必自责,你也拿副碗筷坐下一起吃,对了,其他人可有吃食?”石忞欣慰问道。 左旋回道:“谢陛下,都有,臣用剩下的米、白菜和肉煮了锅粥,再过一会就能吃了”。 石忞有些不忍心,开口道:“朕吃一个馒头即可,把中宫的份和你的份留下,多余的馒头拿去给他们分了,肉再分一半给他们”。 步千雪接道:“我也只要一个即可”,虽然她真的很饿,但是禁军肯定比她更饿。 正在厨房烧火和熬粥的两个禁军,一个是乔装的内禁军,一个是外禁军,离得本来就不远,正好把石忞和步千雪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知道只能吃粥的时候,他们还是有一点点不开心的,毕竟又累又饿,真正的人困马乏,昨天虽然也一样,但后来好歹在漕运司好好吃喝了一顿。 趁着左旋去禀报的时候,两人还悄悄的说了几句话,都觉得每天锦衣玉食的陛下肯定吃不下这些粗茶淡饭,现在羞愧不已,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最后左旋也只给自己留了一个馒头,多余的都拿到了厨房,肉也按石忞的意思再放了一些到粥里,再次坐下和陛下她们一起用餐的时候还是有点拘谨。 她早就发现了中宫穿的是短打,而且是料子还不咋地的那种,但她们又没有带多余的衣服,就只能装作不知道,心里既佩服又高兴。 石忞动筷后,三人开始吃起来,熟肉好像都是卤过的,味道还行,就是白菜汤有点咸了,左旋吃了却并无任何异样,正好步千雪也吃了口,两人对视一眼,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有的人吃盐重,有的人吃盐轻,口味不一样而已,更何况左旋的本职工作本来就不是厨师,作为一个将军会做饭就已经很不错了。? 第一百七十章 三人一兽用餐毕, 锅里煮的粥也终于煮好了,石忞和步千雪便又进了房间,把用餐的位置留给还没吃饭的禁军。 从头到尾只吃了一点点肉沫的清影, 还是饿得不行, 又渴,就没跟着她们进房间,而是出门去溪边喝水, 转身就进了林子。 清影比以前又长大不少,又经常自己出来玩, 在林子里过活估计比她都如鱼得水, 所以石忞并不担心它, 当然也不会拘着它。 两人手拉手挨着坐在房间里唯一能坐两人的床上, 虽然门关着的, 但是能听见外面往来的脚步声。 左旋已经用过饭, 便亲自守在门外,安排其余人分两批用餐, 并叮嘱他们不要发出大的响动,包括说话, 所以石忞她们在房里只能听到脚步声。 石忞看着步千雪小声问道:“怎么到的这里, 你真的没有一点印象?”, “睡的时候还在府里,醒来即在此处”步千雪微点头回道。 石忞道:“他们煞费苦心把你弄到这里,就是为了与我交换云处安, 让你受苦了。之前的事...是我不对, 不该不顾你的感受,也不该和你争执,成亲的事, 回公后我们再好好商量商量”。 石忞越说到后面底气越不足,耷拉着头,自穿到这里后她就没道过谦,二十多年没说,还真的很不好意思。 步千雪没想到石忞话题跳的这么快,楞了一下,就见石忞耷拉着头不敢看自己,说话声音越来越小,要不是两人挨得够近,她都听不清楚。 就在石忞快要着急的时候,步千雪才郑重回道:“好,回去再好好商量,之前的事,其实我也有错,没有站在你的立场考虑问题,要是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我们就先冷静一下再好好谈”。 石忞高兴的侧身一把抱住步千雪连连答应道:“好,好,这件事听你的......”,步千雪见她这么高兴,也跟着喜笑颜开。 两人当初之所以吵架,张家祖孙两人回不回老家的事,只能算是个□□,真正让他们吵架的是两件事,一是刑部呈上来的秋后处决名单;二是礼部呈上来的筹备帝后大婚章程。 石忞将死刑核准权收到手中后,还另外增加了两道程序,一是所有被判死刑的犯人和重大刑事案件的卷宗必须一式三份,一份存判决地,一份存省府,原件第一时间报刑部,每年八月由刑部尚书主持“秋审”,大理观御承和督察院左、右督御史参加,对全年各省报来的案件共同进行核审,执行一票否决制。 即刑部、大理观和督察院任意一署衙觉得案情存在重大疑点,或者已有证据不足以证明犯人犯罪后,在共同审核时但凡有一人反对,刑部就必须把案子发回原地重审。 当然反对不是无理由的乱反对,必须有足够的理由来支撑反对,只有这样才能防止有人故意拖延或捣乱。 “秋审”结束后,该发回重审的发回重审,不用发回重审的则进行“朝审”,即在早朝进行核审,在朝各部各府衙一把手必须在,有疑虑者皆可提出疑虑,由刑部负责现场答复,回答不了说不清楚的皇帝会酌情发回重审,遇重大案情也可派人亲自前往查案。 若遇大赦或者皇室成员去世的话,皇帝一般都会酌情减轻刑罚,那些人可以大赦,那些人不能大赦,都有规定,并不是一下子所有有罪的人就都没罪,自由了。 “朝审”结束后,完全没有任何疑点,证据确凿,案件事实清楚明白的案子就算彻底拍板定案,刑部按程序整理归类好以后就会呈上奏疏——秋后处决名单。 第340章 今年因为太皇太后薨逝的大事,拖延了一些时日,所以刑部最近才呈上来。 步千雪批这份奏疏的时候,看到名单上的名字一长串,将近几百人,内阁拟的条子又是准奏,一想到皇奶奶刚薨逝,便想替老家人积点阴德,就建议石忞对并非十恶不赦的犯人减刑。 石忞自然也考虑到了这一层,所以朝审时就已经酌情进行了减刑,能上秋后处决名单的都是些罪不容恕的,比如丁寿之类的,不是背有人命在身,就是徇私枉法罪大恶极的贪官污吏,若不严惩,不足以正律法之威严。 何况朝审都过了,虽然她任有权驳回,但这样做的代价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若是一般人也就被鄙视一下,可皇帝不行啊,得金口玉言,石忞便没有答应,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说着,最后还扯到了丁寿。 石忞觉得步千雪想放丁寿一条生路,因为名单里的人她认识的就只有丁寿一人,可丁寿又是石忞下定主意必须杀的,两人就起了争执。 其实步千雪根本就没这个意思,她只是觉得石忞今年已经杀了不少勋贵贪官污吏,就算不为了皇奶奶,也得为她们后代着想,多积点阴德才是,便觉得并非罪大恶极的犯人关一辈子,也比一下杀了好。 但这件事两人都还是你一言我一语有说有度,最多就红了脸,真正让她们彻底吵了一架的是第二件事大婚。 帝后大婚无论在哪朝哪代都是一等一的大事,提前两三年筹备很正常,更隆重奢华的筹备四五年的都有,所以礼部尚书马杰在早朝上禀报获得准许后就按程序拟了章程上奏疏。 方方面面预估下来,总经费约要两百万两,步千雪觉得实在太过奢华,完全没必要,便建议减少到一百万两。 步千雪要缩减开支正和石忞心意,可一下降到一百万两,她就有点无法接受了,毕竟定亲都花了一百一十多万两,在她的多次关心问候下整个定亲下来的花费比预算的节约了几万两。 大婚的规模总不能比定亲还小吧,便觉得一百五十万两内比较合适,步千雪又不高兴了,五十万两花到实处可以为百姓做多少事? 两人一天内一而再再而三意见不同,前面的事本来就红了脸,后来硬压下去的,现在又意见不合,还怎么说都无法达成一致,便一下子爆发了,最后直接吵了起来。 经过步千雪失踪一事,石忞也想了很多,尤其是两人大婚的事,不论她弄得多大派场,如果步千雪都不高兴不开心,那再隆重的大婚又有什么意义? 现在,两人冰释前嫌,再回想起当初你一言我一语的争吵,忍不住相视一笑。 步千雪认真道:“我当时本来就生气,回了府,你也没要任何表示,就更生气,睡都睡不好,直到再次醒来看见你疲惫的靠着床睡着的样子,我就气不起来了,也意识到自己并没有设身处地的为你考虑,全都是从我以为这样是为你好,或者为我们好的角度去思考”。 她也曾在督察院任职,自然知道秋审和朝审,一般过了朝审的几乎就是铁板钉钉了,皇帝就算有权驳回,也极少会这么做,除非有新的证据表明这是一个冤假错案。 所以秋后处决的事,她也只是尽一份力,没尽到就算了,所以也就红了红脸。而大婚的事,她觉得和自己有关,便多了几分执着,又一心觉得节省好,后来才吵了起来。 事后想想,事情好像并不是这样,对一般人来说成亲花两百万两简直是天方夜谭,不可能的事,可她们不是一般人啊,皇家事即天下事,如果大婚太寒酸,让天下臣民怎么看?又让藩属国和西南官道的小国怎么看? “我也想去找你的,但又担心说服不了你,最后再吵起来,所以才没去,要早知道你会更生气,我一定会去找你”石忞也说了心里话,不找那些蹩脚的借口。 在这间寒酸得不能再寒酸的偏远茅草屋房间里,两人冰释前嫌互述心肠,恨不得把两天没见的面没说的话全都补回来。 直到外面传来左旋的禀报声“启禀陛下、中宫,吕院使到了”,左旋知道陛下和中宫在里面说话,但因为关着门,两人又故意压低了声音,所以什么都没听到。 其他人分批用完饭后,就全部退了出去,继续轮着值守、放马和休息,就连她自己也退到了茅草屋外,直到之前派去请吕院使的人带着吕院使回来,她才进来禀报。 “快让她进来”听说吕建一到了,石忞连忙大声回道。 没一会吕建一就提着药箱进来了,正要行礼,石忞就先免了,直接让她先帮步千雪看看身体有无大碍。 步千雪总觉得石忞有点爱小题大做,她自己的身体,好不好她自己能不知道嘛,虽然想是这样想,但最后还是很配合各项检查和问话。 吕建一正在太医院和其他御医、大夫讨论编撰医学名著的时候就被请了过来,陛下口谕,她也不敢耽搁,连忙交代一番就拿了药箱跟着来了,好久没骑马了,颠了一路,有点不适应。 把完脉检查完后,吕建一才起身行礼道:“启禀陛下、中宫,中宫身体康泰无恙,只是有些虚弱,好好补一补,多休息即可”。 “那为何昏睡如此久?”石忞还是有些不放心,生怕旧疾复发。 “对方应该是给中宫用了无副作用的迷药,让人昏睡无知觉,药效过了才会自然醒来”吕建一恭敬答道,一边收拾药箱,刚进来的时候看到中宫穿着一身并不太好的短打,很是惊讶,但也不会多问。 第341章 听到吕建一这么说,石忞才放了心,问了几句医学名著编撰进度,又叮嘱了两句,便让她回去了。 吕建一告退离开,真的是来也匆忙,去也匆忙,唯一苦了她自己和接送她的人。 吕建一走后没多久,被派去步侯府驱车的人也终于回来了,一个人回来禀报,一个人和马车等在外面路口,石忞这才和步千雪出了茅草屋,开始打道回宫。 总觉得对方轻易不会善罢甘休,又想看看对方接下来还有什么把戏,所以石忞特意下了封口令,该找的还让继续找,该破案还让破案。 以至于整个繁都知道中宫丢的人少,知道中宫已经找回来的就更少。 去取马车的是乔装的内禁军,无论步家的人怎么问,都只说听命行事,其余的事一概不知,侯府的侍卫长本来就不敢得罪他,自然也不敢多问。 又因为左旋特意交代过,所以在来的路上还特意买了些点心和茶水,见中宫穿着粗布短打,他才想起他好像忘了买套衣服。 石忞扶步千雪上马车后,小声吩咐了左旋几句才最后上了马车。 最后,左旋按石忞的吩咐把比较显眼的外禁军先遣回去,只留了乔装打扮的内禁军做护卫,外禁军走了一会后,马车才启程。?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两人秘密回到宫中后, 步千雪并没有回长福宫,而是和石忞一起回了凤德宫。 石忞回宫后的第一件事下令封口和询问清影状况,因为她有意为止, 知道步千雪已经回来的人并不多, 但为了防止信息泄露,还是下了封口令。 至于清影,石忞是真的有点担心它, 忙碌了那么久,吃也吃不好, 喝也喝不好, 就连睡也睡不足, 生怕它受欺负。 提心吊胆等了一天一夜的路关初见两人安全回来, 终于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连忙把陛下问的和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都说了, 退出去后就立马派宫侍去安仁宫通报去了。 听了路关初的汇报,石忞她们才知道清影早在她们之前就回来了, 一回来就狂吃海喝了一顿,这会正在它自己的狗窝里睡觉。 自从清影长大后, 之前的小狗窝就略显局促了, 石忞便让尚服局给它另外做了一个大大的软垫, 还特意把端赏房收拾出来给它单独住,还给它分了进食区、休息区、玩具堆放区和如厕区,仿照现代的猫砂盆, 给它做了个专用便盆, 并撒上草木灰沙土。 石忞本来想去看看清影,但想到它确实该好好休息休息,怕吵醒它就没去。 文昱得知石忞已经回来, 想让人传她过来,又嫌难得等,就直接自己过来了。 她到凤德宫的时候,步千雪正在端沐房沐浴,石忞则在书房批阅奏疏和密信,两天积压下来的量够她今天努力加班加点了。 听路关初禀报太后来了,石忞连忙放下笔出去迎接。本来她准备等步千雪沐浴完,她再沐浴更衣,之后再去文宣殿给皇奶奶上两柱香,感谢她和老祖宗的保佑,最后去给母后请安。 没想到母后竟然自己过来了,石忞刚走到弘德殿外就遇到了迎面而来的文昱一行人,连忙上前行礼道:“母后万福金安,天寒风冷,母后若想见儿臣,差人说一声,儿臣自来”。 “我知道,但我不想再等了,进去说吧”进了弘德殿又回头吩咐道:“我和皇帝有话要说,你们都在外面候着”,说完还看了自己的典总管和路关初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路关初和文昱的典总管也都是有眼力劲的人,见两位主子进去后,就把大门关上了,亲自守在门外。 石忞和文昱一直进到书房内才在罗汉床上一左一右坐了下来,茶水是路关初不久前刚续上的,石忞给两人各倒了一杯。 文昱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试探性的问道:“没找到千雪吗?”,刚刚一路走来她都没看见步千雪的身影,去通报的宫侍也只说女儿回来了,她以为女儿都回来了,那步千雪肯定也已经找到了,结果不是这么回事? 石忞小声道:“她正在沐浴.........”。 听了石忞的话,文昱才知道之所以能找到步千雪,全靠清影带路,而步千雪也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只是睡了很长一觉,这才高兴起来。 遗憾的是,到现在都不知道是谁在幕后操控这一切,所以石忞为了抓到幕后真凶才特意隐瞒已经找到步千雪的消息,文昱表示理解并支持,又叮嘱了几句就离开了,先后去了文宣殿和明月殿。 另一边,大理观御承、刑部和督察院也在努力侦破案情,接到巨望县衙役押送来的尸体和人犯后,第一时间叫仵作进行了勘验,并提审了犯人。 尸体勘验后并无重大发现,提审的犯人脸色苍白,走路一瘸一拐,怎么看都像被用过杖刑的,可交接的文书却并没有写刑讯逼供的过程和结果,以大理观御承多年办案经验,这人十之八九是个硬茬。 大理观御承猜的没错,巨望县县令为了抓到逃跑之人,趁着没押解之前连夜审问了犯人,结果对方嘴硬得很,陛下又废除了审讯酷刑,只剩鞭笞、仗责和戴枷锁等力度的刑具,折腾到天亮都没得到什么有用信息,所以交接文书里才没写。 自从石忞一行人离开巨望县后,巨望县县令为了抓到另外两个逃犯,忙得焦头烂额,还进展缓慢。 大理观御承执掌大理观多年,不论经验、手段,还是城府都不是巨望县县令这种初出茅庐没几年的菜鸟可以比的,几番用刑下,死鸭子再硬的嘴都得招。 第342章 自从陛下下令废除审讯酷刑后,他们就和刑部、督察院互通有无、互相学习,融合整理出了几招不见一点血和外伤,又能让对方生不如死的法子,对待那些死鸭子嘴硬的正合适。 从犯人口中,大理观御承得到了两个有用消息,一是若他们没被追上,一过代河就分散走,最后到玄川集合;二是被追上或发生意外分散,则到江州集合。 至于在哪里集合,犯人并不知道确切地点,因为他们以往都是通过特定标记来联系的,而且符号不止一个,级别越高的人知道的越多。 要是以前,一般亲自动手的事是不用他们这些高层出手的,可自从今年他们内部进行了一次清洗,又莫名其妙死了一些人后,中、下线基本被清除干净,只剩了远在康国遥控指挥的教主、在华朝指挥的少教主和他们这些为数不多的高层。 说起来,教主他们见过,少教主却比教主还神秘,没见过真容不说,交办事情也都是直接用特殊渠道下命令,就算见面也是带着面具,要做什么,从来不会和他们商量,更不会告诉他们为什么这么做,这方面简直深的教主亲传,所以他们都是听命行事,至于为什么?目的是啥?不知道,也不敢问。 大理观御承立马就让他把知道的所有符号和意思写了下来,又怕对方故意谎报虚假信息,便拿了些食物奖励对方,实际则在里面加了点料,让对方好好睡了一觉,醒了后立马又让对方再写一份。 结果证明前后两份有些许出入,大理观御承不得不换一种方法,耗费大半天时间才终于拿到了正确的符号信息,立马就抄送了两份分别给刑部和督察院,并派了一队人拿着符号信息亲自前往玄川和江州实地查看。 玄川是五川省的省府,江州则是黔山省的省府,除了都是省府这一共同点之外,还都是西南官道华国内的大城市,更是西南诸国、商旅来繁都的必经之地。 至于和张氏被同时列为嫌疑人的另一个人,是步家大宗的下人,只是来送请帖的,昨晚上替家主出去买点东西就一直没回来,今天早上找到时,人已经死了,正准备去报案,衙役就来了,索性把管家和尸体一起带到了衙门。 大理观御承得知后,立马就想到了杀人灭口,结果事与愿违,这个下人就是因为平日爱喝酒,年纪又有点大了,突发疾病而死,并非他杀。 当时,这条线索断了,张氏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大理观御承他们没办法,只能对步侯府的所有人和步家大宗的人进行询问,也没有重大发现,两家虽然有些小摩擦,但毕竟同宗同源,也不至于冒着诛族的风险去绑架中宫。 幸好后来巨望县押来了包括张氏在内的两具尸体和一个嫌犯,并写了大致经过,这才让他们有了现在的进展。 大理观御承他们不知道的是,那个嫌犯并没有全部招供,就算招了的,也有些是半真半假的,案子看似有进展,实则有拖延时间的嫌疑。 天色渐暗,整个繁都即将被夜色笼罩,大理观御承看着这天色,就头痛,因为陛下只给了他们三天时间,现在两天都快过去了,他们却连中宫的影子都没见着,愁啊。 万般无奈之下,大理观御承等三人合计了一下,便准备整理整理案情,连夜进宫求见陛下,至于陛下回没回宫,他们也不清楚,只能赌一把了。 凤德宫书房内,蜡烛已经点上,石忞正坐在书桌后批阅密信和奏疏,步千雪也坐在罗汉床上批阅奏疏,时不时交流一下,大部分时间则是安静的你批你的,我批我的。 步千雪批的都是不太急偏常规的奏疏,所以一般都没有大问题,只要参照军密处和内阁拟的条子批复即可,万一有问题或者不懂的才会询问石忞。 经过两人孜孜不倦的批阅,存量颇多的密信和奏疏已经批完了大半,努力一把睡觉前说不定能批完,可大臣不太给面子,大晚上在宫门外求见。 大理观御承他们求见,石忞也没办法不见,只能一边努力批阅,一边等他们来。 路关初进来道:“启禀陛下,御承他们到了”,此时步千雪已经转移到寝殿继续批阅,奏疏批的越多,她也知道的越多。 “让他们进来”石忞头都没抬道,手上的笔也还在写,比较急的奏疏不多,多的是密信,而且大部分都需要回复,不然她批完了。 大理观御承、督察院右都御使和刑部尚书三人进来行礼后,大理观御承便把案子的最新进展汇报了一下。 听汇报的时候石忞终于停下了笔,“卿等可是有什么难处?”,总不能大晚上求见就为了跟她说这些无关痛痒的吧,他们也不是那种性格啊。 “禀陛下,中宫失踪后,臣等近日夜不能寐,只恨不得朝夕既破案,然天不遂人愿,线索十分有限,皆赖陛下洪福,今日有了大的进展,然,此去江州、玄川一趟来回少者几日,多则十几日,明日既到破案期限,以至惴惴不安,还请陛下宽限些许时日”刑部尚书言辞恳切道。 下三日内必须破案的命令时,石忞是真的太着急了,为了尽快找到步千雪,只能给他们下重担子,让他们有压力,现在她既然已经找到步千雪,宽限些日子也不是不可以,便宽限了他们半个月。 又得了半个月的时间,三人这才高兴的回去了。而石忞两人还得继续批阅,一直忙到三更天才批完。 第343章 早一步忙完的步千雪已经先行睡下,石忞忙完后习惯性的往寝殿走,进了寝殿才想起床被步千雪睡了,立马又折了回去,按两人之前说好的,她睡书房。 石忞终于躺在了书房内暖和的罗汉床上,睡前想到:明天就是第三天了,木兰雨他们应该也要到了,怎么互换人质的消息也应该传给我了吧。? 第一百七十二章 步千雪担心家里, 睡的不是很踏实,起了个大早。昨晚石忞接见大臣的时候,她怕家里人担心就写了封信让路关初安排人秘密送回家, 并叮嘱必须亲自送到步侯手中。 姜丽收到信后, 就立马迫不及待的把信打开了,得知步千雪已经完好无损的回到宫中,抱着信喜极而泣, 当晚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两老和步朗。 要不是步千雪有特意交代,姜丽估计能在府里大肆庆祝到半夜, 缓解这两天府内的持续紧张。 事后步千雪跟石忞提了一句, 但没想到她反应会那么大, 还透露了一个让她睡不安稳的消息。 石忞当然也知道步家人很着急, 但之所以瞒着, 回来后连封信都没写, 也是有原因的。虽然大理观御承他们没在步府内查到嫌疑人,但以她的经验和直觉, 对方能这么轻松来去自如的从守卫森严的步府把步千雪劫走,十有八九肯定有内应。 而张老人只不过是被杀人灭口的背锅侠, 所以在不完全确定前, 哪怕只有百分之零点几的概率, 她也会努力往有内应的方向去想去判断,竭尽所能的把所有潜在的风险降到最低。 结果步千雪商量都不跟她商量就把信送出去了,虽然是秘密的, 但也不敢保证绝对不会打草惊蛇啊, 万一被对方知道人已经被救出来了,铤而走险怎么办? 她也想把信追回来,但已经送出去有一段时间了, 派人去追估计也难追回来,所以不光步千雪睡的不太安稳,石忞也睡的不好。 步千雪怎么都没想到家里可能会有内应,这让她一下就想到了最新招的那些侍卫,连带着侍卫长和副侍卫长也成了她怀疑的对象。 步千雪起了没一会,石忞也起了,终于恢复元气满满的清影也来凑热闹,两人一兽在一起用过早膳后,石忞就去上朝了。 一个时辰后,石忞才下朝回来,一进殿就迫不及待的把冕冠摘了下来,脸也拉了下来,步千雪听见声响从书房出来就看到她这副样子,“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托着冕冠的路关初无声的向步千雪行了一礼,就退出去了,被打开一点的殿门再次被关上。 本来准备坐下的石忞也不坐了,开始大说特说起来,生怕漏过一个细节。 今天早朝的前半段和往常没什么大事的早朝一样,大臣该奏报奏报,她能当场决断的就当场决断,直到后半段的时候督察院的言官持笏出列,参了马晋仟一本不说,还连带着把轩辕墨也参了。 说马晋仟打着皇商的旗号经商,不仅哄抬物价,还欺其余商家,成了商界的恶霸豪强,自己赚了个钵满盆满,却苦了朝廷和百姓,而且近期还多次送东西给前丞相轩辕墨,有贿赂的嫌疑,希望她能下令严加查查,还委婉的表示不能因为轩辕墨是她的老师就故意包庇。 石忞一问有什么证据?对方又什么都拿不出来,自然有点生气,但这些都还在她忍受范围内,真正让她生气的是,满朝文武大臣,除了少数人为轩辕墨据理力争外,其余大部分人居然都选择了落井下石,其中有一些还是受轩辕墨提拔过的。 先不说他们是不是故意的别有用心——挑战皇权或试探,光不分青红皂白落井下石这一点,她就很不喜欢。 自轩辕墨告老还乡后,对她的事,石忞是很少亲自过问,但每年最少也会按例赏赐一次,虽然不见得有多贵重,但也是一点慰劳的心意,难到在这些大臣心里就成了她故意疏远老师? 所以趁着难得今天有人敢参她的老师朝廷的前丞相,赶紧加大砝码,看看她是什么态度?那不好意思,注定会让他们失望的。 不论是马晋仟,还是轩辕墨,石忞比在场的大部分大臣要了解得多,就算有些小动作,但也都是无伤大雅的,绝对没有言官说的这么严重。 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石忞也只能立为专案,并派专人前往查查,为了避嫌,参的言官和两人有关系的人都不能担此任,大理观御承等又有更重要的任务在身,最后便派了内阁大臣吴礼立办理此案。 此案要是查出个一二三也就罢了,若是没查出来,她一定要把言官制度再改一下,之前只顾着大开言论之门,所以言官只要为公而言皆不获罪。 却忘了人都是多面性的,大臣也不一定全都是忠心耿耿的,眼红或者处于其他私人原因随便参别人一本,反正是为公,又不获罪,还让对方添堵,简直是报复的不二法门啊。 这还是好的情况,只是针对某个人,万一哪一天朝廷分成了两派,不分青红皂白,只要你在另一派,我在这一派,就不是你参我,就是我参你,或者直接在朝堂上打口水仗,活也不干了,就一心一意的天天吵架。 要真变成了这样,别说一个国家,就是一个强盛的帝国也能给你吵成亡国,而现在的华朝远非上升期那般强盛,这才是石忞真正难过的根本原因,她怕死,她想自己和自己爱的人都活着,所以她必须要做点什么。 第344章 怕步千雪担心,后面这些,石忞都没说,只说了事情的大致经过和结果。 步千雪听完,也有点理解了,华国历来尊师重道,就算她这个例外,也只是偷着捣乱,从不敢明目张胆的欺师灭祖。 石忞看着不像不爱读书的,轩辕墨等人又一直是她的老师,几乎看着她从小长大,从她对谷运筹等人的信任,就看得出他们的关系远非一般君臣可比拟。 这才几年的时间,大臣们就敢明目张胆的这样干,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多,她也看出来了,石忞再好相处,也终究是皇帝,有些逆鳞是终究是碰不得的。 “你消消气,此事既然已交给吴大臣去查,那想必要不了多久就会出结果,到时候再酌情办他们,也不失公允”步千雪劝道,拉着石忞坐下又给她倒了杯茶。 石忞抿了一口茶,“恩,也只能这样了”,“有时候我真的想不通,家底不丰的官员贪污还算事出有因,没钱嘛,但像我表哥文之远这样的人,要身份有身份,要家底有家底,为什么也会走上贪污之路? 没钱和我说一声,我会不给吗?再不然跟母后说一声,以母后对他的疼爱,赏些钱财不过小事,我知道大姨母对他们一直比较苛刻,但大姨夫对他们却只能用宠溺来形容。 我知道放他们这些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的侍读到地方当个小官确实有些委屈和苛刻,但万丈高楼都是平地起的,若基础都打不牢,又谈何建高楼?千雪,他们不明白我的苦心啊”。 “这世上,我们不明白的事太多了,尤其是人心,最为复杂,表面上看着人模狗样,实际上心思比谁都歹毒,何况贪污这种自古以来就有的陋习。 我曾看过的一本前朝权臣的传记,关于贪污这块说的比较通透——贪污是难免的,犹如人的衣服脏是不免的。衣服要常洗涤以保持洁净,贪污要常肃反以保持清廉。 不能说因为贪污是难免的,换了谁都是会贪的,就对以往的贪官谅解甚至赞美,这犹如衣服脏了不但不洗,反而要故意污染以增加其脏一样。衣服实在洗得不能穿了、破烂不堪,这是衣服的宿命,这旧衣服就该换新的了,你若坚持恋旧不换,露肉透风不美观,别人也会强行替你换的。 我们能做的就是用常肃反来保持清廉,并表明反贪的决心,让天下官员常怀敬畏之情,才不敢贪。你表哥的事,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但我建议你到时候还是亲自去见一见他。 曾经我也觉得贪污腐败就一定是罪大恶极之人,直到和颜大人共事,我才知道并不是所有人一开始就这么坏,也有可能是太年轻不坚定被身边的人撺掇故意带坏的。 虽然有少部分人无法体谅你的苦心,但像邢将军和赵县令他们还是很不错的,不仅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还常怀为国为民之心,实属难能可贵,你应该高兴才是”在宫中待的无聊的时候,她倒是难得的又看了些书。 有皇家书阁的浩海殿,藏书量丰厚,包含了从上古时期到现在的各种文字记录,虽然上古时期的文字都刻在龟壳或兽骨上,而且还寥寥无几看不懂,但并不妨碍收藏,另外还有大量竹简和丝帛类的藏书,不仅让她大看眼界,也让她一饱眼福,连带着看书的热情都高涨。 对贪官污吏,步千雪是一直比较深恶痛绝的,包括她母亲,所以她才极少去看她,随着接触的案子和人越来越多,也无法改变她的观点,但却教会了她从不同的角度看问题,真正该严办的人一定不能手软,可以适当给予宽余的,也不要吝啬,更不能一杆子打死所有人,毕竟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 有些是颜一诺教她的,也有一些是她自己悟出来的,所以现在的她比刚初出茅庐的时候圆滑了,实际上芯子还是方的,若家里真有内应,一旦查出来,她绝对不会手软。 石忞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对,像他那样的毕竟是少数,只要我反贪的决心不松懈,惩贪的制度够完善,就能很好的避免贪污之风盛行于世”。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就贪污之事,越说越投机,茶水也是续了一杯一杯又一杯,往常下朝就会换衣服的习惯,完全忘了也不知道。 直到路关初进来汇报说木兰雨和易统梵等人求见,两人才结束了谈话,石忞急急忙忙换了常服才去了书房,步千雪则回了寝殿。 木兰雨和易统梵进来的时候脸色不是很好,石忞有种不好的预感,一番行礼后,木兰雨才汇报道:“托陛下洪福,臣等去的路上十分顺利,但与易大人汇合后才知云处安已被贼人冒充钦差劫走,贼人已走一日有余,虽已派人前往追赶,恐已难追回,臣有负陛下重托,罪无可赦,请陛下责罚”。 “到底怎么回事?易副军长你来说”石忞虽然有不好的预感,但没想到真的应验了,幸好她找到了步千雪,要是全靠这些人,估计这会已经暴跳如雷。 一直缩小存在感的易统梵被点名,连忙行礼道:“启禀陛下,对方身着四品文官服饰自称是陛下派的钦差,还带着几名外禁军和一队衙役,又手持金牌带着交接文书,臣不疑有他,就把云处安交给了他们,直到遇到木大人才知道自己被骗了,臣有眼无珠,罪无可赦罪、该万死啊,请陛下降罪”,说完汗水也滴在了地上。 得知自己被骗的时候易统梵真的好恨,恨自己没有多长几个心眼,明明自己的人远比对方多,要真来硬的,对方肯定有所忌惮,她怎么就那么傻的把人拱手相让了?哎!只怪这年头的骗子手段太厉害了,不仅害了她,也害了她的上司木兰雨。 第345章 “就这些?对方没给你们什么其他的东西或者信息?”石忞眉头紧皱,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对方真的是毫不客气的用了她的金牌,堂而皇之,明目张胆啊! “有,有,有一封信”从昨天到现在都没休息过又一直赶路的易统梵太紧张了,以至于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事。 这封信是她亲自带人追赶时发现的,对方好像故意要让她找到一样,不仅有这封信,还有之前专门用来偏她的那些官服、文书、外禁军服饰和衙役服饰,就是没有金牌。 石忞接过路关初转交过来的信,迫不及待的打开,和她想的一样是关押步千雪的地址,怕她找不到,还很贴切的画了个缩小版指示地图。 啪的一声,是手狠狠拍打在书桌上发出的声音,发出的响声让在场的三人胆战心惊,两个人连连行礼告饶,一个人不停的劝慰,石忞的脸却越来越黑,最后直接下令把木兰雨和易统梵全部关进了大牢。 本来想见一见没被劫走的符尧,此时此刻也没了心情,直接下令交由宗人府看押,吃穿不亏待,自由就别想了。 石忞立马下令全国各关口戒严,凡持金牌过关者就地逮捕押来繁都,并着翰林院的画师到牢里找木兰雨等人画出贼人画像,及时由刑部在全国发布海捕文书。 这还不算完,又立马传召了郭凡秋,她长这么大,从没被人这样戏耍过,简直是人生的奇耻大辱!? 第一百七十三章 没多久, 郭凡秋就应召而来,进去前路关初给她提了个醒,知道陛下心情不太好, 郭凡秋不敢大意, 一言一行十分谨慎。 郭凡秋行礼完,石忞这才放下笔抬头道:“起来吧,让你查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说完站了起来,绕过书桌走到罗汉床坐下。 明白自己被耍的时候, 石忞真的很生气, 恨不得把对方抓回来关到牢底坐穿, 但冷静下来后, 才发现自己没必要这么生气, 对方是耍了她, 但也没伤着步千雪啊,不过就是有点伤她的面子和自尊心, 知道的人也不多。 所以她真的没必要大动肝火,抓到后依法惩治即可, 不能因自己喜恶就随意减轻或加重刑罚。最重要的是老生气对身体不好, 所以想通这些后, 她就不气了,等郭凡秋来的时间就批起了密信。 怕步千雪一个人呆在寝殿无聊,她还把一些不急的奏疏让路关初送到寝殿给千雪批。 “谢陛下, 经暗言多方打探查证, 贼人之所以能轻松劫走中宫,是因为他们在侯府有内应,张氏只是背锅的, 而贼人的根本目是救走云处安.........”郭凡秋一边捡重点说道,一边把暗言的人报上来的密信呈给石忞,至于石忞可能已经知道的,她就一带而过,不再赘述。 自从接到这个任务后,郭凡秋这两天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本来她负责的事就够多的,还出了中宫被劫这么大的事,以陛下对中宫的重视,一个处理不好,她这几年的努力就有可能付之一炬,所以半点不敢懈怠。 本来,昨天知道陛下回来后,她就想来面见陛下的,但因为内应之事当时还无法完全确定,所以她也不敢贸然禀报。 石忞接过信开始一一看起来,大部分都是她已经知道的,便只捡重点关注的和不知道的看,暗言倒是调查的细致,巨望县那边和大理观这边的动作都调查的很清楚,就连假扮钦差那些人的行头怎么来的都查到了,居然不是偷就是打晕人抢的,难怪没人向她汇报,怕被罚、丢脸吗? 害她以为现在大街上随便都能买到这些行头呢,即非买办,那倒免了专门派人查此事了,不过该罚的一个也别想跑。 石忞安静的看着信,郭凡秋恭敬的站在一边,边上烧着一盆炭火,中间燃着熏香,虽微开窗户,但书房内却比外面暖和不少。 没一会石忞就看完了,把信放在手边的茶几上,看着郭凡秋道:“内应的事,透漏给大理观御承,让他去办即可。看样子,他们十有八九会从西南官道外逃,光传信给江州和玄川还不够,必须安排专人在沿途城镇和莫阳关严阵以待。你们的首要任务是帮朕把金牌拿回来,人,若抓不了活的,尸体也行”。 莫阳关即是华朝和狼国的交界处的重要军事要塞,也是西南官道的重要关口,更是西南诸小国来华商贸的必经之地,所以沿路城镇较多且比一般的繁华,来往人员也多,若对方要外逃,就一定会过莫阳关。 “微臣明白,微臣这就去办”郭凡秋行礼离开,在大理观御承等人派人去江州和玄川后没多久,郭凡秋就得到了消息后,也立马做了两手安排,发信和派人过去。 木兰雨和易统梵虽然被下了大牢,但该做的事还是得做。既然对方都告知了地址,石忞也只能顺水推舟派了左旋去假装接回步千雪。 动作不能太大,又不能让该知道的人不知道,让接了这个活的左旋也是费了一番脑力,死了不少脑细胞。 一直被陛下信任和委以重任的木兰雨和易统梵,一早上不到就全部下了大牢,不到半天就传遍了整个繁都上层阶级,再加上这两天大理观、刑部和督察院的动作,顿时议论四起。 和两人关系较好的官员,还特意写了信派人送到两人府中,就是没人亲自前往,因为事态不明之前,大部分人都选择明哲保身。 只有谷运筹和齐铭两人第一时间赶到承天门外求见,既想见见陛下,也想探探口风,更重要的是她们想规劝一二。 第346章 石忞知道两位老师求见的时候,已经猜到她们此来的目的,虽然有点不想见,但最后还是见了,委婉的让他们不要管此事,她到时自有安排,又问了些军事上的事,才让他们回去继续处理公事了。 左旋假装接回步千雪后,已是黄昏。终于不用再躲在寝殿,步千雪很高兴,想晚膳后回一趟步府,但一想到府里可能有内应,她又犹豫了,最后和石忞商量了一番,决定第二天在宫中设家宴,把家里的人都接来,这样即能见家人,又不用担心暗手,一举两得。 得知中宫已经安全回宫,最高兴的就是大理观御承等几人了,肩上压力顿时一轻不说,晚上也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第二天早朝,石忞当朝通报了金牌丢失一事,知道真相的人被下了令,不敢乱说,不知道的人,不用石忞多做解释,一下就把这两天陛下的一些动作命令和大理观、刑部、督察院的动作及木兰雨等人下狱的原因,全脑补理通了。 一时之间朝堂上,全是大臣的谴责之词,有谴责偷盗金牌的人胆大包天,不将陛下和朝廷放在眼里,也有人谴责禁军护持追捕不力,要降职将功赎罪才行。 石忞便顺势而为,说了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最后罚了木兰雨和易统梵半年俸禄,并着二人将功折罪。另外,丢官服不报的官员也被罚了三个月俸禄。 至于同样丢了衣服的外禁军和衙役,按照一级管一级的原则,不用石忞亲自下令,直接告知外禁军司和衙役所在衙门,由其上司按律处罚即可。 卢晏和半月等当晚值守的宫侍、禁军也因守护不力,全被石忞秘密罚了半年俸禄,内官宫侍杖责十下,禁军杖责三十下,这还是她酌情减免的,若按律,责罚比这严重两倍以上。 晚宴设于宝庆殿,申时末未到,步家四人就进了宫,文侯一家比步家还快点,礼亲王一家和赵侯家的来的最晚。家宴和国宴的分案而食不一样,用的是圆桌,经过石忞改进的旋转圆桌,一般八人一桌,但他们总共五家人,竟将将才坐了三桌,还不满。 在什么都讲究尊卑的古代,虽然能来的都是皇帝的亲戚,但关系也分亲疏远近,座位怎么坐自然也有规矩,不是你想坐哪里就坐那里。 主桌空着三个主位,剩余五座为礼亲王石延一家五口。赵侯府因为赵侯病重,需留一人照顾,只有赵程凡一人前来,被安排与步侯府四人座一桌,文侯府五人另坐一桌。 在等候开宴的时间,本就熟稔的礼亲王和赵侯、文侯三家,相互问候后就把话题扯到了最近发生的事上,怕步家的人抬拘谨,礼亲王还多次主动关照,本来有些拘谨的步朗等人也慢慢放开来。 直到快开席的时候文昱和石忞、步千雪才前后脚到,没等众人行礼,石忞便出言阻止道:“今天是家宴,大家不必拘礼,都坐吧”。 “谢陛下,谢太后,谢中宫”众人依言入座,大家瞬间安静下来,没人再像之前那样谈笑言言。 石忞扶着文昱到左边位子坐下,步千雪已在右边位子坐好,坐下后,石忞环视了一圈,少了远在北方的赵焕英和还在押解途中的文之远,而最无聊的要数和她一辈的礼亲王世孙和文之勉。 既然人都到了,石忞便示意路关初上酒菜,没一会,宫侍陆陆续续把酒菜上完了,虽然菜看着像荤菜,但大家知道这些都是素的,包括酒,也不是什么烈酒。 石忞举杯道:“在座的大部分都是我的长辈,今日设家宴,一是缅怀皇奶奶,犒劳大家近两月的辛苦;二是为赵侯祈福,希望他早日康泰”,说完一饮而尽。 见石忞举杯,大家也跟着举杯,就连年纪最小的礼亲王世孙也给倒了杯果酒。 知道她喝的是水,步千雪半点不担心,和其他人一样跟着文昱一起喊道:“祝赵侯早日康复”,说完大家皆一饮而尽。 席间,石忞几次无意间看向步家那边,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故意,每次看见步朗,她都微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 虽然石忞说了不用拘礼,但最后大家还是很拘谨,加上吃饭少说话的礼数,气氛也不像一般人家聚餐那样热闹,直到饭后甜点的时候,石忞突然慎重道:“自古以来,王朝未有恒久者,唯循环往复而已,然华朝多存续一年,你我便多享一年荣华富贵,我们已经享有太多的特权,切不可做哪些与民争利,自毁根基之事,多修身养性才是正途”。 “陛下,臣等惶恐”礼亲王起身带头行礼道,其他人自然也跟着有样学样。 自古以来那个王朝不想传千秋万代,恒久远,就像神朝创立恒历,不就图个世世代代恒久远的好兆头嘛。陛下倒好,不仅自提灭亡之事,还说得一年是一年,一幅即将大祸临头的样子,让石延等人十分惶恐不安。 万一华朝真的倒了,那些当官还能靠投降保住荣华富贵,当年华朝初建,不少大臣就是这样来的,但他们这些勋贵却是跑不掉的,轻者被贬斥为平民或奴仆,重则直接性命不保,想想都不寒而粟。 “我比你们更惶恐,前朝共历十一帝287年,到今年我朝也已历十帝282年,我高压打击贪官污吏,实施新政即是为了自救,也是为了救国,让我们,也让百姓免于战乱之苦,但你们不支持我也就算了,有的还拖后腿,我急啊,想啊,有时候一整晚都睡不着”石忞哀声道,一脸愁容。 第347章 礼亲王等人从未见过这么哀伤难过的石忞,即难过又后悔,当初她就应该好好管教石思河,再差钱能比百姓惨嘛,开什么钱庄啊,真的是! 礼亲王石延言之凿凿道:“陛下之言犹如刀割斧砍,让臣痛心疾首,让臣悔不当初,往事不可重置,以后一定谨遵陛下教诲,修身养性,不与民争利。臣石延,今日在此起誓,以后但凡新政之事,我礼亲王府绝对鼎力支持,若违誓,就让礼亲王府从此不复存在”。 “好,有了您的支持,新政完成之日指日可待”石忞一改刚刚颓废,亲自扶起石延欣慰道。 有了礼亲王打样,赵侯、文侯和步侯三家也都一一发了誓言,从此不与民争利,全力支持新政。 虽然石忞从头到尾都没提过文之远,但身在内阁的文渊早已经知道了文之远的大致情况,原本心中一点点的侥幸也彻底灰飞烟灭,下定决心后开口道:“请陛下削去文之远的爵子之位,按律严惩”。 石忞思考了半天,才不忍道:“准,着宗人府按律办妥此事”。 “臣遵旨”没想到参加家宴也能接到活干,石思河连忙上前行礼领旨意。 本来这个宴席只是步千雪想见见家人的,但石忞却忍不住把其他几家都叫上了,即是聚一聚,也顺便敲打一下他们,让他们知道国家现在的处境艰难,少整些幺蛾子。让她没想到的是,礼亲王竟意外的上道,她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皇奶奶她们都信任她,喜欢让她办事了。 最后上上来的甜点没动多少,晚宴就彻底结束了,出了宫门,石延对着石思河就是一顿臭骂,从路上一直骂到王府都没完,往常护着石思河的王妃难得的异常安静。 姜丽和步家两老见步千雪好好的,也安安心心的回去了,陛下的意思他们懂,他们家也没做那些事,做了的也用命偿还了,家中规制和下人侍卫也都没超过规定,甚至远比规定的低。 所以从头到尾最轻松的就是步家一家,以至回去的路上还说了不少话,只是往常话并不少的步朗却有点异常沉默,几乎没说几句。 一回到步侯府,姜丽就立马让人去请了大夫过来给步朗看看,生怕她生了病。 这让已经贵为步侯府爵子的步朗更加愧疚,一夜睁眼到天明,本来没病的,没两天竟真的生了病,而且颇为来势汹汹。? 第一百七十四章 石忞不想见符尧, 宣常乐却是时时关注着她的消息,得知她已到繁都后,就多次派人打听,知道她被关到宗人府以后, 连夜就要去宗人府。 追随她的人见她怒气冲冲, 眼神狠厉的要去见符尧, 生怕她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直接以身为墙,门也堵了,死劝道:“此地非我康国,还请殿下三思而后行”。 宣常乐几经突围不得, 泄气般叹了口气,缓了缓道:“你们放心,虽然我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 但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我此去, 只是有事想问她而已”。 听她这样说,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但任以时辰已晚为由劝谏, 毕竟再重要的问题也不着急这一个晚上, 劝她明早再去。 宣常乐最后还是没去成,第二天一早又进了宫,直到中午快离开时,才向石忞请示想去见一见符尧, 难得她主动开口,石忞叮嘱了几句便准了。 因此一出宫,宣常乐就直奔宗人府而去, 在宫门外等候她的几位臣下也跟着一起去了。因为有陛下的手谕,一路畅行无阻,她也终于如愿以偿的见到了符尧。 见到符尧的那一刻,宣常乐是震惊的,符尧仪容整洁,衣服光鲜,除了脸色有些憔悴不好外,完全看不出是一个囚犯,而关押符尧的地方也不是牢房,而是一间陈设尚可的房间,不仅有床、被褥、桌子、柜子,还有热的茶水和书看,除了没自由,其他的可能应有尽有,宣常乐气极反笑。 不仅宣常乐生气,跟随她而来的人也都在门外低声议论纷纷,大部分人都有些不满,觉得陛下对符尧格外开恩。 虽然符尧抓了云处安又迅速拨乱康国算是大功一件,但她杀了康国所有王室成员,导致康国民不聊生也是不争的事实,就算她主动投降来朝拜也改变不了她逆臣的身份,因此都觉得关押符尧的待遇过高。 宣常乐大笑,符尧像没听见一样,巍然不动的坐在桌前喝茶,一副云淡风轻,也摆明了自己的态度。 “你若能料到今日,可后悔?”宣常乐调整好情绪,自顾自坐到符尧对面方才开口问道。 她虽然年少,但该经历的不该经历的她都经历了不少,性子自然比以往沉稳不少,心里虽然气极,但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让人看不出表情,这是她跟在陛下身边学到的,不要轻易表露自己的喜怒哀乐。 她也想起了出宫前陛下的叮嘱——让一个阶下之囚死太容易了,难得是让对方生不如死,在忏悔中度过漫长的一生,这才是对对方最大的惩罚。 所以她不气了,这才发现桌子上放的书籍都是《道德经》等道教类书籍和一些劝人向善的书,看上去很新,像最近印发的,因为陛下的活字印刷术和今年皇商新研发的白纸,白纸不仅成本低,质量也不错,所以颇受欢迎。 不用人工誊抄,纸张还比以前便宜,因此大大降低了书本的制作成本,导致近半年,繁都城内的所有书店基本都书满为患,大减价了好几次,她就曾趁机买了不少,所以记得特别清楚。 第348章 符尧拿起茶杯一饮而尽,“这就不劳你操心了,有来我这的时间,不如多进宫巴结你的金主才是正事”,对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她实在是提不起什么说话的兴趣,她自己废去王号降为庶民,主动来繁都投降可不是因为怕了面前这个小孩,言语中自然多了几分藐视和讥讽。 “乱臣贼子,人性之恶,莫过如斯而”宣常乐说完袖子一甩转身离开,对方就差在脸上写着五个字——不懈和你谈,那还谈什么?什么想问的都不想问了,只想快点离开。 早在来之前她就已经猜到了最坏的结果——什么都问不到,所以也没什么可惜的。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对方不仅羞辱她,还一幅爱答不理的样子,早知如此她就不会来了,是她太托大了。 寄人篱下越久,宣常乐就越明白察言观色的重要性和人情冷暖,陛下虽然从不给她脸色看,可终究不能时时刻刻顾着她,朝堂上的大臣和勋贵表面对她很尊敬,但心里诋毁瞧不起的绝不在少数。 也幸好是在本朝,若在前朝,别说这些勋贵士族,就是一般百姓都自持甚高瞧不起他们这些番外之人,觉得他们这些番外之人、胡人都是些不开化的野蛮人,不配与他们为伍。 宣常乐甩袖离开,回去的路上气了一路,最后决定参符尧一本,对方怎么羞辱她都没关系,但怎么能把陛下比作金主呢?简直就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嘛!太气了! 石忞设家宴后的第二天,礼亲王府、赵侯府和文侯府就有了动作,开始自我盘查仆从和财产,因为勋贵在繁都不得置办田产,所以他们主要排查的是老家曾经封地的田产、仆从。 礼亲王石延的封地虽然被收了,但在封地的王府却被石忞特别恩准作为额外赏赐保留下来,虽然他们一家只偶尔去住过几次,但那边田产、侍卫和奴仆也都是应有尽有,一直由王府属官在那边管理,她也只知道个大概数,所以有必要亲自派人去查一查。 赵侯和文侯原籍都不在繁都,以前王爵以下皆按原籍封,按爵位高低封不同的县数或乡镇数。所以赵文两家在老家都置办得有大量田产、房屋和仆从,多多少少都有些越制,但因为之前大家都是这样做的,他们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但如今陛下都亲自提点了,他们不得不再次重视起来。 其实早在陛下遣散宫侍后,繁都的勋贵士族就跟风整顿了一下自己的府中,但多的只是做做样子,所以都是削减遣散在繁都府中的用度和仆从,老家的却从没动过,反倒年复一年积累。 就算是《串告令》实施的那段时间,地方上朝中有人做官的也没怎么被告发,被告发的也多是没大背景的大地主、商人和官吏等。 陛下的手段,他们又不是不知道,对自己都下得了狠手,宫侍说遣散部分就遣散部分,宫内开销说削减就削减,武宗和先帝在位时的家宴,那个规模不比现在的大,不比现在的奢华? 昨晚家宴上又故意说了那些话,典型的就是提点他们接下来会有大动作,他们要是再不明白,这朝堂也不用再待下去了,俗话说的好‘听人劝吃饱饭’,什么对家族利益好,他们就做什么、选什么。 他们这么一动作,顿时成了繁都上层阶级的风向标,也都开始各自清理各自的家底,该抛售抛售,该遣散遣散,到让今年的冬天格外热闹起来。 就连闻风陛下可能要实行胥吏制度的胥吏们也都焦躁起来,虽然他们很安于现在的灰色收入,但对地位实在是太不满了,如果陛下提高他们的地位,就算给的俸禄低点,他们也能接受,虽然因为丈量土地和《串告令》他们损失了不少财产,但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嘛,相比于钱,他们更需要的是提高现在的阶级地位。 因为现在朝廷上的大臣大部分都是石忞从各地提拔上来的能臣干吏,所以大部分都还算清廉能干,极其有钱的也只是个别少数,可这只限在繁都的资产,要说在老家的,再穷的都有大院子、良田若干。 毕竟受之前奢靡的风气影响,大部分人千里当官都是为了一个钱字,因为法律规定官员告老还乡只能回原籍,所以只要一有钱他们就一定会想发设法把钱弄回老家,或者直接在任职的地方低价买田,卸任时再高价卖出,以此大赚一笔。 当官的因此屡试不爽,告老还乡都带着大量现银,几乎不愁吃穿用度,但当地的百姓就惨了,不想卖被逼着卖,不想买被逼着买,苦不堪言。 石忞也是借文之远的案子,让暗言去查了一下才知道现在居然还有这种操作,亏她还体谅那些官员,生怕他们退休了日子不好过或者饿死,特给予一半俸禄以示恩典,如今看来,真是自作多情啊。 宣常乐参符尧的奏疏,没两天就呈到了石忞面前,石忞这才抽时间在永安殿见了见符尧。 符尧态度端正,认错极其积极诚恳,还表态任凭石忞处置,绝无怨言,一改之前见宣常乐时爱答不理的样子,十分恭敬有礼,让人挑不出错。 一番交谈后,石忞算是看出来了,符尧审时度势的聪明劲绝对名列前茅,还能说会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麻溜得很,个人能力更是不用多说,竟让她起了爱才之心。 符尧虽有大过,也有功,而且还主动投诚,亲来请罪朝拜,石忞就算想杀她给宣常乐报仇,也得掂量一二,毕竟若真杀了,那以后谁还敢主动投降华朝? 第349章 不敢投降就只能誓死抵抗,本来只用花一点代价就能搞定的事,就不得不花十倍甚至百倍的力气去解决,得不偿失啊,毕竟任何人都不能保证以后不再打仗。 虽起了爱才之心,但真正要用还是得费一番心思,尤其是符尧这种曾经背叛过主子的,要不是她请罪时心口如一,石忞绝不会有一丝用她的想法。 因为自己能不能活全看陛下决策,所以符尧从头到尾都很恭顺,并几次表忠心,一再解释当初背主也是被奸人蛊惑鬼迷心窍才做下那等错事,边说边痛哭流涕,感人颇深啊。 无论符尧当初有什么苦衷,都不能抹杀她屠杀康国王室背叛主子的事实。杀,不行,不杀,也不行,石忞得好好想想,便叮嘱她在宗人府好好反省,多看看书安心等着,就让她回宗人府了。 步朗生病后,步侯府先后请了太医院的御医和繁都城内有名的大夫,药也喝了不少,但日子一天天过去,病情就是不见好转,人也越来越憔悴,这可把姜丽他们急坏了,没办法,只能进宫求见步千雪。 宫侍来通报的时候,石忞和步千雪正在长安宫测绘室,难得今天下午有空,石忞便来了长安宫继续研究之前试验失败的实验,为下次成功打好基础。 本来要去见太后的步千雪得知石忞来了长安宫后,就立马改了道,跟了过来,生怕她再做什么不顾安危的事。 一想到石忞之前信誓旦旦的答应过她,如今才过了多久?步千雪心里是又气又急,数落的话都到了喉咙。但真到长安宫后,话又全部咽了回去,因为石忞只是在测绘室写写画画,并未做那些危险的事。 听说娘来了,步千雪眉开眼笑道:“速传”,“是”通报宫侍领命离开,“卢晏,你带人去把正殿收拾一下,再让御膳房送些点心和柿子、柑橘过来”,“是,微臣这就去办”卢晏行礼离开。 “你要是想回家,一会就和娘一起回去,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宫中一切有我”坐在书桌前奋笔疾画的石忞头也不抬的开口道,虽然步千雪没说,但她的心思,她清楚得很。 步朗生病没两天,步侯府的内应就被大理观御承等人几经周折终于抓住了,和步千雪想的一样,正是府中新招的一名侍卫,事发后的第三天才以奔丧的名义请假回家,实则行逃走之事,多亏了暗言的暗中透漏消息,才终于把人抓到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如此,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步千雪笑道,虽然宫里什么都好,但感情上还是比不上她从小长大的步府,最起码目前还比不上, 她是真的想家了。 估摸着姜丽快到了, 石忞才停笔和步千雪一起去了正殿。好多年都没人住的长安宫正殿, 此时已烧上炭火,暖暖的,茶几上摆了几小碟柿子、橘子和糕点,小碳盆中的茶壶正往外冒着热气。 姜丽在门外脱了桔黄色大氅又整理了一番衣物,确定并无不妥后才继续往里走, 微低着头一直走到主位三步开外方才停下行礼道:“臣姜丽,恭请陛下圣安、中宫万福金安!”。 进宫比不得在家里随便,什么场合穿什么衣服都有一定的要求, 姜丽今天穿的是绣三翎羽凤凰圆形补子的侯爵朝服服饰, 蓝色耳翅、正中间镶小块红宝石的乌纱帽, 红宝石玉带, 淡黄色滚边的官靴, 着装精神抖擞, 脸色却有些疲惫。 虽已不是第一次见, 步千雪还是觉得这样的姜丽看上去贵气文气不少,若光站在那里不说话,还真有点当朝大员的样子。 “娘,此处没有外人, 不必多礼”步千雪说着起身扶起姜丽坐下,试探性的问道:“您脸色不太好,可是身体不适?还是家里出了事?”。 石忞虽然没说话, 但眼光一直跟着两人,抿了口热茶,便用手势遣退了殿内的所有宫侍,只留了路关初一人随侍左右。 见门再次关上,姜丽这才一脸愁容的把家里的情况说了,步千雪和石忞听完后相视一望,都有点震惊,虽早已知道步朗最近生病了,但没想到治了这么多天都不见起色,石忞沉思片刻道:“关初,你去太医院传朕口谕,着吕建一亲去侯府诊治”。 “是”路关初领命离开,出了门就带着随行宫侍直奔太医院而去。 殿内,坐回石忞身边的步千雪出言安慰道:“娘,你别担心,吕院使医术高超,为人沉稳持重,有她出手就算无法妙手回春,也能稳住病情,如今天下名医皆集聚在太医院,一个不行就再换一个,总有一个名医能治好姐的”。 刚改口叫步朗姐的时候,步千雪还真有点不习惯,毕竟之前都叫堂姐,如今叫的多了,倒也顺口了。 石忞附和道:“千雪所言极是,娘不必太过担心”,话音刚落就收到了两个注目礼,一个惊讶,一个有惊有喜,她只欣然一笑。 本来准备和姜丽一起回去的步千雪最后还是让姜丽先回去了,殿内顿时只有她和石忞两人,步千雪站在石忞面前沉着脸道:“你刚刚的称呼甚为不妥,若真为了我好,以后切不可再如此称呼”。 石忞身为皇帝,按礼称呼姜丽的话应该以爵位或封号代称即可,不应该跟着她一起称呼“娘”,此事说小可小,说大可大,万一被那些言官知道,劝谏的奏疏都能收一筐,明明可以规避的,为什么还要横生枝节呢,因此步千雪不得不留下来说道说道此事。 第350章 “我知道,刚刚不是只有我们三人在嘛”石忞笑道,起身抱住步千雪哄道:“好了,别生气了,既然你不喜欢,那以后就不这么叫了,对了,一会回去记得拿些人参和锦上花,有备无患”。 在石忞看来改口叫姜丽为“娘”是件很正常的事,就像这里的一般人家一样,定亲或成亲后都是互相改口的,所以刚刚天时地利人和就那么叫了,没想到步千雪反应这么大,既如此,那就算了。 得了石忞的保证,步千雪这才高兴的回去收拾东西回府了,犹豫二三,最后还是拿了些许人参、锦上花等珍贵药材,但每样都只拿了一点。 步千雪一走,石忞又回了测绘室写写画画,一直忙到饭点都还意犹未尽,最后连晚膳都是在长安宫用的,直到晚上吕建一来复命,才离开了长安宫。 据吕建一的诊断,步朗看似得的是风寒,实则是心病,俗话说心病还要心药医,所以才会治了那么久都没什么起色,至于到底是什么心结,问步朗含糊其辞,问姜丽他们也没得到一个具体答案,便开了些补身子的药,叮嘱她好好休息。 石忞就纳闷了,也没听说步朗喜欢过谁或者和谁闹矛盾啊,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得了心病,难道是被之前步千雪突然失踪吓到了?不可能啊!从小颠沛流离还曾为奴仆,生死逃亡的大风大浪都过来了,怎么会被这点小事吓到?很不正常啊。 交代叮嘱几句后石忞便让吕建一回去了,既然是心病,那当务之急就是将病因找到,然后对症下药,要真到了最后那一步,那她就只能亲自去一趟了。 接下来的几天石忞都在忙两件事,一是处理日常政务;二是继续督促各案子进展;三是确定派驻到康国的官员、随行人员和护送宣常乐回国的将领。 尤其是第三件事最重要也最难定,朝议几次后,石忞才定了人选,由主动请缨的阳延祖担任驻康国大使,另一朝中大臣担任副使,随行官员、武将数十,衙役数十,士兵三百,皆按自愿原则报名抽调,具体的选人工作由阳延祖和副使负责。 人员组成完毕后,他们就是第一批派驻到文昌的华朝官方队伍,将在康国文昌开展为期五年的驻府任务,届时华朝大使府邸将由康国负责营建。 护送将领则定为邢博恩,境内安保由阳延祖一行人负责,到义云关后交接给邢博恩,由邢博恩率精兵护送他们去文昌,确保局势稳定后方可回还。 在义云关闲了两个多月的北郡王山麓也终于得到了回都城的旨意,即使寒风扑面也抵挡不了他回家的决心,年关了,归乡心切。 十一月的繁都一片萧瑟,走在街上的行人都是裹紧着衣服步伐匆匆忙忙,就连摊贩的喊叫声都少了夏日的欢快明朗,隔了好久才听见一声。 是日下午,一辆官方马车开道,后面跟着好几辆满满当当的马车和一辆以黑布遮盖的囚车,虽然看不见里面具体关的什么人,但光从轮廓就能一眼看出是囚车,随行衙役略显疲惫,一路风尘仆仆,少说也走了好些天。 一行人通过检查进城后,随从上前请示道:“大人是先回府,还是直接回衙门?”。 马车里的人回道:“我直接回衙门,你带着行李回府禀报主母他们,就说我要进宫一趟,可能要晚点才能到家”,“是”随从领了命便让后面的一辆马车停下,拿了他们的行李就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宫中,石忞一袭白衣正在文宣殿内给太皇太后守孝,一边烧纸钱一边想事情,前两天她终于再次完成了改进制造硫酸试验的流程设计,并将设计稿交给了云鼎凡,也不知道现在进展怎么样了。 不过造纸这方面,云鼎凡倒没让她失望,终于研制出了柔软度和味道都还不错的卫生纸,但因为人员设备等限制,目前还无法实现规模生产,所以只能先优先宫中使用。 今年国库收入打破了华朝立国以来的最高纪录,比往年平均值的两倍还多,终于实现了国库富起来,就算哪怕只是短暂的也很高兴,所以暂时不差钱,这也是石忞不急着用卫生纸赚钱的根本原因。 一个宫侍突然进来行礼道:“启禀陛下,督察院左都御史呈大人求见”。 “宣”呈婷总算是回来了,那文之远应该也被押回来了,石忞一边想着手上的动作不停。 呈婷到后先依礼祭拜了太皇太后一番,才转到偏殿觐见,礼毕,把办案过程和所见所闻进行了详细汇报,虽然她之前已经进行了文字上的汇报,但按例被派往地方办差的大臣凡是回来都得第一时间面圣。 石忞赐了坐,又把呈婷带来的案件办理原件和一些证据看了一遍,与之前誊抄的并无差别,脸色却越来越难看,半响才道:“爱卿处理得当,一路奔波,辛苦了,账银等财物按规矩尽快交接给户部,文之远已非文侯爵子,择日三堂会审,宗人府陪审,按律结案即可”。 “臣遵旨,陛下谬赞,缉拿贪官乃臣分内之事,不敢言苦”呈婷本以为陛下会对文之远这个表哥法外开外,自己也好顺便开口替女儿求求情,没成想和她预料的不一样,打好的腹稿也没了开口的地方。 她也曾私下写信给文渊,隐晦的表示两人都抬抬手,给孩子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没想到文渊装傻充愣避而不谈,反倒拐着弯的劝她别有其它心思,那就不能怪她了,文之远贪墨的她一文钱都没隐瞒。 第351章 短短几年时间,文之远就贪墨了近万两钱财,捞钱的手段不可谓不层出不穷,穷凶极恶,就是她这种常年办案的也不得不佩服一二。 若真按陛下说的按律定罪,文之远只怕死罪难逃,她倒是不担心文之远死不死,毕竟文渊比她厉害,人家还有个老二,她呢?家中就只有呈曼一个独女,她怎么忍心!又怎么向双亲和伴侣交代? 早知今日,她当初又何必挤破脑袋让女儿去当侍读,不当这侍读,也就不会上战场,让他们一家提心吊胆就算了,后来好不容易得了个差事,还天高皇帝远的,又是个芝麻小官,如今还出了这档子事,真是悔不当初。 无论是文之远的事还是呈曼的事,石忞的痛心并不比呈婷他们这些长辈少,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石忞又问道:“台居县百姓可还有怨言?”。 “并无怨言,私底下都说陛下英明,为他们除了一大害”呈婷心情跌到谷底,面上却不得不隐藏好情绪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石忞欣慰的点了点头,又问道:“下谷省民俗风气如何?降雨量如何?田地可有荒芜?”。 呈婷略微沉思道:“臣沿途所见,民风淳朴,百姓大多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降雨量比繁都略盛,尤其到了雨季降雨量十分充沛。田地皆有人耕种,并无荒芜,因为陛下的开坑政令,还开坑出了不少田地,不出意外明年应该就能种下农作物”。 但凡心系天下想有所作为的皇帝,只要有大臣来都复命或者述职面圣,都会问一问当地的具体情况,所以久而久之大臣也都会有意留心一二,以备不时之需。 “甚好,爱卿此次劳苦功高,想要什么赏赐?”呈婷闻言一喜,“除了给呈曼求情”,没高兴几秒瞬间又被打入了地狱,“皆臣分内之事,臣别无所求”。 “那就赏银一百两,人参、锦上花各一株,没什么事,就退下吧”既然呈婷没什么要求,石忞便照例赏了些东西,虽然不多,但也是激励的嘉奖。 “谢陛下恩赐,臣告退”呈婷行礼退了出去。 守孝完毕,石忞到延英殿陪文昱用了晚膳,步千雪自上次回府后就常住那边了,一个月也就回宫里住几天,想的厉害了,就开始写信。 现在没步千雪帮忙批奏疏,又要把两人的孝一起守了,还得时不时陪陪文昱,石忞也忙得很,导致每天用来研究其他事的时间都少了不少。 晚上,石忞就直接穿着一袭白色常服,带着路关初去了督察院的牢房。? 第一百七十六章 干净整洁的牢房中, 文之远卷缩成一团蹲在角落,盯着桌上的油灯发呆,听见外面有声响也无动于衷, 直到自己的牢门被打开才移开了目光, 就看到了先进来的内禁军和后面的宫侍等人, 反弹似的站了起来, 慌乱的整理了一下头发和囚服。 虽然他从台居县被押回来的路上,呈婷伯母一直都很照顾他, 但终究是坐的囚车, 一路颠沛流离不说,眼神也一天比一天黯淡, 原本以为到了繁都后双亲和妹妹就会来见他, 但没想到是先来的竟是陛下。 石忞一路走来顺便查看了下其他牢房, 比起上次来查看刑具的时候,关的人少了,也确实干净整洁不少,臭味淡了, 每个牢房也都备上了床铺、方桌和马桶。 在这个封建时代说人、权什么的是没用的,石忞也懒得废话,所以直接完善了一下现有的《监狱牢房法》, 改为《监狱牢房管理法》并及时颁布全国。 按新管理法, 全国各府衙的牢房和监狱都必须做到干净整洁, 并给囚犯配备床铺、桌子和马桶等日常必需生活用品, 一日三餐不能太苛刻,并做了相对规定,死前最后一顿必须有三荤两素一汤,喝酒者给酒一斤, 米饭或馒头管饱。 繁都的各大牢房和监狱由督察院定期或不定期开展督查,地方府衙牢房和监狱则由所在地督查府定期或不定期开展督查,有落实不力或与管理法相违背的,狱吏按律惩罚,府衙长官坐连带责任。 至于牢房内的餐食、卫生维持、衣服被子清洗、倒马桶刷马桶等则由囚犯轮着做,狱吏负责监督管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嘛,国库不可能也不会出钱为他们另外买单的。完善后的管理法更人性化也更详细完善,不仅做到管囚犯有法可依,狱吏也可依法奖赏或惩处。 在宫侍提着的宫灯的照耀下,文之远看到了披着紫色大氅的身影越来越近,自己却羞愧的头越来越低,看到黑色靴进来后连忙行礼道:“罪臣文之远恭请陛下圣安”。 石忞坐到了宫侍提前准备的椅子上,看着身穿囚服的表哥虽然脸色苍白、胡子拉碴,但头发和衣服还算整齐干净,一路上应该没少受罪,仿佛老了十来岁,和当年送别时相比,简直判若两人,这只怕都还是呈婷格外照顾的结果。 “想当年送你上任时,何等意气风发,翩翩少年宛若出鞘的利剑,怎奈,三年多的时间竟让你变成了这副样子,是朕给你的俸禄太少吗?还是你们文家没钱?还是未来的辅侯不好当?竟让你贪婪至此!”石忞痛心疾首地质问道。 虽然她很少叫文之远表哥,但在她心里毕竟也是一家人啊,何况她心里年龄比之大了不少,早就把对方当表弟看了,如今却出了这样的事,即恨铁不成钢,也怒起意志力不坚定,经不诱惑。 第352章 石忞的声声质问仿佛砸在文之远身上的鞭子和石块,让他痛苦不堪,一直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哽咽道:“陛下给的俸禄并不少,家中得陛下护佑也算勋贵余庆之家,辅侯贵为勋贵更无不好当之理,都是罪臣一时鬼迷心窍,如今铸下大错,悔恨晚矣,然错皆在罪臣一人,与家人无关,还请陛下明察秋毫按律严惩罪臣一人,以正华朝律法,还天下清明”。 心里想的却是‘罪臣确实不差钱,一开始也想像陛下当初说的那样为百姓做些实事,可当地乡绅的手段实在是太高明,以至于一步错步步错,罪臣早已深陷泥潭无法抽身,有这一天也是迟早的事,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悔之晚矣,罪臣只求速死,以全双亲文府之名’。 文之远心里想的,石忞看的清清楚楚,他为什么会走错,她也清楚,第一步走错后的处理办法有很多种,他却偏偏选择了妥协并且一条道走到黑,无论最开始是什么原因,走到现在大部分的责任还是在他自己,怪不得旁人啊。 石忞道:“人,终究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就算是朕也不能例外,而承担的风险也更大,你放心,朕不会乱牵连,但该受罚的一个也别想跑,你好自为之。回宫!”。 人见到了,虽然有些颓废,但精神面貌尚可,没有喊冤辩驳,说明犯罪事实清楚明白,她也没了久呆的理由。 文之远虽犯下大错,但认错态度尚可,而且知道维护文家,还算有点血性,无论最后结果如何,石忞都不想他吃穿不济,走的时候便特意交代了两句。 第二天休沐,石忞早起后读了会祖宗遗训,又去文宣殿给太皇太后上了香烧了些纸钱,又转道去了校场练剑、练骑射,最后才回凤德宫洗漱、批阅密信和奏疏。 忙完已是下午申时,石忞刚换了便服准备出宫,就有宫侍来报说太后召见,不得不转道去了安仁宫。 “母后万福金安”石忞一进殿就看到了跪在地下的大姨爹和二勉,却唯独不见大姨母,瞬间便明白了怎么回事。 文家主夫和二勉也连忙行礼道:“恭请陛下圣安”。 “忞儿来了,坐,之远那孩子的事,你打算怎么办啊?”文昱一脸愁容,要不是今天姐夫来说,她都还蒙在鼓里,自从有了新日报以后,她每期都没落下,上面被处置的贪官污吏可不少,受牵连被降罪的大员也颇多,皆按律法所判,因此颇得民心。 石忞要办新日报的原因之一就是将已经结案的案子,尤其是带有典型性的案例和贪官污吏必须登报,一来震慑全国官员,二来稳定民心,让他们明白律法不是立来任人加减的。 顺便养成全国上下皆关注国家大事的良好习惯,让他们有一点参与感,更好的激发大家的爱国之心。 石忞道:“大姨夫免礼,二勉起来吧,来人,赐座”。 文家主夫这才拉着二勉起身坐到了左下手位子上,刚刚文昱让他们起身,可是动都没动,还逼迫太后不答应求情就不起来,文昱无奈这才让人去传石忞。 文昱其实不太喜欢管这些事,也不怕被逼迫,可毕竟是家里人,而且文之远毕竟也是她看着长大的,还颇为喜欢,便说上一说,能不能成她不敢保证,权当尽一份力了。 见两人依言坐下,石忞才转头答道:“母后,表哥的案子孩儿已安排下去,估计过两天就会三堂会审,到时自有定论,还请母后放心,绝不会冤枉他”。 “如此便好,你们也都听见了吧,三堂会审,总不会让他受冤枉”文昱这才放心了点,后面的话却是对文家主夫他们说的。 “谢陛下、太后,若无事,臣夫等告退”文家主夫明白了,太后再姓文,终究还是更护自己的孩子,就像他一样,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自己的孩子变成了贪官污吏。 文昱道:“下去吧,二勉留下,好久没进宫了,今日便在宫中用了晚膳再回去”。 文家主夫行礼退了出去,今天格外安静的文之勉依言留了下来,却拘谨的不敢再像往常那样亲近文昱和石忞,最近发生了太多事,先是有人来传旨剥夺她哥的爵子之位,后又来传旨立她为文侯爵子,她哥在台居县当县令当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被剥夺了爵子之位? 她太迷惑了,她去问爹,爹却只一个劲的叮嘱她以后收敛点,别再和那些狐朋狗友混在一起,少打着皇室和府里名誉去做些蠢事,还说让她以后不要入朝为官,安安心心当个闲散勋贵就好,对她问的事却一概不答。 她没办法,只得鼓起勇气去问母亲,让她意外的是一向少话严厉的母亲那晚跟她说了很多很多,她也明白了大致的原因,听到母亲估计哥会命不保的那一刻,她真的被吓到了,半响没回过神。 她反问母亲,他们不是皇亲国戚吗?哥还从小陪皇帝表姐长大,又是她的伴读,怎么忍心下得了手?不就是贪污了钱财吗?他们退回去不行吗? 结果她反而母亲骂了一顿,他们是皇亲国戚不假,但并不代表有这层身份他们就可以无法无天,陛下实施新政前就说了,谁要是阻拦新政,谁就是与她为敌,她哥为政一方,不为民谋福祉就算了,还压榨百姓枉顾人命,与杀伯人又有何意? 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怕过什么,也不知道怕的感觉,被母亲骂的时候,她知道了,她真的怕了,因为皇亲国戚犯了法也是会死的,更怕母亲像放弃哥一样决绝的放弃她。 第353章 所以最近她都很乖,双亲让在家读书就在家读书,不准和谁玩就不和谁玩,直到今天早上被爹拉着出门,她才知道哥已经被押回来。 在牢里看到哥的时候,她差点没认出来,一点也不像当初离别时的样子,仿佛被岁月侵蚀的石头已经变了样子,她难过的哭了出来,大声的质问,哥却像个磕头机器一样跪在爹的面前不停的忏悔,她受不了这样的氛围,最后自己一个人跑回马车,无声哭了一场。? 第一百七十七章 后来她爹是红着眼睛出来的, 府都没回,两人就直接进了宫,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出府前爹一定要她穿朝服, 原来一开始就打了进宫来为哥求情的目的。 在来的路上, 她已经打了若干腹稿, 有千言万语想对太后和皇帝表姐说, 她不敢奢求哥一如既往,只求能留下哥一命就好。 但真正见到太后和陛下的那一刻, 太后和善爱护依旧,陛下却沉着脸,她再次明白了母亲话里的意思,陛下是不会让任何人阻碍她实施新政, 哪怕他们这些皇亲国戚。 他们确实是皇亲国戚不假, 可他们再位高权重那也在皇帝之下, 何况当今陛下并非傀儡, 生杀予夺否也不过只在一念之间, 但以她对陛下的了解,陛下并非嗜杀之人,若她哥真到了必须死的地步, 那恐怕犯的罪就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了。 哥究竟犯了什么罪她也不是很清楚, 母亲几句带过,爹直接不想提,罪还没定也上不了新日报, 如今看来她还是把哥犯的罪想简单了, 所以之前打好的腹稿都没说出口。 此间事已了,母后好像还有话要和二勉说,石忞也还有其它事要忙, 便行礼告辞了。 皇帝表姐一走,二勉暗暗松了口气,文昱看到她的样子疑惑道:“你现在很怕你表姐?”。 坐着的文之勉惊讶的抬起了头,哽咽道:“是有点,我哥真的会被处死吗?”,这是她现在最最关心的问题,虽然她哥没人家的哥好,两人相处的时间也不多,但她还是很喜欢的,她不想他死。 “谁跟你说的?”文昱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皇帝既然说了会秉公处理不冤枉文之远,她就觉得应该没什么大事,因为文之远也是她看着长大的,虽然小时候有点冲动,但长大后沉稳不少,就算犯了错应该也不至于性命不保。 现在文之勉却哭兮兮的跟她说文之远可能会被处死,真的让她吃了一惊,她一直都不怎么爱管事,接管后宫后也多得太皇太后、皇帝和身边的典总管帮衬,现在都上了轨道,她也就按部就班的管管,其他的事却极少过问,文渊又是个固执的,极少主动找她。 倒是文家主夫来的勤快点,求的事若不过分她也就应了,管不了的她也没办法,偶尔秘密回文家小住基本上都是二勉陪在她身边。 二勉能说会道又是个好孩子她一直都挺喜欢的,如今哭成这样只怕会处死文之远之事不是空穴来风,若文之远真的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处死她没话说,若不是,她无论如何要挣上一挣。 文之勉止了哭声,哽咽的把母亲跟她说的捡了一些能说的复述了一遍。 文昱听完说不出的惆怅,若真的是天下人都盯着这个案子,处理不好可能会影响新政的实施,那只怕皇帝不会轻易让步,她倒现在都还记得忞儿畅谈新政时的势在必得和兴奋。 现在的王朝就像中了毒命不久矣的人,若不下“猛药”刮骨疗伤,王朝轰然倒塌没什么,到时候只怕她们一家都没什么好下场。她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你表姐既然说了会秉公处理,那就不会让你哥受冤枉,你还小,别给自己增加负担,这些事你母亲他们自会处理,再不济不是还有我嘛.......”文之勉忧心忡忡,文昱连忙安慰道。 文昱一直留二勉在宫中用过晚膳方才放她回去。她一走,便立即派了人出宫打听文之远的事。 石忞出了宫便直奔步府而去,路过早餐铺时,还是习惯性的让路关初下去买了蛋黄千层糕和一些糕点,谁让步千雪喜欢吃呢。 刚午睡过,步千雪并不饿,也没什么胃口,但在石忞期待的眼神中,她还是吃了一块蛋黄千层糕,“逃往西南官道那边的人都抓到了吗?”。 本来很高兴的石忞脸色凝重起来,“虽几经周折把之前巨望县逃的和月理教高层具皆抓捕,但还是让云处安和那个神秘的少教主逃走了,我已秘密派了人继续追杀,被抓的也都已在押解回都的路上,不幸中万幸的是金牌已经拿回来”,针对金牌的旨意也被她撤了。 虽然之前已经得到点风声,但现在听石忞亲口说出,步千雪才真的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要是真的因金牌丢失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我只怕万死难辞其咎,再也无颜见你和太后”。 因为这件事,步千雪最近是吃不好也睡不安稳,隔三差五就做噩梦,人都瘦了不少,所以最近都没怎么回宫住。 “对方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金牌于他们而言已无用,相反可能还会带来危险,还给我们只怕也是不得已为之”石忞不想步千雪愧疚直接隐瞒了取得金牌的过程。 暗言的人为了拿到金牌并不像她说的这么简单,反而几经波折,前后死伤若干人,一直追赶到边境才才终于把金牌拿了回来。 对方也不傻,就算金牌没了附带的最大价值的权力,但其本身也是纯金打造的,非常值钱,一旦逃出华朝,远走他乡转手卖了也是一大笔钱,东山再起也不是不可能,自然不会傻傻的还给他们。 第354章 “云处安此人心机颇深,若不死,只怕日后还会掀起风浪,万不可给他东山再起的机会”步千雪生怕石忞不重视追杀此人,让对方彻底逃出生天,语气颇为沉重。 石忞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根据暗言调查的资料,云处安不仅出生于华朝,而且还是世代士族,可惜参与了八王之乱,全族被杀的杀,流放的流放,唯独他游学在外逃过一劫,就改了现在的名字,拿着祖宗留的应急储存资金发展壮大了月理教。 月理教在华朝有了点起色以后,他就借着送到面前的机缘一个人辗转去了康国,在那边稳定后才开始将这边的心腹往那边调,不到几年时间康国朝廷里外都被他渗透了一圈,月理教也在康国暗中慢慢发展,这两样也是她鼓动符尧造反的最大底气,并且理所当然的成功了。 云处安本就对她们一家恨之入骨,如今只怕更甚,若真让他逃出生天,以后说不得就是个大麻烦。说起来也怪老天不开眼,她撒了那么多网,几次都差点抓住云处安,可架不住对方运气好了,不是有贵人相助就是天气给力,活生生的给了对方一条生路。 石忞道:“我和你想的一样,所以前后派了两拨人我都任不放心,最后又派了两拨,若这样都没把对方杀了的话,那就是我命中注定要有一劫了”。 步千雪一脸愁容,态度却异常坚定道:“若真有那一天,我愿做你手中的刀剑,破了这劫”。 若真有那一天,不论云处安会做什么要做什么,她都有信心在他卷土重来的时候与之一拼,哪怕她只是个不会武功的文臣,但脑子更重要啊。 石忞心里暖暖的,她相信步千雪说的话,但若真有那一天,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步千雪涉险的,安慰道:“你别担心,既然他最强盛的时候他都斗不过我们,就算以后真的卷土重来,也只是来当磨刀石的”。 康国在六个藩属国中,无论国力财力还是国土面积都是上等的,既然云处安掌控了整个康国都扳不倒她,那西南官道那些小国家就算被他蛊惑,也不足为据。 而且她更相信的是实施的新政,会让华朝焕然一新生机勃勃,云处安再厉害,经此一败,没些年头只怕缓不过来,等他都有一拼之力了,她的新政也全部落实了,到时何惧之有。 本来在北房陪步家两老聊天下棋的步朗听说石忞来了,没多久就借口身体有些不舒服回房休息去了,两老怕她身体真的不舒服也没留。 步朗的病病了大半个月,就在石忞准备出手的前两天,病突然就莫名其妙的开始好转了,调养些时日后,已经大好,但太医也说了,身体虽然好了但心病任没解开,以后恐有复发的危险,所以步府上下现在都是顺着她来,之前安排的相亲,不想去就不去,想休息就休息。 以前逼着她读书的事也就此放下了,因为步朗真的不怎么爱看书,他们也不敢逼迫,生怕她再犯病,所以现在只要步朗不犯法,在步府是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就连步千雪也都是顺着她的多。 石忞和步千雪一直呆在南房,有说有笑,后来还手谈了几句,一直留在步府用完晚饭才回宫。 听说步朗今天下午有些不舒服,就回房休息了,所以晚饭时没来也很正常,石忞既不在意,也没多想。 。。。。。。。。。 方腊国与领过交界的边境处,朦胧月色照在一排排低矮的建筑物上,每家每户都门窗紧闭,只有最角落的一家还亮着窗。 四方桌上的油灯照在两张褶皱的脸上,已经改装成老翁的云处安眼神晦暗不明的看着窗外沉重道:“多年积攒如今全成了泡影,我不甘心!”,拳头砰的一声砸在桌子上。 另一个人拘谨的坐在另一边,也是老翁打扮,微低着头,不敢言语,生怕武功高于他的教主一个不高兴就迁怒于他。 半响后,云处安情绪稳定下来,吩咐道:“我会混在商队中继续前行,你再换个装扮折回去,务必把这封密信托人送回华朝给少教主”。 他弄的记号已经被华朝那些人识破,不得不启用备用记号和手段,这信表面看上去平平无奇,就算被华朝的夺走了他也不担心,因为信里真正的内容只有他的少教主能看懂,他不怕。? 第一百七十八章 往常天还没亮西市门口就集聚了不少商贩, 今天刮着寒风,打的脸生疼,来的人却比往常还多。 没一会天就亮了, 人也越来越多。一脸精神人高马大的中年男子挑着担子,一边挂着漏勺、鱼篓等小件竹制品, 一边挂着簸箕等稍大件竹纸制品, 正和一起做小生意的友人坐等西市开门,不远处有几个睡眼惺忪的人, 什么都没带,明显不是生意人, 便小声疑问道:“今天怎么这么多人?”。 挨着他坐的矮胖子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确定他是真不知道才慢悠悠道:“没看出来嘛,都是些看热闹的,说起来今天倒是有热闹看了”。 “什么热闹?”西市确实是热闹,但天天看也早看腻了, 高大个还是不太明白。 两人说这话的这会,一队衙役带着一群人走了过来,不用衙役们开口,西市门口的中间地段的人瞬间就走空了, 全挤到了周边。 跟着衙役来的有主事的胥吏, 也有拉东西的车夫、工匠和劳力,主事的胥吏交代好以后工匠们就开始忙碌起来,衙役则负责在周围警戒并将事先准备好的告示张贴在告示栏处。 第355章 高大个两人离告示栏很近, 虽然他们都不识字,矮胖子也没有再说,但高个子还是从周围人的交谈声和念告示声中听明白了,今天是秋后处斩的日子。 他突然明白了友人口中的“看热闹”, 杀几个都有不少人围观,今天还杀一批,看热闹的人可不就多了。 原本不远处睡眼惺忪的几人这会全精神了,穿黑色右衽的男子甲埋怨道:“难得今天休沐,老师却布置了观刑的课业,血腥不说,害我懒觉都没得睡”。 剩余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理虽然和他想的一样,说出口的却成了劝谏之词,男子乙劝道:“老师这样做自然有老师的道理,要是觉得血腥,一会用袖子蒙着眼就是”。 “现在离午时三刻尚早,要不我们就近找个酒楼坐一下?”男子丙提议道,老师让他们从头看到尾,又不是非得在现场盯着,在附近的楼上也看得清楚得很。 提议很快就得到另外四人的同意,一行五人在西市开后找了家酒楼要了个临街能看见刑场搭建的包间。 不到一个时辰刑场就搭建完毕了,有一排绞刑架,还有一排专门用于斩刑的木敦,整个刑场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就连监斩官坐的高台都是敞篷的。 “这怎么和往常不一样啊?”黑色右衽男子甲疑惑道。 往常判死刑的犯人都只会执行斩刑,监斩官坐的高台也都是能遮风挡雨只留一面的,更不会像今天这样还另外张贴告示,让所有人都知道犯人的大致信息和所犯罪名。 另一个男子丁不屑道:“要和往常一样,我们也就在这里了”。 “说的也是,今天处决的多是些贪官污吏,其中不乏位高权重者,我们读书也不过是求取功名,老师这是提前给我们敲一个警钟啊”男子戊有感而发道。 男子丁道:“据新日报上的信息来看,今天不仅我们这里行刑,全国各省份也都在行刑,恐怕是钦天监那边提前选的日子,说起来,今年秋后问斩晚了不少时日,他们也算赚了”。 男子乙接道:“尚在国丧期,晚些日子也很正常,陛下眼里容不进沙子,若日后我们入朝为官切不可步他们的后尘才是”。 太皇太后薨逝,陛下也赦免了不少人,可这些人最后还是被定了死刑,由此看出陛下对这些贪官污吏徇私枉法之人的痛恨。 “此言有理,我辈当引以为戒,以现在的士族特权和俸禄而言,养一家几口是完全够开支的,犯不着冒杀头的风险去贪”男子甲附和道。 男子丁却不太赞同:“此时说这些尚早,听说过两天原文侯爵子三堂会审,到那时才见真章”。 原文侯爵子不仅是皇帝的表哥,真真正正的皇亲国戚,还曾是皇帝的侍读,与皇帝的关系自非今天被斩这些人可比,到时才能真看出点什么。 剩余四人也想到了这点,都沉默下来,因为就算文之远已经被剥夺爵子之位,可皇亲国戚的身份是变不了的,最后到底会怎么判,他们也有点没底。 。。。。。。。。。。。。 “你确定不去看看吗?”石忞不死心问道。 她一直以为步千雪会去观看行刑的,毕竟害死她母亲的丁寿就在里面,但让她没想到的是眼看要到午时时,步千雪却进了宫来找她。 步千雪抱着小暖炉,认真的点了点头,大冷天的她真的不想去看那么血腥的场面,她知道对方已经受到应有的惩罚就够了。 “不去看也好”无论步千雪去还是不去她都支持,“这次回来能住几天吗?母后已经搬到永寿宫,正好把你的东西搬一搬”。 虽然两人还没成婚,但定亲了也就可以在对方家小住乃至常住几个月半载的,也没人说什么,搬到安仁宫住正大光明。 步千雪抿了口茶疑惑道:“母后在安仁宫住得好好的,怎么突然搬去了永寿宫?”。 太皇太后薨逝后,步千雪陪文昱的时间比石忞都多,他们不知道,她可是知道母后有多伤心难过的,也知道她之所以之前迟迟不搬,也是因为怕搬过去睹物思人。 毕竟永寿宫的一草一木甚至连太皇太后留下的兔子都让人忍不住想到他们的主人。 “也不算突然,之前母后有跟我提过,还特意让钦天监挑的日子”石忞说完起身走回了书桌前,试探性的问道:“今天还有不少奏疏,帮我批一些?”。 “好啊”步千雪求之不得,最近常呆在府里,她还真有点怀念两人一起批奏疏的日子。 石忞不想被人打扰二人世界,路关初都没喊,自己抱着一堆奏疏给步千雪,又帮她张罗纸笔,怕她冷,还特别把火盆往罗汉床靠了靠。 本来在火盆边睡的好好的清影也不得不挪了挪身子,不满的哼了两声就又睡过去了。 往常爱到处乱跑的清影,只要一入了冬就乖巧很多,说直白点就是睡得多动得少了,神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冬眠的蛇。 找步千雪的事上清影立了大功,石忞不仅给它提高了伙食的量,还把质量也提了提,不再单一的给羊肉和猪肉,偶尔还会给些鹿肉之类的,以至于最近好像又圆润不少。 。。。。。。。。。。。。 午时三刻一到,西市刑场上的监斩官刑部尚书就立马丢了令牌,令牌一落地刽子手等执行人员就开始动手,一盏茶的时间不到,该落地的人头就落了地,绞刑架下该断气的也断了气。 第356章 虽然丁寿直到被押赴刑场的时候都还有很多的不甘和愤怒,但真正感受到死亡即将来临的那一刻,断气前她还是后悔了,后悔听双亲的话来参选,如果不来,她的人生肯定是另一番模样,哪怕她不是爵子,也不至于死的这么不甘。 刑部尚书不过才来了半个时辰不到,手都快冻僵了,确定犯人都死了之后,立马把后续收尾之事安排给了胥吏,自己则坐着轿子回了衙门。 胥吏立马安排人把所有的尸体集中放到一处,行刑台该拆的拆,地上该洗的洗,必须在半个时辰能恢复原样,之后再留些人看尸体,其余人就可以从哪来回哪去了。 至于尸体的话,有家属认领,就把签字画押等程序完成后领回去安葬;没家属认领,天黑后送往义庄,停尸七日后任无人认领则由义庄葬在义岗。 因为当今陛下大力打击贪污犯罪,所以但凡官员涉案几乎第一时间就会被停职或撤职,基本没有时间也没有权利再转圜或黑箱操作,按律定罪后大部分都会被抄家或罚款,能留给家属的也不过是陛下怜悯的那点安遣费,所以最后被认领安葬的只是少数,葬到义岗的才是大多数。 刑部尚书一走,刑场周围就有人喊卖烂菜叶烂鸡蛋,围观的人立马有钱的掏钱买点,没钱站在边上准备捡一点循环利用一下。几十具尸体一集中放好,烂菜叶烂鸡蛋就像雪片一样乱七八糟的飞向那些尸体。 除了少部分人是因为老师要求来观刑的话,其余大部分人都是来看热闹的,可行刑前,官老爷把他们的姓名和所犯罪行都念了一遍,大部分人才知道这些都是大贪官或手上有人命的。 其中有几个大贪官居然还贪了几百万两,这得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几百万两啊,一般人只怕连一百两银子都没见过,简直是衣冠禽兽畜生不如啊,本来看热闹的人都群群激愤起来,只恨不得把这些尸体也再杀一遍。 在不远处观刑的甲乙丙丁戊五人被发疯一样砸烂菜叶烂鸡蛋的百姓吓到了,往日乖顺温和的百姓仿佛变成了索命的厉鬼,让他们不寒而粟,简直比刚刚血腥的行刑还恐怖。 男子甲怀疑,要是法律规定可以在路上沿途丢烂菜叶,只怕这些尸体还没行刑前早就是臭狗屎了,对应的一条街也辈祸害成了垃圾街臭烘烘的,想想都恶心,一马当先回去了。 像他们五人这样不适的人还有不少,甚至有人开始打退堂鼓不考取功名了,或者考取了也不入仕,男子甲一走,其余的人或像他们一样的人也立马离开了刑场,只恨不得多长只脚,快点快点再快点。 文之远三堂会审当日,天还没亮,繁都就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足足下了两个时辰,银装素裹后的繁都纯净的像一张白纸,干净整洁。 推开窗,一地雪白,石忞欣喜若狂,立马笔走龙蛇写了首诗,用信封装好后才递给路关初道:“拿给中宫,若中宫未醒,不可惊扰,去吧”,“是,陛下”路关初领命离开。 步千雪的东西不多,不到两日就搬完了,所以这两天都是睡在安仁宫的,比之长福宫离她近了不少,路关初去一趟也要不了多少时间。? 第一百七十九章 路关初拿着信封到安仁宫时, 步千雪刚起,听说昨夜里下了雪,很是兴奋, 正洗漱更衣准备出去看看,就听到宫侍来报路大总管来了, 当即让她进来。 繁都气候宜人, 有的年份下几场雪,有的年份直接无雪, 所以但凡下雪的时候,步千雪都很高兴, 即使只有她自己一个人也能在雪地里玩上许久。 “中宫万福金安, 信为陛下亲笔,请中宫御览”路关初行礼道,双手托着信封。 卢晏和半月正在服侍步千雪穿上最外面的白狐裘,一穿好步千雪就走出了屏风, “起来吧”,不等她进一步指示,卢晏就有眼力劲的把信封接了过来,呈到她手边。 步千雪一接过信封就迫不及待的打开了, 看到里面的诗句脸上笑意盈盈, 当即让人拿来纸笔即兴回了一首诗。 以至于路关初来的时候拿着一封信,回去的时候还拿着一封信。 路关初走后,步千雪高兴的把诗句誊抄在自己的本子上, 本子上不仅有石忞写给她的诗,也有她写给石忞的,还有石忞所作在宫中传颂的其他诗句,已经写了大半本, 没诗名的她还给题了名。 半月见中宫宝贝似的将本子藏起来,嘴角咧了咧,心里嘀咕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金银珠宝,实际上即不能吃,也不一定值几个钱,却难买中宫自己喜欢啊。 另一边,石忞收到回诗后,祖宗遗训都不看了,高兴的将诗句誊抄了一遍,津津有味的欣赏了一番,最后才不舍的把原件收了起来。 但凡步千雪所写原件,石忞都会收藏起来,有时间还会把好的诗句誊抄一遍,誊抄版全都放在就近的书柜里,想看随时都能拿出来看看。 至于她自己写的诗句,却是不怎么在乎的,产量也不高,若非前世所学所记诗词,就她自己所写而言,水平也就在及格线以上,所以若非必要或心情愉悦,她一般都不会作诗的。 毕竟人嘛,总得有点自知之明,她可不想成为作诗千万首,却没有一首诗词脍炙人口流传下去的典型代表人物。 石忞本来想去安仁宫和步千雪一起用了早膳再去上朝的,但这大冷的天,一会过去肯定会带不少寒气,怕冷到步千雪,她最终没去。 第357章 晨读结束后,自己一个人用了早膳便坐着御辇去上朝了,天知道她有多怀念上一世小时候下雪就不用上学的时候。 昨夜下了大雪,今日又非大朝会,石忞以为会有不少大臣请假,结果请假的只有两个人,都是最近感染风寒有些严重的大臣。 礼毕,大臣开始奏报政事,石忞能决断的就当殿决断,一时无法决断又统一不了意见的就延后再议,吏部汇报的最多,其次是礼部。 吏部汇报多,是因为到年终了,不仅吏治工作要做总结,职位空缺、候补官员、按例调任、胥吏管理和回都述职等等也都是大头工作,不得不重视,所以一说就停不下来。 礼部也是因为要过年了,但忙的却是繁都过节氛围营造和宫中大宴之事,提前定下来,他们也好提前准备。 该汇报的都汇报得差不多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胥吏管理的事,石忞正式拍板,决定从天福六年一月一日开始实施,先由朝廷开始改革,方便有问题第一时间纠正,改革完毕确定无问题后才在全国范围内开始改革。 并决定从天福六年一月一日开始,禁止地方官员胥吏给朝廷官员胥吏送各种“敬”,一经发现按情节轻重适当给予惩罚,重则革职罚款,轻则降职降级罚款。 禁止办乱七八糟名好听实际为收礼钱的各种宴席,只准办孩子周岁晏、家人婚宴、家人白事和家中老人七十岁及以上才可办寿宴,而且要隔五年才能大办一次,小办只请亲朋好友几桌的每年都可办,并规定了最高礼金不得超过五百两,下限则无硬性规定。 五百两少吗?石忞按现在的物价和上一世的物价换算了一下,差不多值五十万人民币左右,真不少了。 凡二品及以上勋贵、官员本人大婚,她这个当皇帝的多少也会赏赐点,按关系亲疏赏赐的东西价值也不一样,但价值最低也不会低于五百两,下面的人总不能比她送得还多吧! 虽然律法从来没有明文规定过下级随的份子钱不能超过上级,但事实上就是这么回事,不然上级脸面往哪里放? 更禁止全国官员胥吏借职务之便谋取私利,说白点就是不准再像以前那样伸手向百姓要好处费,一旦发现,无论银钱多少,一律革职杖责三十,并永不录用。 给了这么大一个棒子,石忞也不得不给点糖,先将内官和太医院院长的最高品级提升为正四品,后又给全国官员胥吏涨薪百分之十,也是从天福六年一月一日开始施行,至于超品勋贵的俸禄就不用涨了,反正他们也没权收各种“敬”。 眼看就快过年了,要严查众官员胥吏的仆从和田产的风声她早就放了出去,可望风而改的人却只有四分之一不到,既然他们都不想过个好年,石忞也没了顾虑,当朝下旨督察院及九区督查府按提前整理的章程开展整治行动。 并下令天福六年一月休假结束后开始整改六科,将六科合为一科——督办科,职责权利不变,府衙所在不变,但精简了人员,多余的官员按需求能力及自愿原则派往其他府衙。 原光禄观人员和权力职责合并到礼部,原址改为侍农观,人员配置参照其余大理观,负责全国农耕之事和新农具研制推广等事宜。 户部本来就是大部,事情又多,像农具推广这种事临时交给他们办办还行,若需要长久做下去,还是得有专门负责的部门才行,而且农业生产是当代的大事,毕竟没有什么比温饱更重要,所以成立侍农观这个部门势在必行。 诸事安排完毕,涉及的各部门府衙一把手也都领了命令并立下了军令状,时限她给的很宽裕,若这么宽裕的时间都不能在规定时限完成,那她可以考虑换人了。 大殿寂静无声,阳延祖见没人出列,便持笏出列道:“启奏皇上,驻康国随行人员臣已按章程筛选,预计除夕前可完成全部准备工作,特请奏出发日期”。 石忞反问站在她左下手的宣常乐道:“康王可有中意的日子?”。 突然被点名的宣常乐也不慌张,持笏出列答道:“臣并无中意的日子,一切但凭皇上做主”。 就她身边聚集的那点人,护送都不够,更别说支持她回国掌权了,说到底还是得靠坐在上面凤坐上的宗主国皇帝,所以她清楚的很,就算再恨不得马上回国,她也得听上面这位的。 陛下最近繁忙得很,早上请安都给她免了,她也只能全靠上朝这会多学点,越是在朝堂上日久,她也越清楚康国和华朝的差距不是一点半点。 华朝沃野万里,物产丰富,资源富足,人才济济,再加上人口众多,随便一两个省的实力都能和他们这些偏安一隅的小国相抗衡。 也不知道云处安那贼人哪里来的勇气,居然敢以卵击石,活该他兵败,被抓只怕也只是迟早的事。 若她回国主政一定将不与华朝为敌作为基本国策,并留为祖训,任何人都不得违背。她只想自己和后代都当背靠大树好乘凉的人,不想给别人当枪使。 “都快年关了,那就上元节过后再走吧,着钦天监选个好日子”石忞拍板道。 “臣遵旨”阳延祖和钦天监监正朱达领命后退回了各自的位置。 最后翰林院大学士持笏出列道:“启奏皇上,万圣节大比武图已大成,请陛下御览”。 翰林院除了是人才储备的地方外,也是宫廷画师所在的地方,但凡画技特别好的都会被征聘为画士,然后一步一步升迁,最后当上翰林院大学士的也有不少。 第358章 宫廷画师的主要职责就是画各种画,其中皇族肖像和重大典礼活动场景是必须画的,比如登基大典、接见外使和定亲、成婚、大比武之类的典礼都是必须画的。 石忞道:“准奏”。 早就在一旁拿着画轴的宫侍闻言连忙走到大殿中间将画轴展开,几十米长的画卷瞬间铺开在石忞眼前,远远看去色彩鲜明,栩栩如生。 因为隔得有点远看不真切,石忞起身走了下来,正对着她居中位置画的是她和步千雪坐于台上,各国来使和大臣分列两侧,将士精神抖擞队列整齐站在下方的场景。 凡万圣节大比武宏大场面的场景都跃然于画上,不仅石忞看得入迷,其余众大臣也都伸着脖子恨不得立马看一眼,但也只是想想,毕竟没陛下的旨意谁都不敢乱跑。 石忞一步一停仔细地从头看到尾,看完后连说了三个好,并当朝奖赏凡画此画者每人赏银五十两。 散朝时,已经快午时三刻,虽然已经有点饿了,但石忞还是忍了下来,让路关初把宗人令石思河留了下来。 石思河突然被留下来有点受宠若惊,行了礼便恭敬的站在下面,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一会三堂会审,你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即可,若有人征求你意见,就说按律即可”石忞语重心长交代道。 “是,陛下”石思河明白石忞的顾虑,若非陛下和母亲授意,她一般都不爱表态,到时态度不明,审案的人只怕也不敢贸然定罪。 石忞又道:“俗话说无功不受禄,勋贵们拿着高薪俸禄,却什么都不做,于国十分不利,以宗人府的名义发文书给全国勋贵,凡在都勋贵六十五岁及以下者必须和大臣一样上朝,不在都勋贵但凡有诏必须按诏执行,世子成年后亦如此,爵子不在此列”。 石忞不仅是这么说也是这么想的,朝廷的收入毕竟是有限,可这些勋贵又不得不供养,那既然这样还不如废物利用,能用的都用起来,按俸禄就高不就低的原则,还节约了官员那份俸禄,也不至于养一群什么都不会的猪,到时国破只能任人宰割。 “是,陛下,臣这就去办”石思河眼睛睁得大大的,脸上的笑意怎么忍都忍不住。 她实在是太高兴了,现在全国共有十六个王爵还都在繁都,除了她这个倒霉世子当差外,其他的那些世子那个不比她过的舒坦安逸?害她羡慕的不要不要的。 现在好了,她以后有人作伴了,也不孤单寂寞冷了,陛下真是英明无比。 石忞道:“去吧”,石思河连忙行礼退了出去,走路的步子都带着轻快,之前脸上的笑意也被她看的清清楚楚,不过话说回来,要换位思考是她的话,估计也是开心的。 毕竟石思河和其他世子拿的一样的俸禄,干的事却是人家的n倍,还得每天按部就班的上朝,虽然也偶有赏赐,但比起其他世子而言,还真不是一点半点的惨。? 第一百八十章 石思河一走, 今日的早朝才算彻底结束了,石忞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还没出承天殿就让路关初去安排午膳, 谁知道派去的宫侍刚出殿外没多远就遇到了中宫派来请陛下过去用午膳的宫侍。 石忞刚出殿就看到了天上飘着的雪花,像柳絮一样洋洋洒洒, 却比柳絮轻盈雪白, 随口问道:“这雪下了多久了?”,早上来上朝的时候并没有下雪。 一直守在殿外的两名宫侍连忙上前行礼回道:“禀陛下, 下了快半个时辰”。 “嗯”石忞应了一声继续往前走,坐进了御辇中, 阶梯中间和宫中道路中间已经被宫侍清理出一条路来, 仪仗队严阵以待。 御辇刚起步,路关初就在帘子外面大声禀报道:“启禀陛下,中宫差人来传话,请您到安仁宫用午膳, 您看...”。 “先回凤德宫”石忞本来想说去安仁宫的,但想到一些事情就改了口。 “是”路关初领了命令便不再说话,只小声督促仪仗队走稳点,尤其对抬御辇的宫侍说了不止一次, 承天殿的台阶不少, 生怕他们脚滑。 皇帝仪仗队到安仁宫时,雪小了一些,队伍里也多了些宫侍抬着密盒, 石忞下御辇时已经换成了常服,赤色右衽,披着一件白色大氅,头戴紫色小冠, 风一吹,脑门特别凉。 “恭请陛下圣安”早就等在殿外的步千雪见石忞下来,当即上前行礼道,大大的眼睛特别精神,小脸红扑扑的,行作揖礼的双手发红。 石忞环视了一圈,跟在后面不远的半月和卢晏的样子也差不多,院内花圃旁边还堆了两个大雪人,其余宫侍虽然低着头看不清脸,但交叠于外面的手却特别醒目,一样发红。 石忞张了张嘴没说话,直接握住步千雪的双手将她托起,却被触手的冰凉吓了一跳,当即拉着她就往殿内走。 一进殿就看到了睡着炭盆旁边的清影,懒洋洋的抬头看了她们一眼,半点没有要起的意思,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就继续睡了。 殿内比外面暖和不少,石忞却还觉得不够,又不敢直接把暖和的暖炉塞到她手里,便立马让人去打一盆温水来。 步千雪的手被石忞的手暖着,本来就不觉得冷,这会全身都暖暖的,比之前玩雪还兴奋。 可等了好一会石忞任没再开口说话,她才有点着急了,试探的问道:“你怎么不和我说话?”。 第359章 石忞怼道:“说什么?”,“你生气了?”石忞从来不会这样对她说话,步千雪即惊又怒,想把手抽出来,对方却不让,挣扎几次无果,气道:“放开”。 “不放,好好坐着,我是生气了,谁让你这么冷的天不爱惜自己,要是想堆雪人,让宫侍去堆你看看即可,若真想玩雪,玩一会也就是了,可你看看你的手和脸,至少也在雪地里呆了半个时辰以上,御医当初的叮嘱犹在耳,这才多久你就忘了个干净”石忞真的很生气,说话的语气都比往常重了不少。 本来想奋力挣脱的步千雪闻言,放弃了抵抗,因为石忞说的都是对的,自上次病好后,太医院院长就叮嘱过她,要好好保养身体,所以每半个月都会来给她请一次平安脉。 但今天见到雪实在是太高兴了,一玩起来就忘了收手,要不是半月和卢晏多次劝谏,她能玩更久,现在石忞这么一说,她也明白对方为什么生气了。 大氅和白狐裘已经挂在门边不远的木施上,路关初和半月三人站在门边,路关初三人从没见陛下对中宫这么生气过,很是担心,已经做好了随时奔赴过去劝谏的准备,没想到整个殿内却突然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步千雪才小声道:“见到冬雪甚是欢喜,一时没把握住,多玩了一会,下次不会了”。 “嗯”石忞不是真的要吵架,刚刚说完那些话气已经消了不少,她知道步千雪喜欢雪,但没想到会这么喜欢,若是早知道一定会派人来看看或者提前提醒一声。 没一会,宫侍就打了热水送来,石忞也不假手他人,亲自给步千雪卷了袖子,才让她把手放到温水里,石忞是不准备泡手的,却被步千雪拉着从头泡到尾。 两人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让路关初三人有点傻眼,心里却忍不住高兴,毕竟伴侣之间吵架也是常有的事,但能这么快就和好如初还是很难得的。 刚泡完手,石忞的肚子就‘咕噜’的叫了一声,路关初他们离得远听不见,步千雪可是听得真真切切,让一直稳持的石忞开始脸红。 步千雪也不拆穿,嘴角的幅度却出卖了她,当即让人把热水撤走,传膳。 虽然石忞没吩咐,但路关初还是特意让御膳房煮了碗姜汤,并当做午膳第一道汤品呈了上来,石忞高兴的盯着步千雪喝完,两人才开始用午膳。 事后,石忞特意赏赐了路关初,虽然也不是什么大钱,但也是一种奖励嘛,聊胜于无。 就在两人浓情蜜意用午膳的时候,文之远的三堂会审也开始了,因为文之远是皇亲国戚,此案又是陛下亲自派人督办,所以主审官们很谨慎,不敢有丝毫懈怠。 石忞和步千雪用完午膳后,对弈了两局,又小憩后,才开始处理政事,之前先回一趟凤德宫就是为了去拿装有密信和奏疏的密盒,还有开密盒的钥匙。 看到密盒的时候步千雪就猜到石忞可能会在她这里处理政事,并不意外,当即让半月把书房收拾了一下。 安仁宫和凤德宫都在皇宫的中轴线上,其中又以凤德宫占地规格最大,安仁宫仅次于凤德宫,所以大致格局和房间数都与凤德宫相差无几。 只是安仁宫的摆设不像石忞那么素雅,无论是书房还是寝殿或者正殿的摆设都比较多姿多彩富丽堂皇一些,这还是步千雪收拾了一番把不少东西收到库房中的结果。 毕竟安仁宫作为历代皇后的寝殿,一代一代积攒下来,光摆件字画什么的都有好多,而且有些本来就比较色彩斑斓,太后搬走也只带了些最喜欢的,其他的大部分都留了下来。 步千雪搬过来的当日,石忞就来过安仁宫,见到往日富丽堂皇摆件众多的安仁宫简朴不少,心里很是高兴,又赏了不少东西过来。 比如今天步千雪披的白狐裘就是那次赏的,还赏了不少冬天会用到的衣服及东西。 虽然宫中的主子都有自己的私库,但其实私库存放的都是比较珍贵的东西和主子比较看重的东西。不那么珍贵的和比较一般的则会按具体归谁管存放于宫中六局对应的库房中。 宫中六局库房中的东西再一般也是外面百金难求的,所以宫中改革后,管理也很严格,什么赏赐走什么库房都有严格规定,而皇帝拥有绝对的支配权。 就像白狐裘虽然很珍贵,但因为要日常护理,所以都是存放在尚衣局的库房中,由尚衣局管理养护。 今天第一眼她就看见了步千雪披的白狐裘,雪白配雪白倒衬得步千雪的皮肤没了往日的白皙,但红扑扑的还是那么好看。 这会想起,石忞都有点后悔之前光顾着生气了,应该亲亲咬一口才是。 两人在书房批了会奏疏和密信,路关初就来报说早晨翻了牌的大臣已经按规定在青霄门外等候召见。 书房比正殿更暖和,而且奏疏和密信都在这里,搬起来很麻烦,石忞便去了正殿接见大臣,把书房留给了步千雪。 本来在正殿睡觉的清影中午吃过饭后就跟着她们进了书房,转了几圈往地上一趟,无论石忞怎么说它,就是不起,而且头都懒得抬的那种。 石忞接见的第一位大臣是原太医院院长,已完成告老还乡手续并交接完工作,今天是来向她辞行的,一番行礼后便说明了来意。 此时此刻,其实太医院院长内心十分不安,因为他知道一个天大的秘密,虽然当初发了誓,可自古伴君如伴虎,如今陛下又在安仁宫召见他,就更让他惶恐不安了。 第360章 石忞看到他有些紧张,也很明白原因,但她就像不知道一样,从头到尾没提过关于秘密的一个字,只是按例说了些勉励的话和赏赐了一些东西,并额外准他告老后按正四品来享受待遇。 原太医院院长千恩万谢连连行礼,他明白,陛下虽然未提及秘密的一个字,但直接用了行动让他牢记当初的誓言,因为若不是他知道那个秘密,这额外赏赐也到不了他头上。 原太医院院长见陛下没再说话,便准备行礼告辞了,陛下留他过了元宵再回乡,他已应下,想来还是会再见陛下的,谁知陛下却突然又开了口。 “若朕没记错,刘院长家世代皆为医者是吗?”石忞随口问道。 “是,到臣这里是第六代”刘院长身为官场老人很明白官场规则,问什么就答什么。 石忞又道:“医者传承从古至今无外乎家族传承和师徒传承两种方式,你觉得那种传承更好一些?”。 刘院长沉思一会才答道:“以臣之见,两种传承方式各有优劣,但能从古传到今,亦已说明两者皆为上上之选”。 “难道就没有第三种方式吗?”石忞显然对答案不太满意。 刘院长仔细想了一下,无论各地的医馆大夫还是太医院的太医御医们基本上都是从这两条传承中学到医术的,半响才答道:“目前臣没想到第三种方式”。 “若有第三种方式,刘院长到时可愿相助于朕?”石忞发现她对这老院长这个人还是待见不起来,但对方的医术她还是很信任的。 “臣愿为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这句话刘院长以前没少说,但都没今天说的真诚,因为他知道这么大的秘密,陛下都没杀他,让他很感激。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下去吧”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石忞已经没有兴趣再聊下去。 “臣告退”刘院长行礼告退,进殿之前还冷的搓手,出去时额头热的出了薄汗。 原刘院长告老后,石忞就把相当于副院长的吕建一提拔成了太医院院长,主持编撰医药典著之事也全权落在了她的肩上。 石忞也曾和吕建一提过编撰医学典著的原因,她求的从来不是留名于青史,而是活下去,所以做的一切也都是围绕这个目的展开的。 朝廷编的书工程浩大,大部分都是为了面子名声,实际上却十之八九束之高阁,最后能流传下去的基本上原本寥寥,原因就在于没有把书宣传出去,让书真正的流传于世。 而她要反其道而行之,将编撰的医学典著流传于世。虽然这里的人普遍寿命较长,但得病而死的还是有不少,尤其是医者几乎没有的乡镇村,得了重病就只能等死。 光靠师徒传承和家族传承实在是太局限太慢了,别人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第三种方式的,只有培养出大量医者大夫,百姓的健康才能得到更好的保障,于她、于国、于百姓都是好事,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做呢? 和这个刘院长比起来,吕建一的思维就比较活跃一些,有些事她只是提到个点,吕建一就能想到一条线,让她省了不少口舌。 之后石忞又接见了一下回都述职的官员,一直忙了一个多时辰才把今天该见的大臣都见完了。之后和步千雪一直忙到晚膳饭点才把政务处理完。 晚膳两人是到永寿宫用的,席间文昱几次询问文之远一案,石忞据实回答说还没收到奏疏,要不是步千雪在中间调和,这顿饭差点吃不下去。 文之远一案不仅文昱关注,文渊一家更关注,而且整个繁都勋贵士族都在关注,可由于案子涉及皇亲国戚,是密审,所以到现在都没谁知道案子是怎么判的。 往日花些钱财走动走动就能打听到的消息,现在却走不通了,让不少勋贵士族意识到了当前形式严峻。 想知道的无法知道,知道的也不敢乱说,生怕犯了泄露机密罪,丢官革职事小,老底坐穿事大,凡是审理此案的人不是闭门谢客就是直接连家都不回。 晚上,石忞回到凤德宫,新呈上来的密盒已经放在桌案上,她迫不及待的打开了密盒,翻找,终于找到了文之远三堂会审的结果,奏疏上最后那几个字——来年秋后处斩,特别醒目,也特别刺眼,虽然知道按律肯定会是这个结果,但真正发生后,她竟有些不忍了。 毕竟是伴她从小一起长大的侍读,也是她的表哥,还那么年轻。但若不按律判,那她一直强调的按律法治国岂不成了一纸空谈?饶他一命事小,若因此导致她的新政改革就此停滞不前,甚至功亏一篑,那就事大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石忞起身踱步许久, 最后还是颤抖着手写了“准奏”二字。 第二天出了太阳,昨天下下停停的初雪刚好盖过鞋面,见了太阳就开始融化, 屋檐的滴水声,光在屋里不出去还以为下了大雨。 石忞起得早, 天还没亮就起了, 先去去文宣殿给皇奶奶上了炷香,烧了些纸钱, 即使政事再忙,只要她在宫内, 每天最少都会来文宣殿上柱香呆一会。 给皇奶奶守孝的事, 比起她的随性,文昱和步千雪就规律很多,文昱基本上都是早晚各去一次,天没冷之前每次最少半个时辰, 天冷后石忞怕她身体吃不消,多次劝导后才改成了两刻钟。 步千雪在宫里的话几乎就和太后一样,每日两次,若不在宫中则免, 只要和大臣一样不做犯忌讳的事就可以了。 第361章 石忞只在文宣殿呆了一刻钟的时间就离开了, 回去用过早膳后,就去上朝了,正好和来送最新一期新日报的宫侍错开, 一早上问了几次,最后还是没看到。 她没看到,但送往永寿宫和安仁宫的最新一期新日报却准确无误的送到了文昱和步千雪手中。 看完头版头条和最后“来年秋后处斩”这几个字的时候,步千雪是蒙的, 虽然文之远的确该死,但毕竟是皇亲国戚,就真的这么轻易的判了死刑?石忞知道吗? 可若说不知道,也不太可能,因为但凡这种涉及皇室及勋贵的信息基本上都是要提前送到宫中给她御览的,若无陛下首肯就是给马晋仟十个胆子,只怕她也不敢乱登报。 别说步千雪不敢相信,就是繁都内但凡定了新日报的人看过后都有点不敢相信,因为文之远再怎么说也是皇帝的亲表哥啊,贪污渎职而已,又不是谋反大罪! 皇室勋贵历来都是特权中的特权人士,和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从出生就不在一个等级,从古至今都如此,也成了大家根深蒂固的认知,会这样想很正常。 他们想的也是事实,若按之前没修改过的律法来判,像文之远这样的情况最多被□□个十年八载,出来后照样耀武扬威的也有不少,可前提是他得是爵子,而且律法没被修正。 而文之远已经被剥夺了爵子之位,获罪又是以官员的身份,所以只能以管理官员之法为主,勋贵法为辅进行判决,即以官员管理法为主,那他早就超过了贪墨五千两以上即处极刑的标准。 何况他还渎职,导致平民百姓有冤无处申,罔顾性命,间接害死他人,扰乱当地市场秩序,哄抬物价,哪一件都不是可有可无的小罪。 虽然大家都知道若真按现行的律法文之远被判死刑也很正常,可文之远的身份毕竟摆在那里,以至大家心里都已经默认十有八九是不会被判死刑的,最多受点活罪,一段时间内失去自由。 毕竟文之远不仅是皇帝的亲表哥,还是皇帝的侍读嘛,一起长大的情分,大臣们再求求情,法外开外也很正常,所以文之远被判了秋后处斩,反倒让他们很震惊。 因为文之远案结果公布,这一期的新日报无论是在繁都,还是在其他地方城市都卖得很好,盈利颇丰,让马晋仟颇为高兴,如果没被人调查和有人查那边的话,她会跟高兴。 若说之前的贪官污吏处置结果登报只是个开胃菜,那文之远一案的结果登报就像一颗炸弹丢到了勋贵士族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炸到他们自己身上,更让他们切切实实感到了恐惧。 文之远和皇帝的关系不用任何人说,大家都知道要有多亲近就有多亲近,如今连文之远都难逃法律的制裁,若换了他们结果可想而知。 由此案衍生,全国官员和百姓也彻底明白了一件事,皇帝新政改革的决心只怕已坚如铁石,非一般人所能撼动。他们能做的只是顺应大势,学个乖。 比起勋贵士族的震撼和恐惧,平民百姓知道这个案子的结果后虽然很惊讶,却无不拍手称快,都觉得陛下能大义灭亲,甚是英明神武,就连茶楼说书的但凡说这个案子类似的故事都生意火爆。 永寿宫中,文昱知道最新一期新日报送来后,就迫不及待的拿到手中开始看起来,却被醒目的标题和里面的内容气得差点急火攻心昏过去。 好不容易缓过来以后文昱就立马派了人去把皇帝叫过来,脸沉如水,仿佛随时都能爆发,这让从没见过太后如此生气的典总管都有点没底。 另一边,文府也收到了最新一期的新日报,文家主夫左右打听不到消息,伴侣又不肯作为,他知道文之远一旦定罪定会上报,所以特意吩咐下人将新日报第一时间给他送过来。 真的看到案子结果后,文家主夫却差点跌到椅子下面,他以为去求了太后,再以太后对两个孩子的喜好,和陛下与之远的关系,再严重也不至于丢了性命,没想到最后却印证了文渊的乌鸦嘴。 和文家主夫一样关注案子进展的还有文之勉,自从被封为爵子,文渊又和她谈过话以后,她就像受了惊兔子,表面乖得不得了,心里却还是怀着一丝侥幸,觉得她母亲把事情想的太严重了,以他们家和皇家的关系,还有她哥与皇帝表姐的关系,皇帝表姐肯定会绕过她哥一命。 所以虽然她最近都很少出门,但打听案子进展的事却从未落下,看到新日报的那一刻,她的侥幸彻底灰飞烟灭,发了疯似的大笑不止,吓得下人面面相觑,连忙去报给主夫。 文家主夫还没从大儿子被判死刑的悲伤中缓过来,就听到下人说二女儿知道大少主的事后就发了疯似的大笑不止,当时心惊肉颤,也顾不得难过了,风一样的往二女儿院子赶去。 文之勉再次恢复意识时脸上火辣辣的痛,她爹正一脸悲伤的站在他面前不停的喊她的名字,她一下全想起来了,她哥被判了来年秋后处斩,和她母亲预估的结果一样! 她母亲还跟她说过当初为什么主动请求改封她为爵子,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住他们家和爵子文辅侯的爵位,不至于最后鸡飞蛋打,什么都没有了。 想到这些,文之勉又哭起来,怎么忍都忍不了,泪水像不听话的一样往外落。 见女儿刚不笑又哭起来,文家主夫顿时心烦意乱,连忙催促下人去看看大夫来了没,女儿脸都被她打红了,别影响了容貌才是。 第362章 虽说找伴侣容貌不是绝对条件,但若实在太差,到时候没人看得上,可就不好了。 如今大儿子只怕十有八九救不了了,他和文渊就这两个孩子,以后全靠二女儿了,如果二女儿再出了事,他和文渊还有什么盼头? 他辛辛苦苦大半辈子都为了孩子,为了这个家,如今却成了这个样子,早知如此,当初他就应该阻止文渊将大儿子送去选什么侍读,要是不当那侍读,就不用西征,也不用当那点芝麻官,最后连命都搭进去。 在下人火急火燎的催促下,大夫总算来了。文之勉服过安神药睡下后,文家主夫才依依不舍的离开,而文之勉一直到完全睡着之前,她都还是不敢相信平常对她那么好的皇帝表姐对她哥竟会如此绝情。 。。。。。。。。。。。。。 承天殿内,石忞神色严肃的高坐于凤位上,听着下面的大臣汇报工作,全然不知她在文之勉的心里已经从可爱可敬之人变成了一个绝情之人。 今日是大朝会,参加朝会的勋贵、官员众多,整个殿内除了中间刻意留出的一行空隙,其他地方全都站满了手持笏板的官员。 一般大朝会日都只是讨论些常规事宜,主要目的还是让大臣见见圣颜,知道自己的老板是谁,顺便勉励大家一下,努力工作,所以没多久就结束了。 石忞出了殿正准备去安仁宫见见步千雪,昨天太后下了懿旨,让步千雪全权负责今年年关宴席等事宜,未来说不定比她还忙,所以趁着还不太忙之前赶紧能多呆在一起就多呆一会。 太阳照在身上不仅不热,还觉得比昨天都有点冷,宫殿的屋檐还在滴着水,地面却看不见什么雪了,湿漉漉的,石忞便放弃了走过去的想法。 结果刚上御辇,就有宫侍来报说太后急召,问什么事,也说不出个一二三五,又说很急,想到可能是那件事,石忞连朝服都没换就直接转道去了永寿宫。 等她急急忙忙赶到永寿宫时,文昱身着朝服端坐于主位上,脸色发白,和往日温和颜笑的性格截然不同。 “恭请母后万福金安”心里已猜到事由的石忞十分沉着冷静一如往常般上前行礼道。 往常都不会让石忞行全礼的文昱今天没有任何动作,反而等了半响才道:“免礼,其他人都退下”,“是”路关初和典总管等人全都退了出去,门被关上,殿内顿时只剩一坐一站二人。 文昱皱眉直接开门见山道:“我是你母后,也是之远的姑姑,之远还年轻犯些错是难免的,不过贪了些钱财,人命也不是他动手的,如今他已被剥夺爵子之位,把他关一辈子赎罪也就是了,何必非要他死?”。 石忞心想:果然如此。 想了一会才为难道:“儿臣知道母后颇看重表哥,不忍见他身首异处,儿臣又何尝不是?她不仅是我的表哥,更是我的侍读,还曾为国随军出征过,一起读书习武的日子犹在眼前,我.........”。 “既如此,那你为何还让那些官员判他极刑?”文昱插话道,心里十分不解,既然女儿和她想的一样,那为什么还同意了案子的结果。 面对母后端庄期待的眼神石忞却哽咽起来:“可母后,表哥他贪的不是一点半点,田产银钱加上扰乱市场所得足足几十万两,早已超过五千两银子这条红线,就算以勋贵律处置也得□□终身,可他已非爵子,他是没动手杀人,可明知案情有冤却置之不理,与杀人又有何异?若地方官都像他这样执政,那你我母女身死之日也就不远了”。 “帝国近无外战,内无忧患,皇帝未免夸大其词。他从小伴你长大,即是你的侍读也是你的表哥,就算你不看和他的情分,也要看看他母亲为你为这个国家任劳任怨几十年的情分,白发人送黑发人,何其悲哀。他虽然已不是爵子,可任是皇亲国戚,若以八议定罪,死罪可免,你如此量刑未免刑罚过重”文昱气得连石忞的小名都不喊了。 文昱没直说的是还有她的面子,不看僧面看佛面嘛,女儿都当了皇帝了,她却连个侄儿的命都保不住,这太后当的有什么意思。 石忞见文昱气得手发抖,一时半会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她穿过来这么多年,文昱一直对她照顾有加,而且颇为疼爱,她也已经把文昱当成了另一个妈。 可就算先帝去世,妹妹被逆臣劫持,她都没见文昱这么生气过,真怕她一时气急攻心,以至于连准备好的说词也有点犹豫该不该继续说了。 她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幕,所以无论是新日报的宣传还是都城内的造势都是她授意做的,就是要在舆论上占领制高点,压倒那些想为文之远求情的嘴。 若不继续说,只怕文昱也不会善罢甘休,石忞不得不再次开口道:“气大伤身,母后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你若真为了我的身体着想,就让他们重审,按八议和勋贵法来,不再以那官员法为主”正在气头上的文昱今天却不吃她这一套。 “母后,新日报都已经卖出去了,只怕这会全都城的人都知道了,若儿臣此时再宣告重审,只怕儿臣的皇帝威仪将如向西之日落,一去不复返”知道文昱此时正在气头上,石忞语气很温柔。 虽然文昱不怎么插手政事,但也明白皇帝金口玉言的道理,想了一会,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身为皇帝自有你的难处,可我的要求也不高,只要能让他留一命就可以了”。 第363章 “母后我可以饶表哥一命,可现行法律多为儿臣修改版,若有法不依,我朝依法治国为主之根本将荡然无存,到时朝廷威信全无,谁还会听儿臣的命令?是以饶表哥一命事小,若因此导致新政改革失败,那华朝大厦倾倒也不过只在几载之间,儿臣恳请母后三思”石忞言辞恳切再次行礼道。? 第一百八十二章 文昱看着朝服都没换就赶过来的女儿, 无声的叹了口气,若真如女儿说的这般严重,她倒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半响才开口道:“既如此,那就到时再说吧”, 说完挥了挥手。 文昱的意思是现在文之远一案正在风口浪尖上不好再做其他安排,那就到明年风头过了再说吧,最后文昱终究还是妥协了, 但也没有完全妥协。 先帝穆宗和石栭的事,她不是不着急也不是不生气, 而是相隔万里她即使有心也无力,真正的鞭长莫及, 可现在文之远就在都城, 又是比较喜爱的晚辈,能救她总是要救一救的。 但前提是华朝无碍女儿无碍,人的手指都长短不一, 何况对小一辈喜爱亲厚的程度自然也有差别,再喜欢终究是比不上自己孩子的。 石忞顺势行礼退下,出去的路上看到左边有一间房门上挂了八卦镜和八卦幡, 刚刚来的时候急赶路, 都没仔细看,便停下看了几眼。 永寿宫的布局和皇奶奶在时有些不一样了,因为天冷,花草被移到了室内,花坛里种的除了一些不落叶的植被外,其他的都枯萎了,只等来年开春再焕发生机。 以前到处乱跑自由觅食的兔子被关了起来, 只能用海水饲养的玳瑁进入了休眠期。 最让她忍不住多看两眼的是挂着八卦幡的那间房,自太皇太后薨逝后,太后就喜欢上了道教的打坐和做功课,浩海殿的道教经书全部进了永寿宫。 咋听这个消息的时候,她的心情很沉重,别人或许不知道,但她却是能猜到一二的,皇奶奶去世的主因虽然病,可次因就是她,再次因就是文昱。 文昱这辈子连只鸡都没杀过,在家被家人保护的很好,入了宫又被武宗她们保护的很好,人虽然在宫中,实际上单纯的很,突然手上就间接沾了血,心里肯定是有道坎的,而打坐做功课就是她找到的救赎。 所以她不仅不会阻止,还会时不时收集一些好的经书送到文昱面前,更会有意授意在文宣殿给太皇太后超度的道教高人宽慰文昱多和她说说话。 而她自己,虽然不会天天到文昱面前请安什么的,但对文昱还是很关心在乎的,所以永寿宫发生的事她都知之甚详,但知道和亲眼见到的效果还是不一样的,故而才有此停顿一观。 离开永寿宫后,石忞直接去了安仁宫,正好遇到刚从文宣殿回来的步千雪,两人一起进了殿,清影正趴在火盆边呼呼大睡。 安仁宫备有石忞的衣服,石忞便去步千雪的寝殿换了身常服,顿时觉得舒服不少,路关初则指挥着宫侍把换下的朝服送回了凤德宫。 步千雪手微微一挥,宫侍顿时鱼贯而出,殿内便只剩下她和走过来的石忞,还有呼呼大睡的清影。 石忞刚坐下,步千雪就把新日报抵到了她面前,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版面正是文之远一案,意思不言而喻。 她拿起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看完还点了点头,好像颇为满意。 步千雪皱眉问道:“他虽然罪该万死,然毕竟曾有功于社稷,就这样定案,是否不妥?若按八议法,恐罪不至死”。 如果只作为大臣或者一般朋友步千雪的心里是很赞成石忞这样做的,可若是爱人亲人的话,她却有些犹豫,这样做会不会太绝情? 嫉恶如仇如步千雪,都能问出这样的话,石忞有些意外,看来特权中的特权皇权至上的观念在这个时代的人的心里已经根深蒂固了。 “并无不妥,他已非爵子,虽是皇亲国戚,但犯罪时的身份却是官员之身,以官员法为主审理此案,名正言顺”石忞义正言辞,并不知道步千雪心里的想法。 见石忞意志坚决,又知道她之前是从永寿宫过来,便明白了,此事只怕暂无回旋的余地,当即转移话题,不再提及此事。 第二天早朝平静无波,并无大臣为文之远求情,就连文渊自己都三缄其口,文之远一案算是暂时尘埃落定。 。。。。。。。。。。。。。。。。。。 两年多后,天福八年初夏,华朝大部分地区都先后进入了雨季,有的地方下一阵歇几天,下一天歇一天,有的连着下几天都不见停,淅淅沥沥,比如此时的繁都。 越发成熟冷淡的石忞正站在文宣殿屋檐下看雨落下,身着常服,双手自然交叠于腹前,路关初站在旁边,宫侍和禁军站在不远处,皆神色肃慕。 雨一会大一会小,就是不见停,就算停了也是短暂的几个时辰,繁都已经连着下了七八天的雨,导致皇宫护城河和繁都护城河水位上升不少。 为了和皇宫护城河区分开来,繁都城的护城河也叫护河,与景湖有一条小河相连,叫景河,半自然半人工开凿,可容扁舟小船通过。 河道上建了不少桥,有人走的小巧阶梯拱桥,也有过马车平展的大拱桥,原本水面离拱洞的距离是很长的,现在却只剩半人高了,洪水浑浊有力,滚滚流向护河。 护河又与南江一支流上游相连,若不是支流受地势影响颇为湍急无法行船,大宗货物就可以直接走水路运到繁都了,这会洪水却像着了魔一样往南江奔流,让本就湍急的水势,远远看着都怕人。 第364章 无论雨下的多大,皇宫的地面都没有大面积积水,雨水顺着设计好的水道大部分流入了皇宫的护城河,小部分流入了御清池,加上皇宫本身地势颇高,宫殿又多是高台建筑,倒无水淹之险。 可石忞却完全高兴不起来,反而脸色越发凝重,以工部和钦天监的预测,按现在的雨势,只要再连着下三四天,护城河、景湖、景河和护河就会达到临界点,洪灾迫在眉睫。 “启禀陛下,工部尚书木长青木大人有急事求见”一个宫侍小跑过来停在三步开外行礼道。 石忞皱眉,“宣”,若有所思看了天空一眼,转身进了殿内。 木长青进殿的时候就看到陛下正襟危坐在案桌后面,路关初站在旁边,当即上前行礼道:“恭请陛下圣安”。 木长青脸色看上去不太好,也不知是近日太忙累的,还是急的,按例今天应该是休沐,但因为连着下雨的事,也为了提前做好抗洪事宜,石忞免了今天的休沐。 石忞道:“免礼,不知爱卿急着见朕所谓何事?”。 木长青起身道:“启禀陛下,因近日雨势颇大,烧制主事之人又准备不足,导致烧制最后一批大婚御用瓷器的瓷窑塌了,瓷器荡然无存,臣疏于职守,以至铸成大错,请陛下降罪”,刚站起来又跪了下去,头都快贴着地面了。 石忞看着跪在下面的人,眼神缥缈,她以为是水势抗洪的事,没想到却是她和步千雪大婚的事。 因为两年多以前,两人因为大婚的事闹过不愉快,所以后来两人好好聊了几天,加上礼部呈上的章程,又请示太后后,两人最终定下了大婚流程。 具体步骤不变,必不可少的全部按章程筹备,可以删减的直接删减,数量上能减少的减少,各种减减删删后,硬是把花费降到了一百二十万两左右,规模也就和当初定亲差不了多少。 比原本预算的节约了近八十万两,两人一致商议后决定把这笔钱全部投进了教育,建成了现在的武道学院和医道学院,与整改后的明道学院并称华朝三大学府。 节约成这样,石忞是有些不愿意的,因为她觉得自己现在不差这点钱,而且大国脸面什么的怎么的也得要点吧,可步千雪却觉得结个婚花一百多万两已经是巨资,花的还都是百姓的血汗钱,再翻倍于心不忍,也是奢靡和浪费。 说的石忞哑口无言,因为这些钱不论来自什么渠道,确实都来自她的臣民,而她上位后又大力打击奢靡之风,打压贪官污吏,若自己大婚就奢靡无度,岂不是背道而驰? 就算她不做节俭标榜的榜样,至少也不能做那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的人啊,所以最后只得同意了。 从天福六年初大婚章程定下后,涉及的各衙门就开始准备,到现在已经两年,时间看着很长,可这里的生产力不比现代,加上皇家要求又比较严苛,以至于光她们大婚的婚服都是前不久才刚做好。 还得准备赏赐给步家的银茶具、银盆、绸缎、布匹和带鞍鞯的马匹等,还有她们自己用的银器和瓷器等,按例还要做金质的,石忞和步千雪都觉得费钱又不实用就删了,但银器和瓷器等却是必须的。 大婚要用的东西很多,光靠六局、工部和礼部是不行的,所以有一些是直接委托给比较出名的商人来做,这塌了的就是委托的商人做的,地处江北,按计划做好运过来的时间都是比较紧凑的。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就算对方立马重新建窑再烧制,时间上只怕也来不及了,要是能来得及的,也绝对不会报到她这里。 “若朕没记错,最后一批烧制的是一套红釉开光金囍字瓷器,可对?”石忞眼神清明的问道,声音不怒不喜,木长青却不敢有一丝放松,连忙恭敬答道:“回陛下,正是”。 “即如此,那就删了,下去吧”江北的瓷器质量最好,再赶制肯定来不及,就近的质量差一些,她也不想要,反正已经做好了三套并在押送来的路上,够用了。 没被惩罚的木长青有些不安的退了出去,有罪不罚可不是陛下的风格,难道是因为最近可能要抗洪陛下对她网开一面? 木长青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高兴的走了。 石忞却派了暗言的人前去查证,若真是天灾所致,她无话可说,若是有人故意从中作梗,那就饶不得。? 第一百八十三章 石忞又接见了早上翻到牌子的几个大臣, 并做了对应安排,这才继续批阅密信和奏疏,最近各地奏疏颇多, 多是报告雨势的。 最近一个月全国各地像买了雨季包月套餐一样,不是这里下雨就是那里下雨, 一直没停过,北江中下游地区已经造成小范围洪涝灾害,南江中下游亦不远矣。 自她登基以来, 得上天庇佑,国内风调雨顺, 几次战争也都取得了最后的胜利,虽然小有损失, 但于大势而言并无大的影响, 再加上她大力整顿吏治,实施新政,总体也算政治清明, 五谷丰登百姓殷实。 虽然这几年也发生一些小的洪涝或者旱灾,但范围并不大,持续时间也不久, 连疫病都未引起就结束了, 所以近几年,无论是各地官员报上来的密信、奏疏,还是暗言收集的信息,都是百姓衣食皆有,勤劳者丰衣足食,致富者亦有不少。 最主要的是,现在的孩子还有了书读, 因为盐铁官营,再加上商税关税的适当提升,这两年国库殷实,除去军需、行政等日常开支都还结余不少。 第365章 正好她们大婚节约的钱也投进了教育,于前年低建成了现在的武道学院和医道学院,并在步千雪启示下改革了现行教育制度。 步千雪作为士族出生的繁都人,主要的学习方式全靠私下请老师,因为她母亲觉得那时候的官学已非以前的官学,去了不过混日子,而他们这些长辈想的又是望女成凤,所以只让她在学院那边挂了个名。 一年到头也就去几次点个卯,大部分时间都是自己在家学习,这也是她没什么同龄好友的根本原因之一,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双亲管得严,否则当初她也不至于狠下心离家出走。 因为参加科举考试的科目多,请的老师自然也多,所以花销也是颇大,起先她是不知道的,后来母亲被抓入狱姜丽才私下悄悄告诉她的。 不用姜丽再详说,步千雪就明白了,母亲贪污的钱可能大部分都花在了她身上,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她被迫承担起这个小家的时候都觉得压力颇大,何况母亲在时,养的仆从更多,又还要管她衣食住行和学习,开支不可谓不大。 而那时候的官员俸禄并不高,加上还得孝敬上面的朝廷的,种种压力扛下来,她母亲好像除了同流合污跟着贪以外,也没有其他办法。 若母亲不贪污就不会坐牢,若不坐牢也就不会给有心之人可乘之机,说到底,母亲的骤然离世,她是有责任的,她即自责又难过,所以她守了三年的孝。 哪怕这三年间她和石忞同床共枕几次,还一起泡过温泉,但终究没有进展到最后一步,不是她不想,也不是石忞无欲无求,而是她决意为自己的母亲和皇奶奶尽这最后一次孝心。 她一个士族出身的人,读书都这么困难,花这么多钱,可想而知,一般人若想走科举这条路实现鲤鱼跃龙门,得付出多大的代价和钱财。 正好那时候石忞有想法要建医道学院,又把这个想法跟她说了。她也明白石忞的苦心,毕竟从古至今全国医资力量匮乏是不争的事实,无论前朝还是本朝情况都差不多。 而要想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光靠现有的师徒传承、家族传承和太医院的小范围授业是根本不够的,只有建立学院大范围招徒授业,才能培养出更多的大夫。 建立医道学院的心思两人是一致的,顺道便把武道学院的建立也纳入了探讨范围,光靠行伍提拔起来的武将和投笔从戎的武将不确定性因素太大,若想实现军武强国,便只能大规模培养专业的军事人才,建立武道学院便也势在必行。 而华朝当时的教育制度又无法匹配即将新成立的两大学院,也没有武举和专业的医官考试制度,所以教育改革也迫在眉睫。 为此石忞把礼部尚书马杰、吏部尚书段云洁、太医院院长吕建一和翰林院院长大学士和宗人令石思河召集到文宣殿连续商议五天,步千雪亦从头到尾参与。 这也是步千雪和石忞定亲后第一次光明正大的参与议论政事,马杰等人当即抬出祖训劝谏,说皇后不得参政,石忞不予以采纳,说这只是集众所长的议论,算不得参政。 见陛下铁了心,他们也尽了臣子的本分,马杰等人便没有再劝,别人不知道,他们还不知道陛下对皇后有多喜爱看重吗? 众人秘密商议了五天也不过才拿出一个大致章程,有了雏形,下一步就好办多了,石忞便把起草章程的事安排给了主管教育的礼部,吏部翰林院等几个参与的部门为副,其余各部门各府衙协助。 去年初正式颁布了《教育律法》,原本只招收勋贵士族正五品及以上长女长子、各地品学兼优生员和藩属国派遣学员的以文为主的明道学院,改为招收通过入学考试的在都正六品及以上勋贵士族长女长子、各地品学兼优生员、有举人功名者和藩属国派遣学员。 意思是原本有对应身份的直接就可以读明道学院,改革后便必须通过入学考试才能就读,考不过,就算有这些身份也不能入读。 武道学院以武和军事为主,而医道学院则以医术为主,要入学就读,就得和明道学院一样先参加入学考试,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必须参加入学考试,从府学部直升上来的就不用。 原本的县学和省学制改为四学制——社学部、县学部、府学部和大学部,社学部学制六年,其中三年免费教育,三年自费教育,凡六至十岁学龄儿童皆可入学,免费教育有适龄孩子的家庭必须送孩子前往就近社学就读,自费教育则采取自愿原则。 全国各乡镇按人数比建立社学,人多就多建,人少就少建,但每个乡镇最少要建立一所社学,费用朝廷承担三分之二,所在地衙门承担三分之一。 县学部建在县城内,学制三年,由原县学改建而成,修缮费用朝廷和地方个承担一半,社学部品学兼优的毕业生按一定录取率进入县学部继续学习。 县学部毕业考试后成绩合格者发给县学部毕业证,年龄符合、政审条件符各项都符合的当年毕业者可参加秀才功名考试。 县学部品学兼优毕业者可按一定录取比率进入读所在省的府学部学校,府学部建在省府内,也是三年学制,所学科目更专业化,分武系、文系和医系,府学部毕业考试合格者即可获得府学部颁发的毕业证书。 若学员各项条件都符合的话,毕业当年可以参加举人功名考试,学医的可参加当年初级医官考试。府学部由原来的省学修缮而成,费用由朝廷和地方各承担一半。 第366章 府学部品学兼优的毕业者可按一定录取比率升读所在省的大学部和繁都的三大学府,地方的大学部建在省府内,费用由朝廷全部承担,三大学院则建在繁都城内,新建及修缮费用亦全部由朝廷承担。 幸好之前收回来的十六座王府,都在各省省府内,又都已按学院修缮改建并投入使用,倒是让朝廷因此省了一大笔钱,也算这些王贡献了一点。 大学部学制四年,地方大学部和府学部一样分文系、武系和医系,而明道学院等三大最高学府则因专业性更强,明道学院和武道学院文武兼有,但各有偏重,而医道学院只有医系。 凡通过大学部即各大学院毕业考试的毕业生,符合各项条件的当年毕业生皆可参加进士功名考试,学医的可参加中级医官考试。 高级医官考试由太医院主持,三年一次,必须取得中级医官证并合格行医五年后方可参加,而初级医官考中级医官则不用行医,但必须取得初级医官证并当药童三个月。 并开创了武举,考试流程和文举一样,但是考试内容由差别,主要是为朝廷选拔优秀的武将和军事人才。 自此便有了学历一说,县学部合格毕业的相当于秀才学历,府学部合格毕业相当于举人学历,大学部合格毕业相当于进士学历,但也只是相当,不代表从这些学校毕业就取得了这些功名。 想要取得对应功名和医官证都必须参加国家主持的统一考试,只有通过了方可获得对应功名和证件,但为了不打击学员的积极性,毕业当年特别优待,即凡合格毕业的学员皆可参加对应级别的功名考试,哪怕没有取得之前的功名,但也只限这一次机会。 比如府学部当年合格的毕业生就可以参加当年的举人功名考试,哪怕毕业生之前并没有取得秀才功名,大学部亦以此类推。 各校生员皆称呼为学生或学员,上学和官员一样,上五休一,小节日休当天,大节日连休三天,一年结束自动上升一级,为了防止浪费教育资源,学生不可留级、不可重读,毕业考试结束后必须离开。 考得好的可以继续升学到对应学校就读,考不好的可以就业,也可以自己在家自习,只要各项条件符合,亦可以参加科举考试。 意思是一个学生哪怕只读了三年免费教育,到了年龄,各项条件也符合后,也可以自己报名参加秀才考试,取得秀才功名后可参加中意的府学部入学考试,也可自学参加下次举人考试。 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有钱安安心心好好读书,所以学历制科考和在野科考算是互补,也给百姓另一个可晋升的渠道,不至于不读书就出不了头。 就算是卖身为奴、犯罪牵连或俘虏后代等奴仆最底层的贱籍,也可享受三年免费教育,若恢复平民身份,亦可参加科举考试或医官考试。 让华朝比较死板的勋士平奴四大阶层能够流动起来,最底层的不至于不见天日,最高层的也不至于皇帝老大他老二的有恃无恐。 阶层流动起来,社会才健康,华朝才能活的更久。 说到底“四学制”不仅是为国家选拔人才和适应科举,更是科普教育,降低文盲率,只有教育发展起来,科技才能创新,生产力才能更好发展,文明才能更灿烂,更好的传承下去。 这些话石忞没对马杰他们说,但是跟步千雪说了,步千雪没她想的那么远,但是能给下面的人一个上升的通道,确实再好不过的,毕竟人得有盼头,若毫无希望,那谁还会去努力 有宫侍来禀报,路关初走了出去,没一会便回来了,见石忞停笔的空隙连忙禀道:“禀陛下,中宫差人来问,在文宣殿与您共用午膳可否?”。 “雨停了吗?”石忞抬头问道,好像有一段时间没听见雨滴声了。 刚出去过的路关初回道:“未停,微臣刚刚出去外面还在下着小雨”。 石忞原本含着期望的眼神黯淡下去,继续书写起来,半响才道:“让中宫别来了,你安排一下,我一会就过去”。 “是”路关初领命下去安排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怕步千雪久等, 石忞批完手上的就停笔了,起驾去了安仁宫,外面果然还下着小雨, 其实说是毛毛雨也可以,因为比毛毛雨也大不了多少, 怪不得之前在殿内都听不见雨滴声。 石忞到安仁宫的时候, 步千雪正在给又大了一圈的清影喂食, 全是上好的熟羊肉、熟猪肉和蔬菜,一大盆已经吃去了一大半,小牛犊一样的身材却比大牛都能吃,黝黑发亮的毛发更光泽了,铜铃大的眼睛水灵灵的。 不给它吃,它就用这双无辜又亮又水的大眼睛看着你,是个人都狠不下心,最后一次次妥协,然后英明神武的神兽就变成了现在的圆滚滚, 看上去蠢萌蠢萌的, 也不知道是谁养的, 石忞扶额微叹。 正好被步千雪听了去, 不高兴道:“清影这么胖, 也不知道是谁的功劳”,每次她都说少喂点少喂点, 多喂点蔬菜或者水果, 结果每次石忞都说清影是食肉的要多吃点肉。 “都是我的功劳”石忞干笑,也不争辩,叫了照顾清影的宫侍过来吩咐道:“以后每餐只准给它吃半盆肉半盆蔬菜,记住了吗?”。 “是, 陛下”宫侍高兴的接了命令,之前他就建议过控制清影的食量,结果陛下都置之不理,现在好了,少喂点,他轻松了,清影也能减肥。 第367章 就他们说话这会,清影已经把剩下的菜都吃完了,立马跑到石忞身边用无辜的双眼卖萌,刚刚的话它可都听见了,现在的肉也就够它七八分饱,要是再少了,它还活不活了? 又来了,又来了,在场的人都这样想的,包括步千雪,不过步千雪更像是在一边看乐子,因为每次结果都差别不大,希望这次能让她惊讶点。 石忞怕自己再妥协,直接不看清影的眼睛,哪怕她往那边看清影就往那边转,她也不看,这次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妥协了! 虽然关于饲养獬豸的文献资料几乎没有,从一开始全靠摸索,但现在她也有了点底,清影几乎什么吃,只看好不好吃,吃多吃少,既如此那和人也差不了多少,太胖了终究是对身体不好的。 急的团团转的清影见主人从头到尾无视自己,便把主意打到了步千雪的身上,步千雪倒是给了它靠近的机会,却没给它实现目的的机会,从头到尾装傻,就是不说它想听的。 第一次卖萌失败的清影很不开心,非常生气,愤愤的看了两人一眼,转身就跑出去了,心想:不给吃就不给吃,大不了我自己去外面找吃的,哼。 “你不怕它真跑了?”步千雪看着清影跑出去的背影有些担心的问道。 “又不是第一次生气,要回来自然会回来的,太胖了对身体不好”石忞倒是一点也不着急,拉着步千雪坐下。 于众人而言,清影是神兽更是她养的一个宠物,如论干什么总归是得听主子的,可于她而言,清影更像是一个小伙伴,不仅帮她诸多,还给她带来不少欢乐,陪伴着她,所以她也从未关它或者限制它的自由。 来去自如,是她给它的选择和权力,如果有一天清影真的选择不再回来,那说明他们的缘分尽了,她会难过,但不会强求。 毕竟清影再是神兽也是生长于大自然的,那最适合它的环境自然也是外面的广阔天地,而不是这小小的皇城。 步千雪知道石忞虽然面上不急,心里肯定一定想了很多,别人不知道,她能不知道清影对石忞有多重要重要吗?说是最忠诚的小伙伴也不为过。 倒是让她想起了民间的一些传闻,皆说清影是祥瑞神兽,是上天特意派来辅佐当今圣上这位有位名君的,才有了他们这么多年的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现在孩子还有了书可读。 以至于民间的黑狗特别畅销,也特别受人喜欢,毕竟獬豸这么高端前年难见的神兽,别说养,就是让他们看一看,他们也满足了。 因为石忞的励精图治,大力改革,不怕得罪既得利益者,实施新政,现在的华朝比起之前的日落西山之势,已有天壤之别,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又无兵戈大灾难,颇得民心,皇帝声望更上一层楼。 石忞自然也是知道这些的,她成立暗言,可不仅仅是为了赚钱和监视官员,更重要的还是了解百姓心声和疾苦,有不平就打抱不平,有冤就让对方有处可伸,也不至于当一个睁眼瞎什么都得靠大臣告诉才知道的“瞎眼皇帝”。 她是不会再当傀儡了的,更不可能当大权独揽之人手中的傀儡,否则她宁愿死。 而且这里本来就是□□统治的封建王朝,而她就是整个天下最□□的人,难道要放权来民主那一套?她倒是想,毕竟也曾见过“太阳”,可生产力也制度不匹配,也不过是小孩穿大人的衣服,不是被绊倒就是被人耻笑。 她能做的就是尽量发展生产力,推动社会向前发展的同时给百姓一个比较稳定安逸的大环境,让他们有饭吃有衣穿有书读,不再受那“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之苦,都能活的像个人,有点盼头。 虽然说主力是百姓口口相传,可其中也不乏暗言的出力,尤其是降低大婚经费转投教育的事,被新日报大肆宣扬,几乎人尽皆知,以至于步千雪的威望也是一日千里。 只有不断的提高自己的威望才能更好的稳固君权,让大臣从心里敬畏不敢懈怠,而为步千雪提高威望,自然也有她的用意。 “在想什么呢?”见步千雪看着前面发呆,好一会都没回过神,石忞不得不出声问道。 “没什么”步千雪回过神握了握石忞的手,才转头对身边的卢晏吩咐道“上膳吧”,“是”卢晏领了命,到门外吩咐去了。 没一会膳食就被送到了桌上,热食揭盖盖子后都还冒着热气,石忞夹了筷红烧鱼,细心的把刺踢了才夹到步千雪碗中,“过几日半月成亲,你要回去吗?”。 “要啊,你呢?要去吗?”步千雪将鱼肉细嚼慢咽吞下后才开口道,顺便给石忞夹了一筷素菜。 和石忞在一起久了,她吃饭的习惯也受了影响,变得端庄起来,细嚼慢咽成了常态。 之前半月私下还跟她说过,如果她就坐在那里不开口,再严肃着一张脸,简直和平常不苟言笑的陛下像神了。 她倒是不以为然,因为石忞平常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喜怒哀乐还是全在脸上的,即使没表现出来,她也能猜到一二,这两年多她可没闲着,即使经常家里宫中两头跑,她也没有懈怠学习之事。 加上石忞经常从旁教导,她自己又抓住一切能学习的机会努力学习,到现在一般政事处理起来已经得心应手,那个省的省首叫什么大概性格怎么样,她也了然于胸。 第368章 宫中的事,太后这两年也不太管了,大部分的事都交给了她打理,能教她的也都教她了。一开始她是不愿意的,毕竟她和石忞还没大婚,名不正则言不顺嘛。 可天福六年文之远在狱中自杀后,文昱也是铁了心要抛弃这些琐事,石忞自然顺着太后,找了她说了好多话。 她才知道太后这样也是让她有借口经常入宫陪石忞,免得石忞老微服出宫,也提前让她练练手,顺便把本就不太喜欢的这些琐事放下。 石忞确实是这样对步千雪的,可说是这样说的,事实真的如此吗?不见得啊!因为这些都是她自己找的冠冕堂皇的理由。 天福五年的那个冬天,赵侯还是没能熬过去,走了,走的比太皇太后赵环晚,下葬却比赵环早,好不容易熬到天福六年,太皇太后还没下葬,文之远又在狱中自杀了。 文之远的死给文昱打击很大,也让她因此有点怪石忞,可石忞派人查过,文之远真的是自杀的,并非谋杀,那时候她也刚好动了饶文之远一命心思。 一开始文昱是妥协了,可也只是半妥协,之后但凡有机会总是会当着她面说几句,再用满含期待的眼神看着她,毕竟是这一世的娘,又从小对她颇为关爱,她的心也慢慢软化了,毕竟人死不能复生。 可她还没来得及把这个想法告诉文昱,更没来得及等到秋后监斩前实施,文之远自己就自杀了,留下一封遗书,说自己不想在绝望中等死,并说了不少忏悔的话。 人都死了,她心里的想法也就没有再说的必要,说了只怕文昱更怪她。 太皇太后下葬后,文昱就不太理事了,能不管就不管,只专心致志的在永寿宫中打坐做功课,比道观里的道士还像道士。 话也不怎么和她说了,一家三口吃一顿饭,从头到尾说不了几句贴己话,倒像公事公办一样,以前还微服去文侯府玩一玩,这两年多却再也没去过文侯府,连文家那边的人也是能不见都不见。 太后不想管,石忞也分身乏术啊,这事就落在了步千雪身上,只要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名不正言不顺什么的也没多大关系。 转眼都两年多了,半月都要成亲了,可太后却还是那样,石忞也不是没努力过,看来还得再努力一下,总不能她和千雪大婚的时候还这样吧。 “看吧,有时间我就去,没时间就派人去一趟”石忞吃着碗里的饭菜,心里却在想着怎么才能把母后哄好。 见石忞有些心不在焉,再联想到最近烟雨绵绵,步千雪便没有再说。 她与半月从小一起长大,半月本就比她大五岁,直到今年才成亲,她肯定是要去的,石忞既然这样说了,到时有空肯定也是要去的。 本来半月作为步家的家生子,即获罪受罚为贱籍的后代,到她才是第四代,按例是要第六代才能恢复平民身份的,但石忞新政改革后,缩减了两代,即罪只至三代。 不用半月和她的家人对步家做大贡献,也不用步千雪格外抬身份,半月就自认而然的升为了平民身份,恢复了杨姓,但因双亲还是步府仆从,与步千雪又有主仆情谊,便任与步府签订了契约,还在步府做事。 虽然任是下人,但地位比家生子高了不少,也自由了很多,不想干了,提前跟家主说一声,契约怎么签的就怎么办,履行了契约就可以离开。 被罚或获罪牵连等为奴仆的和其后代就不行,除非对家主有大恩,做了大贡献,才可以到衙门给仆从抬身份,否则只能等,等到惩罚结束,自然恢复平民身份。 杨半月恢复了平民身份后,是否进宫一事就更犹豫了,她想跟着少主,但又怕成为少主的拖累,因为宫里规矩多,不能得罪的人也多,不像在步家,有老家主他们照着,家人帮衬着,只要不犯大错最多也就训斥一二,可宫中不一样,一个不好就得打板子,严重的还得坐牢丢性命。 她倒是不怕死,可若真出了事,到时就算少主想偏袒她,只怕也会身不由己。 为这事,她那几天都郁郁寡欢的,最后还是被少主叫过去谈了话,得知她的忧虑后步千雪当场就笑了,宫中虽然确实规矩多,可主子就这几个,只要她不找死不作死,谁敢动她?打狗都得看主人呢。 之后半月就定了心,准备一心一意的跟着步千雪,抱紧少主这条大粗腿,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她喜欢上了尚管局的艾喜夏。 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三见不可自拔,像着了迷一样的凑上去,结果被对方鄙视的一无是处,却字字说在她点上,让她无法反驳。 也是,对方虽然年纪大点点,但不仅长得姿容俊秀,身材还姣好,又有文采还是通过内试的内官。 她呢?身高倒是还行,年纪也将就过得去,可容貌却只算过得去,站在西市都没人找得到,还胖的不行,又爱吃,明明是少主的书童,大字勉强认识一些,文采却是半点也无。 若真和她在一起,就是典型的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这让她瞬间郁郁了,又因为涉及内官,无论家里人怎么问她也不乱说,差点茶饭不思,最后还是少主开导了她,她才又活了过来。 一边对艾喜夏继续大献殷勤,一边努力减肥加学习,有个榜眼当老师效果就是好,再加上心无旁骛,文化进步肉眼可见,人减肥成功后更让人耳目一新。 第369章 艾喜夏对婚姻之事比较顺其自然,否则也不会这么大年纪了还没成亲,出宫也不积极,所以当初说半月的时候也是没留半点情面,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半月比任何人都难缠,缠去缠来,相差十五岁的两人竟真的走到了一起。 按宫规,若半月入宫做步千雪的宫侍,两人便不能在一起,所以半月主动放弃了入宫,步千雪也答应了,这才有了她们几天后的婚礼。 繁都的毛毛雨、小雨交替着又下了两天,石忞和步千雪睡觉都睡不安稳,转眼就到了第三天,本以为又是烟雨绵绵的一天,但让人没想到的是,不仅上午没继续下雨,到中午时竟出了太阳。 久违的阳光照着繁都,照在皇宫,照在所有人的脸上,阴霾散去,喜上眉梢,护城河、景湖、景湖和护河的水位不到晚上就下降不少。 石忞最担心的大洪灾没有发生,北江那边雨比他们这里停的还早两天,小范围的洪灾已经控制住,地方衙门也已经开始急救措施,就是全国各地也陆陆续续的开始阴雨转晴。 石忞心情大好,忙完政事便微服出宫去了步府,她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步千雪。 而本来有些担心受雨势影响恐成不了亲的半月二人,看到太阳的那一刻也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并开始期待成亲当日的到来。? 第一百八十五章 石忞到步侯府才知道步千雪她们已经去了市集, 便茶都没喝一口就告别姜丽等人又出门去了东市。 马车快到东市时,临街两边已都是店铺,石忞便让车妇停了马车。 因为姜丽也只知道她们是去买东西的, 具体买什么?去东市、西市?还是就在街上?却是一概不知的,只知道大概好像是去买些成亲要用的东西。 面对这么笼统的回答, 石忞也没办法确定她们是在东市、西市, 还是街上, 索性便从离步侯府较近的东市开始找起,有铺子的也尽量别放过,这才改为步行。 去年繁都府刚修缮过的青石板街道,平整干净,久违的阳光已经将它们晒干,熙熙攘攘的行人和马车走在上面洋溢着笑脸,两边的铺子鳞次栉比,有药铺,有当铺, 有首饰铺, 还有钱庄、酒楼、客栈等东、西市内没有或少有的铺子。 附近来往行人见有马车停下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因为这里是繁都, 街上随便抓一个人可能都和某某勋贵或士族有关, 带护卫仆从出行的比比皆是,像面前这样的马车和四五个护卫的排场实在是太一般般了, 完全让人提不起好奇的兴趣。 没一会, 马车上就下来了一位中年女人,穿着一套绸质赤色右衽,脸上带笑,看上去有些富气也让人觉得亲近, 看一眼也就是了,正准备收回目光,却看马车上又下来一位年轻女子,便收不回来了。 明明只着一身朴素白色绸缎右衽,除了袖口和领口绣了些简单蓝色水纹外,再无其他花纹,腰带也是最常见的布腰带,挂在上面的荷包和玉佩也是很常见的那种。 就这样一身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打扮,却掩盖不了主人的绝世容颜和一身贵气,一举一动都带着优雅和威严,让人忍不住多看一眼,事实上大部分人也这么做了。 一下就获得这么多人的关注,让第一次随石忞微服私访的当值将军瞬间高度戒备起来,手不离刀,眼观八方,耳听四路,只要一有异动,就能瞬杀图谋不轨者。 石忞却是全不在意的,让车妇退回步侯府等候后,便带着路关初和乔装的四名内禁军继续往前走了。 他们一走,其他人才不得不收回目光继续手里的活,或继续往前走,相伴而行的还小声谈论起来。 繁都是真真正正的天子脚下,盛世容颜的女子、男子多的去了,就连那些说书的都没一个是丑的,可像今天这位素而贵的倒是少见,尤其是那双深邃明亮的眼睛让人过目不忘,也让人不敢再看第二次。 繁都城作为古今华外第一大都城,光常住人口就有八十多万,再加上十几二十来万的流动人口,妥妥的古代版百万级人口大都市,要在这里毫无目的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仿若正方形的繁都城,分内城和外城,每边城墙都设有一个大城门、两个小城门,整个城东西长约20里,南北宽约18里。 意思是光从东门走到西门都要一个半时辰,这还算是脚速走得快的那种,因为一般人的速度也就一盏茶(十分钟)大概走一里(500),那样就不止一个半时辰了。 这也是石忞每次出宫不得不骑马或者坐马车的原因,更是大臣上早朝不得不早起的根本原因,哪怕石忞延迟了上朝的时间,住的远的还是一如既往的要早起。 她曾问过来朝贡的各国使臣和留学生,众人皆言具未见过如繁都这般繁荣宏大的大城市,比一些小国的国都足足大了n倍。 不过话说回来,国土相比都大了n倍,国都大n倍又算什么?而且华朝本就疆域宽广,加上人口众多,再加上华高祖高瞻远瞩和文化输出政策,不把国都建大点、建好点,怎么体现大国风貌?怎么吸引各国前来朝贡和派遣留学生? 据历史记载,当初都城建成却人口稀少,华高祖为了让都城繁荣起来,便取了繁都之名,并下旨各地豪强、富商和附近百姓等迁入都城,一代代繁衍生息下来,才有了现在的繁都城。 皇帝老祖宗们打了一手好牌,却苦了后面的皇帝,每次修缮繁都街道和日常清理垃圾、打扫都得花不少钱,以至于后来不得不分为两个县来治理,朝廷最穷的时候拿不出钱,就开始收卫生费,然后延到了现在,压力稍微轻了点。 第370章 幸好这里没有白色垃圾,铁什么的又都是值钱的,谁也不会丢,大户人家丢的烂衣服旧衣服等,能再次利用的稍微打理一下就可以转手卖给穷人,而厕所垃圾又有专门的人收来倒卖给郊区的农民,倒让一些倒腾这些垃圾的人还发了家。 他们能发家,当然也离不开朝廷的政策支持和近几年商品经济高度发展这个根本原因。 近几年,石忞除了整顿吏治、新政改革和促进经济发展外,还大力发掘国内的铜矿、银矿和金矿,再加上贸易顺差各藩属国和西南官道等小国流入进来的黄金白银,大大丰富了华朝的黄金白银量。 流通货币的增加,再加上皇商的打样和朝廷适当的政策支持,自然就促进了华朝的商品经济发展,商业管理和商税收取等也就更加正规和详细。 在繁都,哪怕只有一身力气,只要人够勤快,不怕苦,不怕累,解决温饱基本上没问题,因为给人挑水能赚钱,当仆从也能挣到钱,若有知识文化就更容易了。 华朝商品经济的快速发展,导致大宗商品交易成为常态,尤其是边境集市和繁都等大城市,而携带大量现银交易即累赘又不安全。 在石忞的提议一下,各部商议后便于去年成立了大华帝国钱庄,隶属于户部,但可以直达天听,还印发了特殊的纸质版银票。 当之无愧的第一代纸币,为了杜绝利益熏心者造假,扰乱货币市场损害朝廷利益和威信,在制造银票上,户部和工部也是下了一番苦心。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近一年了,也没有发生过假银票相关案子。 整个华朝,只有大华帝国钱庄拥有银票刊印权力,并兼有管理天下各大钱庄的职责,其余钱庄要想获得银票必须按一定比率将现银存入帝国钱庄,银票兑现也得花点兑现费。 有了便于携带的银票,不仅勋贵大臣领俸禄方便,商人贸易更方便,而且安全系数也提高不少,像石忞现在微服出宫荷包里都只带二两现银了。 袖子里却装了十两银子的银票,重量减少不少,钱却更多了,要多轻松就有多轻松,想买啥就买啥,可遗憾的是,想给买的人目前没在身边。 石忞觉得光靠她一个人找,只怕从东市找到西市都不一定找得到,还浪费大把时间,当即便遣了3人兵分三路先行去东市寻找,并约定无论找到否,一刻钟后都必须在东市门口集合。 以他们的身手和眼力劲,一刻钟足够了。当值将领却肯定是要留下的。 路关初见当值将领留下,也松了口气,陛下叫人的时候她就猜到了一二,生怕陛下把人全派了出去,到时候光剩她们两人,她心里没底啊。 人都派出去了,石忞也不能干等着,便带着路关初两人走马观花似的逛店铺找人,店铺老板们一看他们气质穿着打扮,眼睛顿时一亮,都热情的很。 他们可不管你长得好不好看,只看你是不是有钱人,但凡看上去有钱的,他们都热情的很。 石忞本来就是找人,自然还是只找人,买东西什么的尚不在她考虑范围内,导致他们每次都是被迎着进去,最后却都是空手外加被老板“哼”一声送出来的。 第一次路关初身都转了,正准备怼几句,却被石忞制止了,虽说买卖自愿原则,可人家讲的那么慷慨既然,他们却什么都不买,人家不高兴也是正常的嘛,不必介意。 显然石忞找人的运气不是特别好,一路找到东市门口都没见到步千雪她们的影子,等派去的三人回来也是摇了摇头,一行人便又往西市找去。 一路边走边找,一直快到西市了,都没见到步千雪等人,按姜丽所言,步千雪虽然做了些乔装,但带的人也不少,找起来应该不难才是。 结果她太想当然了,步千雪昨天刚回府,估计也没想到她今天会来,真是失策啊。 到西市后,石忞还是按在东市的法子来找,但已没了进铺子找人的兴趣,便就近找了家茶楼歇歇脚,把路关初派了出去,只留了当值将军在身边。 时间一点点过去,派去的人却了无音讯,茶楼的人却渐渐多了起来,但现在既不是饭点又不是说书的时候,石忞有些疑惑起来,直到一楼大堂中间的台子挂出牌子后,她才知道快到说书的时间了。 之前进来的时候她有些心不在焉,也没有好好看茶楼门口的牌子,不然也不用现在才知道了。 看牌子,一会说的是传记——《至死不渝》,好像是繁都近几月最畅销的传记,没有之一,也没有书可与之匹敌,她的书房也有一本,只是还没来得及看,也不知道今天说到那段了。 来酒楼的人越来越多,喧哗之声也越来越大,突然却安静了一会,石忞坐在二楼的包间里,正对中间说书的台子,背对入口,看不见谁来了。 直到越来越近的声音,“谁坐了本世子的包间?”趾高气扬又有点熟悉的女声传来。 “这...小的也不知道啊,但他们先到的,旁边一间是空的,要不世子邸下...换一下”这是茶楼掌柜惶恐又弱弱的声音。 “换?那是不可能的,赶紧让他们腾出来,要不然本世子就只能自己动手了”语气要多理直气壮就有多理直气壮。 “那小的去试试”茶楼掌柜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一行脚步声也适时停在了门外。 第371章 刚刚石忞三人进来的时候掌柜的正好在门口,本来想让店小二去招呼的,可一看清后就自己迎了上去,先不说那年纪偏大比较富态的人,光带刀护卫不怒而威的凶狠样子就让他不寒而栗,走在最前面的年纪最小也最贵气也最好看,却像那天边的月亮可望而不可即。 以他多年看人的眼光,这位主子肯定不是一般人,下意识便把他们带到了位置最好的包间,也是眼前这位世子长期要的包间。 但他没想到世子今天会来,不然他也不会把人带到这个包间,多想没用,掌柜的只得提起气敲了敲门。 “进来”站在石忞身后不远处的乔装将军得到陛下的手势示意后开口道。 掌柜进了包间自动忽略发声的护卫,实际是不敢看,对着石忞行抱拳礼道:“在下给少主行礼了,此来也是受人所托,有人想以今日为您买单作为条件与您换这个包间,不知可否?”。 小的、在下都是地位较低者或晚辈的谦称,可用于一般场合,也可用于正式场合,老板这样行礼是把石忞从心里当上位者看待的。? 第一百八十六章 石忞不慌不忙的喝了口茶, “否”声音悦耳冷冽,即使声音不大,也明确的传入了掌柜和外面贴着门偷听的人的耳朵里。 门外的人立马跑到主子耳边汇报了自己听到的, 正好掌柜的也出来了,无奈的摇了摇头, 世子眉头紧皱立马就火气颇大的带着人闯门。 门一闯开就看到了守在门后不远处的带刀护卫和窗边坐着的人的背影, 旁边的位置空着, 中间的桌子放着几盘时令水果和干果,被人闯门也不回头看看,让世子瞬间有种被轻视感,心里的火更大了。 从小到大她就没被人这么无视过,哪怕进宫赴宴存在感很低,但那是当今圣上,这个人是谁啊,竟敢如此无视她,她就不信刚刚那么大的声音对方没听见动静, “本世子倒要看看谁这么大的架子”说着就往里走。 却被乔装的当值将军挡住了去路, 抱拳行礼道:“此地已被我家少主定下, 还请世子另择他处”。 “若本世子今天非要坐在这里呢?”一身绣金边的华服和头上腰上的不凡饰品更加衬托了世子的桀骜不驯, 就差在脸上写‘我是勋贵’四个字了。 另一边, 找了一排店铺都没找到人的路关初却在茶楼门口遇到要找的人和之前派出去的一人,随从手里都拿不少东西, 看来是在西市找到的, 当即上前行礼并在前面引路,陛下还在茶楼里等他们呢。 一行人在店小二的带领下上了楼,路关初一眼就看到了正好堵着门的一群人,少说也有□□人, 心下大惊,以为发生了什么,脚下加快了速度。 见路关初有点异样,步千雪便猜到有人堵在门口的那间可能正是石忞之所在,被乔装内禁军找到的时候,她是既惊又喜的,因为完全没想到石忞会出宫来找她,没买的东西也不买了。 一行人快速前走,快到门口时却听见了石忞的声音,“既然如此想知道我是谁,那就让她一人进来进来吧”。 乔装将军闻言让了路,原本衡量要不要把人打出去的世子听见声音眼睛睁的大大,这声音怎么那么像那位的啊!不可能啊! 世子咽了咽口水,挥手让自己的人都退了出去,正好和赶来的路关初等人交汇于门口,没等世子忐忑的走上前一看究竟,就又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禀少主,幸不辱命,人找到了”见陛下安稳的坐在里面,将军又守在边上,路关初的心也落了地,高兴的边往里走边汇报道,经过世子身边的时候见认识还行了一礼。 路关初的这一礼彻底把世子心里仅存的希冀扼杀在摇篮中,顿时腿有点发软,全身热的不行。 “好,人呢?”石忞闻言高兴的起身往回看,正好看到进门的步千雪,上衣下裙,皆是绸缎面料,上衣绣着祥云花纹,裙则是褶皱纯色,腰间挂着香囊和禁步,头梳垂挂发髻配以简单银簪,朴素大气,却难掩气质芳华。 虽不是第一次见步千雪这样穿着,但石忞还是忍不住盯着看,一时移不开眼。 正好看见石忞转身的世子却吓破了胆,一下跌坐在地上,连再进来的人长什么样都没心思看了,一心装死祈祷自己赶快昏过去。 “我不在这嘛,怎么不提前派个人说一声,要早知道我就不会出来了”步千雪说完人也到了石忞边上,眼神撇了坐在地上的世子一眼,挑了挑眉。 石忞把人都遣退了出去,包间内顿时只剩她们三人,外面的走廊则一下人满为患,拉着步千雪坐下,又倒了杯茶递过去后才把事情大概说了下。 步千雪听完经过后笑了笑,这宗室世子也是运气霉,微乎其微的概率都被她给撞上了,也幸好才十六七岁,又没真的犯下大错,以石忞的性子最多也就教训一二,当即递上台阶道:“不知者无罪,何况世子尚且年幼,又并不知道你在这里,若是知道肯定是恭敬无比的,就原谅她这一次吧”。 一直装死祈祷昏过去的世子听出了另一个人是中宫,也知道整个包厢就她们三个人,一听到中宫给自己求情,立马睁开眼正经的跪在了一边行礼哽咽道:“要知道是您在这里,就是给在下十个胆子,也不敢提那无理要求啊”。 她父王多次告诫过她,这里是繁都,不比以前在封地,让她收敛点,少逃点课,少去街上转悠,免得遇到微服私访陛下,她不仅不听,还说她父王杞人忧天,这下好了,撞枪口上了。 第372章 早知道会有这一出,她就听她父王的了,今天就不会提前翘课出来溜达逛街了,悔之晚矣啊。 步千雪见这世子没用宫中那一套,哭的也是战战兢兢的,看来机灵劲还是有点的。 石忞头都不回道:“既然你替她求情,那就饶了她这次吧”,知她者步千雪也,□□都递上来了,她自然是要顺着下的。 “谢少主谢少主夫人”世子行礼道谢,用袖子抹了眼泪便退出去了,心里高兴的不行,原以为不被打也得脱层皮,没想到中宫一求情就这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真是喜出望外。 世子为宗室世爵宴郡王世子,名洗正,比石忞小辈,她爹和石忞一辈,但年纪却是石忞两倍还多,和石忞已经出了五服。 按理,像石洗正这种和皇帝出了五服的,应该早就不是郡王爵了,因为一般宗室,哪怕皇帝再喜欢,只要于国无重大贡献和军功,都只能封降爵,比如礼亲王就是实例,受几代帝王喜爱,却无大功不能改为世爵。 第一代宴郡王就是运气比较好的那种人,当时南罗国内乱国王以两座城池为诚意求华朝出兵平叛,皇帝不想派精锐,又舍不得两座城池,便给离南罗国最近的宴郡王下令,让他带兵前往平叛。 宴郡王的身体素质和军事能力都不错,属官也给力,不到半年就协助南罗国王平定了内乱,皇帝自己不费一兵一粮就得了两座城池,自是莫大功勋,降爵改为世爵也就顺其自然了。 可惜的是后面的宴郡王都再无出其右,但胜在听话守规矩,所以安安稳稳的把爵位传到了现在,就是石洗正,也差不多的,别看她刚刚多耀武扬威,实际上就是纸老虎,做的最坏的事就是把不对盘的同窗的狗打死了,最后还被她父王打了一顿。 当然,像刚刚嘴上逞威风的事,应该是没少干的,但实际本性并不坏,这也是石忞会饶恕石洗正的原因。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不用她说,以石洗正的性格一回家也会告诉别人,告诉了别人离宴郡王知道也就不远了,以宴郡王的性格,只怕石洗正被打都是轻的。 自己的娃当然还是自己管的好,若是要她管,那下场就不那么好收场了。 石洗正带着自己的人一步三回头的走了,本来翘课来听的书,也没兴趣再听了,只恨不得赶紧回到学院挨到放课好回家。 路关初、卢晏等人也进了包间,只留了步侯府的两个侍卫守在门外。 石忞和步千雪没说两句话,锣声就响了,一位手持折扇头戴红色小冠,身着蓝色右衽的中年女子就上了台,一边抱拳朝四方行礼一边说着热场的开场话。 石忞看了一眼又把视线移到了步千雪身上,问道:“不是和半月她们一起出来的吗?”。 “还有些东西没买,你在这里,我就自己先过来了”半月原本确实跟在她身边的,另外还有姐卿也是一起的。 她们除了买半月要用的一些婚礼用品外,还给小侄女买了不少东西,所以除了刚刚侍卫手上拿的那些东西外,她们之前还派人送回去了一波。 步朗是去年成的亲,娶的女性伴侣,一位门当户对的二少主,两人是相亲认识的,最后相互喜欢,不到半年就成了亲,今年孩子都有了。 这里虽然没有媒婆这个职业,但类似现代婚姻中介倒是有的,而且名字特好听叫搭桥,只负责搭桥牵线,成与不成全看两人缘分。 步朗虽过继到了步无尘这一脉,但毕竟步无尘死的时候她还只是了无音讯的同宗晚辈,所以不用像步千雪一样守孝三年,只守一年即可。 说书者止语木一拍,原本人声鼎沸的茶楼瞬间安静下来,石忞也不说了,步千雪兴致高傲的看着下面,刚刚进来的时候她看了一下门口的牌子,今天讲的正好接上她看的。 “上回说到.........”说书者的声音特别洪亮,就算他们在二楼也能听的清清楚楚,想来能干这行的都是有些本事的。 步千雪听的特认真,瓜果顾不上吃,茶杯都不粘手,和她一比,石忞倒显得兴趣缺缺,一边若有似无的听着一边放空思想,时不时喝口茶吃点水果。 直到听见“...一边是辛苦生养自己长大的母亲,救了也只能延长一两年,而另一边是自己的挚爱伴侣,救了未来可能有无限可能,但上天给他们开了个玩笑,两者只能救其一,这样的噩耗对言秋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这样的情节,石忞一下来了精神。 可这说书者说到主人公最后选谁的时候却停了,开始一盏茶的中场休息,步千雪抱怨道:“这些说书的真烦,每次说到最精彩的时候,不是中场休息就是请听下回讲解,哎”。 石忞却不以为然,因为她早就被电视电影啥的养的习以为常了,“这本传记的书名看着挺像专讲感情的,而且是要死要活的那种”。 “那你就被它骗了,感情顶多算主线,光耀门楣才精彩........”步千雪说起来就停不下来了,直到把两位主人公和大致背景和已经看的都大致介绍完了,都还有点意犹未尽。 石忞随意问道:“那以你看来,这个言秋会选择救谁?” 步千雪思考了一下才分析道:“这个不好说,毕竟每个人面临这样的选择都会手足无措的,但我觉得后面肯定会有其他机遇让言秋既能救母亲,又能救伴侣,然后皆大欢喜”。 第373章 “那若你是言秋,你会选择救谁?”石忞说完搭在左边扶手上的手握紧了椅子,眼神没有焦距的盯着前方。? 第一百八十七章 问出口后, 石忞很紧张,即期待又有点忐忑,忐忑过后却又忍不住多想。 因为说书者刚刚说的这个情节和她曾经经历的实在是太像了, 不知道是有人故意为之, 还是真的单纯的巧合? 仔细想想,知道那件事的就太后、张道长和已告老还乡的原太医院院长, 太后, 石忞是绝对信任的, 即使太后再生她的气,也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而盯张道长和老院长的暗言最近传来的消息都是正常, 应该无大碍。 这两年, 张道长带着持恩居无定所, 一路走走停停,走到哪里算哪里, 偶尔给别人操办几场法事, 主要还是教持恩和行医救人。 持恩也从最开始只能打下手治点小病的半吊子大夫变成了现在能独当一面的真大夫,也成了正式的出家道士。 为了给持恩举行冠巾授度仪式,张道长特意带她回了自己原本所在的道观,这是她当初答应张道长的条件,把他们的道统传承下去。 从她答应张道长的那一刻起, 她就明白无论自己对刘菲有什么感觉, 之后都只能从此陌路, 所以她故意避着她, 当初离开前想去见刘菲,也不过是想去说些狠话,让对方对自己死了心, 可她师傅没给她这个机会。 直到离开一年后她才找到机会写了封信给刘菲,也不知道刘菲收没收到,反正居无定所的她从未收到过任何信件。 要不是派人暗中盯着张道长,石忞不会知道持恩已经出家,更不会知道她还给刘菲写了信,虽然不知道具体写的什么,但过段时间后刘菲突然生了场病,却是繁都众人皆知的事情。 反正暗言的人盯了张道长两年多,从未从他口中听到任何有关皇家的事,也未听说任何秘密之事,很是守口如瓶。 至于另一位已经告老还乡的老院长,回到老家后就开了个医官,医术精湛收价也很公道,这两年在那一片可谓远近闻名,唯一的缺陷和不足就是有一个败家的女儿,幸好孙辈聪慧,便把精力都放在了培养孙辈上。 对皇家之事守口如瓶,也从不以曾是太医院院长的身份自持甚高,若有异动,暗言的人也一定会第一时间报上来,看来应该也是没问题的。 而且今天出宫也是她临时兴起,不可能有人提前知道她会来,还特意安排这一场,这样一想,石忞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有点草木皆兵。 步千雪却被石忞的问题难倒了,神色凝重起来,如果推己及人,一边是她娘,一边是石忞,而且非得二选一的话,理智和受的教育告诉她应该选娘,因为娘的情况最危急,虽然只能延长寿命一两年,但只要人活着就还有其他的可能和解决的办法。 而从大局和私心出发的话,她心里又想选石忞,因为石忞不仅年轻,还是一国之君,如果突然崩塌,没有指定继承人的情况下,只怕整个华朝都有陷入战火之危,到时百姓流离失所,她的罪过就大了。 步千雪想了好一会才慎重道:“我不是言秋,不知道他会怎么选,但若要我,在娘和你之间选的话,我,会选你,然后陪娘度过最后一段日子”。 “虽然你选我,我很高兴,但还是想问一下为什么?”石忞既惊又喜,看着步千雪好像要看出一朵花来。 旁边的路关初、卢晏等人听了步千雪的选择却没有任何意外,好像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答案一样,因为如果换成他们的话,他们也会这么选,国家不能没有君主。 “两相其害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步千雪嫣然一笑道,心里想的却是‘我根本没得选啊!’。 步千雪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都是“忠孝”二字,然自古忠孝难两全,舍孝而选忠者比比皆是,久而久之,就成了默认规则,或者说价值观。 她要是真的选了娘而放弃石忞,只怕天下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她,骂的话不用想都能知道会有多难听,毕竟前朝的前车之鉴就在那里摆着呢。 她希望自己永远不要有这样一天,她舍不得娘,也舍不得石忞,鱼和熊掌她都想要,她不想选!就当她祈求上天吧,不要让她面临如此抉择。 “很理智啊”石忞若有所思的感慨道,不再看着步千雪,即使不用读心术,她也知道这是众人皆会答的内容,不是根本原因,但既然步千雪不想说,她自然也乐得装糊涂,何况最想知道的已经知道了。 在步千雪说选她的时候,石忞一直忐忑不安的心就平静了,其他不说,最起码她们选的都是一样的,要是万一有一天真被步千雪知道,她也好转圜转圜。 即使石忞还想知道步千雪更多关于这件事的看法,但也不敢再问了,否则就不是一时兴起的事,而是过分关注了,现在问步千雪可能不会多想,可事后就肯定会发觉一二的,再加上言多必失,到时候若真被步千雪发觉了什么,就不美好了。 边上被迫吃狗粮的路关初等人从头到尾都像没听到一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狗粮吃多了也是容易腻的,更重要的是职业素养不能忘啊,看不惯也得看得惯。 没一会说书的就开始接着讲了,言秋最后痛苦的选了母亲,因为他的世界不涉及忠,孝便成了重中之重,而被他舍弃的伴侣也因缘际会下治好了病,但两人心里产生了隔阂,分开了,再然后就没有了,因为今天的已说完。 第374章 回去的路上两人挨得很近,时不时能碰到对方的手,碰了几次后,石忞索性一把牵住了步千雪润滑的手,幸好袖子够宽大,两人又走得近,旁边的人不仔细看一时半会真看不出什么。 只以为是一对有钱人家的小情侣出门逛街约会呢,就是不知道带着这么多尾巴方不方便,可能人家已经习惯了呢,谁说的准啊。 被熟悉的纤长手指抓住并握到手里的时候,步千雪慌张的瞟了四周一样,见周围的人都若有似无的看着她们,脸开始热起来,但没甩开手上的手。 于步千雪而言是大庭广众之下的,这么多人看着,怪难为情的;可在石忞看来,这压根就不是事,在现代的时候,大街上明目张胆手拉手都干过,现在只不过偷偷牵下手而已,嗯,她脸皮也是练出来的,练着练着就厚了。 在行人若有似无的注目礼下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上了来接他们的马车,其中步千雪最积极,第一个上了马车。 回到步侯府,姜丽已经在中院厅堂准备好了饭前开胃菜,身着华服的祖母、爷爷、步朗和姐卿都在,显然就等她们了。 石忞和步千雪入座主位后,祖母便转身带头行礼道:“恭请陛下圣安、中宫万福金安”,因为石忞是微服,他们也没穿朝服,穿的绸缎做的便服,用餐也临时改为了宫中设宴的分案分餐,不再用圆桌。 步侯府近两年没有增加一个仆从,也没大宴宾客过,就连步朗成亲也只是叫了亲近的亲朋好友做个见证,并没有大办宴席,所以府中开支并不多,姜丽的俸禄足以支持日常开销还绰绰有余,加上之前定亲石忞的赏赐和步朗自己也有一份微薄的秀才补贴收入,姜丽倒是积攒了不少钱财。 可能因为落魄过,才知道银钱的珍贵,即使身为侯爵,姜丽的俸禄比一品大员还多,但却舍不得花,恨不得把钱全攒起来给步千雪和步朗,以至于步府的吃穿用度一段时间内还是维持着较低水平,也就两老和步千雪的好点。 步千雪知道后和姜丽聊了聊,毕竟就算他们自己不在乎面子,也得顾及皇室一二啊,毕竟是皇亲国戚,不能太丢脸吧,姜丽这才把家里的吃穿用度提升到了落魄之前的水平,提到勋贵之家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了,还说什么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什么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姜丽都这么说了,步千雪还能说什么?也只能随她了。 步侯府明明是勋贵之家用度却只有士族的水准,近两年,石忞偶尔来步府吃饭,也从未说过什么不好的话,甚至连不好的脸色也没表现过,反而一个劲夸泰水富贵不骄,勤俭节约,是勋贵学习的楷模榜样。 步千雪以为她们私下说说也就算了,结果第二天早朝石忞还慎重的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了,号召勋贵士族向步侯看齐。 从那以后那些人看她娘的眼神就有点怪怪的,像在看个傻子。该享受的不享受,不是傻子又是什么? 她娘完全无法从勋贵士族带笑的脸上看出其他意思,还有问必答开心得很,怕给她添堵,步千雪从来不跟她说表象背后的本质。 因为她十分明白,她娘根本就不是混迹官场的料子,每天早朝点个卯也就算完事了,显然石忞也深知她娘的性格,所以两年来石忞从未给她娘派过任务。 在姜丽省吃俭用爱财如命的节俭下,即使步千雪实权掌控后宫也只是按例进行赏赐的情况下,步府总算完成了从空有一套大宅院的表面富贵到表里如一的勋贵人家。 所以今天去采办,不仅仅是给半月成亲采办东西,更重要的是给步千雪采办大婚要用的礼品,之前没钱陛下给他们垫他们也只能厚着脸皮接受了。 可现在三年过去了,府里也算有了点钱,所以这次不用两老说,姜丽也不愿再厚着脸皮接受了,反正他们这方要准备的,她一定会备全。 这件事石忞也知道点,不过泰水姜丽要自己准备,那她就暂时不插手这件事了。 得益于商品经济的发展,这两年暗言和平准商行的生意都不错,也赚了不少钱,反正这两年她再也没为钱发愁过,私库里还攒了不少。 考虑到步府的情况,她也早就秘密让暗言去准备大婚要用的礼品了,已经准备得七七八八,但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到时候拿不拿出来就得看具体情况了。 “贸然造访,是我叨扰了,祖母请起,其他人也起来吧”石忞说着用眼神示意下了一下路关初,路关初上前扶起了祖母和爷爷。 其实石忞挺喜欢来步府吃饭的,步府人多热闹,不像宫中,加步千雪才三个人,可每次她来步府上下都很拘谨,再加上时不时行礼,倒挺给他们添麻烦的,所以即使喜欢,她也只是偶尔才来一次。 “谢陛下”祖母的白头发又多了几缕,精神却特别抖擞,红光满面的,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个家庭幸福的老人家。 众人皆入座后,晚饭才正式开始,石忞和步千雪居中坐于上位,祖母两人坐左手首位,姜丽一人坐于右手首位,步朗和伴侣坐在左手次位,小侄女没看见,可能在屋里睡觉,几个月的孩子都嗜睡。 侍者分别站于主人身后两旁,站在两老身后的张笑倒是长大不少,已经亭亭玉立。 张笑便是张氏祖孙里的孙女,老张受害走后,步千雪问了她的意愿,她没有要钱回乡,而是选择留下来进学读书,因为这是她爷爷的期许,也是她的愿望。 第375章 所以张笑亲自送爷爷的棺椁回乡安葬后,只守了三个月的孝就回来了,在步府的安排下入了学,当初签的契约期满后,步府就没有再与她续签,但住处待遇和该给的钱却是一分没少,所以但凡学校休沐日,张笑都会回步府随侍两老身边。 虽然生活给了张笑很多猝不及防和磨难,但也给了她开朗的性格,嘴巴又甜,读了书后,更是能说会道,颇得两位老人家喜欢。 所以张笑在步府的身份虽然只是个下人,但又比所有下人的地位高得多,就是步朗和她的伴侣也没有因此说过一句闲话。 晚饭毕,石忞没有多留,知道步千雪打算在家住几日,她也没有勉强同回。 接下来的几天天朗气清,阳光普照,让整个繁都积攒了大半个月的霉湿味消失殆尽,焕发勃勃生机。 杨半月和艾喜夏成亲当日,石忞临时有事,终是没有去成,步千雪微服去了,见艾喜夏的家人都挺喜欢的半月的,她也就放心了。 艾喜夏并非繁都人士,十几岁入宫,奋斗了这么多年也只不过才在繁都置办了一点家业,就连家人也都是今年才接过来的,所以成亲的时候石忞虽然人没来,但礼却是按时送到的,而且还是份大礼。 像艾喜夏这样在宫中任职或在朝为官的,无论是否繁都人士,都只可以在繁都置办房屋,不得置办田产,到年纪告老后非繁都籍贯的必须回原籍颐养天年。 这样做的原因有二,一是防止这些退休的官员都留在繁都,为拉帮结派什么的打下基础,或者左右朝政;二是平衡繁都人口,有进有出的流动才是健康的。 所以就算他们都置办了房产,告老后也都会变卖处理,最后只带着家人和积蓄返回原籍。 关于官员是否携带家属这一块,朝廷的规定是可带也可不带,官员本人自己做主,但因最后要返原籍养老,所以大部分官员都只是携带伴侣或者小辈,长辈一般会留在老家看守家业,当然,也有老人不妄动的原因在里面。 只要官员本身比较年轻,又未成亲,双亲也正值壮年的情况下才会把双亲带在身边。 皇城内御清池波光粼粼,荷花含苞待放,绿叶犹如小伞一般遮住一片阳光,水面上鸳鸯一对一对的紧挨着,散落四处戏水,几只白天鹅在水中间悠哉高歌,一队野鸭兢兢业业的在池边觅食,一片忙碌。 水下的鲤鱼和草鱼时不时吐个泡泡,弄个漩涡,尤为显眼的红鲤鱼一点隐藏的意识都没有,老远都能被人看见,水浅的地方还能看见小乌龟和鱼群,优哉游哉,全然不知忧愁为何物。 御清池中间的小岛名蓬莱岛,有一凉亭为望仙停,停外草地上烟雾缭绕硬生生破坏了这如诗如画的美景,让坐于停中聊天的石忞和步千雪不得不停下,走出来一看究竟。 草坪上,长方形的烤架上正大股大股往外冒烟,熏得半月和艾喜夏眼睛都睁不开,郭凡秋和邢博恩则在一边的案桌上穿烤串,文之勉慵懒的睡在一边。 干活的袖子挽得老高,睡觉的还用手帕盖着脸,看上去挺像那么回事的,可实际上炭火没烧起来,烤串穿的一个一个样,还五颜六色的。 这样的场景,别说石忞和步千雪看了皱眉,就是跟在她们身边的路关初和卢晏也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些人压根就不是干这种活的料啊。 石忞突然有点后悔没把宫侍带到岛上来了,带的左旋等人要负责安保,而且肯定也是不会做这些的,看来只能她自己动手了。 火先不管,石忞直接拉着步千雪去了放满食材的案桌边,洗了手,一边亲自示范一边教学,“肉只穿到签子的三分之二,大块的这样穿,小块的这样穿,一样的食材穿一串...........”。 洗好手的步千雪和邢博恩等人都一脸震惊的看着亲自动手教学示范的石忞,从没听说陛下下过厨啊,怎么比他们还会?一头问号。 烤肉活动在前朝被视为下民活动,低俗没内涵,还沾染一身油烟味,直到本朝高祖觉得这样吃也别有一番风味才渐渐被上层接纳,但一般穿串、起火、烤制也都是由下人做好,勋贵士族只负责谈天说地喝酒吃烤好的就行。 谁知石忞今天心血来潮,非要来蓬莱岛上弄烧烤,平展的草地就这么大一块,带了他们这波人,再加上左旋等内禁军,就差不多饱和了,再带些宫侍也不是不可以,但会有点拥挤。 石忞觉得自己动手做的可能会更好吃,所以只让御膳房提前把食材切好、腌好,要用到的工具搬来,剩余的她相信邢博恩他们的能力肯定能搞定,就是没想到打脸会来的这么快! 步千雪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士族少主,试穿了几次都不成样子,石忞没办法,只能手把手的教,温热的气息打到脖颈上,让她好像听见了石忞的话,却又没听清说的什么。 郭凡秋默默的将视线转到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心里却想起了伴侣喜笑颜颜的样子,她比艾喜夏还要早成亲一年,伴侣是个比她小几岁的家世清白的男子。 和她的反应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邢博恩埋头苦穿肉串,仿佛肉串和她有大仇一般,脸上不见半点笑容。? 第一百八十八章 邢博恩得知自己要护送康王回国主持政务后, 就第一时间派了斥候乔装入康国打探详细情报,尤其重点打探从义云关到文昌城沿途的路况和势力分布等,做到有备无患。 第376章 准备工作完成没多久后, 康王一行人也到了,她于义云关,正式从另一位将军手中接过了护送康王宣常乐和驻康国大使阳延祖一行人入康国的重任。 虽然康王入康国境内后就受到沿途官员和百姓的热烈拥护奉迎, 但毕竟是护送途中, 她不敢有丝毫懈怠,哪怕地方设宴款待,她也随时保持警惕,从不饮酒。 即使地方官员和百姓都很热情, 宣常乐也不会久呆,她并没有忘记自己的最终目标,所以一路上哪怕要应酬, 也绝不会耽搁太久。 在宣常乐的热切和邢博恩的尽忠职守下, 一行人如期到达了文昌城,抵达当日,在城门口外康王受到了文昌官员和百姓的隆重奉迎。 宣常乐虽然才十四岁, 却颇有郡王气魄, 不顾属臣劝谏亲下王车热情的接见了为首的官员和几位年长的百姓, 并当着众人的面许下承诺——实施仁政,不轻动刀兵。 沿途接见的官员和百姓也有不少,但宣常乐从未提及施政思想,多是询问当地民生和政治,颇有陛下先了解后施政的风格。 一路上时日久自不必说,一个是派驻大使,一个是护送将领, 再加上本就认识,倒让阳延祖和邢博恩更熟悉了,对于邢博恩这个晚辈,阳延祖颇为欣赏,能提点她的也会提点一二。 更重要的是每次看到邢博恩,她都会想起自己还在地方上任小官的女儿阳、□□,都曾是陛下的侍读,差别怎么就那么大呢? 埋怨陛下倒谈不上,毕竟陛下这两年提拔的能臣干吏也有不少,不论出身不论亲贵,量才任职,天下间就没有人不服的,她只是有点羡慕邢安有一个这么好的女儿。 每日休息前,邢博恩和阳延祖都会合在一处总结一下今天的见识和情况,隔几天就会把所见所闻发信送往繁都,有时两人说完公事也会闲谈一二。 有次谈到康王,邢博恩说了些官面话,心里却觉得康王虽尊贵,但也可怜,家族被灭不说,才十四岁就要扛起一个国家的重担,不容易啊。 阳延祖倒觉得康王在陛下哪里学到了不少,最起码喜怒不形于色这一条就学的很到位,每天板着个脸,还有说话的语气了,处事的样子等,都有那么几分样子,便扬言只要这个孩子没出意外,以后至少也是一位守成之君。 他们到文昌后的第二天,宣常乐就向南而坐召集文武大臣商议登基之事,阳延祖和邢博恩也被受邀参加,符尧留下主持政事的几位官员当殿请辞,说要告老还乡,宣常乐不仅没准还上演了一幕盛情请留的戏码,说自己年幼,不会理政,请他们留下辅佐,当她的老师。 想来,宣常乐应该也提前派人潜回来调查了的,否则再大度的人都不会留下敌人的人在自己的朝堂上,哪怕这些人颇为德高望重,顺着杆子下才是常态。 当初符尧决议去繁都认罪后,就已经放弃了掌控康国,所以按自愿原则将自己的亲信要么调到地方闲职,要么给予钱财返乡,朝堂上没留下一个人,主政的四位大臣也是她点的比较正直又德行较好,比较德高望重的人。 虽然他们和符尧只能算曾经君臣的关系,但毕竟是被符尧留下主政的,只要新君回来,眼里肯定是容不得他们这些沙子的,与其被穿小鞋或最后身首异处,不如早日放下手中权利请辞,以求安保。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宣常乐会求他们留下,按常理他们以为是三不过,当即推迟了三次,以为第四次肯定就被准了,没想到殿下还是求他们留下,并要他们当她的老师。 阳延祖也没想到康王会这么理智,不管这四位主政大臣是不是符尧的心腹,反正符尧不在她也没来的这段时间,都是这四人在主持康国政务,不说安插了多少自己人,人心肯定收了不少。 比起康王这个只有血统毫无根基的政治新人来说,肯定更能把控全场,若康王真的准了这四人告老还乡,不仅会寒了康国臣民的心,也会让曾经侍奉于符尧的人担心自己会被清算,到时再出乱子就不美好了。 所以权衡利弊下,稳住这四个主政大臣就显得尤为重要,因为只要他们稳住了,朝堂和国内也就稳住了,宣常乐很年轻,就不差的就是时间,只要把王位坐稳了,再徐徐图之,何愁王权不回都手里。 阳延祖和邢博恩不知道的是,当初石忞之所以要留宣常乐过了春节和元宵再走,并不是真的担心天寒路远,而是担心她一回国就各种大动作,毕竟年轻人嘛,谁没有热血的时候。 所以之后宣常乐跟在她身边的时候,她都会循循善诱让宣常乐说出自己回国后的打算,一开始的回答和她预料的差不多,清洗朝堂,但凡和符尧有关的都撤职清算,参与杀她家人的全部斩首。 当时宣常乐说的慷慨激昂,说完还一脸要夸奖的样子,却被石忞冷漠的眼神泼了一盆凉水,后来她回去冥思苦想的了几天,也和追随者讨论了好几次,总算答出了石忞勉强满意的答案。 怕她冲动坏事,石忞不得不让她加深印象,宣常乐离开繁都的当日,石忞并没有亲送,只派了宴郡王送行,直到出了城门都没见到自己想见的人,也没有任何表示,让离愁别绪压在心里的宣常乐偷偷的哭了一场。 直到走出一段距离后,阳延祖在马车外求见递给她一封信,看着信上熟悉的字,她笑了,信中简短的内容直到几年后她都能倒背如流。 第377章 所以朝堂上的那些人就算有她的仇人,她也只能把自己的情绪藏着掖着,等待自己羽翼丰满王权在握之时。 邢博恩他们虽然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但对宣常乐入住康国王宫后的表现却是很满意的,你好我好大家好,表面和和气气的才好建他们驻康国大使府啊,老住在驿站也不是个事啊。 天福六年八月宣常乐登基为康王,按例追封双亲家人,使用康国年号,贬斥符尧为叛国罪人,此生不得入康国境内,并着重强调曾经追随过她的人都是被她所蛊惑,特恩赦不追究,给大家吃了颗定心丸。 九月底十月初华朝驻康国大使府邸初建成,十月底完全建成入住,阳延祖一行人算是彻底安顿好了,康国内政也平稳发展,邢博恩这才结束此次任务启程返回华朝。 同年年底接到旨意返回华右区继续任武略将军,阔别一年多后她再次回到了华右区,也见到了偶尔出现在她梦中的东鱼海。 久别再见的东鱼海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再也不会对她说不该说的话,也不会在刻意接近她,更不会再以笑脸对她,仿佛从心里只把她当长官对待一般。 这让原本久别重逢甚为喜悦的她仿佛被雷劈一样,很长一段时间都接受不了这样的变化,心里想东想西,面上却很配合东鱼海,仿佛两人真的只是一般将士关系一样。 原本发觉对东鱼海有一点点的喜欢也不得不压制下去,因为思考很久后,她觉得这样或许对她们来说才是最好的,东鱼海要的是爱情,而她的心已经许国,回应不了太多。 后悔吗?谈不上的,因为就算提前知道了,她也不会违抗圣命,她的选择从来不会变。 就这样,在一个装冷一个配合的表演下,东鱼海度过了她在军营中的最后几个月,完成了她的三年兵役,来得快,走得也很决绝。 邢博恩没有亲自去送,也没有再与她见面,但却偷偷的目送她离开,直到对方买了马骑着出了城,她才返回军营继续操练兵士。 再然后她升了职,调任外禁军副将,副五品武职,她也终于回到了阔别多年的繁都。 去年不仅她升职了,阳、□□也升为了正七品县令,成了为政一方的父母官。还有赵焕英也升为了上谷省的通判,正六品。马国锦则和阳、□□一样升为了一方县令。 至于和文之远一样堕落腐败的呈曼,也受到了法律的制裁,但因为她情节远没有文之远严重,且并未扰乱当地秩序,所以最后只按律判了10年□□,就关在西林监狱中。 听说呈曼这两年在狱中表现不错,干活积极卖力得很,对吃的也不讲究了,不过偏爱吃素这个却很难改的,只是再也没条件吃那种奢侈的素菜了。 她娘基本上每隔几天就会去西林监狱探望一次,就连呈亭一个月最少也会去一次,除非公务在身不在繁都,否则再忙都会去探望一二。 呈曼是她们的独女,而且是盼了好久才得的女儿,就算全天下都放弃了呈曼,呈亭两人和家里的老人只怕也不会放弃,难得的是这两年呈亭从未为自己的女儿求过情,办公也很卖力。 石忞虽然从未说什么,但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邢博恩回到繁都任职后,也曾私下去西林监狱见过呈曼,她们说了很多话,呈曼变化挺大的,不仅会安慰她,还说了很多以前不会说的话。 要是以前的呈曼肯定会说不少埋怨的话,什么好歹从小一起玩到大的,说关就关,一点情面都不讲,太冷血了,还一下关十年之类的。 可现在她不仅没说这些,还忏悔当初贪污了那么多,也做了不少坏事,幸好她双亲帮她把钱都补上了,罚款也交了,不然可能还得多坐几年牢,这是她母亲后来告诉她的,她才知道十年真的不算多。 也不知道是监狱的大环境改变了她,还是她自己想通透了,彻悟了,或者是家人的不放弃改变了她,总之她很喜闻乐见。 自从回到繁都后,她娘就特别为她的婚事操心,一会介绍这个一会介绍那个,可她志不在此,而且也不想这么早成亲,便都找理由推了。 今天见陛下和中宫的样子,她突然又有点羡慕了,或许她也应该找一个伴侣?也不知道东鱼海最近如何?成亲了吗? 总算教会步千雪的石忞完全没想到这么一会的时光,邢博恩心里就过了那么多事,要是知道估计都得给她点两个赞。 穿烤串是没什么问题了,可生火这种事,石忞也不在行啊,上一世电饭锅电磁炉液化气燃气等数不胜数,哪里用得着自己生火。 看出石忞有些犯难,一直观察着这边的左旋主动请缨道:“禀陛下,生火之事臣颇为熟悉,不如让臣试一试”,“甚好”石忞立马答应了。 烧火烧了半天没烧起来还弄得一身烟灰的杨半月和艾喜夏对视一眼,向石忞行了礼便去洗漱了,走之前轻轻哼了一声,意思不言而喻。 左旋听到也当没听到,她们自己有嘴都不问,怪她吗?! 石忞发现她身边的人有些也是有个性的很,当着她的面都是好基友好闺蜜,私底下就说不好了。 见左旋生火颇为熟练,石忞便放了心去穿肉串了,酣睡的文之勉也被叫起来干苦力,洗漱好的半月两人也加入了传肉串队伍,人多就是力量大,没一会就穿了好多肉串。 第378章 等石忞和步千雪真正坐在亭子里吃到考好的羊肉串时,已是两刻钟以后了。 阳光明媚下的蓬莱岛像一艘浮在御清池上的巨船,内禁军戒备的守在外围,平坦的草坪上烤肉繁忙,一开始不够吃,到后面就变成了吃不完。 在节约和不浪费的理念下,所有在蓬莱岛的人几乎都吃了肉串,最少的也吃了三五串,多的估计自己都记不清了。 今天的烤肉活动是步千雪提议,石忞临时落实的,所以只有赶巧在宫里的文之勉等人能吃上一吃,邢博恩算是唯一被招来的。 石忞也派人去请过太后,奈何太后兴趣缺缺,或者说不太想见到她,所以并没有来。 烧烤一直持续到夕阳西下,天鹅和野鸭等都回了自己的栖息地,石忞等人才乘船还回了岸上。? 第一百八十九章 第二天大朝会, 在都勋贵和七品以上官员皆参加,原本够容纳所有七品以上官员的大殿略显拥挤,品阶低的官员不得不延伸站到了殿外。 行礼毕, 路关初连忙大声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大朝会一般都是按例走个过场, 各部长官汇报一下近半月的工作也就可以了, 只是偶有宣布重大旨意和讨论政事。 本以为今天会像往常那样很快结束,却没想到站在稍前列的木长青却持笏出列行礼道:“启奏皇上,臣有本奏,一、帝陵建造工程已近尾声, 不月即可完工;二、今年水渠修缮之事得皇上倚重已按时完成,百姓得以及时春耕;三、工部接办大婚礼品之事,正在收尾阶段, 定能按时完成”。 “甚好, 今年纺织业如何?可有其他问题?”石忞最烦的就是只报喜不报忧,因此少不了会追问一二。 木长青回道:“禀皇上,根据各省报上来的数据今年江北江南桑田有增无减, 加上去年云大人创造的珍织纺织机, 预计今年纺织业产量翻翻。工部从国库拨来的钱都花在了帝陵、水利和筹备大婚礼品中, 而原本预计今年修缮省道和行宫的钱又迟迟拨不下来,以至一直无法开工,请皇上定夺”。 自执掌工部以来,木长青不敢有丝毫懈怠,不论是下属官员还是隶属于工部的各类作坊中的管事和工人,她都亲自下去接触过,接掌不到一年就以雷霆手段将工部从上到下捋了一遍, 现在对整个工部和各个工程进展可谓了如指掌,要钱自然也要得理直气壮。 珍织纺纱机是石忞参照上一世珍妮纺纱机的样子制了草图,并把原理详细告诉了云鼎凡,具体的研制和最后的试验也都是由云鼎凡完成的,她只相当于顾问,但最后取名的却是她,所以创造权就归了云鼎凡。 倒不是石忞记忆力有多好,而是因为所学专业的原因曾研究过珍妮纺纱机,所以直到现在她都还能记到个大概,但也只是大概,最后能创造出来,也多亏了云鼎凡的聪明和锲而不舍。 “元尚书可有话说?”修缮省道和行宫的事是去年底定下的,今年初才开始着手,没想到会因为钱到现在都还没动工,国库这两年又不差钱,石忞有些不高兴。 元直木听出来了,却一点也不慌,持笏行礼道:“启禀皇上,并非我部故意不给木尚书拨款,而是按议定的章程,修缮省道的经费应由皇商马大人出资五分之一,然,截止目前我部并未收到这笔款项;至于修缮行宫一事亦是如此”。 修缮行宫的事元直木虽然没有明说,但石忞想起来了,今年议定章程的时候,本来是只修缮一座行宫的,但石忞觉得另外三座行宫也有些年头没大修缮了,趁着现在有钱,便把它们也加了进来,并言明自己愿出五分之一的经费。 之后好几次想到这事,要么是已经睡下了,要么就是临时被其他事耽搁了,然后,就忘了,嗯,一会下朝她立马就让路关初去办。 明白这是元直木给她留面子,不戳破,石忞心里有点尴尬,语气也恢复了常态,扫了一眼下面,都是穿着一样官服的官员,除了补子和耳翅颜色有区别外,后面隔得远点的完全看不清谁是谁,只得扬声道:“晋仟何在?”。 马晋仟虽然不是正式官员,但毕竟也是正七品,而且也是实权皇商,所以大朝会只要她在繁都,按例也是要参加的,若有涉及她的,石忞也会提前让人把她叫过来。 站在中间位置负责官员考勤的督办科督办令持笏出列道:“启禀皇上,马大人近日请了婚假”。 “嗯,那就记下,记得尽快督办此事,若下次大朝会还未落实,你就自去领罚”刚刚石忞问出口的时候她就想起来了,毕竟还派人去送了份礼嘛,但话都已经说一半了,也不好再收回来。 “是”督办令领命退下,自从他们六科合为一科后,他一天到晚就忙的像个陀螺一样,更惨的是,这么忙都还有疏漏的时候,为此没少被罚,哎。 石忞新政改革后,官员、胥吏和内官第一次大婚都可以请五天婚假,再婚什么的就没有这个权利了,但也不再将合离与否当做官员提升与否的硬性标准,而是软性参考,即根据合离的时机、理由等原因不同区别对待,所以这两年官员合离率直线上升。 从以前一年最多几对合离变成现在每个月都有官员或胥吏合离,按例有品级的官员、胥吏涉及合离等个人重大事项都需要向上司报备,上司又必须定期向吏部报备,所以石忞基本上该知道的都知道。 第379章 马晋仟年纪比她大的多,却拖到今年才成亲,估计也是被长辈逼急了不得不为之,反正之前她完全没听暗言报过马晋仟有喜欢谁,反倒听说她曾相亲过几次。 虽然这里有爱家,并且大力提倡婚事自由,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将爱情看得很重,比如马晋仟这种重事业的,谈恋爱什么的根本不在对方的考量范围内,要不是需要继承人,又迫于长辈压力,估计连相亲都不想参加,觉得浪费时间。 遇到步千雪之前,她好像也是这样的人啊,幸好,她遇到了她。 当年有人当朝参马晋仟一本,说她打着皇商的旗号胡作非为,哄抬物价,欺压其他商家,石忞不得不派去的人查查,但最后查出来的结果却和大臣参奏的刚好相反。 商界恶霸欺负其他商家是假,反被其他商家恶意中伤是真,因为不少商家都很眼红她的皇商官帽,都费尽心思的想把她拉下马自己顶替上位。 那个参奏的言官本来就看马晋仟这种凭钱财家底当上皇商还捞了官级的人不顺眼,一听到不利于马晋仟的消息,就偏听偏信的参奏了,完全不查证一二。 至于马晋仟给轩辕墨送的东西也不过是些普通珍贵的药材,花钱花时间就能买到,只因轩辕墨染了病,需要药养,又缺了几味南方特产的药材,她便让下人特意去采购,采购到一些便派人送过去,并会带一些繁都的特产,所以不得不用马车运。 虽然马晋仟送来的都不是什么非常值钱的东西,但颇为了解石忞的轩辕墨却不肯收,别说她们有亲戚关系要避嫌,没关系更要避嫌啊,而且她早已不理朝堂之事,就连以前的学生都不再往来,所在地的地方官也极少接触,忙碌了大半辈子,她现在真的只想当个安乐的富家婆。 可她家里人不是这么想的啊,马晋仟又和现在当家的伴侣是姻亲关系,明着不好违背轩辕墨,背地里却偷偷地把东西都收了。 最后还是被轩辕墨知道了,当即便让人按时价折算将钱送去了繁都,并着重强调必须亲自送到马晋仟手里。 后来几次就真的像做买卖了,一方卖一方买,挑不出错,而且就算不是买卖,晚辈孝敬长辈一些需要的药材,那也是懂事,人之常情,应该的嘛。 所以贿赂寻求包庇什么的,是根本没有的事,还了马晋仟清白,也恢复了她皇商的身份,更重要的是没有辱没了轩辕墨的大家之风和名声。 经此一事,反倒让轩辕墨的名声更大了,简直成了天下读书人的偶像,因为大部分人真坐到她那个位置是很难做不到急流勇退,所以值得大家崇拜。 石忞当朝斥责了参奏马晋仟的言官,并定下基调,以后但凡参奏他人,必须有相应的证据,哪怕只有冰山一角或皮毛,只要是真的都可以,不可再空口乱参奏一气。 并表扬了马晋仟,也提点了几句,只要她好好干,干得好,皇商的位置可以一直是她的,但若干不好,那不好意思,到时候只能再来一次招标。 按后来制定的皇商管理法,皇商和官员一样,不是终身制,也不是时限制,而是由办事能力,给国家做的贡献和给国库的利润多少等方面来决定的。 要是商家本就是个恶商、奸商,毫无半点怜悯之心,那不好意思,这个商人只怕连参加竞选皇商的资格都没有。 当然也不能让人家光奉献,所以按皇商干的年限到离退时可享受一定的奖励和待遇,只要好好干满五年以上,离退时最少可享受正六品官员养老待遇,还有家属也有一定奖励提身份。 总结就是皇商干的时间越长,离退后得到的奖励也就越丰厚,当然,前提是知法守法不犯事,因为犯了事就只能等着挨惩罚了。 石忞觉得马晋仟这几年干得不错,她交办下去事都能办的很好,公车和报纸也给国库带来不少收入,马晋仟本家商行每年缴纳的税款也是一大笔钱,明面上马晋仟绝对是整个朝堂上名正言顺最有钱的人,就连她,也因为出了点子和设计,每年都能拿到不少抽成钱。 皇商这边的进项,也算是给她掩盖了不少,不然光靠她当皇帝的那点工资,日常花销还行,要办大事就不可能了,之前穷的找皇奶奶和母后要钱的事仿佛就在昨天,她再也不想经历那样的日子了。 有钱当然不能光紧着自己一个人花,所以每个月她都会拿出一些给太后和步千雪,内官和宫侍只要表现好的该赏就赏,一点也不会手软。 自从官员的俸禄改为按月发以后,石忞她们这些主子的贴己钱也是按月发了,作为主子自然是要尊贵点,不仅领工资的一切事宜由尚管局全权代理,直接送到她们寝宫,而且发的时间也比其他人早。 她们是月初就能拿到自己的贴己钱,而官员、胥吏等则是中旬后才能发,全国各地都必须遵循此例。 最开始的时候每月尚管局送贴己钱来,她都还去库房看一看,现在十天半个月才去一次,但每进一笔钱和出一笔钱她会详细记在记事本里,金额越大记得也就越详细,到年底就拿库房管事的账册来对。 贴身伺候石忞的人就没有不知道她对钱很看重的性子,一般人根本不敢乱来,就连路关初那也是公事公办,可前年调来个新库房管事,竟胆大包天的私拿了一些银钱,而且还一而再再而三,最后还做了假账,被她发现后,还抵死不认。 第380章 最后石忞派人去查将证据当着众内官、宫侍的面摆在她眼前,对方才见了棺材掉了泪,这家伙可不止偷拿她的钱,凡是经她手的都能刮下一层皮,还虐待下属,对这样的人,她一点也不心软,直接让尚管局当场按宫规将人进行了处置。 按宫规,这个管事是内官,惩罚更严,不仅要贬去内官身份,就连宫侍也别想当了,直接打六十大板、喂哑药、写字的手打残,贬为贱籍后发卖到牙行,这就完了? 当然还不算完,还有一定的罚款,而且如果偷拿的钱较大,卖身的钱和自己余有的钱都不足以补足这个漏洞和罚款的话,最后还会抄家。 不论对方老家在哪里,一纸公文下去,地方官就会马上行动,吃进去多少就得吐出来多少,罚款也一文不能少,若吐不出来,也交不出来,那就子孙来还,一代一代接力总有还完的一天。 当然这可不是专门针对内官、宫侍,而是针对所有的官员和胥吏,但凡有贪污者一经查实一条,第一时间免职,不给对方时间,也不给对方再用手中职权去凑钱补漏洞的机会,最后少不了抄家罚款。 石忞觉得,既然这些勋贵士族这么喜欢钱,那她就教他们什么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否则就不能怪她狠了,毕竟谁的钱都不是风吹来的,尤其是国库的钱。 见没人出列,礼部尚书马杰方才持笏出列行礼道:“启奏皇上,今年春季入学率比去年翻翻,家中凡有适龄儿童者皆已送到就近的社学就读,不足之处则是师资力量匮乏,尤其是偏远地区,社学老师只有寥寥几人,一人身兼数职是常态,长此以往只怕不利于教育发展,臣建议扩招老师充沛师资力量,并优待偏远地区老师”。 陛下大婚的事他基本上隔一两天就会向陛下汇报最新进展,所以今天在朝堂上他就不另外汇报了。 一开始朝廷发文书让适龄儿童入学,还说前三年全免费,大部分人都是不信的,因为大部分是文盲的他们深刻明白读书多费钱多贵,生怕是陷阱,便只有少部分胆子大的才敢做第一个吃螃蟹的。 剩下大部分人则都是观望,哪怕一年之中只有春季一月可以入学,他们也愿意等,毕竟大部分百姓家境都不是很富裕,结果等了一年,并没有任何陷阱,家里不用交大笔束脩费,只要交一点书本费和纸笔费即可,不贵,一般家庭都承受得起。 书本费和纸笔费是石忞和步千雪还有众大臣多次讨论后定下的,若是真的一点钱都不让百姓出,他们可能会不珍惜,也有的可能会不安心,而且他们自己去买文房四宝肯定没有学校统一订购的便宜。 所以收这两笔费用既是意思意思,也是方便学生,因为开学后学生都会领到属于自己的那份书本和一套初级文房四宝,其中砚台只有第一年能领到,因为这个是耐用品。 至于消耗品墨和纸用完就得自己买了,笔一年发一支,书本一年发一到两本,一年级主要是认字学的是朝廷定制版的《千字文》,二年级学朝廷定制版的《法学常识》和《道德经》,三年级学《简史》和《墨儒爱简集》。 前三年的免费教育主要是识字打基础、塑三观,四年级及之后才真正开始学各科知识,所学知识科目和科举考试科目对等,为国培养人才。 为了给贫苦学生一丝希望,品学兼优又有上进心的学生后三年可酌情减免一半束脩,若再以优等成绩通过升学考试,就读县学亦可减免一半束脩和免书本费、纸笔费,之后就读亦如此,每年年终考试成绩前三者还会有另外的奖励。 勋贵、士族、乡绅和有钱商人之子女皆不在减免束脩之列,即这些人的孩子即使品学兼优也不能减少束脩,但年终的奖励他们可凭成绩拿。 对老师的选拔和要求也挺严格,如果所教学生完全一问三不知,考试成绩也一塌糊涂,那等待这些老师的就不是扣俸禄那么简单了。 马杰说的这种情况,她上一世的看过的新闻也不少,现代那条件大部分人都不愿意去偏远地区,何况是现在,但既然做都做了,总不能半途而废,略微沉思道:“提议很好,但朕更想看到详细的章程,尽快弄好呈上来”。 “是”自己的建议被采纳马杰很高兴,这些主意也不全是他想的,还有下属的一份功劳,一会回去勉励对方几句。 吏部尚书段云洁又持笏出列行礼道:“启奏皇上,今年是会试年,臣按惯例理了份章程,请皇上御览”。 路关初得了石忞的示意稳重的走下去将奏疏拿了上来,呈到石忞面前。 石忞看完后满意道:“今年会试晏郡王为名誉主考官,翰林大学士为正考官,吏部尚书、礼部尚书、右都御史为副考官,望诸位爱卿公正无私为国选才”。 但凡什么职位前加了个名誉二字,担此临时职位的十有八九都是在都勋贵,不是真正干事的,但权力不小,而且还是陛下的眼睛。 “臣等领旨,谨遵皇上教诲”被点到名的宴郡王等人持笏出列行礼道。 宴郡王从伴侣哪里得知自己世子所为后,气的当晚就打了石洗正一顿,要不是另一半拦着,估计能打得她下不了床,但也逃不了在家祠跪一晚的厄运,第二天石洗正走路都是瘸的。 被罚跪的晚上她想了好多,也反省了好久,以后她再也不逃学了,也不嘴欠了,像她父王说的,以后收敛点。 第381章 其余各部各府衙负责人也汇报了一下自己部门最近的工作,如此听完大半个时辰都过去了。 各部各府衙的工作进展如何石忞是最清楚的,甚至连一把手家里有几口人,最近发生了什么大事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所以剩下的都是走个过场。 散朝后,离午膳时间还早,石忞便去了文宣殿开始处理政务,昨天光顾着玩了,留了不少奏疏、密信没批复。 刚批了没一会,路关初就来报说郭凡秋有急事求见,石忞眉头一皱,连忙让她把人带进来。? 第一百九十章 没一会, 路关初就引着郭凡秋进来了,石忞也停了笔,路关初照例向往常一样行礼准备退出去, 石忞却开口了,“去朕的私库清点十万两银子给户部送去”。 “是,臣这就去办”路关初领命离开。 郭凡秋从进来就眉头紧蹙, 脸色微红,微气喘, 见路关初终于离开,啪地一声又跪了下去, 双手持信封冷静道:“陛下,微臣派去盯老院长一家的人都被杀了, 他们一家亦已失踪,微臣得知后不敢耽搁特来禀报陛下, 微臣有罪, 请陛下责罚”。 本来就有种不好预感的石忞见郭凡秋再次跪下的那一刻, 这种感觉就更加明显,听完禀报整个人都不好了, 真是越担心什么越来什么, 直接起身拿过郭凡秋手中的信开始看起来。 本来脸色只是有些愁容的石忞看完信后,脸色有些发白, 按信上所说,这已经是两天前发生的事了,对方预谋已久,手段狠辣,等暗言上一级发现已经过了大半天。 老院长一家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家里血流成河, 仆从被斩杀殆尽,也是这血腥味让附近的人发现了一点端倪,便去敲门,可久敲无人应门,也无人回答,才报到了衙门。 暗言的人晚了一步,没探查到第一现场,对行踪追缉增加了不少难度。 “罚肯定是要罚的,但不是现在,立刻再增派得力人手前往侦破,若老院长一家没有说出秘密就救下,反之就地格杀,速度一定要快,去吧”信被石忞摔到了郭凡秋的面前,语气颇为愤怒。 “是,微臣这就去办”郭凡秋从未见陛下这么生气过,突然意识到这件事可能比她预想的还要严重。 郭凡秋立马出宫去了暗言总坛,召集了一队各有所长的人马,又派了暗言内地位较高的人担任此次负责人,一行人当天就装成商队出了繁都城。 郭凡秋走后,石忞却没了再批奏疏的心情,一个人在殿内来回踱步,心事重重。 当初决定留张道长和老院长性命的时候,她就猜到可能会有这一天,但她久居上位仿佛一切在控的过度自信和心中的善念,让她不屑于下手,也不忍下手。 自她登基以来,看似杀人无数,也私下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事,但被她杀之人无不身有罪恶,而且大部分都是按律处置,小部分私下处置的也是触了她的底线,该死! 像罔顾性命,随意剥夺别人性命的事,她却从来没干过,因为就算受了这世十来年的帝王教育,前世学的一切也没有随风飘逝,尤其是已经初定的三观,更是深入骨髓。 她一直都尊重生命,因为生命只有一次,哪怕她有随意剥夺别人生命的权利,但也不会随意使用,更不会因为一己之私,恶意构陷打击别人。 她也相信善恶到头终有报,所以张道长安全的离开了繁都城,老院长也能按时告老还乡,就连轩辕墨这些曾经的老师,她也都是能留则留,到了告老还乡的年纪,也都放他们回归故乡,还都会赐下不少东西,若是有时间还是乔装送上一送。 轩辕墨他们都是很不错的帝师,该教她的不该教的差不多都教了,她知道权谋手段,也知道提前将可能的危险扼杀于摇篮,但她不会那样做,因为老院长他们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她或对不起国家的事,反而为国家都做了不少贡献,她又怎么忍心! 如今真的发生了可能会暴露自己秘密的情况,让石忞坐立难安,她怕步千雪知道后会受不了,两人关系破裂,也怕自己不孝的行为折损皇帝威仪,毕竟华朝的人都信道教,重积阴德,再加上儒家孝道的熏陶,华朝人重孝道几乎达到有史以来的最高峰。 步千雪到文宣殿的时候,就看到石忞满面忧愁的坐在书桌后,眼神飘渺,桌上左边的奏疏、密信堆了一堆,右边却只有少许一点。 “你怎么了?一上午就批了这点,可不像你的作风”步千雪走近后见石忞任没反应,故意把声音提高不少。 按石忞的习惯,一般左边是未批的,右边是已批的,听路关初汇报,他们回文宣殿也有段时间了,历来兢兢业业的人,不可能光傻坐着啊,看来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大事,步千雪疑惑的看着石忞。 正在沉思的石忞根本没发现步千雪进来了,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立马愁容变笑脸,拉着步千雪坐到了旁边用屏风隔出来休息的地方,茶几上放着几盘时令水果和点心,茶水还温热的,便给两人各倒了一杯茶。 “还不是因为再过些时日,我们就要三个月后才能见了,每次想到这事我就难过不已,今天便没了批奏疏的心思”石忞试图找个站的住脚的原因蒙混过关。 步千雪抿了口茶,审视的看了对面石忞两眼,三个月而已,又不是三年,而且石忞平常有多兢兢业业,她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就那么不信呢,下意识便反问道:“当真?”。 第382章 “不然你觉得呢?如今国内也算海晏河清、欣欣向荣,除了你的事,还有什么事让我如此担忧?”石忞神色自若的反问道,仿佛说的话真的不能再真。 石忞不是没想过向步千雪坦白一切,争取宽大处理,抱住两人的感情,继续浓情蜜意,可按步千雪的性子,结果实在难以预料。 她那么嫉恶如仇,又那么孝顺,虽然现在成熟不少,不再像以前那样不懂迂回,但想当年步无尘被抓事情真相大白后,她硬是那么久没去见步无尘,就可以看出步千雪虽然孝顺,但是一旦触及她的底线,孝顺也就被暂时抛弃了。 若是被她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石忞实在难以想象步千雪会变成什么样子,不理她可能还是最好的情况,所以她根本就不敢冒险,尤其是没几个月她们就大婚了,所以她准备大婚后再坦白。 步千雪见石忞说的一脸认真,而且石忞也从未哄骗过她,立马就信了,当即宽慰道:“虽然后面三个月我们不能光明正大的见面,但可以悄悄的在外面见啊,不必为此难过,奏疏还有那么多,我帮你一起批吧,一会就在这里用午膳”。 “好,就依你所言”石忞高兴的去安排了。 晚上,石忞又把郭凡秋叫了过来,要她多派些人手护在步千雪身边,尤其是不在宫中的时候,无论谁想接近都提前拦下、搜身,搜到信件后第一时间呈上来给她。 无论是暗言的人还是衙门的人,破案子都需要时间,对方又是早有预谋,只怕不会那么轻易被找到,若她是对方,得知了这个秘密肯定会想方设法将消息送到步千雪面前,挑拨两人关系,所以她现在能做到就是先一步守牢步千雪。 最后为了以防万一,石忞还让郭凡秋增加了张道长那边的人手,最起码不能再让张道长步了老院长的后尘,不然万一老院长那边没泄露,张道长这边反倒泄露就拐了。 按这里的习俗,为了给家人和自己祈求福运,新人成亲前的三个月是不能想见的,转眼就到了天福八年六月八日,而她们的婚期是九月九日,这是两年前钦天监就算好的好日子。 老院长一家的案子这几天并没有什么大的进展,张道长那边倒是出乎她预料的退隐于山林之中,没人带路几乎很难找到他们师徒二人的住处。 虽然有她故意透漏老院长一家遭遇信息在前,但做这个决定的可是张道长,她最多只是推波助澜的作用,不过这样她也就放心了。 张道长虽然不怕死,但不代表他就不想活,尤其是徒弟又乖又聪慧的情况下,肯定是竭尽全力能多教一点就多教一点,所以一听说了老院长一家的遭遇后,立马就开始昼伏夜出的赶路找了个早就中意的地方隐居起来。 一来躲避祸事,毕竟他也不敢打包票说老院长一定不会出卖他;二来持恩这两年多也历练的差不多了,是时候静下来好好沉淀沉淀,再学点其他的了。 晚上用过晚膳后,步千雪就会出宫回府,而且这一去就是三个月,石忞一想到两人要分离这么久就很难过,所以今天早朝结束后,她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去文宣殿批阅奏疏,而是去了安仁宫。 两人足不出殿,奏疏、密信也被搬到了安仁宫,这一呆就是一天,要多腻歪就有多腻歪,连见惯了的路关初等人都有点觉得牙酸,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他们咋就只好好见一面就满足了呢? 直到夜幕降临,石忞才依依不舍的一步三回头的送走了步千雪,两人约定,若是想见面了就提前写信定下时间和地点,然后相聚。 从太思门回去的路上,石忞没有坐御辇之类的,就着宫灯和漫天星斗散步般往回走,路关初等一行人也只得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快到凤德宫时,石忞却没有进去,而是转道去了永寿宫,到的时候,永寿宫已经关上宫门,但在外面却看得见里面宫灯的光线,很是明亮,显然应该还没歇下,当即示意宫侍上前敲门。 没一会,门就开了,见来的是石忞,一个宫侍立马高兴的进去汇报了,另一名宫侍则将他们迎了进去。 正在看道教经书的文昱听说石忞来了,也没有方下书本,只说了一句知道了,虽然她好像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道经,但毕竟是整个后宫明面的掌权者,该知道的还是知道的,而且今天一早步千雪就来给她请安汇报顺便交接一下,自然知道这会步千雪估计已经出宫了。 自从文候府原爵子死后,太后对陛下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以前有多宝贝,现在就有多不搭理,这两年典总管等人也见得多了,知道怎么处理。 在典总管等人的恭迎下,石忞进了正殿,文昱和她们爱在书房看书不一样,喜欢随心所欲,一进殿就看到文昱居然坐在下首看书,石忞也不好坐主位,便坐在了文昱下首的位置。? 第一百九十一章 见文昱看书看的很认真, 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石忞也不好打扰,但一会要说的肯定也不方便路关初他们知道, 便挥手让他们都退了下去。 文昱感觉到石忞坐在她旁边后,就看不进去了,但也不想先开口, 便全靠一口气端着。 宫灯照得殿内亮堂堂的,橘色的灯光洒在两人身上, 一个假装在看书,一个在想怎么开口, 香炉熏香蜿蜒着往上走,石忞也终于发现了文昱手中的书本半天没翻页, 试探性的问道:“母后可容儿臣说两句?”。 第383章 啪的一声,文昱把书合拢丢到了茶几上, “说吧, 我听听看”。 “表哥的事已成定局, 纵有仙神在世,恐也无力回天, 儿臣有错, 母后尽管打骂儿臣就是,何必为此生气伤身。”石忞说完放在膝盖上的手有些手足无措。 她不是没劝过文昱, 也不是没认过错,奈何文昱每次都是顾左右而言他,最后都只能不了了之,如今眼看着她和步千雪就要大婚,她实在不想到时候和母后中间还隔着一根刺。 原本神色自然的文昱闻言色变,沉思良久, 才转头看向一脸忐忑的女儿,终是心有不忍,难过道:“我不是生你的气,我是我自己的气啊,若是当初去见他时不那么决绝,或者稍微给他一点希望,他也不会走那一步啊”。 文昱对文之远和文之勉两个后辈颇为喜爱,也都有些了解,但也只是有些,远比不上对自己女儿的了解,所以她知道,只要她不松口多提几次,女儿最后肯定会妥协,因为她求的也不多,只要能保住文之远的命就行了,这对女儿来说并不难。 甚至有点猜到女儿的不忍心和万一饶恕文之远后更希望他能洗心革面,不再做这些于国于百姓都不利的事,所以那唯一一次去看文之远的时候,她说了不少重话,原本是想敲打一二,没想到却成了催命符,这是她没想到的。 一开始,她生女儿的气更多点,因为她觉得如果女儿早点赦免文之远死罪,他就不会走极端,就能活下来,所以之后跟女儿就有点疏远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对女儿的气越来越少,对自己的气反而越来越多,因为她终于意识到如果自己没去看文之勉并说那些话,可能他还不会走极端。 她意识到这些的时候,有想过和女儿好好聊聊,可女儿实在是太忙了,派人几次去打听,不是在处理政事就是和步千雪在一起,她也就歇了心思。 那股劲一旦过了,勇气也就小了,尤其是在她刻意为之之下和女儿关系有些疏远的情况下,她拉不下那个脸,便索性端着了。 至于崇尚道法,也不过她是为自己的心灵找一份宁静,为太皇太后和文之远他们超度一二,尽尽自己绵薄之力。 不再回文家,则是没脸再回,虽然她从未信誓旦旦的向文家人保证过文之远一定能活,但毕竟是自己的亲侄儿,心里难免愧疚。 文之远的死让文之勉长大不少,以前见她亲昵多过恭敬,现在是恭敬多过亲昵,而且进宫看她的次数也比以前少不少,就连和女儿在一起的时候,也没了以前的灵动可爱,这让她即欣慰又心痛。 如果文之远没有死,文之勉可能也不会变成这样,所以她就更气自己了,每日都恨不得多打坐几遍,多做点功课,内心才能获得些许平静。 文昱的想法被石忞看在眼里,劝了几次都无果,今天她有备而来,读心术该用也就用水了,本以为母后是恨自己的,结果却发现母后恨自己更多点,这事就有点难办了。 石忞思虑再三才宽慰道:“母后,表哥的事只是个意外,你不要太自责,若真算责任,儿臣的罪过更大,若是我早点颁布特赦或向他透露一二,他就不会走到那一步,我是真没想到他会走极端,若是早知,我定会阻止的,就像您说的,她毕竟是我表哥也是陪我长大的侍读,我又怎么忍心”声音越说越哽咽。 文昱越听越难过,后面无声哭了起来,女儿的话说到了她的心坎上,把她想的都说了出来,还把错都担在了自己身上,这么贴心为她着想的女儿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面子什么的也就不重要了。 在百官心中面冷心硬、铁石心肠的石忞,其实伤感起来也很吓人,尤其是在意的人哭起来后,若无外人在,她能一边跟着哭起来一边安慰。 老师教她的要喜怒不形于色,流血都不能流泪,不能丢了皇帝的尊严什么的,在她这里得分情况,对外人她可以毫无折扣的做到,但对最亲近的家人、爱人,她永远做不到。 她不是机器,她是人,所以她会哭,也会笑,也有喜怒哀乐,更有蒙在被子里默默哭泣颤抖的经历,虽未与人言,但不代表没发生过。 文昱见女儿也跟着哭,还一边安慰自己,也不好意思再哭了,反过来安慰女儿,两人这才用手帕擦了不多的眼泪控制住了情绪,经这一哭,卡在两人中间的刺也就没了,亲昵的拉着女儿的手道:“这段时间难为你了,娘专了牛角尖,让你担心了”。 俗话说母女哪有隔夜仇,何况文昱两人根本就没仇,一开始还有点气,后来是抹不开面子,而且石忞毕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恨谁也不可能真恨自己的女儿。 “娘想通儿就放心了,缘来缘去终有缘法,他做了他的抉择,我们也该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石忞顺势宽慰道,见文昱脸上柔和不少,心也就放了下来。 她们都知道但却没说的是——文之远这样做也算是保全了家人,他贪的钱财被他挥霍了不少,文家垫了不少,又交了罚款,若他最后真的被赦免死罪,文家肯定也必须再付出些东西。 他的死既保全了文家,也免了石忞纠结,成全了新政和法律的威严。 就因为这一点,私下里她也赏了文之勉不少东西,比起交的大笔罚款也不遑多让,也给了她特权可以随时求见自己,至于出入宫门的令牌太后也早就给了她。 第384章 如果说以前的文之勉真的不知天高地厚,那现在的她真的成熟不少,以前的狐朋狗友也不在一起玩了,每次入宫也都恭敬得很。 每次见到在她面前有些小心翼翼的文之勉,和那些文武大臣别无二样,她都忍不住在心里叹一口气,她又不是老虎,也不吃人,怎么就怕成那个样子。 说过之后也没什么改变,石忞也就不说了,毕竟她哥的死她也有一两分责任,也许时间久了就会恢复到以前的样子也说不定。 话已说开,结已解,母女两说了不少话,仿佛要把这么久没说的贴己话都补回来似的,一直到夜深了,文昱才放石忞回去休息。 石忞回了凤德宫却没有立马歇下,而是接见了郭凡秋,老院长一家虽然任然没有找到,但但案子总算有了些进展,查到了下手的人都是一些亡命天涯之人。 这些人极少会聚到一起,除非他们有一个共同的老板,看来这下手的人是个有钱人,不然也请不起这么多人。 老院长虽然已经告老还乡,但毕竟也是士族,而且又得皇帝重视,地方官不敢隐瞒,搜查无果后,第一时间就上报了朝廷,接到奏报后的第二天早朝石忞就派了一名大理观官员前往协助查实。 说是协助,实际上擅长查案大理观官员只要下去了就没有一个是真正当副手的,反而都是说一不二的,石忞知道一二,算是默许。 估摸着派去的人应该也快到案发地了,到时候明暗皆有人查,她就不信还破不了这个神秘失踪案。 第二天早朝,督察院当朝总结了督查勋贵士族一事的得失,经过督察院和各地方督查府近两年的不懈努力,对全国勋贵、士族、宗族、豪强和富商进行了地毯式排查。 凡仆从数量超过法律规定标准的一律按人头进行罚款,并责令三天内进行整改,若三天过去还不整改的按逾越罪论处。 凡故意隐瞒老家田地数量、房屋财产,又没有在《串告令》期间被举报的,按律进行处罚,该罚款罚款,该惩罚惩罚,该没收没收。 至于为恶一方的宗族、豪强和富商,除了罚款和按律法惩处外,剩余没被处罚的则按规定分家后分开进行迁徙,南方的迁徙到北方,北方的迁徙到南方,与原住地中间最少隔一个省。 豪强宗族分了家,又离开了他们作威作福的本土,也就不再是地头蛇了,去了别的地方,反而会变成落难的凤凰不如鸡,能好好过日子就不错了。 光这项工作就花了近三年的时间才全部完成,成果自然也是显而易见的,一是大量壮年劳力放归家中,充实了种田劳力,还有的努力开荒,开出大片良田,还有的经商,促进了经济发展。 二是没了为恶一方的豪强恶霸,地方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有了一个利于经济发展的稳定安全的环境。 三是震慑了勋贵士族,让他们不敢再抱侥幸心理,减小了新政实施的助力,也避免了他们对新政阳奉阴违,落实时不敢再打折扣。 勋贵士族可不是什么乖乖羊,要不是前面有布拉克和石爽的例子做榜样,说不定就有人造反了,毕竟动他们的利益跟杀他们没什么区别,但真要在命和钱之间选一个,估计也会趋利避害,毕竟钱还可以再挣,命只有一条啊。 说到底还是万圣节大比武时的军事实力让他们不敢再乱来,内禁军和外禁军的战斗力自不必说,边军也不是软柿子,就是后招的护城兵,即护城司也不是好惹的,又都直接听命于皇帝,谁敢说自己手上的人比皇帝手上的还多? 找死也不是那么个找法,谁会嫌自己的命长? 当然,在朝堂上,官员不可能说这些,还说的那么明白,但大家心里都明白,而且明面上高大上的优点也列了不少,不足倒成了例行公事,说去说来也就那几条。 《串告令》薅了一次羊毛后,这两年又查缺补漏的薅了一次羊毛,因为规格用度等逾越被罚的豪强富商也不在少数,所以这几年国库真的不差钱,才有能力实施三年免费教育,反哺社会。 这些豪强富商也只能自认倒霉,高祖定下规矩后,他们就遵守得很好,可之后的皇帝慢慢懈怠政事,他们胆子也就大了起来,搞事的搞事,用度逾越的逾越,大家都差不多,再抱着法不责众的想法,自认胆子大的很。 可他们忘了当今陛下可不是什么爱惜名声,严守法不责众的,否则当初也不至于还没登基就借着风头把朝廷来了一次大换血,从地方上提拔了不少人。 因为督察院及督查府的雷霆手段,这两年他们风头无两,上层闻之色变,在勋贵士族的心里,简直和雁过拔毛的土匪也有的一拼。 表面上他们都不敢说石忞什么,但大部分人私底下、心里可没少埋怨她,觉得她喜欢各种折腾他们这些勋贵士族,现在更厉害,连豪强富商也不放过了,简直丧心病狂。 石忞也知道自己不招他们这些人喜欢,她也不在乎,国库有钱,百姓喜欢就行了,而且她也从没亏待过他们,处罚的豪强富商也都是有犯法、偷税漏税为恶的那种,她问心无愧。 虽然她问心无愧,但也不能光给大棒不给枣,所以今年初还是让吏部将诰命制度加以修改完善,给足勋贵士族面子,现在已经到尾声,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朝议实施了。? 第385章 第一百九十二章 在等待老院长失踪案子进展的同时, 石忞也利用空闲时间好好想了想谁和她有大仇,非得抓老院长一家,很明显和皇室有关, 或者说和她有关, 毕竟老院长当太医多年, 皇室之事肯定比其他人清楚得多。 说起来勋贵士族估计是最恨她的,毕竟这些年她没少折腾他们,可虽然天下勋贵士族大多怨憎她,但真正有胆识、有实力付诸于行动的却寥寥无几,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而还没来得及崛起就偃旗息鼓的符尧,明着被她软禁于宗人府, 实际上两年前就已经被她秘密派往布拉克搅风搅雨去了, 为了方便还给了她一个类似包工头的身份。 自布拉克前国王与司空慊密谋瓜分华国失败, 又身死于内斗后,华朝便通过暗箱操作在几位有力候选人中助推了一位爱慕华朝文化的人当了布拉克的国王,即现在的朝鲁国王。 当初华朝之所以选择扶持这样的人上位,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和想布拉克之后能安分几年, 别动不动就密谋着搞点事,给华朝添麻烦、添堵。 实际上也如他们所想一般,之后布拉克再没有搞事情, 就连每年都到华朝边境打秋风的习惯都停了, 改为加大与朝边市商贸交易, 即提高了所得,又减少了人员损失,还不会惹华朝不快,朝鲁王很满意他的政策,为此还曾上书石忞恳请适当给予支持。 难得朝鲁王这么上道, 石忞自然给予了适当的支持,按布拉克人所缴纳关税的额度适当返还部分关税,并加强了西南官道和各边市的管理,杜绝欺行霸市等不良行为。 但他们低估了朝鲁对华朝文化的爱慕,朝鲁登位前几年还能兢兢业业,也确实为战后布拉克的恢复做了很大的贡献,因此彻底收拢各方人心获得了下面各部族的支持与爱戴。 结果近两年就开始作妖起来,先是嫌弃现在的王城太小太老,便决定重新定都巴音,征用大量壮民修建都城,搞得以游牧为主的各部族怨声载道,后又向华朝皇帝上书请求赐姓,并参照华朝制定了统一的一系列法律。 布拉克虽然是个国名,但实际上统称的意义更大一些,因为生活在这里的人都以游牧为主,渐渐就形成了各部族,各部族有大有小,大的吞并小的,大小之间相互征伐,都是常态,只有强者为王是唯一真理。 也是布拉克比较恶劣的自然生态环境造就了这样的游牧民族,所以他们的习俗等等也是世代生存在这里累积获得的生活经验。 结果朝鲁不顾他们自己的传统习俗,一味的崇尚华朝文化,先是定都建城,后又制定律法规定立长制,即从法统上为他孩子未来继承王位打上名正言顺的牌子,还把民族分为贵族、平民和奴隶三大阶级等等,将han化进程一下推进了n步。 要求赐姓也是一样的道理,因为他们是以部族集聚,所以形成了大家都没有姓只有名,如果各部族集聚到一起就会在名字前面加上部族的名称以示区分,比起华朝姓加名的简单实用来说要复杂得多。 朝鲁虽然爱慕华朝文化,但也不是一味的照搬照抄,反而是实打实的实用派,那样对他们有用或者有参照价值,他们就拿来本土化后才用。 对于赐姓这样的小要求,石忞答应得很爽快,既然他本名就叫朝鲁,便赐了他朝姓,还特意派使前往宣旨,以示重视恩宠。 朝鲁得了皇帝赐姓很是高兴,不仅大摆宴席款待来使和诸臣,宴席上还参照皇帝赐姓的方法给各部族族长也赐了姓氏,另外还要求他们回去后让下面的臣民也选一个姓,姓什么都可以,但一定要有姓和名,不能只有名而无姓。 对这种即不用出人,也不用出牛羊和力气的事,各部族族长虽然介于传统心里有点不舒服,但看在华朝来使和朝鲁的面子上也答应得很爽快,这也是朝鲁推行的最广最快又最省力的政策,没有之一。 建都城是个大工程,因为华朝来使赐姓的事,让原本心里有点想法的各部族也不得不掂量一二,本身朝鲁所在的部族就是整个草原上最强的,再加上华朝的态度,他们可没少听当年华朝万圣节大比武的传言,顿时不敢再打其他主意。 布拉克内各种反对之声渐渐小了之后,朝鲁也就不再顾及,不仅各种折腾自己的臣民和布拉克的各部族,还死乞白赖的一求再求非得求石忞给他派一队专业工匠,要不是知道他私下没少派人来华朝来请工匠,她就真信了他的诚心。 但各种考量后,朝鲁第三次上书请求她派遣专业工匠时,她还是让工部选派了一支五十多人的专业工匠队伍,符尧就是混在里面的小管事。 布拉克的新都城巴音是仿照华朝皇家园林山庄六国宫中布拉克宫而建,又柔和了西南官道上一些小国有特色的风格,不仅建了王宫,还建了城墙,不过材料都是以沙土为主,花了近两年才完全建成。 王城一建成,朝鲁就搞了盛大的入住仪式,自己和家人顺利住进了王宫,贵族住进了城内,平民则只能小部分住城内,大部分住城外,来观礼的各部族颇为震撼,掀起了一股建城风。 布拉克的人都忙着搞基建去了,也就没人再惦记着到华朝来打秋风,虽然都只是小规模战争,但历年下来华朝还是因此损失了不少兵力、人力和财力,而这几年不仅没损失,反而因贸易赚了不少钱,倒是意外之喜。 第386章 石忞派符尧过去确实是去搅风搅雨,但那是最终目的之一,当前还是稳住朝鲁的地位,支持他在布拉克推行一系列han化政策,并稳住局势。 而符尧的任务不仅仅这些,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则是秘密寻找云处安,找到后,能活抓就活抓,活抓不了则就地处决。 让云处安逃脱是石忞最遗憾的事,所以云处安不死她始终无法心安,就像手里进了一根刺,不挑出来,心里不舒服,手也会痛。 而她之所以派符尧去,一是符尧是最合适的人选,能力手段见识都有,而且布拉克没有认识她的人;二是她惜才爱才,并不吝啬给对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三也是对符尧的考验,所以哪怕郭凡秋他们建议派个人给她当副手顺便监督她,石忞也没采纳。 不是她太自负,而是她相信自己的实力,即使符尧生出二心,再来一遍在康国的所作所为,她也有能力把她再打回原形。 若符尧真的这样做,她反而要谢谢她了,康国因为宣常乐的原因她不好直接收入囊中,若是布拉克就完全没这个顾虑了,毕竟布拉克对他们也不是多忠诚。 换了名字和身份的符尧还是凭借自己的才能在短短三年不到的时间混成了朝鲁王的心腹,布拉克内排的上号的贵族大臣,完全落实石忞给她的任务,定时汇报从不懈怠,间谍当的连郭凡秋都没话说,就是运气不好,到现在也没找到云处安的影子。 所以按近三年来符尧的种种言行举止和行为来分析,就目前而言也不可能是她,至于未来,未来就不好说。 至于国内的道教、法家、墨家、儒家和爱家就更不可能了,道教虽然人多势众,但朝廷有专门管理道教众人的机构,若有异动她不可能不知道,至于其余几家,势单力薄不说,她也没折腾他们啊,根本谈不上和她有仇。 至于另外五个藩属国,康国这两年老实得很,有宣常乐和驻康国大使府邸在,想不老实也难;至于另外四个藩属国,心思也挺多的狼国,自从狼霸权被大臣摆了一道后,和大臣的矛盾就进一步升级,这两年没少相互掐架,根本没余力把手伸到华朝来,当然,就算他们想,石忞也不会允许。 庆国、安国和南罗国就更不用说了,虽然没有康国这个忠诚小弟服帖老实,但比起布拉克和狼国来说绝对老实的多,暗言铺设到各藩属国后,各国王室的一举一动,她都了如指掌,要真派了人来华朝搅风搅雨,她不可能不知道。 这样一算下来,好像最恨她,又不在她掌控范围内的就只有云处安这根刺了,自从暗言失去云处安的踪迹后,这两年就再没有云处安的任何消息。 以云处安不安分的性子,是不可能不搞事的,再加上那个云里雾里连月理教高层都不认识的少教主,石忞几番思索,总觉得当初跟云处安一起外逃的人十有八九不是真的少教主。 一想到云处安可能已经混入国内,还悄无声息的抓了老院长一家,石忞就有点后背发凉,今天对方可以悄无声息抓了老院长一家,明天会不会在半道上刺杀她?或者抓了她在意的人威胁她? 石忞越想,就越觉得这种可能性越大,毕竟现在的云处安估计和狗急跳墙应该也没多大区别了,她真的很讨厌这种敌人在暗自己在明的情况。 想通这些关节后,石忞便立马下令内禁军司、外禁军司和护城司加强皇宫和都城戒备,对出入皇宫之人加强盘查,对来都可疑之人必须进行盘问登记等。 另外又叫了郭凡秋过来,让她加派双倍人手暗中保护步千雪及家人安全,对各方势力和各大臣的暗中监视也不能放松,若有异动,必要时可先斩后奏。 因为石忞的这些动作,整个繁都形式瞬间紧张起来,大家却只以为是陛下大婚将近照例提前加强戒备,毕竟各国朝贡贺喜使臣也快到了,并不多想,城门盘问什么的也都笑着配合,积极得很。 原本比一般百姓见识多得多的勋贵士族却不这么单纯的认为,陛下那次做事不是有的放矢?不可能因为大婚将近就提前一个月加强戒备,而且力度还高了一点不止,总感觉发生了一些他们不知道的事。? 第一百九十三章 提高戒备的繁都繁华依旧, 往来勋贵、士族、旅客和商人络绎不绝,神色各异,妆容有别, 尤其是东市和西市可谓人声鼎沸。 虽然平日里繁都大小城门也有外禁军把守, 但更多的只是守着, 现在却因为要做入城登记和盘问,导致各大成门早上总是排起了长队,一直到中午之后才能即到即查即入。 烈日当空,酷暑难耐,街上行人锐减,无事、不急之人都找了阴凉的地方歇脚纳凉, 茶楼生意爆好, 就连卖扇子的都忙的笑得合不拢嘴。 中南门外一队三四十人的商队渐渐靠近, 坐在马车内的人不停的扇着扇子,汗还是顺着鬓角往下流,脸却是笑的,听下面的人报说已到城门外, 当即让队伍停下,激动的下了马车。 钱随佑看着面前宏伟高大的中南门城楼一如往昔,仿佛自己离开不过昨日之事, 顿时感概万千, 喜极而泣, 他终于回来了,回到了阔别已久的都城。 其余人见他这样,也跟着苦笑了一通,这一路,他们走的九死一生, 如今总算是回来了,而且还带了不少好东西回来,可不得好好高兴高兴嘛。 第387章 有些嫣的守门外禁军和少许来往之人的注意力一下被这群苦笑都有的人吸引了过去,见他们望着城楼像要望出一朵花来似的,不少人都直摇头,觉得他们疯了,像逃离瘟神一样都离他们远远的。 钱随佑可没空搭理这些人,发泄完情绪,便利落的收拾了一番,确定没问题后就一马当先准备进城,却被守门的外禁军拦了下来,要求出示身份证明和说明来意。 后面的人见主子被阻拦立马跑上前来挡在主子前面,一脸戒备,手已放在刀柄上,意思不言而喻。 守门将领见这阵仗顿时怒道:“此乃天子脚下,尔等如此作为是想谋反吗?”说完手一挥,外禁军立马将钱随佑一行人包围起来。 随从动作太快,钱随佑反应过来便已经成了这样,仔细看了这守门将领几眼,并不认识,对方给他扣的帽子有点大啊,要是一般人少不得吓破了胆。 “退下”钱随佑对着随从不悦呵斥道,见随从都退到了身后才面无波澜的从胸口拿出士印、文书和家族令牌递给随从拿给守门将领不屑道:“造反的帽子太大,可不是你一个小小将领随便按就作数的”。 守门将领见对方拿出一方铁质印的时候,眼睛睁大不少,再见对方又拿出家族令牌时就更大了,也更疑惑了,自陛下实施新政后就改革了士印的等级和材质,将勋贵的私印单独列出来叫爵印。 王爵爵印的材质任是黄金,相爵的爵印材质是银质,侯爵和伯爵的爵印材质则是黄铜,爵印和爵位一起赐下,收也一起收回来。 士印则由原来的两等改增分为四等,一等为一至二品,材质为黄铜;二等为三至四品,材质为田黄石;三等为五至六品,材质为大理石;四等为六品以下,材质为黄杨木或白桃木;任由官员自己购置配备,一般人的私章则只能用梨木。 而新政以前的高官专属铁质士印则淹没在了历史的长河中,被收集回去的铁质士印也被打造成了兵器或农具,切实发挥了铁的作用。 除此之外,勋贵士族的家族令牌也被陛下废除了身份象征的意义,不再具有官方性质,也不用再到衙门备案或注销,如果喜欢任可以留着把玩或当族徽,只是不再具有官方承认的身份象征意义。 所以守门将领见到钱随佑拿出这两样东西时才会有那样的反应,接过东西后,他直接拿过文书看起来,铁质士印和家族令牌的信息远没有文书来的详细可靠。 守门将领看完后脸色并无变化,心里已经波涛汹涌,没想到眼前这位居然是太子少保兼使臣,天福四年就出去的,怪不得士印还是铁质的。 太子少保虽然是个荣誉头衔加闲职,但毕竟是二品大员,又是奉命出使,陛下肯定会亲自召见,他得罪不起,当即挥手让下面的人撤了回去,恭敬的将东西还回去道:“陛下有令加强城中戒备,下官也是奉命行事,并无乱扣帽子之习惯,多有得罪,还请钱大人海涵”。 守门将领态度不卑不亢,并没有因为他官职高就巴结谄媚,倒是坡合钱随佑的脾气,何况这件事他的随从也有错,笑道:“好说,大家都是为陛下办事,只是职责不同而已,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钱大人请”守门将领一直送他们入了城才折回去继续坚守岗位,原本嘀咕着说悄悄话的外禁军见他回来立马闭上了嘴。 虽然他们及时闭了嘴,但该听到的守门将领也都听到了,别说他们好奇,就是他也有点好奇后面两辆蒙着布的马车里都装的什么? 不过不论马车上装的是什么,最后肯定都是进献给陛下的,和他们那是八竿子打不着,后来的后来,他们才知道居然真和自己有些关系,这是他们完全不敢想的。 对于守门将领只看文书,完全忽视士印和家族令牌的事,钱随佑也是满腹疑惑,尤其是看见他拿出时的那个眼神他到现在都忘不了,自入国境后他一路用的都是文书,今天第一次用士印等竟成这样子,当即安排了一个随从去打听此事,自己则在马车上换官服,为入宫觐见做准备。 今年酷暑难耐,远比往年热得多,因此,石忞不得不将日常办公地方从文宣殿搬到了现在的含凉殿,往年她最多只是偶尔在这午休、就寝或办公。 含凉殿与温泉房分别在御清池的两边,不仅中轴对称,就是横着看也在一条线上,只是功能却决然相反,一暖一凉仿佛天空中的日月,给人感觉完全不一样, 步千雪已经离开快一月了,期间他们只偷偷见过一次,跟做贼似的,话都不敢久说,匆匆互诉心肠后就分开了,让她一连几天都想的夜不能寐。 天天在一起的时候,全然不觉得不见有什么,如今真的大半个月才偷偷见一次,她才知道什么叫相思,明明就在一个城里,隔得也不是十万八千里,可给她的感觉却仿佛隔着一条银河般遥不可及。 也不知道是这里的那位老祖发明的这个习俗,要是知道她一定得去对方坟头说两句,前世新人结婚前那天不见面?最正常不过的事好嘛,偏偏搞些封建迷信。 除了这件事外,还有一件让她更不高兴的事,老院长一家找是找到了,但也都死了,侩子手倒是抓了好几个,可都一问三不知,幕后黑手毫无踪迹,查无可查,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 派了这么多人去,就把案子办成这个样子,石忞能不气吗?可专业的人都查不到,就算她亲自去也不一定就更好,便只能把人调回来,只留了几个暗言的在暗中观察,希望能守株待到兔。 第388章 因此案关系重大,关注的人也多,行凶的几个侩子手被按律判斩立决,而且是立即执行,当天下午就被斩杀于菜市口,对这种手段恶劣残忍的杀人犯是不可能留到秋后问斩的。 另外,石忞还下旨追封老院长为怀义伯,并赐谥号文靖,按伯爵之礼予以厚葬,家属也按伯爵家属予以厚葬。 人都死了还搞这些虚的,石忞是不太看得上眼的,可这个世界和现代完全不一样,尤其是勋贵士族对谥号的狂热,临死都还担心谥号好不好,就算是皇帝也不能免俗,原谅她无法理解。 不理解不认同没关系,知道怎么利用就行,反正也是做给活人看的,按礼,老院长如果寿终正寝是完全不可能得到这个谥号的,也算是她对老院长的额外恩赐。 要是老院长一家但凡有一个人还活着,言官肯定是不会沉默的,石忞太了解他们了,有正当理由劝谏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也正因为侩子手们一问三不知,老院长一家又都走了,让石忞完全无法判断那件事有没有被泄露出去。 这让她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让暗言的人加大力度盯紧茶楼等人员众多消息流通快的地方,但凡发现端倪就及时将人控制起来。 她做过宣传工作,深刻明白堵不如疏的道理,但怎么疏,她却毫无头绪,总不能自己把这件事公开了吧? 所以这两天她心情很不好,也很烦躁,饭量都比往常少了些,只有全心全意扑在批阅奏疏和密信的时候,心情最放松,因为这样就不用想那些事了。 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左眼皮老是跳,上早朝的时候跳,进膳时跳,批阅奏疏的时候还跳,索性便赌气不批了,准备到最凉爽的偏殿午休一二,休息休息。 刚酝酿起睡意,就听见路关初在外面试探的喊道:“陛下...陛下.........”弄得石忞睡意全无,顿时不悦道:“进来吧,睡个觉都不得安宁,什么事?”。 路关初知道陛下这两天心情不好,本来是不想打扰陛下午睡的,可这次求见的人事关重大,这两年陛下可没少念叨钱随佑,她哪敢耽搁,便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在外面试探的小喊几声,原本打算若喊了三声陛下任没反应,她就不喊了,却没想到只喊了两声就听见了陛下的声音,当即高兴的往里走。 见到陛下沉着脸坐在床边的时候,路关初立马收敛了笑脸,一边上前服侍一边柔声汇报道:“陛下息怒,钱随佑回来了,就在外面等着觐见呢,知道您盼着他回来,微臣片刻不耽搁”。 “宣”石忞闻言大喜过望,瞬间精神百倍,被吵走睡意的怒气一下子消散无踪,钱随佑一去这么多年,可算是回来了,衣服一穿好她就直接穿着木屐往外走。? 第一百九十四章 石忞一到含凉殿正殿便迫不及待的宣钱随佑进来, 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听到宫侍传唤,已经侯在外面的钱随佑把手里的袋子交给一边的宫侍后,再次整理衣冠后方才跟在宫侍后面继续往前走, 没一会就到了殿门外, 宫侍示意他进去后就行礼退下了。 阔别多年, 没想到一回来就得陛下亲见,而且还是在这休闲功能多过行政功能的含凉殿,这是钱随佑没想到的,再想到此次外出目的,又有些忐忑起来,也不知自己带来的东西合不合陛下心意。 不管之后结果如何, 此时此刻他也只能继续往前走, 抬头挺胸目不斜视的进了殿内, 绕过山水屏风,整个大殿跃入眼中,陛下一身便服正坐在居中三阶高台上的书桌后面,背景是一副凤傲九天图, 竟不是传闻中道宗爱不释手的白日飞升图。 道宗痴迷于炼丹修仙,又不怕冷只怕热,便特意叫了当时最负盛名的画师即日后的画圣, 画了那幅传说中的白日飞升图, 挂于最喜爱的含凉殿中, 日日观摩。 还传说差点成了道宗的随葬品,但因为一些原因幸运的得以留存下来,成了画圣的传世名作之一,也成了天下文人心中的白月光,没有人不想一睹芳容的。 道宗之后的皇帝大部分要么假忙于政事, 真忙于应接不暇或者政事,根本没空管挂画这样的琐事,所以图就一直留在含凉殿,直到石忞登基后才改成了这副由翰林院画师新画的凤傲九天图。 至于原来的白日飞升图则被她收到了库房之中,这画不仅大,而且年代久远,实在不适合再当背景,寓意也不合她心意,她要的是全民努力积极向上,可不是修仙醉生梦死,所以就换成了现在这副,也是用心良苦。 钱随佑略显失望的表情石忞也不是第一次见,她在这里召见的大臣没有几百也有上百,大部分人一见不是传说中的名作白日飞升图后都是这表情,但只要她一问,这些人就会把这画夸得比什么都好,久而久之,她就直接忽略当看不见了,也不再问。 路关初双手自然交叠放于腹前恭敬的站在书桌左侧,书桌以紫色布覆盖看不见后面,高台左右两侧分别站立有四名宫侍。 殿内没有一张椅子,两边倒是挂了不少名画和摆了不少摆件,即无文宣殿之肃穆宏大,也无凤德宫正殿之庄严,就连陛下所在的三面开的三阶高台也好像是新搭建的。 钱随佑入殿后不着痕迹的打探四周,只匆匆瞟了几眼,了解了个大概,唯有位于书桌两边小高桌上的梅花纹圆珠钮三足玉炉看的比较清楚,连炉中香烟一圈一圈往上升都看见了,好像稍微有点风吹就能把它们彻底打散,让人找不到痕迹。 第389章 他按规矩一直走到离高台三步开外方才停下行礼道:“臣钱随佑,恭请陛下圣安”。 “免礼,赐座,赐茶”比起钱随佑的小心翼翼看,石忞是正大光明的打探,才四年多的时间竟让才五十出头的钱随佑看上去比六十岁左右的人还要老,也不知道他离开的这四年都经历了什么。 钱随佑是承光年间的进士,建平年间获得提拔入朝堂,算是三朝老臣,也是穆宗心腹大臣之一,当年被留在繁都,众大臣被杨志宏逼迫选择阵营时,他是穆宗心腹中唯二之一选择站队石忞的。 唯二之一的另一位则是孙妍,比钱随佑小几岁,能力品性不错,石忞登基后曾被下放地方,几经升迁,现在已经是督察院右都御史,在都的堂堂二品大员。 钱随佑也是几经升迁,颇得石忞信任,所以石忞才在四年前将寻找优良农作物种子的事交给他去办,顺便加强一下华朝与西南官道沿途各国的外交和宣扬一下国威。 本来这就是个费时费力有一定风险而且还不一定有回报的重活累活,因此石忞也没报期望说一两年就能搞定,甚至已经做好准备会花个十年八载,然如今不到五年就回返,已经大大出乎她的预料了,就算钱随佑此行没功劳也有苦劳。 随着石忞声落宫侍没一会就从外面搬来椅子茶几,就连还热着的茶水也规矩的放在了茶几上,如此礼遇,让钱随佑十分感动,行礼谢过后方才坐下。 虽然见皇帝要行跪拜礼,但也不是时时刻刻都需要行跪拜这种大礼,像钱随佑之前进来说圣安的时候才行这种大礼,一般大礼见一次只行一次,至于之后和刚刚谢坐这种情况只要行正鞠躬礼就行了。 这里行礼不分男女,只分尊卑长幼,跪拜大礼只向当今陛下、自己嫡系长辈和救命恩人之类的行这种礼,对其余皇族则只需行九十度的正鞠躬礼,对勋贵行四十五度鞠躬礼,对官员士族和一般长辈只要行十五度鞠躬礼即可。 平级平辈之间勋贵士族行作揖礼,私下也有少部分人会行抱拳礼,一般人即平民之间则相互微颔首或行抱拳礼,道士之间也是行的作揖礼,这些即可以用于正式场合,也可以用于非正式场合。 示意钱随佑喝口茶润润喉后,石忞才期待的询问道:“此去一别四年,钱太子少保此行可还顺利?”。 “启禀陛下,与陛下告别后,臣借着使臣的头衔一路顺利行至边境,一直到布拉克都很顺利,直到............”钱随佑边回忆边细细说道,仿佛又回到了四年前。 一开始,他们一行百多人确实走的很顺利,本以为走出布拉克境内之前都不会出事,没想到他们运气不太好,要出布拉克时竟遇到了沙尘暴,折了十多个人,水和物资也丢了不少。 好不容易缓过来咬牙坚持走出布拉克赶往下个城镇,又在路上遇到了两帮火拼的土匪,他有任务在身并不想管这种闲事,却没想到两帮的人以为他们是第三方派来的,立马合在一起对他们大打出手。 幸好他带的人除了近身伺候的七八个人是家仆外,其余的都是从外禁军挑选的练家子,虽然他们因为物资和水的缺少有点虚弱,但真正打起来却并不差,本身他们人数上也有优势,总算有惊无险,反而倒过来把他们打劫了一拨。 他们就这样一路有惊无险的继续前进,每过一个小国的王城都会递上文书求见,并送上一些从国内带来的特产,除了宣扬华朝的友好外,还会打听当地的农作物和了解他们的习俗。 遇到产量高或新奇的物种就会买一些种子,并向当地耕种的人了解如何种植一一记录下来。 在华朝有的人以为沙漠后面还是沙漠,也有的人以为穿过沙漠后就是平原或者海,他亲自走了一遭才知道沙漠后面是草原,然后是平原、山地和海,沿途有很多个国家,有的繁华,有的贫瘠,只是人的肤色和他们不一样,眼睛也不一样,说的话更是百里不相同,比华朝本土方言还难懂。 随着他们离华朝越远,那些国家对华朝的了解就越少,他们遇到的阻碍和阻力也就越大,但对他们来说最大的困难却不是这些,而是水土不服,不少人因此丢了性命,他们人力有限任务又没完成,无法将尸体运回国内,便只能就地掩埋。 他们一直走到一个叫占城的国家,发现那里的稻谷不仅一年可以种两到三次,而且产量颇高,便求见了国王,在占城停留了大半年,向当地人学习种植稻谷,学成后方才和国王告辞拿着国王赏赐的上好稻种踏上归途。 回去的路上他们一心只想快点回到自己的国家,便扮成了商人,这样就不用再见沿途的国王,节约了不少时间。 虽然他们找到了不少超量高和新奇的农作物物种,但只要一想到来的时候还是百来人,回去却只剩七八十人,心情就莫名沉重,拿在手里的军牌仿佛重若千斤。 回去的路上因为有了来时的经验一路走得较为顺利,直到快到方腊时才知道那里正在打仗,方腊一年不到就吞并了周边的两个小国,现在正在和它的死对头做最后的生死搏斗,怕被牵连他们不得不绕道。 可就算改了道,他们也还是运气不好的被牵连了,又折了二十多个人才脱身,以至于回到国内时只剩了最后这三四十人。 “.........幸得陛下庇佑,臣等一路总算有惊无险,不辱使命带回些农作物种子,臣随身带了些来以供陛下御观。另外,这本册子是臣近期整理的诸国见闻录,请陛下御览”钱随佑说完从胸前拿出一本精致的册子双手递上道。 第390章 离开前陛下特意提过一句希望知道沿途国家的言语、文化和习俗,钱随佑便记了下来,买了不少空白册子带走,沿途所见所闻都随手记了下来,一回国就特意让人去买了这本较厚的空白册子,一路边走边整理,紧赶慢赶才赶出这个初稿。 石忞接过路关初呈上来的册子翻开第一页大概看了一样,字写的不错,内容也很生动精简,满意的点了点头道:“爱卿一路辛劳,还不忘写见闻录,有心了。”。 “为陛下尽忠,臣死而无憾”钱随佑掷地有声起身行礼道,一路走来他们几度徘徊在生死边缘,但从未有一个人当逃兵、贪生怕死,因为早在离开之时他们就已经将生死抛之肚外。 石忞将册子合放在书桌上,赞赏道:“大华有尔等大臣将士何愁未来不兴乎”又转头对路关初道:“把钱太子少保带来的东西呈上来,侍农御承可到了?” 来见钱随佑的路上石忞就派了宫侍去宣侍农御承,无论他有没有带回新农作物物种,宣她过来也是有备无患,如果有,她就直接宣,没有就之后再另外接见,询问一二亦可。 路关初道:“是,陛下。侍农御承应该已经快到了,臣这就去看看”,说完就要往下走,石忞却又吩咐道:“顺便传令下去,朕今日要设宴为钱太子少保一行庆功,在都勋贵和二品以上官员必须参加,无故不得缺席。”。 “是,陛下,臣这就去办”路关初领命离开,自内官最高品级抬为正四品后,她和原五品的内官都得到了晋升,迈入了四品大员行列,便不用再自称微臣。 在华朝,官员品级虽然多,但大坎就三个,一是八进七,难度中等,只要能力品性不差多熬熬,总会熬进七;二是五进四,难度高等,一般人可能终其一生就卡在正五品不得寸进;三是三进二,极其艰难,若无重大功劳和能力根本迈不过这个坎,大部分人都会止步于正三品,只能望二兴叹。 每一个坎,只要迈过去了,待遇和身份都会得到大幅提升,尤其是进四和进二,别说在朝廷就是在地方那也是排位靠前的,而且还是实权在手。 看得见的待遇、权力就不说了,看不见的隐形福利那也是多多,远非低阶官员可比。 没一会,路关初就回来了,不仅带来了侍农御承,也带来了钱随佑特意带来的种子,在宫侍的动手下,没一会袋子里的小袋子都被一一拿了出来,打开放在搬来的长桌上。 待侍农御承行礼毕,石忞也从高台上走了下来,目不转睛的盯着长桌上的各种种子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浑然不觉已被大臣发现自己穿的是木屐,也没看见他们的一脸惊讶。 在华朝,木屐虽然方便实用又舒服,夏天穿起尤为凉爽,但也只是在私下穿,正式场合是绝不会穿木屐出席的,觉得有失体统。 两人惊讶过后才想到含凉殿毕竟是陛下休闲娱乐之所,穿木屐视乎挺合理的,是他们太大惊小怪了,便不再看陛下光着的脚。 钱随佑准备上前讲解,却被石忞阻拦,说要猜猜,便一个一个仔细看过去,居然大部分都不认识,一圈看下来竟然就认识稻谷、土豆和红薯,虽然不知道稻谷是什么情况,但土豆和红薯她还是比较了解,淀粉量足又易种植,绝对是让百姓能吃饱的好作物,当即高兴道:“刘御承来看看可有认识的?”。 丢脸,当然不能光她一个人丢脸,石忞毫不犹豫的把侍农御承拉下了水,大家一起看一起猜,多好。? 第一百九十五章 “是”被点名的侍农观御承刘禾苗领命上前观看, 一脸老神在在,仿佛胸有成竹,手到擒来, 直到一排排看过去后, 眉头是越皱越紧。 刘禾苗五十出头, 明明才中年却像个小老太婆似的,听说她出生的时候正好青苗丰茂,她父亲大字不识一个便就地取材给她取了这么个接地气的名字,她家祖辈往上数,三代都是种田的,彻头彻尾的寒门出身。 要是搁在重门第的前朝, 就算寒门学生中了进士也很难混到正四品, 更不要说刘禾苗这种只有举人功名在身, 又是从八品芝麻小官干起的寒门学生,只怕干一辈子也难干到正六品,幸运的能干到县令就不错了,幸好她生活在不重门第本朝。 本朝华高祖虽出身士族, 但到她那代已经家道中落,更多的只是背个名头,实际上和寒门也没啥区别, 所以反而和寒门出身的人走得较近, 天下能打下来, 也多亏了寒门出身的武将和文官拼杀、出力和出点子。 华高祖感念他们为华朝做出的贡献,也看到了以门第论才能的危害和不足,便当朝明言华朝取仕不再以门第论出身,虽未明下政令,但几乎世人皆知, 且祖宗遗训里有特意交代不得以门第出身论才能,主要重品性和实际才能。 并将前朝以门第出身为主,科举为辅的取仕制度改为以科举取仕为主、军功为辅,本朝初期还有不少人仗着出身门第自认高人一等,到现在这种情况已经鲜少闻之,因为在本朝就算寒门出身未来也有可能位极人臣,第一代渔北郡王就是最好的例子。 不过鄙视链还是存在的,以前是高门第出身的歧视寒门出身的,只要出身门第够高就连皇帝的面子说不给就不给,说不干就不干,到本朝“三公九卿制”改为“上省六部制”皇权得到加强,总算没人敢再明目张胆的撂皇帝的面子或者挑子。 第391章 勋贵之间,一般爵位高的瞧不上爵位低的,对士族那更是见人下菜,对位高权重的士族说话和和气气,你和我好大家好,对位卑职轻的士族没拿鼻孔看人就不错了。 士族之间就更直白了,直接以功名论出身,进士出身的瞧不上举人出身的,举人就更瞧不上秀才了,因为举人好歹还能出仕,秀才却什么都不是,也就比没有功名的学生好一些,处于士族鄙视链的底端。 像刘禾苗这样只有举人功名就出仕的,虽然在本朝可以坐到高位,但也免不了被进士出仕的人瞧不上眼,这就比较考验个人心里承受能力了,本朝也有不少人因为受不了这种屈辱最后选择致仕的,当然也有坚持下去成为封疆大吏的,但这种毕竟是极少数。 刘禾苗算是极少数中的一个,一步一步走到了现在正三品的侍农御承的位置,足以看出她不在不抗压的“娇花”之列,无关痛痒的歧视在她眼里和空气没什么区别。 这家伙性子执拗不说,心里还有一杆自己的秤,很务实,根本不在乎这些虚的,任地方官期间政绩卓越,政令畅通,爱民如子,御下甚严,尤其任省丞期间所在省粮食连年丰收,产量远超周边省,又特意向她奏写了一封《重农耕疏》。 《重农耕疏》不仅着重写了农业对国家的重要性,还指出了当时农耕存在的一些普遍问题和具体建议,其中农官政策颇得石忞心。 农官并不是如字面表现的那样管理农业的官员,而是针对种田种得非常好的农民的一种奖励政策,凡有符合条件的农民,所在县县令皆可按程序上报,相关部门核准,皇帝最后批准后,赏正八品冠带及二十两银子。 赏赐冠带和赐服一样都是皇帝拉拢人心的一种手段,区别就在于赐服是针对勋贵士族的,他们都是有俸禄拿的,而赏赐冠带则主要针对布衣百姓,除了没俸禄外,其他权力参照赏赐冠带的品级享有。 赏二十两银子是石忞自己加上去的,不多,但对一般百姓来说也是一大笔钱,虽然冠带很珍贵也值钱,但毕竟不能当饭吃,适当的奖励实利也是一种激励,也能更大程度的激发大家种田的积极性。 所以自天福六年颁布“农官”政策后,石忞每年最少都会批准几名到几十名不等的农官,凡符合条件又经过层层核实者她几乎都会批准,再加上新日报多次刊登宣传,以至近两年全国范围内掀起了种田热潮,种田者皆以产量高为荣,就连最抠门舍不得钱换农具的少数人也终于换上了新农具。 早在石忞决定要将光禄观改为侍农观时就已经在考虑担任侍农御承的人选,几经斟酌、了解和甄选后选了刘禾苗和另外两个人做候选人,又考察了半年才最终选了刘禾苗。 后来想想,石忞觉得刘禾苗的父亲给她取这名字倒是挺有先见之明的,禾苗禾苗,她现在不就是干着和禾苗打交道的事嘛。 上任的两年多来,刘禾苗倒是没让她失望,不仅把全国农业、农具和侍农观等管理的很好,直接管辖的试验田和农庄也管理得很不错,培育出了一种优良的水稻,比原来的水稻产量高了一层左右,还改良了冬麦的培植方法,提高了冬麦的存活率。 石忞见刘禾苗脸色越来越沉,却从头到尾一字不说,知道她性子执拗,也没了作弄的心思,“看来,刘御承亦如朕一般只是看了个新奇啊,随佑还不赶紧上前介绍介绍”。 石忞连姓加官职的标准叫法都不用了,直接叫了钱随佑的名,让钱随佑受宠若惊,连忙高兴上前行礼介绍道:“禀陛下,这第一袋种子在当地叫图美达,是臣等途径一个小国时所得,别看其种子小,长大后结果呈红色,味甘可即食亦可入菜,易种植,臣见国内未有此物,便带了些回来”。 看着钱随佑手中从小袋子里捞上来的小种子,石忞还是认不出是什么,站在一边的刘禾苗也是眉头紧蹙,可随着钱随佑的不断讲解,石忞越听越觉得像她心心念念的西红柿。 她好好回想了一下,好像西红柿的英文就是to什么来着,如果钱随佑直接音译过来叫图什么也很正常,当即反问道:“此果成熟后有多大?一结果即为红色吗?”。 她没见过西红柿的种子,但曾帮着外婆种过西红柿的幼苗,也见过西红柿开花结果的过程,还知道西红柿大概有大小两种,小的才拇指大小,大的却有拳头大小,这才有此一问。 钱随佑见陛下很感兴趣连忙回道:“禀陛下,此果培育得好成熟后有拳头大小,未成熟前为青色,入菜做汤味道极佳”。 “随佑多次称赞,想来此物定是极好,朕很是期待,此时可还能种下?”石忞笑着问道。 “臣愿尽力一试”虽然钱随佑向擅于培育之人讨教过,也做了记录并亲自观摩动手过,但毕竟经验浅薄,故不敢大包大揽夸下海口。 石忞当即夸赞两句,让他努力琢磨种出成品,钱随佑这才接着讲解下一个物种,石忞听的很认真,时不时还会问上两句,刘禾苗在一旁也听得很认真,就是极少发言。 听到土豆和红薯的讲解时,刘禾苗既惊又喜,话都说得多了,一脸笑意仿佛看到的不是种子而是金银财宝一般,恨不得现在就下地把这两样宝贝种到地里。 石忞也高兴啊,有了这两样东西,全国百姓就再也不用挨饿了,她为政所求不过延续“四帝之治”之清明富饶,让百姓能温饱而已。 第392章 没想到,让她更高兴的是后面的稻谷才是钱随佑一行最大的收获,不仅产量翻倍,而且在气候温和的地方还可种两季,简直让她和刘禾苗欣喜异常,此稻直接被石忞赐名为占城稻,以纪念此稻的发源地。 带来的新物种都介绍完以后,钱随佑还呈上了一份礼单,是沿途觐见各国国王所得的回礼和他以物换物换得的奇珍异宝,为了将这些贵重物品押回来进献给陛下,他们一路可谓几经生死。 这份薄薄的礼单是石忞登基以来收得最沉重的礼单,原本的喜悦都淡了几分,说了些勉励的话便让他们退下了。 进贡的礼品没多久就送到了宫中,石忞却没什么兴趣看,本准备直接收入库中,路关初却劝谏了两句,毕竟是钱随佑一行拼命护回来的,不看便白费了他们一番忠心,何况还有太后和中宫呢,万一里面有她们喜欢的呢,更重要的是明天就是七夕了。 七夕既是情人节也是乞巧节,就没有人不喜欢过的,尤其是女人,要不是路关初提醒,她差点就被政事忙的又搞忘了。 说起来,两人在一起近三年了,有小七夕之称的庆夏节却没好好过个,就是正儿八经的七夕节也就只有去年算一起过了,她觉得挺对不起步千雪的。 上一世谈恋爱的时候,但凡她忘记一个重要日子,对象就能几天不搭理她,为此,她花了不少精力把重要的日子都记了下来,现在,除了七夕外,其他的日子她一个都记不起来了。 现在的她,只记得皇祖母、皇奶奶的忌日,文昱的生辰和步千雪的生辰,她自己的生辰倒是从不刻意去记,其他的节日更是不会去记,倒是路关初有心每次都会提前提醒她。 可有时候不是她有心就一定能按自己的想法去过每一天的,毕竟皇帝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路关初这么一说,石忞觉得她说的有些道理,最后还是去看了看,挑了些太后可能会喜欢的送去了永寿宫,又挑了些步千雪可能会喜欢的让路关初亲自送去步府,剩余的该收私库收私库,该收六局库房就收六局库房。 路关初带着石忞挑的礼物和密信到步府时,只有两老和步朗母女在府中,步千雪和姜丽等人用过早饭后就去全真观烧香去了,尚未回来。 全真观和玄明观是繁都城内唯二的两座道观,分别位于北城的一东一西,占地远没有贤良观大,香火也算不错,可比起香火旺盛的贤良观还是差了一点,好在距离够近,没时间去贤良观的人就只能舎远求近去全真观或玄明观。 卢晏和半月也没看见,东西放下倒是可以了,可密信陛下可是特意交代了,只能给中宫或卢晏、半月,路关初便找了个借口留下等候。 路关初的架势显然是不见步千雪绝不回返,步朗以为有急事不敢耽搁,立马派了人去全真观找人。? 第一百九十六章 正在全真观内观看周道长等道士做斋醮科仪法事的步千雪并不知道家里已派人来找自己, 正有些无聊。 早在几天前她就有七夕去贤良观烧香的想法,给她和石忞,也给太后及家里人祈福, 当日便跟家里人说了自己的想法,姜丽倒是很赞同, 两老也只说多带些侍卫注意安全等, 可一向不怎么表达意见的步朗却难得的提出了反对意见。 说最近城内加强防守虽然主要是为大婚做准备, 但也保不准有什么其他不知道的原因在里面,何况他们府中侍卫有限, 就算加上陛下派来的, 若出城,万一被人有心算无心, 只怕悔之晚矣。 虽然贤良观香火鼎盛又是皇家道观, 但全真观和玄明观也是皇家道观啊, 也就名气差点, 但好就好在在城内啊,只要提前派人去支会一声, 到时定无闲杂人等, 万一有事也可就近找支援,总比舍近求远去贤良观来的安全。 听步朗这么一说, 原本觉得步千雪去贤良观没什么的姜丽和两老瞬间忧心起来, 也加入了劝说行列, 生怕步千雪非要去贤良观。 步千雪就在边上听得比谁都清楚,想到她和石忞的婚期将近,前面出了老院长一家惨案,后面就加强了都城戒备,她虽然不想多想, 但也太巧合了,而且以她对石忞的了解只怕事情远非表面那么简单。 加上从本月开始各藩属国使臣就会陆续来都朝贡,她不想太招摇,也不想大张旗鼓大阵仗的去贤良观,更不想徒增事端,便顺着□□接受了步朗他们的建议,改为去全真观。 甚至还考虑到七夕当天和她有一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便将日子改成了今天,这样她方便了,也不耽搁别人,总不能因为她要烧香便绝了别人烧香的机会,又怕临时去给人添麻烦,还特意派人提前三天告知。 住观道士早晚都要打坐做功课等,她也不好意思来的太早,便选了早饭后再过来,来的时候也只坐了一辆马车带了些许护卫,要不是周道长早就知道来人身份,根本想不到来的竟是未来皇后。 也不能怪周道长大惊小怪,毕竟皇族但凡有人来一般都是仪仗队先到的,阵势小的基本都是临时起意决定来的,就是在都高官来排场也不会太小,像这次提前支会还轻车简从的倒是寥寥无几。 全真观,步千雪并非第一次来,毕竟繁都城内外就只有全真观、玄明观和贤良观三座道观,但她却是第一次见到周道长本人,四十来岁圆脸,很瘦,身着莲花冠法服,脚踩十方鞋,整个人看上去很精神,一听声音才知道是女的。 第393章 道士在华朝是唯一不以冠帽颜色分男女的,因为男女穿的都一样,若是身体性别特征不是很明显就得靠听声音和眼力劲来分辨了,好在但凡道士都可称呼为道人、道士或羽客等,倒也不用纠结分辨不出来,不好称呼对方。 而道长、大法师和真人等则是道教地位较高之人的专属称呼,皆有擅长之道,且品德高洁,其中不乏声名远播者。 周道长等人一番行礼后就一边介绍道观情况一边引着步千雪等人去了三清殿,烧香毕,步千雪等人每人都捐了不少银钱,之后就是斋醮科仪法事,为家人也为她和石忞祈福。 步千雪本就有些无聊,又见离法事结束还有一会,便起身准备到后面走走,谁知步子还没迈出去就看到侍卫带了个人过来,而且还有点眼熟,一看竟是府中管家,当即又坐了下去。 听了管家的汇报,她也没了再看的心思,叫过随侍在身边的知观交代了两句,便带着不明所以的姜丽等人准备打道回府。 知观是道官,繁都城内外的全真观、玄明观和贤良观都是皇家道观,所以每个道观都配有一名正七品的提点和一名副八品的知观,相当于一个正级一个副级主持观中诸事,受道录司管辖。 道录司是华朝掌管天下所有道士及道教诸事的部门,也是道官部门,即官员都是道士,他们平常办公在中景,吃住却在全真观和玄明观,华朝的道官虽有品级却不领俸禄,不着官服,只赐一条对应品级的腰带,且只能在重大场合或上朝面圣等情况佩戴。 所以全真观等三观都有一定的自留田土,其中又以贤良观占地面积最大、人数最多、田土最多,因此其获得朝廷按季度拨付的自用费也最少,而都只有两块菜地的全真观和玄明观得到的自用费就比贤良观多两倍有余。 自用费是只有皇家道观才能享受的待遇,旱涝保收,饿不死也富不起来,所以他们也接收信众的香火钱、供奉或外出做法事等挣点外快。 但凡道士被征为道录司道官,无论在何地在何座道观都必须迁名至全真观或玄明观,以前是一干就得干一辈子,新政改革后则和一般官员一样只干到六十五岁,之后可选择去其他道观或云游,也可继续留下。 华国人皆信奉道教,但这里的道教却有两大分支,一是全真派,师徒传承;二是正一派,血脉传承加师徒传承;两派主攻和擅长的各有不同,发源地、戒律封也有不同,且全真派鼎盛,正一派式微,相同的是掌一派之教者皆谓之真人,皆由朝廷敕封,正四品。 不论是这两派的发源地道观,还是各地的道观都是自负盈亏,既无朝廷任命的提点和知观,也无自用费,而且道观拥有的田土一旦超过律法规定的量后还必须按律缴税,道士服不服兵役也有详细的规定,反正想通过出家当道士来逃避兵役是不可能的。 因为道士毕竟是方外之人,俗事较少,地方上省、县两级的道教事宜便由省首和县令兼管。 当然,家不是想出就能出的,道士也不是相当就能立马当的,道教两派对收徒都比较严苛,一般都有一定期限的观望期,通过的人才会被师傅收入门下,之后由道观或师傅按程序报请,最后由道录司核准无误后方按名刊发道士文牒。 一个道士若是没有道士文牒,那就是名不正言不顺,被人怀疑是否是道士都是轻的,重者可以冒充论罪,所以只有拿到道士文牒才算一名真正的道士,才能以道士自居。 道袍却是男女老少,上至皇帝下至平民皆可穿,而且不用有任何担忧,穿着道袍走到街上也不会有人多看几眼。 想出家难,想还俗也难,而且一旦还俗当道士时拥有的一切都将被收回,包括当道官时获得的腰带,也不能带走道观任何财产,更不能再以道士身份自居。 朝廷之所以对道士管得这么严,也是被欺诈之辈冒充道士行骗整怕了,这些不法之徒借着众人对道士的尊敬和敬仙神的心里,大肆敛财,承光年间最盛,让武宗痛心不已,最终下定决心整治,便成了现在这样。 像持恩入的就是全真派,全真派不仅要求弟子住道观,而且要守的戒律也很多,自然也不能像正一派道士那样成婚,所以她就算有喜欢的人,也难在一起。 持恩的事步千雪知道的并不多,就听石忞不小心提过一次,其实石忞也是知道持恩给刘菲写信后,特意让暗言的人去查了查才知道个大概的。 她每次只要一想到持恩是用了三年的自由才换来张道长的出诊,就很想弥补持恩一二,对她的事自然也就多了几分关注,连带着对刘菲也多留意了一二。 虽然持恩没当面向刘菲告辞,表面上走的很潇洒,但以石忞旁观者过来人和第六感来看,两人的关系肯定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她不好直接截胡偷看持恩写的信,但也不妨碍她让暗言的人打探到信上的内容,虽然字里行间都透着生疏和决绝,但却总给她一种心虚掩饰的感觉。 再加上持恩走后刘菲的表现,就更加印证了她的想法,毕竟无情的话又怎会变成那般样子。 持恩走后,刘菲颓废了近一年,日日歌舞升平,醉生梦死,成了春街有名的常客,十天中有五六天都是被下人抬回去的,气得家中长辈唉声叹气,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不给钱也试过了,就是没什么用,转头好了,照样死性不改。 第394章 邢家人没办法,便准备派人送刘菲回南方小住一段日子散散心,说不定就好了,结果被刘菲提前知道,直接连家都不回了,邢家人只得作罢。 后来又想了相亲的法子,觉得刘菲成婚了可能就好了,被骗去相亲的刘菲得知真相后和来相亲的男的打了一架,最后两人都是被下人抬回去的,之后再没有人肯与邢府的二少主相亲。 就在邢家人快要死心的时候,刘菲收到了持恩迟到的那封信,也不知是就此死心了,还是颓废得够久了,就此转性,再没去春街,还主动去了趟南方祭奠祖辈和双亲,回来后还难得的主动开始读书学医。 天福七年,刘菲还凭自己的实力以优异的成绩考进了医道学院,成为医道学院第一批正式学员,并在开学典礼上做新生发言,石忞有出席,看了个真切,比起她记忆中的刘菲长大不少也沉稳不少,差点没认出来。 刘菲学医很卖力,一直名列前茅,人缘也不错,就是感情这一块一直毫无进展,也无任何绯闻。 如今持恩与张道长的三年之约将到,刘菲又没有喜欢其他人,这让石忞心里又有了些想法,一不小心便说漏了嘴,没想到却被步千雪记着了。 步千雪是记住了,却不知道石忞是什么打算,只知道道士要还俗很难,她今天来全真观除了祈福以外,也是想问一问还俗的事。 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家里管家就来了,便只能下次再找机会问了。 一行人正要出道观大门,就见观内急匆匆跑来一个道士,手里捧着个方形木盒,走近步千雪行礼道:“少主夫人金安,这是少主夫人要的经书”,随行送出来的知观也立马出言附和道。 之前周道长介绍道观的时候,步千雪随口提了一句某某版经书的事,没想到全真观居然还真有,而且还及时送了过来,“如此,在下就却之不恭了,替我谢谢周道长,告辞”步千雪回礼道。 卢晏连忙上前将木盒子接了过来,步千雪等人这才上了马车打道回府。? 第一百九十七章 步千雪和娘、姐卿坐在舒适精致的马车里, 突然就想起了当年被抄家后只能步行入朝的窘迫,也想起了之后买车的犹豫纠结,一大家子竟穷得只剩一堆负债。 现在托石忞的福, 他们一家不仅住回了修缮一新的老宅子,娘还得了个爵位, 即使没有她的俸禄, 家里也算有了固定收入, 又找回了堂姐,现在连侄女都有了, 可谓一家团圆, 和和乐乐。 就是马车也新添置了几辆,马匹更是以前的数倍, 再也不用为是否买一辆马车而纠结, 虽然她觉得凭自己也迟早能过上好日子, 但如今的一切倒是搭了石忞的便利。 这倒是意外之喜了, 当初初见石忞,对方还叫文心, 她也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知道后她只能顺其自然,直到选后她才鼓起勇气拼一下, 不让自己后悔和遗憾, 皇后却是不敢想的。 不是她妄自菲薄, 而是有自知之明啊,本来历来皇帝选后都极少选为官者,反倒多选无根基者,再加上石忞待她并不不同,不敢肖想皇后才是正常。 幸好她努力了一次, 才有了如今的婚期将近,如今回想起来仿佛在昨日,可和石忞的相处却历历在目,有些回忆想起来还挺脸红。 姜丽见女儿想的入神,便索性闭眼假寐,另一个本就话少,马车内倒是异常安静,卢晏拿着木盒跟着马车走,侍卫拱卫前后。 路关初在南房花厅喝了三杯茶才终于得来了步千雪,连忙上前行礼道:“中宫万福金安,侯爵福安”,步朗也跟着高兴的行了礼。 勋贵中王爵尊称殿下,王爵以下爵位可尊称阁下、大人或x爵,请安语为福安或康安,姜丽和步千雪一同进来,路关初便一起请了安。 两老露过面后就带着重孙回了北房,只留下步朗招呼,步朗不想多说,便和路关初有一搭没一搭的搭着话,见步千雪他们终于回来,可不比谁都高兴。 “免礼,大总管刻意等我,可是陛下有事交代?”步千雪说完在主位坐下,姜丽等人也按序落座,顿时花厅内除了卢晏、仆从外就只有路关初还站着了。 路关初连忙从袖中取出信封呈上道:“禀中宫,臣此次来,除送陛下赏赐之物外,还带来一封书信,陛下特意交代,一定要臣亲自交予中宫”。 卢晏几步上前取过信封呈给了步千雪,而他手中原先拿的木盒早在进府时就已交予其他人送到步千雪的书房。 步千雪接过信当即打开看起来,信中说了钱随佑回来的事,还说他带回不少新作物品种,字里行间都能看出对方的高兴和得意,最后约定了明日相见的时间和地点。 “我已知晓,你回去吧”步千雪将打开的的信仔细折好又放回了信封中,最后放到了袖中。 “是,臣告退”路关初行礼离开,守在外面的随行人员也跟着有序退出了步侯府。 姜丽见步千雪看信的时候面露喜色,便知道肯定是好事,交代了女儿两句便借口一会要去宫中赴宴回了自己的院子,步朗妻妻二人还有事也跟着一起离开了。 众人一走,步千雪立马去了书房,她准备写封回信,随便把刚刚得到的经书检查无误后献给太后。 和步千雪这边暂时一派祥和不同,宫中的石忞此时正愁眉苦脸,心烦意乱,之前钱随佑带来的喜悦也已消散不见。 第395章 只因不久前郭凡秋向她汇报,有人假扮道士给步千雪送了本经书,经书是用木盒子装的,里面具体有什么他们也不知道。 自石忞下令增派人手保护步千雪和步府后,与步府来往人员他们都一清二楚,但凡与中宫有关的更是重点关注,只要有一点不对劲或者陌生人想接触中宫,他们都会核查阻拦。 可千防万防就是没防到对方如此有心机、有手段,要不是假扮道士事后漏出端倪,他们差点就被蒙过去了,可即便最后发现,书也到了中宫手中。 他们也想过途中拦截,可书被卢晏拿着,卢晏又挨着马车,边上还有侍卫,想巧遇撞翻看一下都没机会,进了府就更不容易了,侯府自招侍卫后再没招过下人,好不容易买通一个侍卫,还是干些守门这种无关紧要之事,根本进不了中宫的书房。 她也想过冒着暴露自己人的危险去拦截,但陛下特意交代过,不到生死关头不得轻易暴露身份,虽然她不知道陛下担心中宫会知道什么,但以陛下的重视,此事肯定很重要,所以她片刻不敢耽搁。 郭凡秋跪在下面头都快触地了,也不敢挪动一分,她猜到陛下肯定会很生气,但没想到会这么生气,本来在写字的笔说砸她就砸她,她也不敢捡,不过,幸好她今天穿了黑色衣服。 按例内官和宫侍在宫中是不能穿其他衣服的,只能穿对应服饰,否则就要按宫规受罚,可像郭凡秋这类要去外面给主子办事的,或有急事要禀报主子来不及更换的,可以免罚,但事后要第一时间更换。 对文武大臣的着装要求就更严苛了,什么场合穿什么样的衣服都是有规定的,就连穿冬服还是夏服都得按礼部政令来,可不是你觉得冷就可以穿冬服,我觉得热就能穿夏服的。 石忞看着跪在下面的郭凡秋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也没了批阅奏疏的心思,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风光无限好的御清池,心情都好不起来。 她早就刻意交代了,让郭凡秋盯着点盯着点,结果还是出了这样的事,若是虚惊一场,倒也罢了,可若真发生最糟糕的的情况,她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让暗言的人暴露,她自然也有自己的顾虑,暗言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已经今非昔比,说是庞然大物也不为过,更是她手中见不得人的刀和赚钱工具。 以步千雪的性格,知道后只怕不知道会怎么想,这也是她迟迟不敢告诉对方的原因之一。 至于皇奶奶的事,若说没有一点悔意是骗人的,可若不提前知道,就算再来一次她可能还是会那样选,毕竟性格等摆在那里。 知道步千雪可能会知道自己做的选择的那一刻,她是害怕的,她算了解步千雪,却一时想不到步千雪会作何反应,反正现在的她并没有当初做决定时那样洒脱决绝,因为她有了悔意。 陛下在窗边站了多久,郭凡秋不知道,但她的腿已经没了知觉,心也越来越凉,原本她以为最多不过被训斥或杖责,如今却有些摸不准了。 就在郭凡秋快要绝望的时候,终于听到了陛下清冷的声音,“凡今日当值者及主事皆按暗言规矩处置,你...自去暗言领杖责三十,罚俸半年,停言主之职,暗言诸事由东护法暂代,下去吧”。 暗言四大护法以东西南北排序,东最尊,北垫底,四大护法在暗言中的权力地位仅在言主之下,为了以防主弱臣强时言主专权,也为了更好的管理暗言,这些年随着暗言的不断壮大,暗言的规矩也在不断完善。 几经斟酌后,石忞特意增设了一个尊主的位子,在言主之上,持尊主令牌,统管暗言诸事,但具体掌管实施任是言主负责,相当于将暗中的一把手推到了明面上。 所以现在暗言的正式成员都知道尊主才是暗言的一把手,而原本的一把手言主不过只是二把手而已。 每逢暗言大事时,尊主就会出现,而且是以面具遮脸的方式,只有言主和四大护法可见尊主尊荣,且言主和四大护法皆由尊主任命。 说是任命,其实就是一个任命仪式,因为暗言毕竟是以实际能力和本事为准,能不能当上四大护法说到底还是得看自己够不够硬气,至于言主就不仅仅是只靠自身才能了。 “是,微臣告退”虽被暂时免了言主之职,郭凡秋也并不过难过,谁让她没把事办好呢,全靠意志挪到外面才没让她在陛下面前失礼。 郭凡秋一走,退到外面的宫侍也按序走了进来,该站哪站哪,该收拾收拾,没一会屋内就恢复了原样,石忞却站在窗边仿佛脚生了根。 石忞知道她这次罚得有点重了,因为说到底也不能全怪暗言的人,毕竟就是她也没想到对方易容术这么高超,竟连全真观的知观都被对方骗了过去,何况他人? 她是真没想到在这个时代,居然会有如此善伪装之人,心中很是不安,一不安就会忍不住多想,尤其是在她和步千雪即将大婚的时候,到时不仅天下名流聚集,就是藩属国也都会遣使来朝,再加上西南官道上的小国。 若到时候对方真有什么想法,又有如此手段加持,只怕戒备加几级都是防不胜防。 步千雪那边都还没想个万全的法子,让她烦愁之事就又加了一件,心累。 直到路关初回来,石忞才终于舍得离开窗前,而且还没等路关初汇报,便先问起来,听到路关初说步千雪看了信很高兴,她心情才好点,又问了些其他的,得知步府一切正常,心里总算有了点着落,但愿是她多想了。? 第396章 第一百九十八章 步侯府南房书房内, 步千雪一回书房便把信从袖子里拿出来收好,等她坐在书桌前时,下人也在书桌两侧摆上了两盆解暑降温的冰块。 今年繁都的夏天特别热, 人稍微在太阳底下呆一会就能汗如雨下,即便在阴凉处稍微动作下也会出薄汗, 幸好之前回来的时候马车内放置有冰块, 花厅也摆着冰块, 倒也不觉得很热。 本是雨季的夏季已经快半个月没下雨了,之前是燥热, 近两天却是闷热难当, 昨日下午阴云密布,眼见着就要下雨, 却一直到今晨都没下下来, 反而是太阳照例升起。 若光是繁都这样也就罢了, 问题是全国各地情况都差不多, 全比往年燥热,长者如繁都一样已经快半月没下雨, 短的也有七八天没下雨, 若再这样下去,只怕会禾苗尽死, 变成旱灾之年。 这是她担忧的, 也是石忞担忧的, 所以今天去全真观祈福的原因之一也是为了求雨,祈求上天早日降下雨露,恩泽万物。 虽然两人来往信中石忞有说每年国库都有留部分财政不动,专门拿来应对灾害赈济百姓,可灾害终究是灾害, 准备得再齐全,也无法保证绝不会有生命因此而逝去,粮食产量亦会大打折扣,总归不是好事。 不好的事,她自然是不希望发生的,此时能做的她都做了,剩余的就只能看上天旨意了,便不再多想,提笔开始给石忞写回信。 “中宫,我回来了”步千雪刚停笔就听到了门外杨半月的声音,“进来”说完把信折好收在信封中递给了边上的卢晏。 信封的粘合、衔接处印祥云火漆印一般会由卢晏他们这些随侍左右的人来做,而且要在主子看得见的地方,只有非常重要的密信才会自己亲自动手封、印。 杨半月一进书房就看到卢晏在罗汉床茶几上粘贴信封,自家少主则背对着她在拿什么东西,当即上前行礼道:“中宫万福金安”。 “家里的事可处理好了?”步千雪终于拿出了装经书的盒子,转身放在桌上,却没有立即打开,而是坐下喝了口茶。 杨半月见状自觉上前打开木盒盖子、续茶,嘴上不忘回话道:“就是中了暑,现在已无大碍了..........”。 但凡步千雪在步府,半月一般都是随侍在左右的,本来今天杨半月也是要一起去全真观的,可就在要出门的时候家里下人来报说老家主昏倒了,她才临时向步千雪告假回去的。 当初为了能和艾喜夏在一起,她基本上把能说的好话能许的条件都许了,所以两人成亲,她是非常心甘情愿的成了嫁方,幸好她上面还有个哥,不然说服双亲都是一大难题。 至于把艾喜夏娶到她家,半月不是没想过,但先不说喜夏愿不愿意,反正只有艾喜夏这一独女的艾家人是肯定不会同意的,而且艾喜夏又比她有前途,加上之前她话都说出去了,也不好反悔,更重要的是以艾喜夏的性子也不会给她反悔的机会。 想当初,她还笑自家少主傻,得不到,换一个不就得了,真发生在自己身上她才明白,但凡有一点机会都是不会轻易放弃的,飞蛾扑火,甘之如饴。 所以两人成亲后,她就搬到了艾家,搬是搬过去了,但实际上大部分时间还是在步府过的,步千雪在就随侍左右,不在就学习如何做管事,只有艾喜夏回来她才会尽量多抽时间在家。 因为艾喜夏的身份,她还得配合着隐瞒,打马虎眼,家中双亲和远在老家的祖辈到现在都还以为艾喜夏真的只是个跑商商人,怕她鞋不经穿,每月都会多准备几双。 娘还私下找她说过,让她给艾河在侯府找个差事,艾河是艾喜夏的本名,这样艾河就不用跑商养家了,她们两口子能天天见面,他们也可以天天见到女儿,多好啊,半月心里苦又不能说实话,就只能找理由搪塞。 一见着艾喜夏的面,她就立马把这事说了,她能搪塞一时,可搪塞不了一世啊,艾喜夏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回去就和双亲好好谈了谈,之后就再没提此事了。 艾喜夏办下的家业不大,下人也就那几个,父亲和娘完全管得过来,她也从不插手,家里开支又有艾喜夏供应,她只负责管好自己当好女媳就行,所以家中无事也不会派人来找她,今天一来就说老家主昏倒了,她哪敢耽搁。 虽然她不管事,可艾喜夏由于身份原因却只能把这个家都托付给她,万一真出点什么事,她真不好向对方交代,所以马不停蹄的赶了回去。 结果并无大事,就是外出不小心中暑了,大夫来看过后药都没开,想到中宫最近格外关注天气,便把进府时太阳已被云层遮住的事特意说了一下。 步千雪一边听着杨半月的话,一边谨慎的从盒中拿出经书端详,“没事就好,喜夏因为身份原因,不能常住家中,家里的事你要多上点心。但愿今日这雨能下下来吧”。 “这我知道,今日这么闷热,雨肯定能下下来”杨半月笑道,一边的卢晏也做好了手上的工作,“禀中宫,信已封号”。 “好,等我检查完经书就一起送入宫中”步千雪端详毕,就封面材质等看来,确实不是市面上烂大街的印刷版或誊抄版,打开第一页却看到了不该出现在里面的对折信纸。 站在边上的杨半月和卢晏就看到中宫从经书中拿出了对折的信纸,反倒放下了要检查的经书,顿时心生疑惑。 第397章 步千雪看着手中对折看不清里面字迹的信纸,一时犹豫起来,这很可能是别人的私信,她贸然观看好像不太好,但心里又有些好奇,而且对方并没用信封,显然此信并不重要,她看一下好像也没什么要紧。 步千雪心里这么一想,手也有了动作,一打开,字迹竟让她觉得有些熟悉,忍不住开始看起来。 边上的杨半月和卢晏虽然没有直接盯着步千雪看,但注意力却全在她那里,就看见看了信后的中宫脸色越来越差,几近苍白,然后突然发狠似的将信纸揉成一团,最后瘫坐在椅子上,双眼猩红,眼神缥缈。 杨半月从未见中宫如此样子,顿时慌了神,手足无措的上前喊了两声,步千雪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她话,幸好卢晏沉稳见识多,见状连忙让人去请步侯和太医过来。 已经换好朝服准备入宫赴宴的姜丽听完下人汇报后,急忙赶往南房,一进书房就看到女儿半死不活的躺在罗汉床上,顿时六神无主大哭起来。 哭了一会才想起问前因后果,叫了卢晏他们过来问话,正好太医也到了,为了以防万一,石忞特意派了一名太医住在步侯府,没想到今日竟用上了。 见太医来了,姜丽也没了问话的心思,眼巴巴的等着太医先把脉。 太医一见中宫的样子就已猜到一二,但为了确诊还是上前以纱覆腕把了把脉,半响才收了手,又叫过卢晏两人问了些话,最后才道:“大人,中宫这是受了刺激,得了失心之症,可能一会就好了,也可能很久才好”,翻译过来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 姜丽闻言气不打一处来,“我倒要看看这封信究竟写了什么鬼话,竟让我好端端的女儿得了失心症”说完就要卢晏把信拿来。 卢晏只得实话实说,他们费力把中宫搬到罗汉床上后,也尝试过把那团信纸从中宫手中拿出来,奈何中宫握得太紧,根本拿不出来。 姜丽叹了口气,只得暂时放弃看信的打算,卢晏和半月都搞不定,她肯定也搞不定的,转而安排人入宫告知陛下,顺便帮自己告个假,现在女儿这个样子,她哪还有心思入宫赴宴。 姜丽派去的人见到石忞时,石忞已经提前通过暗言知道步府着急忙慌的请了大夫,但具体是谁并不清楚,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直到见了姜丽派来的人,她的不安成了现实,步千雪出事了,她的祈祷上天并没有听到,步千雪还是知道了,除了那件事,她想不出还有什么事能让步千雪大受打击。 她很想立即赶去步府,什么都不管不顾,可她不能,她必须要把手里的急事处理好。 加急的密信和奏疏她已批阅完,对钱随佑等人的赏赐也已定下交由内阁拟旨,现在差的就是晚上替她主持晚宴的之人。 她立马想到了礼亲王,可光有礼亲王一个人分量还不是很够,当即前往永寿宫求见太后。 文昱作为太后自然也得了知会,知道今晚有晚宴,但她并不想去,近两年她比较少出席这类宴席,一是不喜,二是修身养性,石忞自然随她,但通知却是每次都会通知到。 石忞到永寿宫的时候,文昱正在喂玳瑁,这玳瑁养了这么久了,任是娇贵得很,吃食用水都很讲究,稍不注意就怠慢了,所以文昱每天都会看上一眼,就怕下面的人懈怠。 文昱见石忞面露急色,行走带风,当即问道:“可是千雪出了什么事?”。 能让石忞这个少年天子如此着急的,除了步千雪,文昱想不到第二个人和事,毕竟当初被人剑架在脖子上逼宫都没惊慌失措,惩治贪污,拨乱反正,那更是毫不手软,显然不会是国事。 “正是,儿臣想去步府探望,还请母后成全”石忞上前行礼道。 文昱不傻,一听女儿的话,再想到晚上的晚宴,就明白女儿是想让自己代为主持,“那就对外称身体抱恙吧,晚宴我和礼亲王主持”,另外一个意思就是去看就去看,但别做的太明显了。 “谢母后,儿臣告退”石忞高兴离开,回宫换了身衣服后就悄悄出了宫,身边只带了左旋和另一个内禁军,路关初被她留在了宫中掩人耳目。?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为了不泄露行踪, 石忞三人是坐的普通马车出的宫,乔装成马夫的内禁军赶车,她和左旋坐在车内, 相顾无言十分安静,一路用的左旋的腰牌倒也畅行无阻。 幸好她偶有恩赐让路关初安排马车送左旋出宫回府, 虽然多是深夜, 但白天也不是没有, 倒也不显突兀,而且走的也是左旋惯走的宫门, 守门禁军也未多想。 大婚将近, 步千雪突然异样的事,石忞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所以不仅下了封口令, 太医院那边也只秘密派了吕建一前去诊治。 马车没走最近的太思门, 便绕了点路, 又多费了些时间,快到步侯府时, 早就阴下来的天已被黑压压的云层遮完了, 还响了两声空雷,就是不见雨落下来, 仿佛黑夜即将降临一般, 视线受阻, 实际上却离天黑最少还有一个时辰。 步府虽已提升为侯府,但之前毕竟只是一般士族人家,而且还是花了几代人才积攒下来的家业,所以并未建在地价极高、勋贵士族云集的内圈。 内城皇宫,都分外朝和后宫, 这偌大的外城若光靠东西南北四个方位来分就太泛泛无法精确寻找了,所以最开始搬到繁都城居住的人便私下里把外城分为了内圈和外圈,虽然从未被官方承认,但一代一代都这么叫,大家也就习惯了,故而私下里现在任是这么叫。 第398章 内圈就是靠近皇宫的两大方圈,也是勋贵高官的集聚地,离皇宫越近房价就越高,而且还是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的那种,因为官员获罪被抄家后房产就会落在皇室手里,再加上最靠近皇宫的那一圈又是非卖品,想住进去真不是有钱就能搞定的。 被石忞从各地迁来的各种王现在就都住在内圈里,而且世袭的王爵基本上都很靠近皇宫。 因祖辈积攒和石忞自己抄没所得,即使安置完各大王和赏赐不少大功臣,她手里都还有好几套内圈的府邸,外圈亦有一些,不是她抠门,舍不得给步千雪家人换一套大的内圈府邸,而是步家人重情不想搬,毕竟步府是他们祖辈几代人积攒而来,早已对府里的一草一木都有了感情。 外城内圈是严禁街边摆摊和开店的,所以来往人员不仅少且身份较明确,不是下人就是主子,要么就是来送货的,都可从穿着大致分辨出身份。 而外城的外圈就不一样了,不仅东市和西市在这里,小商贩亦可在主次干道临街摆摊,或者走街串巷,就是临街房屋也是可以开店经商的,可谓住的人混杂,什么阶层都有,番邦人亦有,来往人员就更繁多复杂了,光从穿着来看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步侯府虽然是在外圈,但算是在外圈的内圈,离贡院内圈等都不远,所以平日门前街道来往人员虽比内圈多杂,却也比商业繁荣的更外圈要少很一些。 不巧的是,今年正好是会考年,附近不仅离贡院较近,环境也不错,颇得举人们喜欢,所以但凡会考年这里都会有人来开客栈,乘机赚一笔,今年就新开了两家。 也有一些没落没生计又想赚点柴米油盐钱的人家也会把家中多余的房间对外租赁,导致近半月来街道上来往人员竟比往日多了不少,其中一家新开的客栈就正好开在步府对面。 繁都城内的主干道比省道还宽一米,约九米,次干道也比县道宽一米,约五米,就是一般的小街小巷也能过一辆普通马车,而最窄的就只能过人了。 一辆普通马车在步府门前狮子雕像不远处停下,次干道的街道上来往人员寥寥,有人着急赶路,也有人闲庭踱步,对面新客栈门外、屋檐下也站了不少人,有怕突然下雨提前进来躲着的,也有住在客栈内想看雨什么时候下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头接耳的。 只有一人特别鹤立鸡群,即不与旁边的人说话,也不东张西望,面貌奇丑,一身春秋右衽,也不嫌热,目不转睛的看着对面,仿佛狩猎的野兽,浑身发着冷气,让人不敢靠近,直到看见一辆马车在对面停下,眼神才有了些许变化。 其他人自然也看见了对面的马车,瞬间话题就变了,都在讨论来的人会是谁,就像前面进去的那个人虽然他们不认识,也猜不到对方身份,但并不妨碍他们猜的乐趣,毕竟对面住的可是当朝未来皇后啊。 其中为数不多的几个举人更是想着,要是今年走了狗屎运,考中进士,他们不仅会见到当今圣上,运气好也会见到住对面的皇后,能出入步府的肯定不是什么小角色,现在记着也是为以后打基础嘛,虽然受天气影响没有平日看得清晰,但也能看个大概体貌。 临时受命来门口坚守的副侍卫长正在门前百无聊赖的来回踱步,其余六位守门侍卫分列两边,手不离刀柄,见马车停下,站在阶梯下离马车最近的侍卫按例上前准备询问,却在看到第一个下来之人的脸后禁了声,回头朝副侍卫长看了一眼,转身主动上前牵马 副侍卫长得到暗示后连忙打手势派人进去通报,一边急忙往下走,站在去牵马侍卫对面的另一个侍卫位很自然的用手正了正帽子,头微不可查的动了动。 姜丽接到石忞的封口令后,就把知道内情的人都集中在了南房,由她自己坐镇,侍卫长亲自守门,大门则派了副侍卫长,且下令,但凡有重要之人来都要第一时间往里通报,他们自然不敢耽搁。 在新客栈门外众人的瞩目下,一个身穿黑色窄袖右衽,头戴白色结式幞头武人打扮的人下来了,警惕的扫了四周一眼,原本鹤立鸡群的人也完全变了气质,卑微的毫不起眼。 副侍卫长也走到了马车前,向左旋行了抱拳礼,左旋却没空管他,确定四周无异常后才向马车内行鞠躬礼汇报道:“请少主下马车”,副侍卫长站在一边忙跟着行礼。 石忞闻言这才起身走出车外,众人就见一穿着普通绸缎蓝色右衽,宽袖,头戴银白色小冠,手持折扇的少女走出了马车,忽略了先下来之人伸出的手,自顾自的下了马车,只留了个直挺的背影给他们。 左旋默默收起了还没彻底伸出去的手,暗暗懊恼自己又忘了陛下在外不喜如此。 天气闷热,石忞心里又着急,再加上换的衣服远没有平常穿的上等绸缎透气性好,脚上还穿了圆头云纹平底鞋,就算车内放有冰块,一路坐过来竟也热出了一身薄汗,幸好下马车前她用手帕擦了一下,清爽不少。 石忞一下马车,其他侍卫立马照着左大人和副侍卫长他们打的样行了鞠躬礼,对面看着的人见他们行的礼便知道少女是位勋贵,忍不住看得更仔细了,而装卑微的那人也站在了正对步侯府大门的位置,另外闲庭漫步已走过步侯府的一人也转身折返。 天空黑云密布,一道闪电划过把天空分成好几块不规则图形,此时步侯府外的街上却没几人再关心。 第399章 石忞下了车便大步往步府内走去,片刻不想再多耽搁,乔装了的左旋和另一名内禁军立马先后跟上,尊卑、先后分明,至于马车,自有侍卫会处理。 石忞一走过,行礼的人就会恢复常态,就在她要踏上最后一阶台阶时,一声雷响,雷霆万钧,吓得人手抖。 唯有知道闪电后会响雷的石忞和警惕着的左旋,以及另外两人没有,另外两人不仅不怕不抖,还在雷响时发射了袖箭,一后一由直扑石忞面门,高度警戒的左旋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潜力和人品,也只用身体挡住了后面一支。 而石忞的功力和警戒性远没左旋厉害,踏上最后一阶台阶时右后背一痛,身体也瞬间被惯性往前一推,一踉跄差点摔个五体投地,幸好身体平衡力不错才没真摔倒。 放暗箭的两人见目标中箭后立马转身潜逃,而且是按早就协商好的一东一西跑。 跳起来挡箭的左旋摔倒在阶梯上,雷声终于消散,吓得手抖闭眼的人就见原本要进府的三人,已经有一人倒了,少女好像也受了伤,完好的那人已经跑去右边抓人。 副侍卫长的反应比左旋和另一位内禁军慢了不止一点半点,反应过来时和普通人看到的一样,他还没来得及动作,原本差点摔倒的石忞却已忍着痛转身大声道:“抓住凶手者重赏,死活不论!”。 “是”副侍卫长信心满满觉得终于露脸了一会,派了一人去叫增援,又留了两人护卫石忞,这才带着剩下的侍卫去抓人。 左旋这一摔摔得不轻,缓了会才终于站起来,箭都顾不上拔就连忙跑到石忞身边,拔刀以护,还想护着石忞入府以策安全,石忞却不动反问她伤势如何,左旋这才觉得被箭射中的后背好像并不痛,也想起了今天有穿软甲。 连说自己没事,反手就把背后的箭拔了下来,衣服被倒刺划破一块,幸好她用了大力,不然这种杀伤力强又带倒刺和血槽的箭一下可能还拔不下来。 石忞见箭头乌黑没血确定左旋没事后,紧皱的眉头不仅没松反而有严重的趋势,自中箭那一刺痛后,她的整个后背就开始痛起来,而且是以点带面越来越痛的那种痛,前世今生加起来都没这么痛过,全靠一口气撑着。 去请支援的侍卫终于带了一队侍卫和担架跑来,去通报的侍卫也带了步朗前来迎接,步朗见到那熟悉的箭杆正流着血在石忞后背时,目眦尽裂,她怎么都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顿时手脚发软,却不得不强装镇定一边告罪一边上前搀扶。 才通报回来的侍卫不得不又转身往府内跑,口干舌燥却跑的比前一趟还快。 步朗要上前搀扶的时候,石忞并没有阻拦,此时在她心里只有步家的人和自己带来的人最可信,所以也只让她们搀扶,重是得到了分摊,痛却丝毫不减,而且视线有渐渐模糊之势。 石忞不得不撑着最后一些意识握紧两人的手道:“若朕有万一,过继礼亲王世孙为嗣,尊我为母,太后、千雪和礼亲王为辅政大臣”。 “陛下得天庇佑一定会转危为安的”左旋一边哭着劝道,一边连忙让人把担架抬上来。 步朗也哭着劝了几句,她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更没想到石忞即使这样了也还不忘为步千雪着想,为步千雪铺路,让她即内疚难过又自叹弗如。 “记住...了吗?”石忞却不管她们的劝慰,只盯着她又问道,“都记住了,臣一定谨遵陛下旨意”左旋连忙保证到,手上也不停扶着石忞上担架,步朗在一边帮忙。 “好,一定...要...抓...住......”石忞艰难的说着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天空久久不落的雨水瞬间倾盆而下。 石忞中箭的地方是右后背偏上,不方便平躺便只能趴着,这突然下起了大雨,救治又耽搁不得,左旋便只能把能挡雨的东西和衣物全都挡在石忞上面,跟着担架一起往府里跑。? 第二百章 听到去而复返的侍卫报说陛下受了重伤, 姜丽被吓得一愣,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受了伤,还是重伤, 当即让杨半月去里面告知千雪,自己则带着吕建一等人前往迎接。 告知步千雪?姜丽被吓糊涂了?实际上并没有, 早在吕建一到来之前,步千雪就好了,被姜丽鼓起莫大勇气一巴掌打好的, 都是半月出的馊主意土方法, 但让她没想到是竟真的管用。 幸好姜丽还想到提前把人支开再打,所以知道的就只有她自己和出馊主意的杨半月。 以上都是他们自己想当然的,实际上步千雪根本就没有得失心症, 只是一时接受不了信上的内容, 下意识选择了自我逃避, 在外人看来就成了半死不活的样子, 和失心症颇像。 被她娘这巴掌一打, 步千雪也逃不下去了, 索性把自己蒙到夏被里, 手里捏着的信纸却从没放下过, 嘴里还嚷着谁也不想见, 只想一个人静静。 姜丽见女儿终于有了反应, 还说了话, 高兴得不得了,打巴掌的手都不抖了, 连忙叫了外面的太医进来,太医听了她的描述,再看了床上卷成一团的物体一样, 就下了结论,说中宫已经好了。 中招中的极其突然,好也好的猝不及防,真是太医平生仅见,心里忍不住吱吱称奇。 正好秘密乔装而来的吕建一也到了,姜丽任有点不放心,便索性让她也来看看,可惜蒙在夏被里的步千雪并不配合,并再次强调自己想一个人静一静。 第400章 吕建一想到今天颇为闷热,夏被再薄那也是被子啊,蒙久了,没事都变成有事了,当即把太医之前说的的结果又说了一遍,姜丽吃了定心丸这才开始重视女儿的诉求,带着人出去了。 一到花厅,姜丽便让下人上茶,自己则坐在主位开始招呼吕建一和太医,并想设宴留吕建一用晚饭,太医最近都住在步府倒是不用刻意留。 要不是步侯是陛下的泰水,吕建一不得不给面子,而且赶来急真的要歇歇脚,她早就客套两句走人了。 杨半月和卢晏是不想出去的,毕竟他们的职责就是随侍中宫左右,可惜此时步千雪心乱如麻,根本谁都不想看见,两人也被她赶到了门外。 步千雪愣愣的看着床顶,眼泪止不住的从眼角落下,最后坐起抱头隐忍的痛哭起来,手中的信纸被她狠狠的砸到了床尾,直到苦累了才抱腿蹲坐在床尾,眼睛看着前方燃烧的蜡烛,完全没有焦距。 被□□成一团的信纸就在不远处,她却不想再看里面的内容一眼,却又记得无比清楚,信是突然失踪后又被害的老院长写的,所以她才会觉得字迹熟悉。 老院长写的,与其说是一封信,不如说是一份证词,证明她曾经得的病并不是她想的风寒,那么简单的病,而是得了和她母亲一样的肺痨,而且情况颇为严峻。 因为母亲被人陷害得了肺痨,所以她对肺痨讳莫如深,从不愿提及,也不想了解,所知道的也都是之前给她母亲看病的大夫告知的。 她知道的也就比一般人多一点,比如肺痨有些许传染力,一旦得了很难根治,而且是个富贵病,体弱,不能劳累不能操心,要好好将养,只有这样才能活得久,当然这个久也只是相对而言,比起一般人的长寿肯定还是力有未逮的。 她仔细想了想,病好之前的症状确实挺像肺痨的,但自从她病好后就再没有那种无力体弱感,也没有再咯血咳嗽,就是一般风寒,这两年多也极少得,和肺痨无法根治根本不符合。 带着这样的矛盾她迫不及待的继续往下看,老院长再次向她证明了凡事有果必有因的道理,她能根治全靠五百年的人参和百年的锦上花,而这两位药也是暂时延长太皇太后寿命的主药。 最后的结果不言而喻,太皇太后薨逝,而她开始康复,她多么希望这封信是假的,假的!可落款的签名、日期和士印再次证明了这封信的真实性和出处。 她满脑子都是自己抢了太皇太后活命的机会,愧疚,自责,难过,充斥着她的每个细胞,让她痛不欲生,连往日惧怕的雷鸣响彻天际都浑然不觉。 花厅内,吕建一脚歇的差不多了,茶也喝了一杯,正准备告辞离开,却见一侍卫进来报说陛下来了,便歇了告辞的心思,正好向陛下汇报一下中宫的情况。 姜丽便派了步朗出去迎接,让杨半月去告知步千雪,又派了管家去准备上好的茶水和点心,自己和吕建一等人则在花厅外等候。 杨半月一到门外就用眼神询问了一直守在门外的卢晏,卢晏无奈的摇了摇头,除了前面隐约听见哭声外,后面就没有任何响动了。 “启禀中宫,陛下来了,已到府门外”杨半月只得对着里面大声汇报道。 两人在门外你看我我看你,洗耳听着里面的动静,却半响没有回音,就在杨半月准备再说一遍的时候,里面传来沙哑的声音“不见”。 此时此刻,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石忞,也不想面对,她不相信石忞不知道她的选择,如果有的选,她宁愿一辈子病着,也绝不会剥夺太皇太后活下去的机会。 太皇太后对她们那么好,对石忞那么好,她怎么忍心做那样的决定,原谅她此时无法理解。 她突然就明白了石忞为什么对太皇太后的身后事那么上心,不仅破例延长丧期,就是陵寝陪葬也都按最好的来,法事、上香等琐事也很是上心。 尤其是太皇太后下葬那日,石忞不仅悲痛欲绝,还几预开口,却最终什么都没说,她还看到了石忞眼中抹不去的愧疚,那时不明白,现在却明白了。 还有太后之后的种种行为,尤其是锥心道教之事,看来也有了更深层次的原因,尤其是有时候看她时矛盾的眼神,也有了缘法,毕竟若不是因为她的话,太皇太后也不会那时薨逝。 她知道石忞这样做是为了自己好,但孝道根深蒂固于心的她,这一时半会真的无法理解,所以不如不见的好。 步千雪都这么说了,杨半月虽然不知道信里究竟写了什么,让她有如此大的触动,但以对她的了解,也知道这会不是劝说的好时机,而陛下不来也是不可能的,便回了花厅向姜丽汇报。 结果她刚汇报完没一会,去而复返跑的气喘吁吁的侍卫就丢出了最开头的那个炸弹,差点吓得她六神无常,直到姜丽吩咐才飞也似往回跑。 姜丽等人刚走出没几步天上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幸好下人见天要下雨早有准备雨伞,才没有被淋成落汤鸡,又让另外几个带伞的先跑去接应。 左旋等人护着石忞的担架穿过影壁,又过了两道门,总算遇到了拿着伞来接应的人,连忙一把夺过打开撑在石忞上方,步朗等人才把随手找来挡雨的衣服扇子等撤下。 即便他们一路护着,走的也很快,但抵不住雨势太大,石忞的后背已经湿透,血迹混着雨水染红了整个后背,而毫无遮挡的左旋等人更是早已被淋成落汤鸡。 第401章 一行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总算遇到了姜丽等人,招呼都来不及打,跟着转身迅速往回走,吕建一跟在边上擦看伤势。 步千雪惊慌失措的赶到花厅外时就看到一大帮人抬着个人冒雨冲了进来,忙指挥着把人抬到自己的房间,真正看到背后全是血的石忞的那一刻,她反而瞬间镇定下来。 一边让人准备热水、干净布带和衣服,一边下令封锁消息,凡今日在步府的人一个都不准离开,立刻关闭城门全城搜铺,并将此事和抓捕之事全权交给左旋处理。 左旋本想等知道陛下无碍后再去处理这些,毕竟今日和她们一起来的那位内禁军也是一名中层将领,抓捕封锁之事应该是手到擒来。 不过中宫既然下令了,那她也只能先行离开去处理,可封锁步府和抓捕倒还好说,内禁军也有这个权力,但要关闭四方城门却是非要陛下下旨才行,别说她没这个权力,其他人也没这个权力啊。 左旋当即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让步千雪不得不再斟酌,最后改为以抓刺杀中宫刺客为由传陛下口谕所有城门只能进不能出。 步朗就在边上,听着步千雪的安排,心里很是赞同,可她有非出去一趟的理由,当即请命带侯府侍卫参与抓捕,难得步朗想出力,步千雪想都没想便答应了。 姜丽也被她安排去北房安抚两老和步朗的伴侣孩子了,就一个要求千万不能让他们知道陛下受了重伤,否则以两老的性格,指不定会出什么幺蛾子。 卢晏也被她派往了宫中,先找到路关初再一起去求见太后,听候太后安排。 等她安排好这些琐事进房间的时候,吕建一两人已经在诊治,石忞的湿衣服已经脱下,正趴在床上,下半身盖着夏被,后背因为箭还没拔穿不了衣服只能光着,血迹已被擦干,中箭的地方也不再出血,四周却已乌黑一片。 步千雪顿觉手脚发凉,心如刀绞,悔不当初,她干嘛要好奇看那信纸?干嘛要装死逃避?此时此刻她恨不得狠狠地打自己两耳刮子。 听到陛下受重伤的那一瞬间,她脑中的思绪就断了片,也不再纠结见不见,疯一样的下了床,鞋都没穿就往外跑,只恨不得立马见到石忞确定她安好如初。 幸好卢晏拿了鞋追上来,才没有让她赤脚出现在众人眼前。 步千雪见吕建一收了诊脉的手,又和先把完脉的太医小声嘀咕了几句,这才出声问道:“陛下如何?”。 吕建一这才上前行礼道:“禀中宫,经我等诊断,箭头恐涂有蛇毒,此蛇若咬中人只怕片刻间就会夺人性命,但涂在箭头上效果就会大打折扣,两天内不会有性命之忧,陛下昏迷亦皆因此毒,臣已派人去取解毒之药”。 步千雪闻言大大松了口气,正要再问点什么,吕建一倒先说了“现在我们准备为陛下拔箭,建议其他人退至外面,最好安排人在门口把守,非您准许不准进来”。 步千雪连忙照做,其他人都出去之后,吕建一和太医分别从自己的药箱里拿出一个药瓶,将瓶中的药粉倒出来洒在屋内四周,尤其是石忞躺的床上,一个角落也不放过,最后才涂到自己手上和身上。 涂完后,吕建一还把药瓶恭敬的递给步千雪,示意她也涂上,步千雪连忙照做。 吕建一又检查了一遍要用到的工具、布带、盐水和药粉水等,确定无误后,又和太医过了遍章程,这才调整呼吸做拔箭的最后准备。 随着倾盆大雨的落下,繁都天空的亮度也恢复到了平常的状态,却因为即将天黑的原因,和之前看起来也没什么区别,就是黑暗前的夕阳时段有点久。 宫中晚宴已经按时开始,左旋也终于回到了中景,向外禁军当值的副军长传达完关于四方城门的口谕后,便带着能调动人上街抓凶手了。 随着内禁军的抓捕行动和四方城门只准进不准出的严令,繁都城内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而原本在步府对面新客栈外观看的人也早已被侍卫们控制起来。 随后就被接管的内禁军全部抓到了牢里,步侯府也被内、外禁军保护起来,没有步千雪的命令一个也出不来,也进不去,不到半个时辰两位凶手的相貌图就发到了抓捕内、外禁军手上。 得到风声的大理观御承也带人加入了抓捕中,而肩负管理繁都治安的繁都府府尹却去参加宴会了,下面的人除了当值的,其他人都放衙了,至于刑部,情况也跟繁都府府尹差不多。 至于前面去抓刺客的随行内禁军和步府侍卫,回来汇报的时候都是说眼看马上就要追上了,却在转弯时被突然冲出来的马车挡住了去路,一下失了对方的踪迹。 难得被免职可以轻松轻松的郭凡秋差点被东护法汇报的事情吓得喘不过气,都派了这么多人在步府外围,却还让陛下受了伤,万一被追究起来只怕不死也得脱层皮,幸好现在是东护法当职,自己应该没那么惨。 就在她准备为东护法的未来祈祷一二的时候,才知道暗言的人竟然已经抓到了其中一人,害她白担心了一场,当即让东护法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人送到内禁军枪口上去。 至于另一个人也不能放过,抓紧追踪,能抓到更好,抓不到就引着内禁军的人去抓,但凡与两人亲密接触过的人也不放过,全部秘密控制起来,若内禁军查来就直接甩给他们。 第402章 但愿陛下一切安好,她得好好反省反省,暗言可是专门搞情报买卖的,居然完全不知道有人要刺杀陛下,若不是对方专门培养的,那就是他们彻底的失职。 究竟是谁胆子这么大,居然连皇帝都敢刺杀,最最重要的是——是谁透漏了陛下的行踪,竟让对方一下得了手?? 第二百零一章 郭凡秋一下子想不出是谁下的手, 而正在带人满城搜捕的左旋等人也一时想不出,因为线索太有限了。 雨水噼里啪啦的打在屋檐上,顺着屋檐落下, 天开始黑了下来,城内灯火亮了起来, 星星点点,居中的皇宫尤为耀眼敞亮。 文昭殿内宴席已经开始,路关初接太后授意后, 当殿宣读圣旨, 敕封钱随佑为平良侯,任侍农观名誉御承,和刘禾苗一同负责新农作物的培育、推广。 意思是侍农观的其他工作任是刘禾苗负责, 钱随佑只参与新农作物这一块的工作, 这也是石忞几经斟酌深思熟虑后才做的决定。 毕竟刘禾苗的能力是有目共睹, 她不想也不愿让刘禾苗腾位置, 而新作物培育这一块又没有人比钱随佑更了解, 亦非他不可, 正好要给他封爵, 便顺势给他安了名誉头衔, 一举两得。 圣旨宣召毕, 太后一声令下, 晚宴正式开始, 再加上礼亲王在下面活跃气氛,没一会众人就酒过三巡, 开始歌舞升平起来,浑然不知外面的风雨有多大。 步侯府南房寝室内,步千雪刚涂好药粉, 门外就有两名医士一名药童求见,吕建一连忙说是她和太医的人,按例御医级别及以上的医官出诊,可带1-2名医士打下手,1-2名药童干杂役。 吕建一已升为院长,按例可各带两名,但因今天是秘密出诊,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只各带了1名,她带的医士正好和女太医带的医士是好友,见无事他们喝茶的时候便跟她们报备一声就自去叙旧了。 两者必须留其一,医士不在药童就必须跟在身边,所以取药之事便是派的药童去,另一个药童则被派去寻两名医士,也是费了一番劲才找到,差点就误了大事。 步千雪连忙让人放他们进来,三个身着太医院对应服饰的人一进来便向她行礼,她这才发现三人竟都是女子,很是满意,连让她们去给吕建一两人帮忙。 吕建一知道她们会先行礼,便直接开口先免了,让她们先涂上药粉,再安排两人分别压好陛下的手臂,另一人压好腿,太医则在边上给她打下手。 步千雪只能焦急的在边上看着,她的床还是老式样床,不大,盖帷帐,一名医士为了压好石忞里边的手,只能别扭的尽量伸长手。 医士别扭的样子,让她再次意识到换床的急迫性,她早就想换时下流行的大平床了,可她娘就是抠门舍不得花钱。 见吕建一准备要拔箭,步千雪和其余人的呼吸都放慢了,生怕打扰到对方。 吕建一知道此时拔箭势在必行,可看着箭和箭头周围零星的绸缎,眉头都快皱在一起,按左旋递给她的那支袖箭来看,这支和那支差不多,肯定也有倒刺和血槽,一旦拔出,伤口肯定会被二次创伤,停住的血会再次流出,病人也会痛不欲生。 可若不拔,蛇毒就会深入骨髓,解毒药就成了聊胜于无,若一不小心再得了破伤风,只怕就是仙神来了也无从下手,到时不仅会死,而且还会死的极其痛苦。 她突然切身明白了为什么从古至今所有兵种里面,为什么就弓兵和弩兵最遭人恨了。 吕建一怕步千雪中途捣乱,很郑重又委婉的跟步千雪说了一下现在的大致情况,叮嘱了一遍注意事项,就是医士和药童也不放过,生怕她们掉链子。 以吕建一多年当太医的经验,若陛下真有万一,不仅她要死,凡是牵连此事的只怕大部分都逃不了,值此生死存亡关头,她倒是前所未有的镇定,放空后什么都不再想,集中所有精力调整呼吸,手慢慢向箭杆靠近,在抓住的那一刹那闪电般用力把箭□□。 箭拔出的那一刻,原本昏迷在黑暗中的石忞活生生被痛醒,手脚本能开始挣扎,却什么都没来得及看清就又陷入了黑暗中。 幸好压着石忞手脚的人心里早有准备,连忙用力压着,原本以为陛下挣扎会越来越大,却没曾想,没一会就又没了动静,便又收了力。 箭是□□了,也把血肉和扎着的零星绸缎也一起拔了出来,再加上石忞的挣扎,伤口瞬间血流如注,吕建一连忙止血。 步千雪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伤口不停往外冒血,心如刀割,手脚冰凉,几欲上前帮忙却又不得不安静的看着,刚刚松的一口气又提到了嗓子眼。 好在血流了一会总算是止住了,步千雪以为吕建一接下来会开始上药,却没想到她竟拿起了一把锋利的小刀在火上烧。 步千雪瞬间脸色发青,冷汗直冒,心跳都慢了几拍,差点站不稳,全靠边上的长桌撑着。 床前已经被吕建一他们五个人站满了,根本没她落脚的地方,幸好这个角度能让她看得到个大概,便站到了这里。 也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最开始的时候吕建一建议她出去等,这种场面真不是一般人能守得住的,尤其是躺着的是自己的爱人。 就像刚刚几欲想帮忙,若不是理智还在,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真上去只怕帮倒忙的多。还有刚刚石忞醒来挣扎的瞬间,她是很高兴的想上前喊石忞的,要不是想起吕建一的叮嘱,她差点帮了倒忙。 第403章 小刀烧好后,吕建一快狠准的下手将伤口切开,把可能接触过箭头的肉都刮下来,血也再次开始往外流,颜色却比最开始的血鲜红不少,后背的乌黑也没有再延伸。 被刀刮肉的时候,石忞再次被痛醒叫出了声,手脚又开始挣扎,可惜手脚被压着挣脱不开,背后的痛却一次比一次厉害,蛇毒的作用都没让她再次昏过去。 一直分神关注着石忞的太医见状生怕陛下咬到自己的舌头,连忙把早就准备好的布巾递到了陛下的嘴边,石忞下意识咬住才没让自己的嘴唇继续遭罪。 吕建一把该刮的肉都刮下来才收刀,又在太医的协助下,迅速用盐水给伤口清洗,让石忞又狠狠痛了一次,手脚奋力挣扎。 清洗伤口一般都是用酒,因为酒取来就能用效果也不错,而盐水就需要调兑等才能用,再加上一般盐没有一般酒的效果好,只有精盐效果才佳,而精盐又贵,所以一般人都用酒,越有钱有势的用的酒就越好。 可石忞不行,她有酒病,用酒清洗伤口无异于火上浇油,所以吕建一药箱里一直都备有治酒病的药丸和精盐及调好的盐水,为的就是以防万一,没想到今天竟真用上了,如果可以,她宁愿永远都用不上。 再次剧痛过后,后背的疼痛逐渐减弱,石忞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虽然她醒了两次,但意识全被疼痛充斥着,对周边几乎浑然不觉。 好不容易靠长桌支撑着的步千雪见石忞痛苦的挣扎,再也撑不住了,跌坐在地上,泪沾衣裳,咬着自己的手腕才没哭出声来。 吕建一等人专注于手上的事,又给伤口先后洒上两种药粉后,这才开始做最后的处理——包扎伤口,并没有人注意到步千雪的动静。 等她们处理好伤口,又帮石忞调整好睡姿盖好薄被,吕建一转身准备向步千雪汇报的时候才发现,对方竟在起身眼睛绯红脸色发青,仿佛大病初愈一般。 当即上前行礼道:“禀中宫,陛下的伤臣等已经处理好,一会再服下解毒丹,蛇毒便解了,最棘手的是箭伤,接下来的几天很重要,最后能不能好亦要看上天之意”。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好不容易强撑起来的步千雪听这话瞬间就炸毛了,不就一个箭伤吗,天下最好的大夫都在皇宫,石忞怎么可能有性命之忧。 见步千雪发火,原本忙的满头大汗此时正在收拾东西的其他人立马停手站好,吕建一也只能耐着性子解释给步千雪听。 别看袖箭短小,威力却是不弱,二十米以内,若是击中要害,当场丧命都有可能,这还是不涂毒的情况下,即便涂的毒多少都会打折扣,但箭本身的伤害就不弱,距离越近伤害就越大。 以箭头已刺入肌理的情况来看,石忞离刺客显然并不远,所以伤害很大,再加上对方不仅在箭头涂毒,看样子箭头还侵染过污秽,那就更严重了,毒能解,污秽的破坏力却极其强横,躯干中此箭者,存活率极低。 这也是她为什么要用刀刮肉的原因,只有把病灶都尽可能的刮出来,才能最大几率的保证病人能存活。 怕步千雪不懂污秽是什么,吕建一又特意解释了一下,污秽就是牛粪马粪之类的东西。 两支箭都经过了同样的处理,无论陛下中那一支结果都一样,对方的目的很显然,要置陛下于死地。所以陛下能不能活,真的得看天意。 听了解释的步千雪整个人都不好了,半响没说话,正好去取解蛇毒药的药童回来了,步千雪便让吕建一先处理,解毒药已被练成药丸,很好投喂,没一会就给石忞服下了。 “让管家把隔壁间腾出来给你们用,天意我管不了,若人有懈怠,我还是管的了的,下去吧”见她们收拾好,步千雪才沉声警告道。 “是,臣等告退”吕建一带着人行礼退了出去,幸好安排药童去取药的时候,她顺便让药童告知马夫回家取些换洗衣服过来。 第二百零二章 吕建一等人一走, 整个寝室瞬间只剩下步千雪和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石忞,原本让她觉得很温馨的寝室,此刻寂静得可怕, 外面滴滴答答的雨滴声不是打在石板上,而是打在她的心上, 又痛又麻。 此时,她不用再忍耐,也不用再逞强, 更不用佯装我还行, 蹒跚的走到床边,每步重若千斤,她清楚的看到了石忞苍白的侧脸, 也看到了刚包扎好的伤口红的刺眼。 薄被盖到伤口下方, 下面垫了两床棉被, 枕头也是用的最柔软的圆的, 看得出吕建一和下人都很用心, 石忞这样趴着应该算舒服, 可她看着却很难受, 这样趴着, 铺得再柔软再好, 对于惯于平躺着睡的人来说终归是不舒服的。 手颤巍地伸出去, 停在半空, 犹豫一会,最后还是退了回来, 整个人趴在床边低声哭泣起来。 步千雪并不是个爱哭的人,懂事后,不论是小时候调皮挨打还是后来的离家出走, 再艰难她都没真哭过,因为她知道母亲就是要打到她从心里感到畏惧,好让她记住教训,永不再犯错,并不会因为她哭泣就心软减少责罚。 至于她娘,倒是有劝的心,可惜效果不理想不说,本人还忙于交际十有八九都不在家,祖母两人的话倒是管用,可惜隔得太远,光靠哭声根本引不来,所以哭和不哭的区别并不大,她不想顺了母亲的意,所以再痛再难她都咬着牙忍着,绝不哭。 第404章 就算是当年被抄家,一大家子流落街头,娘还很不靠谱的情况下,她也没哭,反而镇定的开始想办法,并尽力去解决,去想办法,主动当起了家里的主心骨,安抚长辈,稳定下人,才没让这个家倒下去。 心里再慌乱,表面上也得装成胸有成竹的样子,实际上她心里也有畏难情绪,也会不知所措,但冷静下来度过难关后,她不仅不觉得累、苦,反而会把学到的铭记于心,为下次更好的解决难题做好积累。 直到遇到石忞,她才知道喜欢别人是一种什么感觉,忍不住会去想、去关心,也会忍不住的想知道对方的一切,甚至有时候做梦都全是对方。 她的喜欢也从一开始的期盼愉悦变成了久等不见的失望渺茫,再然后她终于再次见到了对方,喜欢却变的很卑微,卑微到她只敢让自己不留遗憾就好,决定参加选皇后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彻底死心的心理准备。 她甚至想过失败后,按娘安排的、说的去过一生,与一个从未见过的人相亲,然后成婚,婚后平淡,互敬互爱,有一两个孩子,安稳的度过余生,不再肖想那些不可能的。 但她却没想到,后来会峰回路转,也不知道是上天听到了她内心最深处的祷告,还是石忞太会装,石忞的心里竟也是有她的,后来生病她是真的不喜欢喝药,本来只想假哭躲避喝药,却没想到最后竟成了真哭,只因她贪恋对方的温柔着急的样子。 仔细一想,好像自从遇到石忞后,她哭的次数加起来竟比以前都多,尤其是今天,决定留下后,她并没有想过自己会哭,因为就她看到的感觉伤势并不严重,却在看到石忞的痛苦和挣扎后,她哭了。 在后来知道伤情远比她以为的要重得多的时候,她慌了,仿佛全身的力气瞬间被抽走。 现在趴在床边哭,哭的更多的是痛苦、内疚和自责,若是她没有逃避,石忞就不会出宫,不出宫就不会有现在的性命之忧,错在她啊,更在步府的护卫不利。 一想到这点她就想哭,就心慌意乱,直到一声惊雷把她劈醒,才没让她钻到牛角尖里。 人也不哭了,毅然决然的用手帕擦干了自己的泪水,妆花不花都不再管,因为她突然想到,她是有错,但直接造成这一切的凶手更是罪该万死,与其在这里自艾自怜的哭,还不如尽快把凶手逮捕归案,不管凶手的背后是谁,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若石忞真有个万一,那这些人就为她陪葬,她不介意为这些人启用已经被废的极刑,等她处理好后续事情,朝廷彻底稳定下来,家里也安排好之后,她就去陵园陪她。 简单收拾好自己,她终于平稳的伸出了手,给石忞捋了捋并不乱的鬓发,又慢慢帮她把头换朝自己这边,吕建一说了因为石忞是趴着,自己又没有意识,所以头隔段时间就要换个方向,保证气血顺畅。 两人额头贴着额头的时候,她感觉到了石忞的低体温和微弱呼吸,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火苗,让人不得不小心翼翼。 步千雪闭上了眼,她要永远地记住这一刻,她要让那些人也经历一遍,生不如死! 再次睁开眼,她微红的眼中和脸上只剩决绝和狠厉,不舍的,再看了一眼那张熟悉的脸,终是用尽所有力气利落的起身离开。 她突然明白了也懂了,在茅草屋醒来时看到的石忞的那双眼睛里包含的情感。 每次都是你守护我,那这次就换我守护你吧,凡是你在意的,那就是我要守护的。 繁都已彻底陷入黑暗中,滂沱大雨却没有一点要变小的趋势,闪电夹着者雷声,让胆小者瑟瑟发抖,步侯府内,除两老住的北房以外,其余地方皆已被内禁军全权接管,尤其是南房更是重中之重。 侯府外围则由外禁军和侍卫们严密把守,门前街道的两端已设置有路障,没有把手侍卫的应允,马车、人都进不来,更不要说接近步侯府围墙。 对面新开的客栈,没被抓的也被严密监控起来,附近门户也已被侍卫守住,暂时不准进出。 整个步侯府从里到外,已被层层保护起来,没有步千雪的同意,谁都别想进出。 步千雪一出寝室,便命令守在门外的内禁军严守,没有她的允许谁也不准进去,又把杨半月和吕建一叫了过来,让她们进去照看石忞。 吕建一领了命,便把让人准备的干净面巾递给了杨半月,自己示范戴上后,又拿了药粉涂抹在手上和衣服上,杨半月看得有点蒙,步千雪也看得有些疑惑。 没等步千雪问出口,吕建一就先解释了,这是参与编撰医书的一位当代名医提出来的,药粉也是这个人发明的,不论是探望的人戴面巾涂药粉,还是之前在房内撒药粉,实际上都是为了保护病人,降低病人得破伤风的几率,而且是经过病例验证的,有一定的效果。 所以她的药箱才会备用这种药粉,面巾倒是极少用到就没有准备,不然之前发现箭头侵染过污秽后,她就应该戴上的。 听了解释,步千雪秒懂,当即让杨半月照做,半懂的杨半月本来还想多想一会,理理的,瞬间什么都不想了,连忙该戴的戴,该抹的抹。 步千雪又问了一下药的情况,得知药已经煎上,又有王太医亲自盯着,很是满意,看着两人进去后,她才抬脚离开。 石忞曾跟她说过,给她派的王太医是邢博恩的娘,是可信之人,以前的职级是御医,近两年才被提升为太医的,若是这样的人都不可信,那她就真不知道该信谁了。 第405章 之后步千雪便去了花厅,并让人把管家、内禁军管事的、外禁军管事的和侍卫长都叫过来。 最先到的是就在附近的管家,步千雪问了下府里的情况,这才知道步朗自带人出去追捕后就一直没回来,带去的侍卫倒是陆续回来了不少,北房那边有姜丽安抚并无异常,府里有的药材也都送到了腾出的隔壁间,吕建一等人的住处也安排好了,还另外安排了两间房间给将领们避雨、小憩或处理事情。 步千雪听后点了点头,府中管家是位中年胖大叔,家生子出身,老管家去世后,被她母亲一手训练提拔上来的,处理这些琐事有时候比他们想的还周到,又给他安排了一些事情,便让他下去了。 管家刚走,内禁军管事的也到了,竟是位副统领,身着明光铠,铠甲在烛光照耀下泛着光,头盔上代表将领身份的深蓝色盔缨已被淋湿,脚上套着油鞋,湿脚印和铠甲不时滴落的雨水,从门口一直延伸到停下的地方。 步千雪知道这还是对方披了油衣的结果,不然就外面的大雨早就被淋透了,她刚刚从走廊走过来的,见到的当值内禁军每个人都披着由工部下面纺织司统一制作的深蓝色油衣、戴着油帽,想来对方是在门外脱了油衣、卸了兵器才进来的。 副统领停下后向步千雪行了军礼,内心却疑惑起来,心想:不是说中宫遇刺了吗?为什么中宫看上去并没有任何不适? 步千雪免了礼便开始询问起来,通过副统领的回答,她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叮嘱对方重点保护好南房及周围后,又说了些勉励而任重道远的话,便让对方退下了。 这是她跟在石忞身边学的,为上者要恩威并施,不可只一味责罚或一味奖赏,该说好话的时候也不要抠着舍不得,有时候一句好话的效果是出乎意料的。 副统领带来了两百威仪卫,已经把步府防得滴水不漏,而左旋则亲自带着部分机要卫和昌平卫的人去抓捕凶手,另一位副统领则坐镇内禁军司,毕竟宫中的防守更重要,尤其是太后、陛下和勋贵高官们今晚都在宫中。 按例,步千雪是调不动禁军的,将领也根本不会听她的,但石忞最后说的话无异于把权力交给了她,左旋又是个忠心爱国的武将,自然石忞怎么说她就怎么做,所以调这些人过来之前,她就刻意下令,到步侯府后一切听从中宫安排。 自从军中增设教务长一职后,军队除了日常训练以外,还多了一项活动——学习,而每次学习前必定要喊口号,其中有一句便是——军人的天职就是忠于陛下和绝对服从。 上司都下了命令,他们自然绝对服从,何况中宫本来就尊贵无比,听她的,只要不造反,也是为陛下尽忠嘛。 没一会,外禁军管事的也来了,是一位参谋长暂时带的队,只因军长和副军长都入宫赴宴去了,所以今天当值的最高将领就是参谋长,得知消息后,便第一时间带了陌刀营的一队人马过来,已经把府外层层护住。 他们外禁军本就有维护城内治安和守护城门等的责任,所以虽无陛下口谕或命令,但带一队人马过来参看或驰援也是符合章程的,毕竟这是当值的最高将领能无令调动的最多人马。 本来外禁军参谋长是想随便派个副将带队过来的,后来得知左大统领不仅亲自带人去抓捕,还派了副统领带队,带的还全是一等侍卫威仪卫,这才改变了主意,协同抓捕的事倒真被他派给了一名当值副将——邢博恩。 邢博恩升为副将后就不用再亲自带兵训练了,因为每个营都设有直接管理的将领,而副将的职责就是协助高阶将领,适当分管一些军事,并按轮值制在外禁军司和军营中轮回当值,正好今天在外禁军司当值。 听到中宫遇刺的时候,邢博恩是即震惊又担忧,很想跟着参谋长一起去步侯府,了解下具体情况,便主动请缨了,眼看就要如愿时,却没想到下面人报的消息让参谋长临时改变了主意,反把她派去协助抓捕。 虽然心里有点着急,也有些落差,但邢博恩还是第一时间带人去协助抓捕了,因为只有抓到凶手能给陛下一个交代。 步千雪得知外禁军是邢博恩在带队抓捕时,瞬间觉得抓到凶手的几率又大了一些,当即让参谋长带人守好大门和外围,若周围有形迹可疑之人一律抓捕,非她允许,除太后外,任何人不准放进来。 和副统领有同样疑惑的参谋长有很多问题想问,但中宫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气势也比往日凌厉,最后终是什么都没问,领命下去了。 其实,不论是内禁军的副统领,还是外禁军的参谋长,都派人打探过了,毕竟他们都很想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步侯府的人不是一问三不知,就是一问三缄其口,倒是出去抓捕的人传来一些小道消息,竟说被刺伤的人是陛下,简直荒谬! 陛下自登基后就夙兴夜寐,日日为国事操劳,不仅大力革除贪污腐败,还不拘一格降人才,也提升了他们武将的地位,尤其是实施新政后,天下百姓获利颇多,百姓莫有不盼着陛下长命百岁的。 就是他们这些武将,那也都是这么想的,陛下没登基以前,他们这些武将地位低不说,军费还被那些文臣各种克扣,发到手上的能有一半就算不错了。 他们这些守卫天子门户的,毕竟在皇帝跟前,文官也不好克扣得太过分,所以日子算勉强能过,地方上就惨了,军备差不说,饭食也没有半点肉,能有点油水就算不错了。 第406章 陛下整改军队后,不仅新增设了一些官职,比如从来没听过的参谋和教务,还调整了兵种,象征性大于实战性的都被废了,留下的新增的都是精兵种,又发明了红衣大炮和虎蹲炮,看着都让人心惊胆战,真打起来,谁都不再怕。 不仅提升了他们武将的地位,也提升了他们武将的待遇,就是小兵也有点钱拿,何况他们这些将领,而且不用再自己准备盔甲、衣服、武器和马匹,兵部拨下来的铠甲不仅质量精良,样式还统一好看,再加上好看的礼甲,征兵处每年要征多少人就有多少人。 除了那些尸位素餐、损公利己的勋贵士族谁不说陛下好,谁要是敢刺杀陛下,他们就敢第一个冲上去和对方拼命。 话说回来,先不说按习俗目前陛下和中宫不能见面,就是今日勋贵高官齐聚一堂的晚宴,听说那位钱大人可是带来不少好东西回来,陛下历来重视人才,又勤于政事,肯定会在宫中主持宴席啊,怎么会悄无声息的跑到步侯府来? 太荒谬了,反正他们是不会信的,肯定是刺客没得手,要再次对中宫下手,所以陛下才派了威仪卫的人过来,参谋长越想就越觉得是这样,还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保护好中宫,为陛下分忧。 原本是步侯府防护中坚力量的侍卫队反倒成了最外围的挡箭牌,没有带人去抓捕的侍卫长守在最外围,所以来的最晚,衣服也湿得最惨。 要是搁在平常无事时,步千雪早让侍卫长先去换衣服了,但今天就别想了,而且这不是还没全湿透嘛,府里可给每个人都配了挡雨油衣的,样式就仿的内禁军的带帽油衣,只是颜色是黑色而已。 油衣也称雨衣,是高宗时期,几位纺织司的能工巧匠做出来的,高宗试验后效果很不错,不仅赏了他们钱财,还赏了他们官职,油衣便被推广开来,迅速风靡于勋贵士族圈,也是专属于勋贵士族的奢侈品,直到后来纺织司做出更好看又更廉价的油衣,又把制作方法卖给了商人,才在全国推广开来,现在有钱的人基本上都会买一件备用。 油衣也从最开始的单调样式变成了现在不同颜色的,带帽子的和不带帽子的,并明确以颜色分尊卑。 紫色最贵,专属于皇室尤其是皇帝,其次是深蓝色,专属于勋贵士族,包括内官,然后是黄色,专属于宫侍和内禁军,外禁军是墨绿色,其余人皆可着黑色。 侍卫长行过礼便站在一边,步千雪当即询问今天在府门外当值的侍卫有哪些?最近这些人有无异常?出去抓捕的侍卫还有多少人没有回来? 侍卫长想了下,如实禀报,陛下到的时候大门处就副侍卫长和六名侍卫,侍卫都是往日值守大门的,近日并无异常,除了步朗以外,还有五名侍卫未归,其中有一人就是今日在大门处值守的。 步千雪当即下令,让侍卫长去把步朗他们叫回来,尤其是今日值守大门的那人要重点关注,但又不能打草惊蛇,能把人悄无声息的带到她面前最好。 石忞要来步侯府的事连她都没提前知道,凶手不可能全凭运气就一下手一个准,要么是早有谋划,要么就是有内应,更或者两者皆有,无论是那种情况,她都不会放过任何一点线索。 侍卫长领命离开,出了门便从下人手中拿回油衣披戴,最后才拿回刀大步踏入雨中离开。? 第二百零三章 要安排的都安排完以后, 步千雪便起身回寝室,出了花厅,才发现雨势终于变小了, 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有一会没听见雷声了, 挂在廊下的灯笼随着风微微摇晃,也不知道这雨还会不会变大。 另一边,宫里, 卢晏终于在文昭殿外见到路关初的时候, 已经是宴席过半时,文昭殿内依旧是歌舞升平,杯盏交错, 谈笑言言, 卢晏在外面都能听到里面的说话声和宫乐。 要不是有宫侍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报说卢晏有急事找她, 路关初是不想出来的, 殿内凉快不少不说, 还有歌舞看, 而且最重要的是没有太后发话, 她也不敢走啊。 但卢晏也是铁了心要见她, 所以宫侍派了一个不行, 那就再派一个, 再派一个还不行就派第三个, 要不是场合不对,她现在也不好出现在里面那些人面前, 她早就自己进去了。 俗话说凡事可一可二不可三,而卢晏连派三人来,显然是非要见她一面不可了, 难道是陛下有旨意?路关初这样想着便向太后汇报了一声。 文昱听路关初汇报说步千雪身边的卢晏有要事找她,下意识也以为是女儿有什么急事让路关初去做,便准了。 路关初一出文昭殿就看到卢晏在殿外不远处不停地来回踱步,见自己出来才着急的跑过来,一见面即不行礼也不打招呼,就着急忙慌的把她拉到一无人处。 虽然她和卢晏曾为直接上下级,但私下关系并没有这么熟稔,而且卢晏也不是性格急躁之人,不然陛下也不会把他擢升为中宫的典总管,只能说今日的卢晏处处透着反常。 卢晏四处张望,确实四周没人后,任不敢大意,最后是附在路关初耳边小声说的,一说完就看到路关初原本的笑意僵在了脸上,瞳孔放大,满脸震惊,没等他再说什么就突然被路关初一把抓住了衣领,气愤的质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若是有假,你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要不是亲眼所见,卢晏也不敢相信啊,当即指天发誓道:“若我所言有半句假话,就让我被雷劈死,形神俱灭!”,话音刚落就响起了阵阵雷声,声势浩大仿若要将天都劈开,却并没有劈在他身上。 第407章 这样的天气,卢晏还敢发这样的毒誓,路关初瞬间明白刚刚他说的都是真的,瞬间落下两行泪来,即替陛下着急难过,也为帝国未来担忧,帝后未大婚,帝国亦无储君,难道天要亡他们华国吗? 见路关初如此模样,卢晏可以理解,但不能忍受,时间也已经等不起,当即出言劝道:“路大总管此时不可太过忧伤,还应以大局为重才是,中宫让你我二人一同禀告太后,听从太后安排,此时应速速禀明太后密见我二人才是”。 路关初实在是被卢晏说的万一吓慌了神,明明陛下下午出去的时候都好好的,这才出去多久?缓了会才开口道:“你说得对,我这就去见太后,你先去后门,一会太后自会召见你”说完眼泪一擦就先走了。 卢晏只得依言转到后门等候,虽然文昭殿是国宴处,但毕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两重大殿重叠而成,面积极为宽阔不说,为了方便设宴时皇帝出场,后面亦特意留了些空间,并建了个偏殿。 不仅方便了皇帝从后门直接到大殿,也方便了皇帝临时找人谈话和稍作休息,武宗时常用,穆宗基本没用过,到了石忞也只是偶尔用,不是石忞不勤勉,而是对她来说,公私是要分开的。 既然是设宴与大臣庆祝和同庆,那为什么不好好吃饭喝酒欣赏舞乐?非要在这时候在偏殿召见大臣谈政事,这不是影响人食欲嘛,所以除非必要,她一般都不会用这个偏殿。 也不是说有后门的宫殿,皇帝就一定会走较方便的后门,谁让后门都比正门略小,所以走正门还是走后门,全看皇帝喜好和习惯,但退场却是大部分都会走后门。 文昭殿的后门和前面的正门一样,也有内禁军和宫侍双重把守,没有今天主持宴席太后的允许和召见,卢晏是绝对无法从这里进去的,后门虽小些,但却是皇帝一家的专属通道,不是任何人都可以随意进出的。 卢晏着急的又等了好一会才等到传唤,当即跟着来传唤的宫侍往里走,一进偏殿便见到主位上脸色不太好的太后,路关初就站在下手边,小小的偏殿除了她们与自己外,再无他人,倒是门外守了不少宫侍,当即上前行礼道:“太后万福金安”。 “免了,陛下现在如何?伤在何处?严重否?”文昱此时心烦意乱,又心痛又气又恨,即想知道石忞如何了,也想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更想知道是谁这么大胆子竟敢刺杀她女儿。 本来在宴席上她是很开心的,因为按钱随佑所言,有了他带来的这些物种,天下百姓只要不懒惰皆可饱腹,再不用忍受饥饿之苦,这不仅是历代以来亘古未有之喜事,也是她女儿在位的一大政绩,必将名留青史,超越“四帝之治”亦非不可能。 她这个当娘的,自然为女儿感到高兴,想当初两人私下聊天,石忞说要让天下所有百姓都吃饱穿暖,她是完全不信的,权当笑话在听,毕竟每个皇帝但凡不是昏聩之辈,基本登位之初都会有这样的宏愿和想法,但能做到的却是亘古未有。 就是前朝的“三帝之治”和本朝的“四帝之治”时的繁荣盛世,也不过是让穷苦百姓都能有口吃的,不至于为了口吃的就卖儿卖女,亦仅仅如此而已。 战乱年代人命如草芥,命都朝不保夕,何况吃食?就是稳定的太平年间,比如盛世之后,虽然没了性命之忧,但一般人家要让家里每个人每顿都能吃饱,也是妄想,一般每人每餐能吃个七八分饱,就已经算是不错的家庭了。 反正吃饱穿暖从古至今都是勋贵士族、富商和地主等有权有钱人的专利,也是他们的代名词,从来都不属于数量最多占有资源最少的老百姓,为了能活下去,他们每日都得拼尽全力,一旦家逢巨变,又借不到钱就只能忍痛的卖儿卖女。 勋贵士族家里的家生子大部分就是这么来的,因为战俘和获罪牵连为奴仆的来源并不稳定,小孩从小就卖到府里,那他的一切自然也归府里,除非赎身脱离贱籍,否则就是婚姻大事也做不了自己的主。 幸好本朝对奴仆买卖管理较为完善,但凡能想到的都做了相应的规定,即维护了买卖双方的利益,也保护了被买卖的人能活下去不受虐待,并对家族惯用的私法进行了规制,才不至于让仆从被家主打死都不用担责。 说到底,人要活下去就得吃饭,而现在这个时代,要吃饱就得依赖上天,依赖田土和产量,钱随佑带来的这些农作物据说有的很好种植,产量还不低,若真如此,一旦推广开来,华国百姓何愁食不饱腹? 不仅她高兴,礼亲王等赴宴的重臣也高兴啊,当然也有一些人持否定态度,觉得钱随佑夸大其词,全靠一张嘴和一些不知所谓的种子就哄骗陛下得了侯爵。 让文昱没想到的是,路关初却去而复返,还说有很重要的事要向她汇报,并建议去偏殿,她也没多想,只以为步千雪情况不太好,却没想到不好的竟是石忞,这是她完全没想到的,很是震惊,缓了好一会才缓过神。 想详问,路关初却知之甚少并抛出了卢晏,文昱便让人去把卢晏叫了进来,顺便也排了人去请礼亲王过来。 在外面等候之时卢晏就把事情又在脑中梳理了一遍,不仅回话回得快,答的还一字不漏,就是石忞的情况也都是照实说,毕竟他也只知道离开前时的情况,至于现在怎么样了,是真不清楚,也不敢妄言。 第408章 文昱又问了些问题,得知吕建一和王太医都在步侯府,左旋又亲自带人抓捕,城门也下了令暂时只进不出,乱成一团的心,这才顺一点,正要再问什么,礼亲王就到了。 礼亲王突然被叫进来,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心里虽然这样想,但实际上抱着侥幸心里,真知道后,震惊并不比文昱少,石忞也是她看着长大的,是个踏实勤奋的孩子,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竟会发生这样的事,极其愤怒。 更重要的是,石忞身系国家安危,又尚无子嗣,如今又值即将大婚的重要关头,不久各藩属国就会来朝贡,各种王又都在繁都,若石忞真有个万一,不仅朝廷震荡,新政也可能会半途而废,不老实的藩属国也有可能趁机发难,华国危亦。 曾参政多年的礼亲王不仅联想到的比文昱多,而且反应也比很迅速,当即建议直接封闭城门全城进行搜捕,并将此事全权交于左旋负责,另着木兰雨加强都城内外戒备,以防有人趁机作乱,另外再下一道圣旨给繁都府府尹,让对方协助抓捕,加强城内治安管理。 另外,既然步侯府那边已经用了中宫遇刺的由头,那他们这里也用这个由头,这样口径一致,才不会让人怀疑。 对知情者全部下封口令,但凡有泄露者从重处罚,并着重关注城内风向,有传播谣言者一律抓起来。 命令,最好是以圣旨的形式下达,再次就是陛下口谕,最次是太后懿旨,下圣旨程序较多,没有一天半天的根本下不来,所以礼亲王酌情提出了对应建议,按理该用哪种方式就用那种方式。 文昱处理政事的能力远没有礼亲王老道,石忞去皇家园林山庄的时候,虽然把宫中和都城的诸事都托付给了她,但实际上并不需要她做什么,主要还是撑场面,真有要做的,也有木兰雨他们的建议,她一般都是直接或间接采纳意见,这次也一样。 宴席,心急如焚的文昱是没有心情再主持了,便安排给了礼亲王,其余事情皆按处理妥当后,衣服都没换就秘密出了宫。 步侯府内,步千雪回到寝室时,药刚好煎好,吕建一和杨半月正准备给刚穿好薄内衬的石忞喂药,当即上前接过了喂药的差事,杨半月便和吕建一一起扶着石忞,不让她伤口压着又能喝药。 两人用力扶着,一人喂药,碗里的药全部喂完,扶着的两人已是满头大汗,步千雪也欣慰不少,最起码石忞喝药是没问题的,能喝药就有好的机会。 三人又费了一番劲才让石忞再次躺好,倒不是石忞重得三人抬都费力,而是她们太小心翼翼,太慎重,太怕用力。 吕建一知趣的端着托盘里的药碗行礼退下了,房内顿时只剩步千雪和杨半月,杨半月一脸担忧,生怕中宫问她是谁给陛下穿的衣服。 吕大人和她原本是想让随侍中宫的宫侍进来给陛下穿衣的,毕竟这是他们的分内工作,合情合理,就像之前帮陛下换下湿红衣服的就是他们。 可按例总共就带了5个宫中人来,其中卢晏还是内官,另外四个宫侍基本上是中宫在哪里她们就在哪里,而且没有中宫发话,他们也带不进来人,让想法还没来得及实施就只能胎死腹中。 当时,药又煎好了,药放一会能入口刚好,放凉了可就有损药效,两人没办法,只能自己上手,这事对身为大夫的吕建一来说再正常不过,可对杨半月来说就有点煎熬了。 即要担心中宫知道后说自己,又要担心万一陛下好了以后,会不会对她痛下杀手,毕竟在宫里时她可听说了不少,陛下连洗澡都不让人近身服侍,足见不喜别人冒犯凤体。 杨半月对自己的未来有一种深深的担忧,实际上步千雪根本没想这方面,不是她没有占有欲,而是她识大体,懂道理,知道什么时候该把握什么度。 难道石忞都快死了,她还要讲究那些杂七杂八的?那不是本末倒置嘛,她的想法从开始到现在都只有一个——救石忞,让她活下来。 若石忞生命都没了,那她要这具没有灵魂的皮囊何用?她一开始喜欢的确实是这具皮囊,但爱的却从来都是对方的灵魂,皮囊只是加分项而已。 因为她深刻的明白,无论是她,还是石忞,她们终将会有老去的一天,红颜弹指间,唯灵魂永恒,就像那些道教得道仙神一样灵魂不灭。 夜黑如墨,没有等到宵禁时分,本来就只准进不准出的城门彻底关闭,一道黑影快速穿过,让人看不清身影,众多滞留在城内的商旅和平民,也不再抱有幻想,投奔亲戚的投奔亲戚,找客栈的找客栈,只盼着官府早点抓到刺客,他们也好离开。 黑影进了城便直奔步侯府,一路身形如风,毫无阻碍,到步侯府外却被站成人墙的外禁军和侍卫们挡住,凶狠的露出了锋利牙齿,在微弱的灯光下格外闪亮,身子一抖,水珠四溅,甩了附近几人一脸。 突然有一人高声道:“这是陛下饲养的清影,让它进去”,众人瞬间让开一条路,清影立马又跑了起来,直到寝室门外方才停下,守门的内禁军便看到它把身上的水全抖了下来,还一边不忘打理毛发。 见此情形他们都忍不住在心里感慨:‘陛下养的宠物就是和他们一般人养的不一样,这架势和成精也没啥区别了’。 清影收拾好自己后才继续踏步往里走,内禁军倒是没拦它,却被守在门外专职监督涂抹药粉的医士拦了下来,听说要撒了药粉才能进去,它就乖乖的站在那里任由医士撒药粉。 第409章 里面,坐在床边的步千雪正在和杨半月小声说话,突然听到开门声时,都疑惑的停了下来,尤其是步千雪,她并没有召谁来,也没听见外面的人汇报,直到看见是清影,才瞬间高兴起来。? 第二百零四章 清影直接略过步千雪走到床边, 一屁股坐下便盯着石忞看,步千雪见清影没有跑向她,也不恼, 小声让半月下去给它准备吃食后,才坐到了床边, 挨着清影,一边给它顺毛,一边也看着石忞的侧脸。 天气一转热, 清影就喜欢往外跑, 尤其是植被茂盛的森林更是它的最爱,这次跑的有点远,它已经好几天没回来, 直到今天下午有些狂躁不安, 它担心主人出事才疯狂往回赶。 离主人越近, 它就感觉越不安, 直到天快黑的时候一阵瓢泼大雨降下, 那种不安到达了顶峰, 它疯一样的狂叫奔走, 吓得周边早就躲好的小兽些心惊胆战。 入城后, 它便闻着主人的气味来了这里, 看着主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它即焦急又难过, 有些后悔为什么不早点回来,更难过的是它什么忙都帮不上,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主人气息微弱都得躺在那里。 步千雪顺毛顺着顺着的就感觉到清影的身子一抖一抖的,回头就看到清影黑溜溜的大眼睛在落泪,本来刚刚看着石忞她就难受得不行, 清影这一哭她也忍不住了,抱着清影小声哭起来。 直到门外传来敲门声,步千雪才收声整理仪容,帮石忞把头换了个方向,又用竹片沾水给她润润了唇,才俯下身摸着清影的头道:“你在这里好好陪她,我一会就回来”。 清影点了点头,除了主人,它最喜欢的就是步千雪,所以也最听两人的话。其他人却是驱使不了它的,笨的还会被它戏弄,所以宫侍里面有喜欢它的,也有嫌它太聪明的。 步千雪一出门就碰到已经安排好赶回来的半月,当即让她进去好好照顾着,又问了守门的内禁军,才知道是步朗和侍卫长他们回来了,正在花厅等候,当即去了花厅。 因为不想打扰石忞休息,所以但凡求见的非十万火急之事者都要在花厅等候,就连门外之人汇报也都是以敲门声及数量为号,刚刚就敲了两声,果然不是什么大事。 步千雪一到花厅就看到中间跪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侍卫,没有戴府中侍卫统一的帽子,头发凌乱,湿哒哒的,跪的地方已经积了不少水,幸好夏天花厅不铺地毯。 步朗坐在左下手首位,见她来立马站了起来,本就站着的侍卫长见步千雪一坐下便行礼道:“中宫万福金安”,步朗也跟着行了礼。 进门后,步千雪便让跟着的宫侍在门外把守,没有她的命令谁也不准靠近,包括内那些禁军将领,所以此时花厅内就他们四人。 “免礼,府中侍卫可都回来了?此人为何五花大绑?”步千雪看着跪在下面的人疑惑的问道,心里也联想了不少。 侍卫长连忙道:“禀中宫,府中侍卫都已回来,此人正是刺客内应,本准备逃走,幸好被大少主及时发现并抓住,微臣查察管教不严,请中宫责罚”。 自步千雪和石忞定亲后,府里的人便都按规矩改称她为中宫,而过继到她双亲名下的步朗便成了大少主,爵子虽是过了明面的正式继承人,但一般人都不会直接这么叫。 步千雪闻言差点一口气上不来,虽然她早就猜到可能会有内应,但没想到竟真有,而且还是她步侯府的侍卫,是她的大意了,对府里的事太过放心,众人皆知明面虽然是她娘在管理,实际上却是步朗管的多。 步朗读书不在行,办事倒是过得去,成了爵子后俸禄品阶都有了,也没必要再苦读书,姜丽本来就没什么大主见,遇事不是请教两老就是直接让步朗处理,她回来一般不会管这些琐事。 没想到如今竟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步千雪很不高兴,声音都冷了不少,“罚肯定会罚,但不是现在,好好办事,若能立功,将功补过也不是不可以。让知道此事的侍卫嘴巴严点,若是陛下遇刺的消息传扬开来,到时候就全部给我滚蛋,下去吧”。 “是,微臣一定把事办好”侍卫长听到不仅暂时不用受罚,还有将功补过的机会,心里莫名松了口气,当即高兴的领命下去了。 步侯府内的下人,步千雪都让管家下了严令,唯有之前出去追缉的侍卫根本没有下令,若只有几个人不说的几率很大,毕竟当时忙于追缉,可当时大部分侍卫都派了出去,难保不会有人无意识下泄露了消息。 所以内禁军一到,她就赶紧让人通知侍卫长尽量把府中侍卫叫回来,却没想到一直到现在才算真的都叫回来了,万一出现最糟糕的情况,那府中的侍卫也就不用再留了。 “刺客和你是什么关系?他们有多少人?背后主使是谁?这些问题很重要,我希望你考虑好了再回答,若是说假话,陛下养的獬豸可就在附近,正好已经饿了几天”步千雪凌厉的看着跪在下面的人阴嗖嗖的说道。 世人皆知传说中的神兽獬豸最能辨是非曲直,能识善恶忠奸,发现奸邪的官员,满口谎话之人,就用角把他触倒,然后一口吃下肚子,虽然到现在都没听说陛下养的獬豸吃过人,但从没有人怀疑獬豸会吃人这件事。 侍卫一听到陛下养的獬豸神兽就在附近,还饿了好几天,顿时惶恐不已,连忙求饶道:“中宫饶命啊,小的根本就不认识他们,只是在赌场时借了他们不少钱,一时还不上,小的最近都不敢去赌场,却没想到两天前被他们堵在路上,说想看看英明神武的陛下长什么样,要是看到陛下的模样就不要小的还钱了。 第410章 小的自然不敢答应,若他们有歹心,只怕不仅小的死无葬身之地,更会连累家人和侯府,而且世人皆知最近您和陛下不会见面,更不会到侯府来,小的就没答应。 但他们又好言好语的哄骗我,言辞颇为恳切,面貌看着也不像坏人,又说只想看看陛下样貌,并无其他心思,而且只要小的最近三天注意点,若陛下到就做约定好的动作,他们自会看见,若是三天陛下都没来,小的欠他们的账也依旧一笔勾销,小的觉得陛下肯定不会来,一时鬼迷心窍就答应了。 却没想到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小的说的句句是实话,还请中宫明鉴,另外小的觉得他们就像是事先知道陛下一定会来一样,而且今天动手的人和借钱给小的的人不是一拨人,小的知道的已经都说了,句句真话,中宫饶命啊”侍卫一股脑颠三倒四的说完,又匍匐着艰难的磕了几个头。 “为了点钱财就敢出卖陛下行踪,你要是还能活,那谁该死?”步朗突然站起来咄咄逼人的质问道。 本来觉得还有点希望的侍卫闻言楞了一下,没一会就瘫倒在地上,半天没起来,他是真的没想到陛下会来啊,不然也不会答应那些人,几百两银子而已,远没有他一家人的命更重要啊,悔之晚矣! 步千雪看到侍卫就来气,恨不得立马将人斩立决,要不是他暴露了石忞,对方怎么可能一下手一个准,为了区区钱财就敢出卖皇帝,依然不把自己的命当命,她更不会手软,当即叫人进来把他押下去好生看管起来,让他说出见过的人的长相,并着人画出来,人只要暂时死不了就行。 另外还叫了外禁军参谋长过来,让他立即安排下面的将领带人去抓捕侍卫家属,一个都不能放过,全部抓到大理观死牢。 凡是入府的当侍卫的,当初都留有家里住址,有些管家还亲自去看过,所以抓捕侍卫家属并不是难事,一抓一个准。那侍卫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根本没做任何安排,要逃跑也只不过是本能意识罢了。 事已经处理完,步千雪却没有准备离开,而是盯着步朗看,步朗也知道自己有推卸不了的责任,毕竟家里的事大部分都是她在代管,招侍卫也是她把的关,今天发生这么大的事,不表态是不可能了,便跑去把门关上。 步千雪见状,以为她要说什么大秘密,却没想到折回来的步朗猝不及防的跪在了她面前,大脑没反应过来手却先一步要去阻止,步朗却推让不肯起,说若不让她这样,她就一个字都会不说。 在步千雪心里,早就把步朗当亲姐了,而且现在实际上也是她姐,而不是以前的堂姐,突然一下子行这么大的礼,让她很不适应,但步朗态度很坚决,她也想听听步朗会说什么,便没有再去搀扶,而是安静的坐好。 见步千雪坐好,步朗才缓缓说道:“很多年前,有个女孩,娘早逝,从小与父亲相依为命,性格好强又不服输,凡事都喜欢争第一,后来父亲为官,她也跟在身边,两个人的日子也算岁月静好,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就在仕途大好时父亲被人陷害丢官去命,女孩也受父亲牵连被罚为奴。 这对从小就梦想着像父亲一样高中为官,为陛下尽忠为百姓请命的女孩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因此她恨陷害父亲的人,也恨这世道不公,更恨直接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前太子先帝,但已经为奴的她什么都做不了,还身不由己像货物一样被人买卖。 巨大的落差和毫无希望的未来,让她很绝望,只想追随父亲而去,可对被罚为奴的她连想死都是奢望,所以被卖后她要死不活、消极、抵抗、不配合,被家主所不喜,以至后来被几经转卖。 她也曾在绝望的时候想过或许家族的人会来救她于水火之中,但深刻明白家族内部状况的她也明白那不过是妄想而已。最后女孩被卖到了北地义州的一个富商家。”步朗说到这里停了一下,脸色很差,陷入了痛苦的会议之中,她额头上的伤就是那段时间留下的。 有人劝她把疤痕遮掩起来,或者处理一下,她知道按他们说的做,自己会更好看,也会更柔和一些,但她不想,她要留着疤痕警醒自己,永不忘曾经的屈辱,以此勉励自己不断前进。 步千雪听到这里已经很确定,步朗说的就是她自己,和她来认亲时说的并无二致,情绪却截然不同,比起那时的圆滑卖惨,今天多了几分真诚和难过。 步朗又继续道:“在富商家,女孩过得并不好,态度依旧,直到有一天跟随少主外出,她遇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个贵人,这个人不仅带她离开给了她自由,也给了她另一个身份,她拜他为师,去了师傅的地盘,她才知道师傅的徒弟并不只有她一个,而且人数颇多。 师傅把她交给一个老师后就很少出现了,她开始和师姐妹、师兄弟们一起跟着几位老师学文武艺,几年过去了,女孩凭借自己的努力和才能从众徒弟中脱颖而出,被师傅正式定为继承人,成了一人之下众人之上的少主,但女孩并不是第一个坐上这个位置的人。 师傅亲自教她易容术,这让她与师傅接触的时间比前几年加起来的还要多,她也知道了师傅为什么会收他们为徒,除了个人喜好这点以外,其他的莫不是年纪小又身世凄惨之人,而且这些人大部分都是被勋贵士族迫害所致,所以不是恨勋贵就是恨士族,要么就像她一样胆大包天的连皇帝都敢干恨。 第411章 也知道了,师傅救他们并不是真的心善,而是要把他们培养成自己想要的人,为他谋取更多更大的利益,比如有一些被培养成偷盗能手的,主要职责就是偷官员或富商的钱财,并一分不少的交给师傅,而偷的对象也没有任何原则,看谁不顺眼就偷谁,若时机允许还能把当官的蒙头打一顿。 随着徒弟们的不断长大,师傅的收益越来越多,势力也越来越大,野心也越来越大,觉得当师傅不过瘾,就成立了月理教,自己任教主,少教主之位却要所有徒弟参加比试,胜者任之,败者不再是他徒弟。 本就好胜心强的女孩为了获胜拼尽全力,手段用尽,终于惨胜,也保住了自己的地位,对师傅的孺慕之情也有了变化。后来,女孩易容术有成,顺利出师,师傅便给她安排了一个任务,顶替正要去已被削爵的原九原王府任长史,并竭尽全力鼓动石爽谋反。”没等步朗继续说,步千雪就先问了“所以说,你还有个身份是张良月?”。 张良月范谋反大罪的事可谓世人皆知,当年悬赏抓捕也是闹得沸沸扬扬,但张良月就像突然消失了一样,家人也早在一年发生意外全部死于火灾中,本人再没有出现过,想抓她立功挣钱的都只能望着布告兴叹。 没想到不是张良月消失了,而是那个人本来就不是张良月,家里人发生的意外只怕也是另有隐情,多半是被人杀人灭口的。 步朗点了点头,她即已选择坦白,便不会再有所隐瞒,所以答的很干脆。 步千雪却听得背脊发凉,好家伙,天天想着怎么杀石忞的人就在她身边,而且只要对方想,随时都可一击必杀,想想都后怕,连忙喝口茶压压惊,“你为什么选择此时坦白?”。 步千雪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当初连石忞都查不出端倪,一来步朗说的话大部分都是真的,二来若是将假的提前把漏洞补好,也查不出什么,其他的私密之事,本人不说谁又知道? 说谎的最高境界就是半真半假,步千雪突然发现这个便宜姐比她想象的厉害得多啊,而且还深藏不露,很是震惊,也难怪当年那么多人怎么都抓不到张良月,情有可原啊。 “因为我遇到了人生中更多的贵人,比如你,比如祖母、爷爷和娘,是你们给了我真正的新生,也是你们改变了我,现在的我,已不是云处安手中的傀儡刀,今天发生的事也是我没想到的.....................”步朗一脸愧疚缓缓道来。 步朗不是没杀过人,但她心里也有一杆自己的秤,杀的基本上都是该死的,至于因她而死的,那不能怪她,她也只是个提建议的,真正的掌握权可不在她手里。 就拿原九原王石爽来说,仗着身份在九原省作威作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被他兼并的土地都不知道有多少,被他迫害得无家可归人更是数不胜数,养的那些私兵不少人都只是为了吃口饱饭,战斗力能有多强? 她知道造反多半是让这些人去送死,但那时的她根本不会违抗云处安的命令,也想看着石爽恶人有恶报,所以不遗余力的助他造反,结果和她预料相差不大,既然目的已达到,跑的自然也很干脆。 后来她藏匿了一段时间,直到风波过去之后才再次以本人面貌出现,也再次收到了师傅的命令,让她去繁都城步千雪家认亲,她曾说过自己的身世,所以师傅知道她与步千雪有些血缘关系。 让她尽快取得步家上上下下的信任,为下一步安排更顺利的开展打好基础,具体要做什么却没跟她说。这次任务她依然没有让师傅失望,很快就融入到了步家,但师傅却让她失望了。 以前的师妹师弟只是一次办事不利而已,师傅却说杀就杀,毫不顾念曾经的师徒情分,虽然这样的事并非第一次发生,但这次被杀的人当中,有一个和她关系尚可的师妹,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师傅却问都不问她一句,说杀就杀了。 虽然从惨胜后她就知道自己只是师傅手里的一颗棋子,而且还是一个可以随时扔掉的棋子,但心底深处她还是希望师傅对她是不一样的,否则当初也不会救下那样的她。 自从师傅救下她之后,师傅在她心里地位就成了仅次于父亲的人,不是双亲胜似双亲,便想什么都做到最好获得师傅的关注,惨胜后她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师傅却只来看了她几次,差不多都是坐一会说会话就走。 当时都很兴奋,可师傅一走,她就会多想,一多想就会忍不住各种联想,然后就发现了师傅对她并不比对别的师姐妹师兄弟们好很多,再加上本就知道却不愿承认的棋子身份,让她对师傅的孺慕之情发生了些许变化。 但毕竟救命之恩大于天,所以即使感情淡了些,但对云处安的命令,还是会尽力去执行,比如之前石爽的事和现在的有目的认亲。 融入步府的生活后,才让她真正感受到了什么是长辈的疼爱和照顾,她贪念这种感觉,又担心师傅下个命令会让她做伤害步家上下的事,所以那段时间她很纠结,后来竟是爷爷无意识的一句话开导了她。 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这个问题她从未考虑过,也不敢考虑,因为当时月理教处于鼎盛,她深刻的明白自己是逃不出云处安的控制,自然不敢想其他的。 被爷爷这一提醒,让她忍不住去考虑这个问题,其实遭逢骤变后的她想要的从来都不多,疼爱自己的长辈,和睦的家庭,要是再能一展所长就更好了,仅此而已。 第412章 可师傅并非和善之长辈,所以她下了很大的决心,决定写信试探一下,信上内容不多,只不过是希望师傅能将师妹依礼安葬而已,结果这封信一送出去就像石沉大海一样,师傅也从未提过一字,让她的本就不多的幻想彻底破灭。 表面上她是风光无限的少教主,实际上只是云处安手中的棋子而已,而且还是那种好用就用,不好用就丢的棋子,她相信要是有更好用的,云处安会毫不犹豫的换下她,就像处置教中其他的中高层一样。 再想到步家上下对她的好,尤其是祖母、爷爷和娘,说到底,她和他们才是有血缘关系,而和师傅,表面是相亲相爱的师徒关系,实际却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比一般感情深厚的主仆都不如,而师傅救她也不过是为了之后的利用而已。? 第二百零五章 但步千雪一家却是真心实意地对她好, 和师傅有目的的好完全不一样,因此来到步家后给她的感触很深,日子呆的越久她就越纠结、越愧疚, 因为她一开始的目的并不单纯。 想起来,自从她来到步家后, 但凡步千雪有的东西,只要不逾越,她也都有一份, 祖母、爷爷和娘对她更是十分信任, 疼爱有加,尤其是生病那次,娘还亲自跑到宫中给她求医, 让她感激涕零, 也是这次让她彻底下定了决心, 不再助纣为虐, 好好保护家人。 说起来, 云处安除了野心大和擅长易容外, 蛊惑人心的本事也是数一数二的, 她亲眼看过云处安光凭一张嘴就把原本毫无斗志的人变成了好战的斗鸡, 而且她自己也体验过, 当时亦未觉得有何不妥。 直到后来她出师后就一直在外面执行任务, 多年没在云处安身边, 联系也都是通过书信,自己又像普通人一样生活, 融入到社会中,让她见到了很多的人和事,思考的时间也越来越多, 渐渐能够透过事物的表象看到后面的本质。 就拿蛊惑石爽谋反一事来说,看似是云处安要完成他们报仇的梦想,推翻皇帝和勋贵士族的统治,让他们泄恨,实际上却是为了他自己登位,就像在康国一样,他虽然没废国王,但也是有多重原因,她相信如果可以,云处安绝对不会只仅仅任教皇。 不然当初也不会规定教皇的权力在康国国王之上,不仅彰显了他的野心,也从本质上暴露了他的想法目的和所有要造反的人没有什么区别,只要能登上众人梦寐以求的皇位,社会动荡不安、战乱、百姓生灵涂炭或被外族入侵什么的,根本不在他考虑范围内。 虽然她再也不能通过科举正规步入华朝仕途,但父亲教她的以及自己学的还是深埋在心里的,为民请命任是她不敢宣之于口的小理想,她只是恨先帝恨天道不公,但并不是真的想造反,让天下战火四起生灵涂炭。 所以从那之后凡是云处安下的命令,她都会选择性的去执行,但凡对步家不利的,她就一问三不知,装作没收到命令,要么就找其他理由搪塞,反正天高皇帝远的,云处安管不到她面前来,最多让下面的人盯着她。 好歹她也占着少教主的位置,又在外多年,对华朝内的月理教势力约束力可不比云处安弱多少,毕竟县官不如现管嘛,不可能连繁都内的教众都搞不定,所以就算云处安想对她下死手,也得考虑会不会把她逼急了,狗急跳墙。 这也是她惨胜再次坐上少教主之位后,多了个心眼,给自己留条后路,所以下面的人能拉拢就拉拢,能威逼利诱就威逼利诱,反正只要云处安不在就得听她的,而云处安正在康国内忙着,根本没空管她,也不会想到在他面前乖得像兔子一样的她胆子会这么大。 所以已经做了决定的她也不怕和云处安真的撕破脸,大不了鱼死网破,月理教从此烟消云散,她舍得,可云处安肯定舍不得啊,毕竟是他多年心血。 幸好之后云处安下的命令多是查探消息类的,并没有要对步家下毒手,或杀谁,她便参照着办,云处安也没有对她起疑。 她对先帝的恨和恨天道的不公,随着先帝战败身死早就散了不少,觉得老天还是有眼的,后来发生叛乱她还担心华朝就此风雨飘摇,百姓水深火热,却没想到小太子颇有手段和魄力,不仅迅速镇压战乱,还把朝廷从上到下全部清理了一遍,也绝了布拉克短时间内不安的隐患,并与民休养生息。 同时,还不忘大力整治贪官污吏,发现一起查处一起,绝不手软,天下风气瞬间清明不少,他们月理教花在疏通关系上的钱都节约了不少。 后来又实行了多项利国利民的好政策,每年修缮水利、道路等直接关系百姓生活的大事,小皇帝都很舍得花钱,为此还自己缩减开支,遣散了部分宫侍,因此颇得百姓爱戴。 被派来认亲的时候,她就担心师傅是故意让她接近堂妹,然后近一步接触皇帝,并找机会刺杀皇帝,若真如此,不仅她自己万劫不复,整个步家上下,包括大宗,只怕都难逃一死。 而天下也会随着无继承人的皇帝骤然崩塌,很快陷入动荡不安,最好的情况就是皇族迅速反应快速立新帝稳定朝局,最坏的情况就是有权有势的互相争夺,天下陷入四分五裂中,战火纷飞。 皇帝可以再立,妹妹喜欢的人却再也回不来了,于公于私,这些都不是她想看到的,所以她下定决心绝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第413章 而且她也觉得现在的皇帝挺好的,不仅为民着想,还打击勋贵士族势力,也给她父亲平了反,还赐了谥号和追封,并让当地官员依礼修缮父亲坟墓,另外还恩赐了她秀才身份。 听读圣旨的那一刻,说不高兴是假的,她恨天恨地,实际上就是不满朝廷的不公,她父亲明明是个好官却落得那样的下场,怎能不愤,皇帝敢于承认先帝的错误并加以纠正,她本就散了不少的恨也就彻底淡了。 虽然她从未见过当今皇帝,但在她心里当今皇帝绝对是个能人,又有神兽獬豸辅佐,让她很忌惮,也担心会暴露,所以她很心虚,一般能离陛下多远,就离多远,绝不主动靠近。 直到有次皇帝微服来步府,她一不小心没避开才近距离看到了当今皇帝,对方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尤其是五官,都是优等中的优等,让人一见难忘,对妹妹更是温柔体贴,两人站在一起不论是从身高来看还是面容来看,都是女才女貌的一对,她突然有点明白妹妹为什么会喜欢上皇帝了。 而且她敢断定喜欢皇帝的人肯定不少,但能做到像她妹妹一样愿意舍弃一切又付诸行动的人,肯定很少,毕竟对方皇帝的身份摆在那里,就已经是一条沟壑。 后来,云处安决定举全康国之兵力与华朝开战,战前、战中和战后都有送信来过,和她当初料想的一样,全都是让她刺杀当今皇帝的命令,她直接没理会,先不说刺杀难度,何况她早已下定决心,所以从头到尾都没行动。 再后来就众人皆知了,云处安被符尧设计抓捕,快要押到繁都时又被人劫走了,就是她亲自带人做的,也是颇费了一番心思才侥幸成功,云处安于她毕竟有救命之恩,她做不到眼睁睁看他死,所以只能铤而走险,幸好计划很完美,时间也卡的准,才没有暴露身份。 虽然她成功救了云处安,但皇帝也对月理教教众展开了大规模抓捕,前面还被皇帝暗中下手不少,让月理教仅剩的一点人也被彻底败光了,包括中高层,月理教也成了华朝和其藩属国的□□,犹如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 她以为师傅经此一败,肯定会痛改前非或者安下心来好好过日子,事实证明她又一次想当然了,师傅一成功逃出去写给她的第一封信就是让她保存实力,多多攒钱,等风头过了之后再暗中发展教众,凡是对华朝皇帝和勋贵士族、朝廷恨之入骨的都可收入教中。 气得她气不打一处来,好不容易折了这么多人才让他逃出生天,就不能安生点嘛,直接一把火把信带信封一起烧了,然后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有了伴侣,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又有疼爱自己的长辈,日子过的很幸福。 另外,当初在渡河文之勉的事,是她暗中安排人做的,也是云处安的命令,步千雪被波及落实纯属意外,虽然那时她们还没相认,但步朗并不想伤害她,而且那时她也不在渡河,不然肯定会出手相救。 还有步千雪莫名其妙失踪那次也是她暗中安排人做的,也是云处安的命令,那时云处安已经对她起疑,这次任务既是试探也是威胁,她不想家人受伤,也不想伤到步千雪,便只能把她弄昏带到较安全茅草屋,派的人也都是自己的心腹,绝对不会伤害步千雪。 云处安已经做好了多手准备,如果步朗不照做就说明已经背叛了他,他会直接派自己的心腹去步府把人都杀了,如果步朗照做,那他也想好了让皇帝赎人的条件,要不是两地实在相隔太远,控制力弱,他也不用这样。 但让她和云处安都没想到的是,步千雪最后竟被皇帝自己找到了,因此气得云处安大发雷霆,来信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并威胁她若下次任务再失败这少教主就别当了。 失败肯定是会再失败的,谁让云处安不是想杀皇帝就是想杀皇帝,而步千雪最喜欢的就是皇帝,两人又定了亲,她根本不可能下手,所以只得加紧步伐稳固自己,待到云处安分身乏术或完全威胁不了她时,她就再也不用忌惮了。 没想到转变有时候就是这么猝不及防,云处安被抓了,她一下成了教中万万人之上,虽然人已经不剩多少,但也是一股势力,便索性带着这些人把云处安救了,顺便把人耗光,一举两得,自己也彻底洗白,安安心心居家过日子。 要是日子一直这样下去也挺好的,可云处安野心勃勃,怎么可能甘于平庸。所以一年前,她再次收到了云处安的信,才知道云处安已经改头换面成了方腊国的大臣,还颇得新王信任,又在暗中发展了一大批信众,颇有些志得意满,并让她汇报一下月理教在华朝的发展情况。 发展?她从头到尾都没发展过,来送信的还被她匿名举报了,估计现在还在监狱里蹲着呢,但若真这样写肯定也不行,所以她很诚恳的写了假情报,不太夸张,又说得过去的那种。 云处安又不傻,早在他和华朝开战时就已经猜到步朗已经背叛了她,不然以他获得的信息,步朗要刺杀皇帝那是轻而易举的,根本不可能一次两次三次的都失败,但就在他快被押到繁都非常绝望时,步朗又带人救了他。 当时他是很感激的,因为步朗完全可以不管他,所以临别时他还特别深情的说了几句好话,两人本就没撕破脸,这一缓和也只是为了暂时拉拢步朗,让她尽全力助他逃出去。 第414章 所以云处安一逃出生天就写了信并让身边唯一仅剩的人去送,不是他对步朗还抱有希望,而是他很清楚步朗肯定不会再听他的,写信不过是为了稳住步朗,让步朗觉得他东山再起都得靠她。 派人过去更是一箭双雕,一是让步朗更相信他的信,二是顺便替他解决隐患,仅剩的这个人不仅清楚他的所有,也见过他最最狼狈的样子,彻底安全后他怎么可能还会留这样的人在身边。 所有自那之后,云处安再没给步朗写过信,因为没必要,一年前突然又写信给步朗,也是有目的的,一来看看步朗的态度,二来谈谈口风。 所以他收到内容十有七八都是假的信后颇为满意,因为步朗还愿意骗他,便说明对方还想从他这里得到些什么,这就好办了。 很快步朗又收到了云处安的回信,写了不少安抚她的话,并让她静待时机,多多发展教众,然后两人就没信件来往了。 她当然很清楚云处安不可能再像一开始那样毫无保留地信任她,但云处安又发展起来不少人,还蛊惑了方腊国新王,这让她很忧心,忍不住想知道对方更多的打算,也好早做应对,便只能虚与蛇委。 如此过了很久,直到一个月前她才又收到云处安的信,信上内容不多,却让她非常震惊,因为云处安已经在来华朝的路上,而且不久就会到,并让她做好迎接的准备。来繁都的目的却没有告诉她,但她也能猜到一二,因此格外上心。 立马就去包了一家不大不小的院子,又派人收拾了一番,还私下招了些人做护卫,将他们充当自己发展的教众,又教了他们一些该知道却比较大众化的东西,即不泄露自己的身份,也能把云处安应付过去,应对的法子她都想了不少。 准备刚做好没两天,云处安就到了,不仅样貌变了,还一副商人打扮,不仅有正规的身份证明,就连带的商队也挺像那么会事的,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对方就是一行跑商的。? 第二百零六章 步朗和云处安面上两师徒, 实际两对手,一个不想戳穿,一个努力掩饰, 导致两人多年后第一次见面,看上去真的像多年没见的师徒, 从头到尾都是一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样子, 很是和气愉快,两人还一起用了晚饭。 其实那些都是表现, 主要还是相互试探, 两人毕竟多年没见。这次见面让步朗意识到师傅还是那个师傅,哪怕当初救他时狼狈不堪, 再次回来依旧稳如泰山, 经康国一败对他的打击并没有她想象的大。 而云处安也见识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徒弟, 以前有多乖, 现在就有多滑头,十句话里没几句是真的就算了, 还老是想套他的话。 步朗一走, 云处安就收到了下面人查到的消息,这才知道步朗这几年不仅真如他所料那般一个教徒都没发展, 还安安心心的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 不仅过继到了步府成了爵子,还已经娶妻生女,气得他怒目圆睁, 差点雷霆大发。 幸好下面的人极力劝阻, 他也还有点理智,才没有发作,要是在方腊, 他一定把这个不孝孽徒抓来打死才算。他在外面为了他们的大业拼死拼活,徒弟却在这边逍遥快活,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所以两人第二次见面就开始各显真招,一个想不着痕迹的打探皇帝的喜欢和行踪,一个想知道对方的真正目的,你来我往,好不热闹,却都没得到自己想要的。 步朗表面上是好徒弟,不仅好吃好喝供着云处安,还随叫随到,私下里却让人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尤其是云处安的行踪更是重点关注。 而云处安本就是个老狐狸,作为师傅表面上也让人挑不出错,背地里却恨不得从没收过步朗这个孽徒,他早就对步朗起了疑心,自不会再信任,所以他也做了几手安排,实际上带在身边的人只是个幌子,有大用的早已被他秘密安排潜入城内。 院子里的护卫和下人虽然人有点多,而且都是步朗的耳目,但他带的人也不是软柿子,而且根本没将这些人看在眼里,步朗学的那些本事那样不是他教的或让人教的?他可不是那种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好人。 这次,他亲自冒险前来,一是为了确保此次计划能够万无一失,二则是为了吸引步朗注意力迷惑她,为自己人下手提供方便,但知道步朗的所作所为后,他改变注意了。 既然步朗是为了这些所谓的家人背叛了自己,那他就把她在乎的东西都毁灭,让她痛不欲生! 另外,也算是顺道过来耀武扬威一番,以前的宫侍被杀案全是他干的,也知道了小皇帝的秘辛,因此战前特意写信给步朗,让她抓住这个弱点对小皇帝下手,却没想到信一去就了无音讯。 有了这么好的前车之鉴,他当然不会放过任何可能的机会,所以他来华朝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已经告老还乡的老院长,老院长一家也是他杀的。 虽然过程很糟心,他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但没想到结果是好的,老院长竟然真的知道小皇帝的一些秘辛,让他知道了一个惊天大秘密,他完全没想到小皇帝竟也是个狠心之人啊。 在奶奶和伴侣之间,最后竟选了伴侣,小皇帝不仅违背了华朝以忠孝治国的祖训,也成了一个大不孝之人啊!他虽然没喜欢过谁,但让他选他肯定和小皇帝选的不一样,而且无论怎么选,事后他一定会斩草除根,以此确保万无一失。 第415章 小皇帝倒好,不仅不斩草除根,还让老院长告老还乡,这不是給他机会嘛,他当然不会放过,方腊国经过近两年的不断发展和兼并,早已不是以前小国,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向新王请命潜入华朝打探敌情,为以后攻打华朝做准备。 说起来,方腊国的新王虽然才能平平,但野心竟然比他还大,不仅想当超越所有王的大帝,还想把西南官道的所有小国都纳入麾下,彻底掌控西南官道与华朝叫板,一较高下。 所以还是王储的时候,新王就对先王去华朝朝贡的行为极为不满,对大使说的什么雷鸣之类的话更是一个字不信,还觉得他们是涨他人自信灭自己威风,再加上当了多年储君都没能登位,心里的怨恨更是日复一日,隔段时间就要在城里玩乐一番,正好给了他云处安机会。 像方腊国这样才能平平又野心极大的王储,简直太符合云处安的胃口了。 云处安本就善于蛊惑,又比较有能力,所以在他有心算无心下,很快就取得了王储的信任,并帮助多年储君终于表面上名正言顺的成了新王,新王对他的信任更是与日俱增,成为方腊国的权臣也是必然结果。 新王本就野心勃勃,又看华朝不顺眼,心里本就有想法,再被云处安那么一蛊惑,顿时觉得自己就是要立不朽伟业的大帝,当即就豪言壮志的对自己的心腹说了自己的终极目标——拿下华朝。 新王之所以那么看华朝不顺眼,就和他的这些心腹有些关系,所以这些人一听说新王要拿下华朝,简直比他本人还兴奋还卖力。 他的心腹里,人数不少,但能出主意的主要还是云处安,所以凡是云处安提的建议,他都采纳,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国家并亲自带兵兼并周边小国,一年不到领土就扩大了近三倍,两年不到就兼并了十几个小国,更让新王信心膨胀。 所以云处安一请命,他立马就答应了,因为云处安此次去不仅仅是打探情报,更重要的是看能不能找到小皇帝的弱点,然后找机会刺杀小皇帝,没有继承人的小皇帝一死,华朝肯定大乱,那么他们的机会也就来了。 小皇帝的弱点肯定就是极少人知道的酒病和步千雪了,步千雪是世人皆知的,但凡事可一不可二,上次劫走步千雪还是有步朗这个内应才能成功,想要再复制一次肯定并获得成功是不可能的,小皇帝又不傻,同样的错不可能犯两次,而且现在步朗这颗棋子已经成了他的废棋。 至于酒病,皇宫戒备森严,他的人根本进不去,即使小皇帝出来,吃食这一块也肯定会有专人管理,而且肯定会带着药,毕竟曾发生过一次还差点挂掉,不可能没准备,他的人基本上很难靠近,更不要说做些什么。 而云处安也不会傻傻的把自己送到枪口上去,便只能想其他法子,结果真让他找到个惊天大秘密,这还得多谢小皇帝仁慈啊。他不是没想过将这个大秘密公之于世,让小皇帝名誉扫地,皇帝威仪尽失。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因为自他进华朝后一路走来,很明显的感受到老百姓对小皇帝的爱戴远胜“四帝”,但凡有说皇帝坏话的,都不用捕快出马,百姓都能把人骂的狗血淋头,真是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人淹死。 再加上小皇帝招的皇商搞的什么新日报,不仅在全国普及,而且价格很亲民,但凡认字的都会买来看看,写的都是国内近期发生的大事,比起公告的威信力也差不了多少,所以百姓对上面的内容是深信不疑。 皇商就是皇帝的爪牙,他要散播消息走新日这条路子报肯定是不行的,那就只能靠野路子,晚上贴小报或口头散播等等,可信力度大大减弱不说,百姓肯定还会觉得是有人故意污蔑皇帝威仪,事后新日报再一“澄清”,谁会信? 他也不是没想过留下老院长做人证,但若真让老院长见其他人,只怕瞬间就会反咬他一口,而且华朝境内他势单力薄,这事干起来吃力不讨好就算了,还有可能暴露自己,所以还不如杀了来得干净。 既然这个惊天大秘密公布不了,那就只能让它发挥最大的价值了,小皇帝最在意的不就是步千雪嘛,正好步千雪又不知道这个秘密,那他就好心推波助澜一把,顺便把步府拉入万劫不复,真是一举两得。 虽然步朗已经是颗废棋,但该利用还是得利用起来,不是想知道他要干什么吗?那他就好心告诉她,顺便让她给自己找最毒的毒药。 要不是他自己有钱都买不到见血封喉类的致命毒药,也不用这么麻烦,也是他思虑不周,没想到真有机会下手,不然从方腊国带些华朝没有的毒药来,多好。 背地里则安排自己带来的人暗度陈仓,比如守门侍卫赌场里认识的那两个人就是他的人,另外还派了人时时刻刻盯着步侯府的动静。 如他所料,步朗也没买到见血封喉类的毒药,只买到了一瓶可有可无的蛇毒,幸好他早有准备,已将箭头侵污,有没有毒都不影响他的大计,这还是他当初在战场上学到的,百试百灵,也正是靠这一招方腊才能迅速吞并小国。 为了迷惑步朗,他还让步朗想办法把小皇帝约出宫来,给他们下手的机会,并许诺她自己当上皇帝后,就封她做太子。 后面的话步朗完全不会信,可前面的话她却信了,因为云处安给她的□□让她觉得一切都在自己掌握中,而且他们的人都被他监视着,要刺杀皇帝也只能靠她。 第416章 实际上云处安心里早有打算,但让他更没想到的是上天太给面子,他前天刚下定决心准备动手,第二天步千雪就去全真观把机会就送到了面前,他当然不会错过。 而且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他不仅亲自出马,还难得的没有杀人灭口,只是将人弄昏过去。 步千雪他不了解,但关于她的事知道的人可是不少,一个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要孝顺长辈,忠君爱国,又本身比较嫉恶如仇的人看到这个和自身有关秘密,会怎样? 具体会怎样云处安不知道,但反应肯定不会太平静,所以在下定决心要出手的那天就说服了那个守门侍卫,让对方近三天若是看到小皇帝到就做指定的动作。 之所以定的三天也是怕夜长梦多,趁早不趁晚,有机会就上,没机会最后一天就创造机会上,却没想到步千雪这么给力,今天就给他们送了个机会。 已经不受云处安信任的步朗,知道的基本上都是云处安想让她知道的,所以得知陛下遇刺的时候她才会那么不可置信,因为这和云处安对她说的不一样。 见血封喉这种剧毒她不是弄不到,而是压根就不想给云处安机会,所以才找了可有可无的蛇毒凑数,但毕竟也是买的,被查出来也只是迟早的事,到时候步府必会被她牵连万劫不复。? 第二百零七章 这也是步朗为什么非要跪着不肯起来的原因之一, 说起来她真的觉得很惭愧,也很无力,本来她是想阻止云处安的,结果不仅没阻止到, 还成了云处安的帮凶, 让事情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是她完全没想到的。 也怪她用人不当,临时请的这些人根本就不是云处安的对手, 即使每天都盯着他, 也不过是看到一些云处安故意想让他们看到的,所以她得到的消息也都是云处安足不出户或者偶尔和商人谈生意这些琐事, 根本没有任何可用信息。 虽然她没有傻傻的以为云处安是真的来做生意的, 而且也猜到了他的最终目的,却完全没猜到过程, 更没想到事情会发生的这么突然,突然到她有点措手不及,实际震惊并不比任何人小。 她后来带人出去明着是去追捕刺客, 实际上却是直奔当初安排给云处安一行的院子拿人, 结果急匆匆的跑去, 看到的却是满院的尸体,当初请的护卫、下人全死了, 云处安一行人不见踪影。 对方不仅把人全杀了,还把家具摆件什么的砸的乱七八糟, 整个院子满院狼藉,让她又恨又气,幸好她当时只带了四个较信任的侍卫进去,其他的人都留在门外策应, 当即便对四人下了封口令,没有她的命令,今天的事谁也不准说出去! 一出院门,步朗就立马把门锁了,然后才带着所有侍卫真的加入了追捕行列,街上也有了不少内禁军和外禁军参与搜查,想到府中守卫力量薄弱,便只留了几人,其余人都陆陆续续的遣了回去。 结果她从天亮忙活到天黑,还忙了大半个晚上,但凡云处安曾去过的地方或可能会去的地方,她都去找了一遍,硬是一个刺客都没抓到,倒抓了一个鬼鬼祟祟准备逃跑的自家守门侍卫,当即令人拿下询问,又去了遍赌场,也没抓到侍卫说的人。 人没抓到,她只能继续想其他办法,路上遇到好几拨搜查的人,甚至还遇到过左旋等人,两人互通有无后又分开搜查,然后她就遇到了侍卫长,这才带人回来。 步朗把自己知道的、做的都一口气全说了,瞬间整个人都觉得轻松不少,安静的跪在步千雪三步开外处低着头,一副任凭发落的样子。 本来气愤得想打人的步千雪全部听完后,反而没时间打人了,她得好好理理,脑子快速运转起来,把她知道的和步朗说的全部连起来,整个事件的始末也越发清晰起来。 云处安此次回来就是为了刺杀石忞,不仅是为了报上次差点被杀之仇,也是为了让华朝陷入万劫不复,并给方腊新王制造机会,一箭三雕的事,傻子都知道该不该做。 何况云处安狡猾如狐,和傻字是半点不沾,所以他不仅要下手,还已经做好了全身而退的计划,让自己的损失降低到最小,而让华朝的损失尽可能的大,越大越好。 所以他不仅用上了所有能用的手段,也毫不客气的利用了送上门的步朗,甚至也利用了步千雪! 想明白大概后,步千雪当机立断,大声对外道:“来人”,也不管跪着的步朗,没一会守在门外的宫侍就进来了,目不斜视的越过了步朗,仿佛就没看到她这个人似的。 没等宫侍行礼,步千雪就直接吩咐道:“速去传左统领来见”。 “是”宫侍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花厅内顿时又只剩步千雪两人。 步千雪也不说话就盯着步朗的后脑勺看,步朗等了很久都没回应,有点受不了了,一抬头就看到了那双熟悉的琥珀色眸子,里面却再没了往日的温柔,反而有点冷冽。 步朗咽了咽口水,才鼓起勇气弱弱道:“我知道,我错了,要杀要剐,都无怨言,但你姐卿并不知道我做的一切,寒儿虽然还小,但交给你和娘他们我很放心,我死而无憾”,说完反而多了一股视死如归的气势。 步千雪看着面前视死如归的步朗,真的是又恨又气,现在才想到自己的伴侣和孩子,早干嘛去了?早点坦白能死?早不说晚不说,非得选这个时候才说,简直比马后炮还不如,亏她当初还为怀疑过步朗的身份而内疚了一段时间,如今想来根本就没必要。 第417章 这家伙虽然身份是真的,也确实是她堂姐,但人早已不是当年的人,不仅有目的的认亲接近他们,还让他们一家人傻傻的为她掏心掏肺。 而步朗又做了什么回报他们?害她落水虽然只是个意外,但也是她造成的,若是没有落水受寒这个最初前提,她也不会因为照顾母亲而得了肺痨还不自知,石忞也就不用艰难的做抉择,最后还默默的为她背上来了不孝罪名。 虽然明面上没几个人知道这个秘密,但石忞自己知道啊,当时于她而言该是多么煎熬和难过,难怪后来太皇太后的葬礼会如此特别、盛大。 如果没有这个惊天大秘密,老院长一家可能就不会死,她也不会发生今天的那一幕,石忞也就不用秘密前来,又怎会给云处安等人下手的机会? 除了这些不说,步朗绑架她也是事实,虽然她没受到伤害,但石忞那时候肯定心急如焚,就像现在的她一样,恨不得以身替代,再加上那些杂七杂八的小事,步朗真是她的好“大姐”啊。 “早知会连累我们,为何不早点坦白?如今铸下大错,说再多都是枉然,此事牵连极大,我无法越俎代庖,等陛下醒了自会有决断。既然他们你都见过,那就把他们的大致情况和画像写下来吧”思虑半响步千雪终是做了决定。 她相信石忞不会就此抛下她和努力多年的江山的,所以哪怕吕建一说的那么严重,她心里还是相信石忞会转危为安,与她共白头。 听了步千雪的话,步朗知道她的命是暂时保住了,但在陛下哪里肯定不会为她求情,当即进言道:“罪臣立刻就去办,但若中宫派人去追捕还请派罪臣同往,易容术虽高,但亦有弱点,还请中宫下令在西南官道沿途设关卡,每人皆需洗脸方可过,若他们易容,洗脸必露破绽”。 云处安他们今天下午才动的手,就算他只留了动手的人,其余人皆早已撤出繁都,也不过才走半日不到,只要追捕得当,抓到他还是有机会的,她不想放过任何将功折罪的机会。 “你说的到时我会禀于太后,陛下赏罚分明,若你真能协助抓到云处安一行,她定会好好考量,下去吧,没有我的命令,不能出步府!”步千雪边说边整理仪容,说完就准备往外走,左旋过来估计还要些时间,她想先去看看石忞。 石忞虽然昏迷不能理事,但按规矩也轮不到她一个未来中宫来主持大局,若真要沿途设关卡抓捕,光靠她一句话肯定是不行的,毕竟朝廷自有法度,之前一些作为也不过是紧急情况下为之。 她既已派人去告知太后,那之后的大局自然是由太后来主持,就算太后能力有所欠缺,下边也还有她和宗亲大臣们,之后具体要怎么做,也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的。 见步千雪要走,步朗连忙又道:“我觉得还有件很重要的事必须要告诉你,我带人到府门外时陛下还有意识,并交代了我和左大统领一些话”,步千雪立马停下焦急反问道:“什么话?”。 “陛下说,如果她有万一就过继礼亲王世孙为嗣,尊你们为双亲,由你和太后、礼亲王共同辅政”虽然陛下说的是尊自己为母,但她和步千雪已订婚,便也是尊步千雪为娘,步朗说的并没有错。 当时听到这话的时候,步朗是非常震惊的,她知道陛下和千雪两人是相互喜欢而且感情很好的,但任没想到自己还是低估了她们的感情,陛下身为一国之君即使在当时危难之境,都还不忘为步千雪打算的行为,深深地震撼了她。 虽然她和伴侣的感情并没千雪她们两人那么好,但也是相敬如宾,和和睦睦,否则也不会成亲,而且现在连孩子都有了,她却没为她们做过什么,反而给家里带来这么大的麻烦,以前做的桩桩件件更是不可磨灭。 也是这一刻让她下定了决心要向千雪坦白,与其到时候她被人揭穿,连累整个步家,不如趁现在向千雪和盘托出,让千雪也好有个心里准备,早为步家打算,自己也为抓捕云处安多出点力,以弥补一二。 步千雪听完后心里的震惊并不比步朗少,隐在袖子里的手越握越紧,紧咬唇瓣,眼睛闭了睁,睁了又闭,才没让自己哭出来。 原本心里自信满满的以为,也有了点动摇,一想到石忞会离她而去,脑子就一片空白,整个人都是冰的,连心也是凉的,顿时仓皇逃离了花厅,一口气跑回了卧室,礼仪形象什么的也全然顾不上了。 一进卧室就看到半月和清影正在床边一坐一蹲的大眼瞪小眼,半月见她衣发不整跑进来的样子吓了一跳,正准备开口询问,步千雪却不想说话,只用手势示意她先出去。 虽然半月有一肚子的话想说想问,但也知道这时候的中宫很不对劲,反正自从中宫和陛下定亲后,她就没见中宫这么不顾礼仪过,有时就算她稍微没形象点,都会忍不住说两句的人,正常情况下不可能像现在这样。 虽然她不知道中宫这次去花厅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肯定也是很严重的事,看中宫不想说话的样子,她也只能满腹疑问的退了出去。 半月一走,清影又恢复到了一开始的样子,它只想这么安安静静的陪在主人身边。 步千雪坐到了床边的位置,看着石忞半边苍白的侧脸哽咽道:“你给我安排了后路,我很高兴,但没有你的路,再好,于我而言都只会是绝路,不归路!”。 第418章 所以无论如何,请你一定要努力,努力的活下来,就算不为了这万里江山和百姓,也要为了我,为了我们的未来,努力活下来。? 第二百零八章 石忞昏过去以后就彻底陷入了黑暗中, 除了医治的时候身体本能反应和意识里全是痛以外,再无其他感觉,仿佛意识陷入了死水中,和死水融为一体, 不知昼夜。 但时不时地她会恍惚的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一些来自遥远远方, 很远很远的声音, 模糊不清,听不清道不明,让她的意识不再像死水那样毫无波澜,她很想听清那些声音说的是什么?是不是和自己有关?便努力地想去靠近去聆听。 可无论他怎么努力,努力了多久,她任没听清,反而觉得越来越窒息,些微感知也再次融入死水之中, 开始不受控制的沉浮,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又了些许感知, 再次听到了那种声音, 而且越来越清晰。 她才发现那些声音都很熟悉, 有人叫她忞儿, 也有人叫她陛下, 还有一个她很熟悉的声音时不时在跟自己说话,还叫她文心, 声音里充满了悲伤和难过, 她也终于想起了这个人是谁,她想醒来,她想安抚她, 告诉她自己没事,可她醒不过来。 很努力很努力都醒不过来,她泄气了,不想努力了,她想随波沉沦,却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她竟在此时醒了过来,看到了微弱的光,视线渐渐清晰,她终于看到了一直想见的人,嘴角上扬,眼里全是温柔。 随之而来的是脑中翻想起的一切和身体的不适,全被她抛到了脑后,此时此刻她的眼里心里都只有眼前睡着的佳人,再无其他。 步千雪不施粉黛一脸素面朝天,却不掩她娇好容颜,即使趴着睡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让她挪不开眼,细看后,才发现佳人竟有些黑眼圈,脸也有些憔悴还瘦了些,幸好趴在床边的手还是那些纤细葱白。 看来她意识断层的这段时间,步千雪并没有好好休息吃饭啊,当初她全凭意志强撑着一口气硬是等到步朗来才交代就是怕步千雪之后无所依,左旋一人不足以取信宗室大臣。 虽说两人已经定亲,但毕竟还没成婚,孩子就更没有了,若她真的一句话都没交代就突然走了,步千雪定会很尴尬,虽可能会贵为太后,但大臣肯定不会让她掌权,所以她才会说那样的话,左旋的忠诚毋庸置疑,步朗又是步家的人不可能不帮步千雪。 她之所以加上母后和礼亲王也不是无的放矢,太后地位尊贵,辅政名正言顺,但实际并无执政之才,所以多半只是名誉上的,而礼亲王在宗室勋贵中德高望重,又已无心朝廷,定不会多事。 礼亲王世孙虽然和她是平辈,但年龄尚小,无论从理法来说,还是从道德层面来说,要继承她的位置那就必须认她为母,这是没得商量的,就算礼亲王一家想商量,大臣们也不会同意。 而继任者一旦尊她为母,自然就得按例尊步千雪为母后,其实按例是这样,但也不是绝对的,毕竟她们情况比较特殊,只是定了亲,如果步千雪愿意,再奏请文昱并获得同意后,是完全可以脱离皇家再婚的,当然步家因此享受到的一切权利也会被剥夺。 但她心底最深处是非常信任步千雪的,并相信她绝不会弃自己而去,所以当时这个事她根本就没考虑到,也没时间考虑,全都想着怎么让她更好的活下去了。 太后和礼亲王的年纪都比步千雪大得多,继承者年纪又小,就算实权一时落不到步千雪手上,迟早也还是会落到步千雪手上,步千雪的能力她还是心里有数的,又善于学习,就算做不到明君,守成还是绰绰有余的。 至于步千雪会不会篡位当皇帝,在她看来根本就不是大事,这皇帝她能当,步千雪自然也能当,真能当上并坐稳那也是她自己的本事。 她之所以交代那些话不就是想让步千雪万人之上嘛,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步千雪不被别人欺负、打击报复,她的爱人,就算她死了,也不是谁想欺负就能欺负的,所以要是步千雪真的篡位当了皇帝,最高兴的人估计就是她了。 她治国理政的想法和理想步千雪都知道,而且两人想法颇为契合,所以让步千雪执政也是最合适的,只有这样她的新政才能继续下去,才不会半途而废。 虽然都安排好了,但她还是不甘心啊,上一世恋爱无疾而终,还伤痕累累,这一世好不容易找到个喜欢自己,自己也喜欢的,又成了这样,让她怎么甘心! 幸好上天待她不薄,让她再次见到了光明,也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无论未来会怎样,此时于她而言就是人生最美的时光,千金不换。 她好想就这样一直看着步千雪,直到天荒地老,什么都不用去管,但身体在不断叫嚣,后背痛不说,脖子还有些僵硬,手也不舒服,整个人都感觉不舒服,她不想再趴着了。 石忞还没来得及动作,步千雪就突然惊醒了,因为她心里记挂着石忞,所以睡的并不安稳,一点声响就能让她迅速醒过来,但这次却是被噩梦吓醒的。 她竟梦到石忞死了,以至瞬间被吓醒,然后一睁眼就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眸子正盯着自己看,竟让她一时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不敢出声,生怕打破了这个美梦。 本来趴在地上无精打采的清影也被步千雪突然的动作惊到了,抬起头看了看步千雪,又看了看床上,就看到自己主人醒了,瞬间像打了鸡血一样爬起来在床边叫唤转圈圈,激动得不行。 第419章 石忞是想起来的,但她手发麻竟一时起不来,看到步千雪只是盯着她看又不说话,就有点懵,正要开口说点什么就被清影突如其来的兴奋打断了。 本来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的步千雪倒是因清影的动作终于分清了,趴在石忞身边大哭起来。 里面接二连三的动静终于让外面忐忑不安的人下定决心进来看看,吕建一、路关初和卢晏一进来就看到这样一幕——陛下醒了而且正在用不太灵光的手安抚中宫,眼里全是柔情,苍白的脸上布满笑意,见他们进来眼神瞬间一变,仿佛刚刚的柔情都是他们眼花,而本是神兽的清影一扫阴霾无力,像突然发了羊癫疯一样兴奋。 他们也很兴奋啊,恨不得对外大喊陛下醒了,但陛下的眼神好像并不希望他们出声,他们也就只能默默的又退了出去,一直忐忑不安的心这次总算是脚踏实地了。 随着他们的出去,陛下醒转的消息就像雪片一样在宫中传扬开来,不到一个时辰就传遍了整个繁都城。 殿内的两人可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一切,步千雪哭了一会又笑起来,高兴道:“你总算是醒了,要是再不醒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吕建一说若是今日日落前陛下还没醒,就可以开始准备后事了,吓得她心急如焚一刻也不敢离开,生怕一离开就成了永别。 “你现在的样子好像一只可怜的小花猫,又哭又笑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了你”石忞拍了拍步千雪的背调笑道,原本不太灵光的手这会已收放自如,就是声音她自己听着都有点别扭,低沉又沙哑,就像得了重感冒一样。 步千雪闻言顿时炸了毛,别开石忞的手,站起来气哼哼怼道:“我这样子还不是你害的,可不就是欺负我了”,嘴上虽然这么说,但看到石忞想要翻身,身体还是很诚实的主动上前帮忙。 见石忞真准备翻过身平躺,又着急了,连忙阻止道:“吕院长说了你伤在肩背,趴着或侧躺最适宜,平躺恐会压到伤口,不利于恢复”,“是嘛,那依你”石忞每动一下都是尝试着慢慢来,又有步千雪帮忙,没一会就侧躺好了,整个人瞬间感觉舒服不少。 伤口痛肯定还是痛的,但痛的程度比起曾经被痛醒来说,只是小巫见大巫,尚在她能承受的范围之内,所以即使有些微疼痛她也会下意识忍着。 步千雪小心翼翼的帮她盖好薄被,方才再次坐下,刚坐下手就被石忞拉到床上握得紧紧的,手上的热让她觉得脸竟然也有些发热起来。 一旁的清影也早已恢复常态,坐在两人不远处安静的吃着狗粮,如果它知道吃狗粮的意思,估计就没现在这么吃得开心了,黑溜溜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让人忍不住想摸一下,可惜两位正主这会都没空。 石忞早就看到了清影,说不高兴是假的,当初刚养清影那会,她是要多嫌弃就有多嫌弃,地位也没清幻高,纯属当狗养,但现在却是要多喜欢就有多喜欢,恨不得给它弄给王冠金窝啥的以示宠爱。 当然,那是不可能的,也只能在心里想想,一来她希望清影能无拘无束,率性而活,而不是活在她给它打造的金丝牢笼中;二来她要真敢这么做,勋贵大臣的劝谏奏疏就能多到让她头痛。 前世那段只开花不结果的感情还教会了她一个切身感受过的道理——‘爱她就给她最好的’永远都比不过‘爱她就给她想要的、她喜欢的’,永远不要自以为是的以为。 石忞视线一转就看到眼睛睁的大大的清影,她也很想叫它过来摸摸头,顺顺毛什么的,但她实在是分身乏术啊,就只能先顾着紧要的来了,便看着清影道:“去玩吧,想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晚回来也没关系,但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去吧”。 让它去玩的话是石忞对清影说过最多的话,清影反应极快,高兴的转了一圈,又不舍的看了两人一眼,方才向外跑去,一会就没了踪影。 步千雪见清影跑的潇洒,竟突然有些向往,喃喃自语道:“要是我们也能像清影一样,想走就走,就好了”,书本上记载的秀丽风景、大好河山,她大部分都没看过。 小时候她看杂书,最喜欢的就是游记山水类的,每看完一本都要追着祖母他们问好久,可好些地方就是祖母都没去过,跟她说的也多是书上写的。 现在想来仿佛隔了好远,但幸运的是她好歹也曾出过远门,还游览了南江两岸风格,比起最远只去过渡河的石忞来说,已算不错了,也没什么遗憾的,只要石忞在身边,便是她最喜欢的‘风景’。 自从她决定参加选皇后后,她就很清楚,自己要放弃什么,要想像清影这样说走就走,想去哪就去哪,她们这一辈子恐怕都是不可能的了。 “你不喜欢皇宫吗?”石忞又何尝不向往外面的世界呢,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生长在红旗下的年轻人,那个不向往? 前世,读没读万卷书她不敢肯定,但几千卷总是有的,行万里路倒是很肯定有做到,毕竟前世交通发达,她去过的地方也不少,大草原、海边、沙漠都去过,不可能还不到万里。 到了这里,就正好反着来了,书是终于读了万卷,可行万里路就太难了,就繁都到渡河这点距离,一来一回都折腾得不轻,花了不少人力物力和钱财,她那还敢轻易去四处巡幸? 第420章 其他的行宫,她不想去看看吗?肯定想啊,但一想到距离,再想到路上的花销和对沿途百姓的侵扰,她只能尽力克制自己的欲望,安安稳稳做个朝堂天子。 让她没想到的是步千雪竟然也游历天下的想法,这里的人都不喜欢背井离乡,落叶归根的思想也很普遍,不到万不得已基本不会离开自己的家乡,所以有勇气有决心游历天下的人真的是极少数,从前朝到现在也不过才十来人,真正能做到的更是十只存一,所以市面上的游历札记大部分都只是局部的。 步千雪摇了摇头道:“天下风景再秀丽,也比过你在我心中一枝独秀,能与你相伴,此生足矣”,经此一事,她只想两人安稳相伴度余生,共白头。 石忞闻言喜上眉梢,激动的把步千雪的手拉过来亲了又亲,要不是行动不方便,她能抱着步千雪亲个够,就在她准备冒险这么做的时候,突然就听到了母后“哼...”的声音,寻声一望,就看到了母后和礼亲王已快到近前。 步千雪脸上微红,一听见太后的声音就立马把手抽出来了,并快速起身恭敬的把位置让了出来,眼睛也不敢再看着石忞,只一个劲的盯着自己的鞋尖看。? 第二百零九章 石忞看在眼里只当她是害羞也没多想, 便口头向文昱行礼道:“母后万福金安,儿臣不孝,让母后担心了”,“既知道, 以后万不可再轻出才是, 可还有哪里不舒服?”文昱虽然有很多训斥的话想说, 但最后还是忍下了,关心的问道。 “太后言之有理,还请陛下以后以大局为重,万不可轻身涉险,立于危墙之下”礼亲王石延也顺势进言道。 石忞知道这次估计真把他们吓到了,又都是长辈,连忙慎重答道:“朕知道了,现在身体尚可, 母后、皇姨奶不必担心”,就是沙哑的声音让她少了些往日的沉稳,神态也有些疲惫。 虽然石忞都这样说了, 但文昱还是不放心, 又把吕建一叫了进来, 刚出去没多久的吕建一不得不再次进来, 在众人的期待中给石忞把脉。 吕建一连续把了两次脉才收手, 收拾好工具行头后方才行礼道:“禀陛下、太后、中宫、殿下,陛下脉象确已转危为安, 但任需多休息并辅以良药内服和创伤药外敷, 且切记劳累和过多思虑,如此恢复得好的话,月余便可下床, 两月便可行动自如”。 文昱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高兴道:“吕爱卿救治陛下劳苦功高,赏足年份人参、锦上花各五支,银两百两,一会自去领赏吧”。 “谢太后赏赐,臣必殚精竭虑以报陛下、太后”吕建一连忙行礼谢恩,按理她应该推迟一二的,毕竟陛下能好转,她也只是有功而已,可不敢把功劳全占了,可太后历来是个直性子,若是她赏了你不接就是给她添堵,也给自己找不痛快,加上太后赏赐并不过分丰厚,她也就厚着脸皮收下了。 在场的几人都明白这只是太后个人赏赐而已,等石忞好了,石忞到时自会对她另有赏赐,这几乎也是惯例。 所以从古至今都有当太医升得快、死也死的快的说法,就是对他们这些人的真实写照。当太医的最大的好处就是离皇帝等人近啊,只要主子有不舒服,他们药到病除或救治好后,皇帝一高兴,名利富贵都是唾手可得,就连爵位也不是不能想的。 但相比于好处,坏处也很明显,俗话说伴君如伴虎,一个不慎,性命说丢就丢,也不过是皇帝一句话的事,最惨的是可能还会牵连家人受罚。 “下去领赏吧”文昱眉头紧蹙,女儿转危为安她比谁都高兴,这两天她就没睡过好觉,又愁又焦虑,整个人都疲惫不堪,原本以为女儿醒了,她也就轻松了。 可吕建一的话,又让她发起愁来,积压的政事谁处理?大婚也近了,若女儿真要两个月才能恢复到行动自如,肯定会来不及啊!愁人! “是,臣告退”吕建一行礼退了出去,真是来也快,去也快,心里还有点小兴奋小高兴,如果不出意外,今晚她终于可以回家了。 太后就坐在床边,石忞想不看到她的反应都难,虽然有些乏了,但还是强打精神询问道:“母后眉头紧锁,可是有担忧之事?”。 见女儿一脸期望的看着自己,文昱差点就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了,幸好礼亲王石延及时咳了一声,才忍住了,就变成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石忞只能将眼神看向礼亲王石延,石延已看出石忞有些疲乏,便连忙行礼道:“禀陛下,太后只是忧虑您的凤体和国事,并无大事急需处理,如今您终于醒来,还是要多多休息,以养好凤体为重才是”。 “你皇姨奶说的是,现在朝堂内外安稳,刺客皆以抓到,抓捕之事亦有能臣去办,没什么急需你处理的大事,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好好休养,把身体养好,看你有些疲乏,那你好好休息,我和你皇姨奶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文昱握着石忞的手一脸温柔,即使有些劳力,脸上的笑意却是遮不住的。 虽然石忞知道母后没说实话,但现在的她确实已没什么精力再追问了,反握了握母后的手,最后点了点头。 临走的时候,文昱还把步千雪叫了出去,石忞是很想等步千雪回来的,可等着等着的就睡着了,再次醒来已是华灯初上,殿内除了宫侍就是路关初,并没有看到步千雪。 第421章 随时关注着陛下动静的路关初,在石忞醒来的时候就发现了,麻溜的上前请安询问,却发现陛下脸色不太好,嗯,不是本就苍白的那种不好,而是有点要生气的那种不好,开始小心翼翼起来,不再说话。 石忞可不相信路关初跟了她这么多年,一点也不知道她的性子,一副闪躲的样子明显就有鬼,可她水也喝了手也擦了,药也喝了,这货就是不说她急需想知道的,便只能直接发问了,“中宫呢?”。 “禀陛下,中宫出去已经有一会了,好像是去了永寿宫,估计过一会就回来了,这是御膳房煮的药膳粥,服药后吃一些对您伤口恢复有好处”路关初话音一落盛了粥的勺子也凑到了石忞的嘴边,就是从头到尾都微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典型的心虚加顾左右而言其他。 石忞都看在眼里,路关初对她的了解可能有限,但她却是极为了解路关初的,从家里有几口人,到都是干什么的,资产几何,在家性子如何等,她都很清楚,这样子明显就做贼心虚啊。 “中宫不在,朕不吃,看你这样子,朕不用问都知道你没说全,朕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是再不全部说来,就自去领罚!”她本以为步千雪是因为其他的事暂时没在而已,所以前面都很配合,这会听了路关初的话才觉得有点不对劲,语气颇为严厉。 石忞睡了一觉醒来,感觉嗓子总算比之前好了很多,喝了水和药以后,声音也恢复了一些,比前一次醒来时好听不少。 路关初一听这语气就知道是陛下要发怒的前奏,托着粥啪的一声就跪了下去,嘴上还不忘劝道:“陛下息怒,您凤体刚好一点,万万不可动怒啊,臣这就说,这就说,但这些话只能出臣之口,入陛下之耳”。 石忞看了看另外几个跟着路关初跪下的宫侍,吩咐道:“其他人都退下”,“是”几个宫侍如临大赦,瞬间鱼贯而出,顿时寝殿内就只剩她和路关初二人,“说”。 路关初却又道:“陛下,臣还有个不情之请”。 石忞翻了个白眼,“说”,“让臣说可以,但还请陛下先答应臣不要因臣之话动怒,影响凤体,否则臣不敢言”路关初说完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在石忞看来却和死猪不怕开水烫也差不了多少,忍耐也快到达极限,“朕答应你,快说”。 路关初自然也听出来了,连忙道:“臣这就说,这事还得从您两天前突然遇刺开始说起..............”,要不是太后下了封口令路关初刚刚也不会顾左右而言其他,但陛下的性子她也是知道的,若真发起怒来,对身体不好不说,她自己只怕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若真到了那时候,太后肯定也不会顾及她,毕竟太后和陛下才是亲子关系,她只不过是个内官,而且她本来就是陛下的臣子,自然是要听陛下的,所以立马就把她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两天前陛下遇刺,太后知道后第一时间赶去了步侯府,她也是跟着去的人之一,当时陛下的情况很不乐观,知情的人基本都沉着一张脸,幸得步千雪操作得当,才没让陛下遇刺的消息在第一时间传扬开来。 太后和中宫先后从卧室出来后就去了花厅,两人关着门在里面说了很久,他们都被留在门外,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但有听到啪的一声,极响,太后出来后更是脸色很不好看,而中宫却一脸坦然,直到第二天才有人发现中宫的左脸有些发红。 再然后左大统领就回来了,还抓到了一个刺客,太后、中宫、左大统领和吕院长等人又在花厅说了好一会,最后决定连夜将陛下转移入宫,中宫乔装随行,内禁军全部随之撤走,外禁军却留了下来,明为保护,实为□□,就连府中侍卫也只能呆在府中,任何人不可轻出。 他们一行人秘密回到宫中后,当晚宴席早已结束,礼亲王却没走,还留下了文渊、木兰雨等几位股肱大臣,一安顿好陛下,太后、礼亲王和那些大臣就在文宣殿一直商议到天明。 天一亮,就开始陆续有旨意传出去,繁都城内抓捕行动继续,还把能用的力量都用了起来,比如繁都府尹和大理观御承等,并在西南官道上沿途设关卡,凡是有易容者一律抓捕,礼亲王世孙也被秘密保护起来。 抓捕名义任是用步千雪之前说的刺杀中宫的罪名,但陛下遇刺时实在事发突然,知道有人受伤者并不在少数,而且步千雪本人又并未受伤,再加上抓捕时人多嘴杂,晚上又连夜转移,导致陛下遇刺的消息最终还是在私下传开了。 大臣们听到后肯定是不信的,毕竟皇宫守卫森严,可不是谁想进去就能进去的,何况刺杀陛下这种大事?简直杞人忧天嘛,都没当会事,高高兴兴的去上朝了。 结果当天早朝是由早已不理政事的礼亲王代为主持的,让听了传言的大臣瞬间忍不住开始多想,幸好又有前一天晚上参加宴席的大臣解释说陛下因身体不适并没参加前一天的晚宴。 晚宴也是先后由太后和礼亲王先后主持的,又让众大臣松了口气,觉得只是陛下病情加重了些,所以今天才没上朝。知道内情的股肱之臣既不会也不敢乱说,因此早朝很平稳的就过去了,最后各回各的署衙,各办各的工。 这都只是表面,实际上只要人起了疑心,就很难打消,除非亲眼得到证实,因此不知情的人就这么将信将疑的过了大半天,结果当天下午真相就被曝光了。 第422章 有两只大风筝突然飞到城内高空抛下大量纸条,全都写着‘皇帝遇刺朝不保夕’八个字,云处安本来是想安排写小皇帝的名字的,但一想到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小皇帝名讳就没付诸行动。 另一个刺客也终于在天黑前被邢博恩一行人抓到了,但此人身手武艺不错,与邢博恩交手时还不忘口吐莲花,抖了不少大实话,更是为皇帝遇刺的事火上浇油。 刺客最后敌不过竟自刎而死,就更让人容易相信他的话了,毕竟俗话有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啊,一下子繁都城内就炸开了锅,皇帝遇刺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老百姓群群激愤,最后刺客尸体被押到大理观时已被老百姓丢的烂菜叶和鸡蛋完全覆盖,其臭难闻。 虽然两个刺客的结局都不好,一个被抓一个自杀,活着的比死了还难受,死了的比活着还不如,也算罪有应得,但被他们这么一顿猛操作,原本不信的大臣都信了七八分,本就有些信的就开始着急了。 天还没黑,就有几百勋贵大臣聚集到了承天门外,要求觐见陛下,这让实际暂时主政的太后顿时就慌了,急忙召见礼亲王等之前参与商议的大臣。 有大臣建议实话实说,先稳住人心,毕竟皇帝虽遇刺但还尚有一线生机,也有大臣说一定要瞒住,决不能放任何一个人出繁都,担心消息透漏出去会导致地方生乱。 还有大臣建议先拖着,时机到了再公开等等,太后都不满意,就问一直没说话的礼亲王,礼亲王本就高龄又操劳了一夜,即忧心忡忡又身困体乏,她也算了解太后,因此一开始并不肯说,因为说出来可能就会得罪太后。 步朗做的那些事和步家发生的一切,步千雪先告诉了太后,后才告诉的她,石延也是后来才知道太后竟气得当场就打了步千雪一巴掌。 所以即使有陛下的交代,太后也不买账,不仅将步侯府团团围起来,就是步千雪自己,没有她的懿旨也不能出凤德宫。 之后的事也都是太后拿主意,他们协助着办的,并没有让步千雪参与其中,之前的事都还好处理,可这现在这么大的事,就是石延也有点力有未逮,所以才一直未发言的。 文昱之所以能稳住全都是因为一口气撑着和有礼亲王从旁协助,自然不会不问石延的意见,见石延不说便继续追问,石延最后才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建议问问中宫的想法。? 第二百一十章 步家的事只有她和太后知道, 步千雪乔装入宫的事也只有她们和少部分人知道,但陛下最后交代的话却是参与商议的股肱大臣都知道的,但都被太后以此时不宜召步千雪入宫为由, 将步千雪排斥在决策圈之外,这让石延很担忧犯难。 因为陛下交代的话几乎把他们礼亲王府推到了风口浪尖, 但突然发生这样的事陛下会这样交代也是必然, 因为普天之下也只有他们这支小宗和皇帝大宗血脉最亲近,否则当年皇帝成年加冠礼也不会由她主持,所以不论是为了孙女的未来, 还是为了天下和宗室,石延都不得不多多考虑。 她深刻的明白,太后的能力和性格并不足以支持她执掌国政, 而她自己又年事已高, 精力早已不似从前, 才一个晚上就让她觉得身体有点吃不消,而且她半只脚都踏进了棺材, 还不知道能活到哪天。 女儿石思河也是个能力欠缺但又不让人省心的, 上面有人压制着尚可,若一旦无人能压制,必定会铸成大错, 若太后一味打压中宫, 启用女儿就是迟早的事, 于未来形势恐极为不利。 再加上陛下一直都不是无的放矢的人,之所以会留下那样的话, 只怕另有深意,十有八九不是真的让她和太后辅政,而是让她们给步千雪执政铺好路, 毕竟步千雪不仅曾高中榜眼,而且还曾在朝中为官,更重要的是比她们年轻有精力有时间。 石延虽然早已不理政事,但对朝堂大事之类的还是较为关心,新日报更是期期必看,也听过不少小道消息,比如近两年宫中诸事都是由步千雪代为管理的,和陛下更是甚为亲密,两人常常在书房、文宣殿等地一待就是大半天。 若说陛下没有故意教授之心,石延第一个就不信,虽然她不清楚帝后二人日常生活如何,但若真的一人愿教一人愿学,那步千雪肯定比她和太后更适合。 虽然他们从没正面反对过新政,但并不代表他们内心也不反对,陛下只怕也知道这一点,肯定也会担心新政就此被废,而步千雪却是明确支持新政的。 如此这般多重思考下来,让礼亲王石延不得不将步千雪推到前面来,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对国对家最有利,陛下好转皆大欢喜,他们也没违背旨意,万一陛下仙逝,有她们为步千雪铺路,定可稳定局势,实在不行也可换人。 一直在石忞身边照顾的路关初只是知道个大概和结果,细节和过程却是不清楚的,因此她也只说了自己知道的,比如步千雪自从乔装入宫后就只能在凤德宫范围内行走,就连服饰都穿的是内官服饰。 比如结果,最后太后还是派了宫侍来传话,让步千雪着朝服看着时辰去文宣殿,这一去就去了很久才回来,而且步千雪神情颇为疲惫。 最后陛下遇刺的事还是昭告天下了,只是事情发生的过程稍微改动了一下,就变成了陛下因紧急军事出城,顺道至步侯府送信与中宫,而于门前遭歹人暗算受伤,尚无性命之忧,刺客已被抓捕,幕后之人任在追捕中。 第423章 朝廷这么一公布,繁都城内谣言不攻自破,朝廷上下得知陛下只是受伤,并无性命之忧,也都松了口气,当然,其中并不包括那些知道真相的大臣和高阶官员们。 而繁都臣民得知陛下真的遇刺后,有人群群激愤,恨不得把刺客碎尸万段,也有人暗自高兴,觉得刺客的行为大快人心,做了他们不敢做的事,也有人为陛下祈祷,反倒是勋贵高官们表面上难得的一致起来,都要觐见陛下。 俗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光凭一纸文书,哪有真实见到陛下可靠,早点探清虚实,他们也好早做打算,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 步千雪当然不可能让他们都见,也不能一个都不见,便最后选了三位要么古板、要么名声在外、要么为人诚恳的高、中、低阶的大臣到凤德宫觐见。 至于勋贵们自有礼亲王告知,若是礼亲王说的他们都不信,那估计也没办法了,毕竟礼亲王名声在外又德高望重,若陛下真有什么万一,也只有她们这一支有可能继承大统,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在这个时候选择得罪礼亲王。 毕竟这些勋贵们早已不是开国时的那些勋贵,即无兵也无权,财也被限制,而且手里多半都是不干净的,根本经不起查查,也硬气不起来。 去觐见皇帝的大臣根本就不敢有逾越的行为,进去行了礼匆匆瞧了一眼就出来了,说的也都是步千雪说的,‘陛下刚服药歇下’,而勋贵那边又有礼亲王坐镇忽悠,最后太后又出面说了几句,才让朝廷上下终于安定下来,聚集的勋贵高官也各回各家、各干各事。 虽然刺客是被抓了或死了,但幕后主使还在潜逃,所以三人商议后又任命了大理观御承全权负责侦破此案,并把步朗派给了大理观御承当临时助手,繁都城也恢复到了之前的秩序,只严查出入,不再禁止进出。 如此这般,朝堂内外才算真的稳定下来,不再谣言满天飞,私下议论纷纷,人心惶惶,步千雪也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留在凤德宫,偶尔才被叫去文宣殿。 至于帝后婚前三个月不得见面的事,这个档口上,谁也没提起,好像大家都失忆或忘了一样。 再然后就到今天了,天还没亮陛下的病情又开始急转而下,急的太后、中宫和礼亲王又是一夜没睡,一直到中午好转后,太后才回去休息,礼亲王也只是在偏殿小憩,所以陛下醒了后她们才来的那么快。 后来,太后她们就出来了,太后一脸严肃的和中宫说了两句就走了,因为隔得远路关初等人也没听清说的什么,反正中宫脸色没什么变化,太后一走,中宫就又进了殿内,但没一会又出来了,自己一个人去了永寿宫。 反正路关初听到的最新消息是,中宫在永寿宫受了罚,被太后打了板子,具体被打多少板子,她就不太清楚了。 这也是她畏畏缩缩不敢直说的原因,以她对陛下的了解,若知道中宫被责罚,肯定是会着急上火的。 果不其然,“朕要去永寿宫,立刻,马上”石忞一听步千雪被打板子就火急火燎的被子一掀,就要起身,却没想到一个不注意就扯到了伤口,疼得她龇牙咧嘴,硬是忍着没叫出声,缓了一会才缓过来。 路关初见状顿时就慌了,连忙一边上前搀扶一边尽力阻止劝谏道:“陛下,您凤体刚好一些,万万不可轻动啊,您可是答应过臣的,金口玉言,不能因此不顾凤体啊,您好好躺着,臣这就亲自去看看再来报您...”,生怕陛下真的要过去伤上加伤。 “滚......”石忞关心则乱一把挥开路关初的手,全想着板子可是能把人打死的,哪敢再耽搁,挣扎着就要坐起,却突然听到了门帘响动的声音,路关初也听到了,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连忙高声询问道:“何事?”。 话音刚落她们就看到了走路有些不自然的步千雪,路关初大喜连忙上前行礼,然后麻溜的告退,顺带把门带上,一气呵成,熟能生巧得很,显然没少做此事。 步千雪的样子不用说打肯定是被打了,但应该也不重,可在石忞看来简直就是挖她的心头肉,顿时眼睛就红了,强撑着就要下床,身体却有些晃,步千雪见状顿时就不瘸了,飞快的跑过去一把按住了石忞,嘴上还不忘责怪道:“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嘛,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噼里啪啦说了一通,着急之情溢于言表。 石忞也不干了,硬是挣扎着要坐起来,步千雪最后没办法,只能依她,结果这人一坐起来就抱着她死活不肯撒手,害她也只能忍着屁股的痛斜坐着让她抱,明明比她高了不少,硬是把头埋在她的肩上不肯抬起来,也不难受。 步千雪也不想说话了,又怕碰到她伤口,也不敢真用蛮力把石忞扒开,两人就这么抱着。 要是平常,她肯定是连用蛮力的想法都不会有的,石忞的手劲她又不是没切身感受过,但现在不一样嘛,站都站不稳的人,真要动手肯定不是她对手啊。 “对不起”一直过了好久石忞才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她是真的觉得挺对不起步千雪的,害她因为自己受罚,下手的还是她这身体的娘,她又不能打回去。 “这事和你没关系,一会再和你说,你先躺着行不行?为什么不好好吃饭?”步千雪看到了不远处托盘里的粥碗,又大声对外道:“再送一份晚膳过来,要快”。 第424章 “是”守在门外的路关初立马就应了,当即就去安排了,心里也松了口气,果然还是中宫能搞定陛下,要是中宫没回来,她肯定是胳膊拗不过大腿的。 “好”步千雪语气有些强硬,石忞也有点累了,便不再撑着,但头抬起来之前却在步千雪的肩膀上蹭了两下。 步千雪扶着石忞躺好,才发现这家伙居然就穿了件单衣,薄被还被丢到了一边,又忍不住说了好几句,石忞也不觉得烦,一脸高兴的听着,眼睛红红的,步千雪又不是没感受到她的小动作,难得的没拆穿而已。 说来也怪,石忞遇刺那天下了大雨后,这雨水就像开了匝一样,时不时就下一会,再加上寝殿内放了不少冰块,导致殿内气温比起外面凉快不少,即使穿着单衣盖着薄被也不热。 “千雪,快让吕爱卿进来一下,我突然觉得伤口疼得有点厉害”见步千雪光顾着她不顾自己,石忞一脸隐忍,装的还挺像那么回事。 果然,步千雪一听她这么说,立马就把吕建一叫了进来,结果石忞根本没事,但吕建一还是给换了药,再然后就变成了她躺在石忞身边,石忞给她上药,药上完,两人脸也全红了,石忞还贼不要脸亲了她脸庞两下。 本来还想更深一步的,却被路关初的声音突然打断了,药先来,晚膳后到,两人又是一番折腾,一起用完晚膳,洗刷洗刷才又睡下,爱人就在身边让石忞非常高兴,内心蠢蠢欲动,可惜最后也只是亲了两下,别提多憋屈了。 可能这两天睡的太多了,石忞躺在床上毫无睡意,便让步千雪跟她说说这几天发生的事,路关初说的不清不楚的,她有好多事都想不太明白,步千雪也正有此打算,便开始娓娓道来。 步千雪知道的可不是路关初那一点半点,随着她的娓娓道来,石忞这才真正弄清了前因后果。 她就知道云处安这货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她,就像她也不会轻易放过对方一样,但没想到这次还是棋差一着,着了对方的道,幸好她福大命大,不然就真如对方所愿了。 谨慎狡猾如她,居然都被步朗骗了,说不震惊是不可能的,但更多的是佩服和头疼,古人的智慧果然不可小觑,头疼的是她该如何处置步朗? 若不是步朗救走云处安又私下不报,根本就不会有这些事,不惩罚是不可能的,但怎么惩罚?以何名义惩罚?却是个问题,她不能让整个步家受牵连,也不能让步千雪名誉受损。 对于事后步千雪的一系列处置,石忞很是赞同,称赞之词说了不少,听得步千雪都有些不好意思,长这么大她娘都没说她过这么多好话,严厉的母亲就更不用说了,表情颇为不自然,但心里却是喜滋滋的。 至于打板子的事,确实和石忞没啥关系,是步千雪主动自愿受罚的,甘愿领三十杖责,毕竟是因为她识人不明,被步朗蒙蔽,才让这样的事发生,所以当初被文昱打一巴掌她也没有任何怨言。 文昱叫她出去,也不过是提醒她别忘了自己说过的话,所以进殿见到石忞已经睡下后,她就自去永寿宫领罚了,但最后太后却只打了她十下板子,而且力度并不狠辣。 至于太后掌权,且把她排斥在外的事却是一个字都没说,反而说了不少太后和礼亲王的好话,石忞心里却清楚得很,也没有揭破。 太后性格如何?她能不清楚?礼亲王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心里能没点数? 但她还是低估了人性的复杂,在她眼里,太后和步千雪都是最最重要的,可在太后眼里却并不是这么回事,女媳那有女儿亲?而且还有步朗这么一茬,太后会突然如此作为也实属正常。 至于礼亲王石延,人品确实不错,也声名在外,还德高望重,更是个谨慎忠诚的人,否则也不会安安稳稳的在繁都呆了几十年,富贵权势依旧。 最重要的是礼亲王石延有大局观,知道怎么做对国对家最好,而这也是她为什么会选礼亲王的原因,至于为什么没选更年轻的石思河,自然也是知道她有几斤几两。 石忞轻轻地亲了亲步千雪的额头,感受着手上的温度,心满意足的睡着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石忞醒转转危为安的事, 不到一个时辰,曾参与商议知道真实内情的股肱大臣都知道了,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松了口气, 也卸了连日来的担忧,脸上笑意再次浮现在脸上。 而宫内和繁都城内外明面上传的则是当今陛下已大好, 知道内情的人毕竟是极少数, 大部分人自然还是官府怎么说就怎么信。 皇帝身体大好的消息,让百姓闻之无不喜笑颜开,就算有些人心里很失望, 觉得老天没长眼,但表面上还是表现的很欢喜的,算是彻底稳住了繁都城内外或担忧或浮躁的人心。 再次犹如丧家之犬一路奔逃的云处安得知这个消息时, 气急攻心, 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 给他的打击和震惊不是一般的大,因为在他心里皇帝小儿早已经和死尸没什么区别, 如此结果实在大大超出他的预料! 当时仰天长叹, 觉得上天实在太厚此薄彼,内心愤愤不平,整天摆着一张臭脸, 随从见状都开始小心谨慎起来, 生怕撞到他的枪口上。 云处安在华朝朝廷没反应过来之前, 就麻溜的带着随从畅通无阻的跑了大半天,之后便开始遇到或明或暗的关卡, 为此他还颇为佩服华朝的文书传递速度。 第425章 石忞的新政改革就有涉及驿站和文书传递方面,不仅内容更详细,职责更清楚, 管理更具体外,还扩展了一些业务,也大大提高了文书的传递速度,再加上刺杀皇帝事关重大,各驿站及地方官更是不敢有丝毫懈怠,快也就很正常了。 云处安在一处关卡外亲眼目睹过关要以水洗面后,便果断的放弃了走省道、县道等人多的官道,改为绕道走人烟稀少的小道。 以水洗面就是易容术的克星,再好的易容术也经不住雨水的检验,而西南官道上沿途设关卡很明显就是要截断他的退路,想把他瓮中捉鳖啊,云处安极其后悔之前没有找时间杀了步朗,以绝后患。 前有重重关卡,后有大量追兵,让云处安只能选一些极少人走的小道山路,路难走不说,还有毒虫猛兽袭击,一路走的战战兢兢,还是折了两个人。 这次出来,他带在身边的人本就不多,除了留在繁都下手断后的,还分别派了两小队从不同方向返回方腊,以扰乱视听,另外西南官道沿途紧要地方也留了些人,好随时接应。 他撤退的上策是通过下属接应和自己的易容术直接走西南官道回方腊,如今因为步朗的背叛已经行不通;而中策则是走小道尽量绕开关卡,目前走的就是这一步;最下策就只能绕远道过狼国都城大林,再辗转回方腊。 负责追缉和破案的大理观御承虽然不知道云处安具体走的那条路,但云处安要回方腊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所以不仅在西南官道沿途设置了关卡,还秘密派了一拨人到方腊边境守株待兔。 方腊国的文化和服饰虽然与华朝大不相同,但长相却和华朝的西南人差不多,只要衣服一换,汉语再学的好点,口音不重的情况下,几乎很难分辨,不像金发碧眼的外藩人那样醒目显眼。 这就是云处安敢让人潜入华朝的根本底气,这两年他在方腊可没少重操旧业,培养了不少各方面的专业人才。也是华朝官员很难轻易抓到他们的根本原因之一。 西南官道上沿途地方官得知陛下遇刺,都是又惊又怒,在抓捕嫌犯之事上可谓格外卖力,做梦都想把云处安一行人全部缉拿归案,以此尽忠或报效陛下的提拔和赏识,当然也不乏想以此换取高官厚禄,青云直上的人。 所以云处安等人的画像几乎贴满了大街小巷,百姓得知亦是义愤填膺,恨不得将刺杀陛下的贼人碎尸万段,因此但凡街坊邻居来个亲戚,都少不了盘问一二,生怕被贼人钻了空子。 全国各地官员得知皇帝遇刺后,皆纷纷上奏疏请安,本就没人处理的奏疏、密信,再加上断断续续收到的请安奏疏,用堆积如山来形容都不为过。 步千雪倒是想替石忞处理,但当时的情况就算她主动请缨,太后也十有八九不会答应,于其徒增太后不喜,还不如一心陪着石忞好,而且那时候她也没心情安静的坐下来批这些。 两人一夜“睡”到天亮,石忞趴着睡,步千雪侧着睡,期间几次醒转翻身,实际上两人都睡得不太好,所以天一亮,步千雪就起了,无论石忞怎么劝都没用,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对方起身。 看着衣步千雪在卢晏等人的服侍下穿好白色绸面薄衣,再披一件薄薄丝面轻纱,再加上白色丝绸制里衣和中衣,已穿了4件,都是宽袖长袍,却并不厚重,清爽干净,一派优雅端庄。 若是不了解步千雪的,还真容易被她这样子骗了,连石忞自己都差点忘了她平日里的样子。 在宫侍的巧手下,步千雪散乱的头发慢慢的变成了比较凉爽的百合发髻,用花钗一簪,再配以简单配饰,仿佛仙子从画中走来一般,石忞趴在床上看的目不转睛。 步千雪洗漱穿衣完毕,又开始自己化淡妆,宫侍化的妆容不太合她心意,所以一般都是她自己化,石忞见此终于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来,之前几次想起,却老被她忙忘,当即柔声问道:“你每日都化妆?”。 两人虽然常呆在一起,但毕竟不是真住在一起,所以很多生活上的小事也只是通过宫侍或其他途径略知一二,故而知道的并不是很详细。 “非也,化不化妆全看心情和场合,心情好的话一般会化淡妆,否则偶尔化浓妆或不化妆”步千雪想也没想就随口答道,手中画眉的笔也没有丝毫停顿,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只是画个淡妆而已,比起那些爱美到浓妆艳抹的哥哥姐姐些,简直不值一提。 无论是前朝还是华朝,男女皆以五官端正、肤白貌美、身姿优美者为美,固有‘一白遮百丑’之说,所以这里有一批专门研究制作粉底的人,官方主要以尚工局和工部研制为主,民间则以商人研制为主。 经过这两拨人的不断专研,粉底的研制终于在本朝取得突破性进展,将原本由米做的粉底改进成了现在的白铅粉,白铅粉洁白细腻,还不掉妆,一问世就受到世人的追捧,也是皇家的贡品之一。 因为白铅粉的问世,让所有追求“爱美”之心的华朝人都有了可操作性,因为比起容易掉落、效果一般的米制粉底来说,白铅粉简直就是完美的。 所以爱美的华朝勋贵士族基本上都用过白铅粉,而且但凡参加重大宴席或重大活动也会略微修饰一番,已经成了勋贵士族乃至有钱有闲人约定成俗的规矩。 在注重仪容仪表这方面,如果华朝人说第二,就绝对没人敢说第一,因为华朝人不仅穿着讲究,个人卫生方面也很重视,有条件的一般三五天就会从头到脚洗一次,没条件的也不会超过十天。 第426章 头饰、簪子、发冠等头上饰品更是样式繁多,讲究多多,就连腰间的饰品也不容小觑,系带有最近两年开始流行的皮质革带、布带等,挂饰则有荷包、香囊、玉佩、禁步等,就连脚下穿的也有材质不同、款式不一的各色鞋、靴。 在华朝但凡有点身份地位的人,出门时头上不戴点啥,腰间不挂点什么,脚上不配对应的鞋子,都不好意思出门,生怕被人看轻。 当然也不是任何时候都这样,比如遇到战乱或饥荒等影响生存的重大事情的时候,可能就顾不得怎么多,毕竟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在这样一种大背景下,白铅粉风靡整个华朝乃至所有藩属国也就顺理成章了,华朝靠这个绝密工艺每年都能从各藩属国哪里赚不少钱,就是宫中囤积的上好白铅粉也是多不胜数。 只要皇帝心情够好,藩属国来朝贡的时候,皇帝还会额外赏赐一些上好的白铅粉,以示对藩属国国王的特别恩宠,传到石忞手里,则大部分都被她偷偷卖了,用以补贴国库,所以她从没赏赐过白铅粉给任何国家或个人。 只唯一送过一点给步千雪,就是太后那边,停止各地进贡后,石忞都是让皇商直接采购的。 至于她自己,因为知道铅是重金属,所以极少用白铅粉,就是化妆,一般也只画眉和涂唇,也曾劝过太皇太后和太后她们别用,但是没一个人听她的,久而久之她也就不说了。 铅虽然是重金属,但抛开量单独去谈中毒就是耍流氓,只偶尔用用的话对身体的损害不是很大,但如果长期大量的用就肯定会对身体有损害,所以她只拿了一点给步千雪。 怕文昱和步千雪用那些不好的化妆品,对身体不好,石忞都是特意交代马晋仟采购最好的化妆品,尤其是白铅粉,必须是最好的,因为越贵越好的白铅粉含铅量就越低。 基本上每隔一两个月马晋仟就会呈上五套齐全且最新款的化妆品,大到白铅粉、朱砂,小到画眉笔等可谓应有尽有。她一般会留下一套,剩下的四套则分两份,分别送到永寿宫和安仁宫。 她也曾尝试过研究更天然更好的粉底,但因为知识储备不足和前世对化妆品了解十分有限等原因,导致最终以失败告终,后来也就放弃了。 今天看见步千雪化妆,她突然想起一个点子,既然无法研制出新款粉底,那就换条路,比如从护肤方面下手,研究面膜,面膜用久了一样也有美白效果,而且还不伤皮肤,纯天然。 当然,这也只是她的一个想法,能不能成,还得具体去做了才知道,所以石忞也不打算现在就说出来,而是继续追问道:“那你觉得白铅粉如何?”。 步千雪换了右眉继续画,“很好用啊,不仅白而且细腻不掉妆,尤其是你送我的,最是好用,效果也很好”,其余宫侍已经端着洗漱盆等先后退了出去,殿内只剩她们二人和路关初、卢晏站立两旁。 石忞和步千雪之间的事,估计没有人比路关初和卢晏知道的更多更清楚了,听着这话还是有点牙酸,因为他们的俸禄除去养家的后就只能支撑他们额外买一两盒化妆品,全套那是不可能的。 就是石忞听了步千雪的话嘴角也忍不住上扬,虽然她习惯了多做少说,但并不妨碍她听见爱人说出来时的高兴和喜悦,“好用就好,要是不够了就提前跟我说,白铅粉虽好,但长期大量使用对身体不好,你以后尽量少用一点”。 步千雪闻言眉毛也不画了,转头奇怪的看了石忞一眼,“既如此,那大家岂不是都要早逝了?”语气颇有些愤愤不平,因为她并没听说过谁是用白铅粉死的。 卢晏忍住了没笑出来,路关初却是见怪不怪,这番话她已不是第一次听陛下说,加上陛下还有偶尔‘语出惊人’的习惯,她已经完全免疫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石忞无言以对, 因为就现有的资料实在无法证明铅有毒,若用现代专业用术语来解释,她是解释清楚了, 可听的却不一定听得懂,顿时有些语塞。 见石忞没有再接话, 步千雪也开始专心致志的化起妆来, 因为只是化淡妆,没多久就化好了,便让卢晏去传早膳, 自己则和路关初开始帮石忞擦拭一下脸和手等。 路关初的主要作用当然还是在边上搭把手,真正动手都是步千雪自己。 石忞被温热的帕子一擦拭,脸和手顿时感觉舒爽不少, 也发现了步千雪的手法颇为熟练, 显然不是第一次做, 再联想到醒来后身体颇为干爽,并无粘稠之感和汗味, 就有些明白了。 便理所当然的以为给自己换衣服擦拭的都是步千雪, 实际上大部分也确实是这样,自从被困在凤德宫后,步千雪便一心一意的守着她, 擦拭之事自然也是尽量亲力亲为。 石忞若不问, 换衣服这种小事宫侍一般都不会主动告诉她的, 即使知道了对她来说也没什么,想当年读大学那会, 大澡堂子就没少去,再加上偶尔泡温泉,被人看, 看别人,都是时有发生的事。 早已习以为常,唯一不正常的是——她从不主动乱看,能避开就避开,避不开就盯着无关紧要处看,一路目不斜视,不知道的以为她害羞,实际上是她怕控制不住失礼于人,更重要的是尊重别人隐私。 石忞的脸和手是舒爽了,可头却开始痒起来,仔细算算好像确实有好几天没洗了,但一想到洗头的繁琐,她最后还是忍着什么都没说。 第427章 在这里洗头发真的很繁琐,前期准备是必须的,洗了一时难干也很正常,所以这里的人洗澡和洗头从来都是分开洗的,休沐一词就是出于此,足以说明全身清洗一遍真的是件耗时耗力的大事。 最后漱口步千雪也想帮忙,石忞却难得的坚持要自己来,因为她觉得身体已经好不少,坐起来完全没问题,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自从醒来后她嘴里就全是一股中药味,苦的不行,一连漱了三遍才罢休。 石忞刚收拾完吕建一就在外面求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早就等在了外面,一番折腾让她觉得有些累,不太想说话,步千雪见状便主动开口让人进来。 吕建一昨晚终于得到准许回了一趟家,虽然只匆匆呆了几个时辰又着急忙慌的赶回来,但见到伴侣和孩子的兴奋、喜悦却是无可替代的,所以一回来就开工了,不仅盯着药童把药煎好了,就连要换的外敷药也准备好了。 所以一听到寝殿这边有动静,便立刻带着煎好的药和药箱过来了,但看到宫侍忙出忙进的就猜到陛下两人估计还在洗漱,便等在了外面。 卢晏出来的时候,两人还说了两句,得知还要等一会,便让药童把药又拿回去温了一会,所以药递到石忞手上时还是温热的。 石忞看着手上碗中乌黑味苦的中药,表面毫无波澜,内心却叫苦连天,喝中药绝对是她来到这里遇到的最难的事,又不能不喝,只得一狠心,手一抬,眼一闭,一口气就把一碗药全喝了下去。 这么苦的药居然能一口气就喝下去,让在边上看着的步千雪叹为观止,十分佩服,天知道她每次喝药有多煎熬。 见石忞喝药这么轻松的样子,步千雪觉得自己特意让人准备蜜饯有些多余,便让人撤了,石忞却让宫侍直接拿过来,连吃了三颗才停下,这让她又惊又喜。 惊的是——难道石忞其实也是怕苦中药的?看起来又不像,难道是因为是她准备的所以特意赏脸的吃了三颗,步千雪越想越觉得是后面这种,所以心里颇有些高兴。 比起步千雪,吕建一倒是习以为常,石忞从小到大大部分生病或不舒服都是她看的,除了小时候喝药比较麻烦墨迹之外,之后就都和现在一样了,药毕一般也会吃些甜食或点心换换味。 小心仔细地帮石忞换了外敷药之后,吕建一又照例把了下手脉,方才收拾行头起身退后三步行礼道:“禀陛下、中宫,陛下凤体已无大碍,只要好好休息,慎思慎虑,按时服药、换药,照此速度,不出十天半月或许就可下床行走”。 自从石忞醒转转危为安后,寝殿内就不再撒药粉了,进来的人也不需要再刻意涂抹药粉,但石忞休养任需以静养为主,所以但凡进来的人都会尽量减少动静。 “甚好,陛下的伤还需要你多用心,万不可懈怠,此次你的功劳我和陛下皆记在心里,到时自会另行嘉奖,下去吧”步千雪颇为满意,说完还示意路关初亲自去送送。 路关初在前面带路,吕建一行礼告退紧跟其后,出了殿门两人又说了几句话方才笑着分开,两人的关系明面上只是一般朋友,实际上却是好姐们,步千雪也正是因为知道这层关系才特意让路关初去送的。 对于内、外臣相交的事,石忞并不反对,但前提是必须把握好一个度,私下关系好到同穿一条裤子她都不管,但公事却决不能混为一谈,尤其是内官,若做不到要求的保规定,该办就办,该拿就拿,绝不手软。 路关初和吕建一都是成了精的,在这一点上把握的很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都有个底,所以石忞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至于外臣和外臣之间,石忞也是一样对待的,哪怕两人就是直系亲属或师徒关系,尺度也必须得把握好,所以还把机要保密这点加到了官员管理制度里面,回避制度更是十分详尽。 官员任职的回避制度是从神朝就开始有的,又经过前朝渠和本朝的发展完善,已经趋近于完美,但凡有的情况基本上都有对应的规定,先帝时执行颇为松懈,到了石忞才又严格执行起来,并定为国策,后代必须严格执行,非必要不得擅自更改。 不仅这项规定,但凡新政颁布的所有政令,都被石忞定为国策,而且还要求后代不得擅自更改,如确实需要更改的要经过大朝议方可更改。 大朝议即以内阁大臣、军密大臣和六部尚书为主,其余涉及或需要参加的大臣为辅,皇帝亲自召开的朝会,若要执行新的政令或更改相应的政令,要获得参与大朝议的三分之二的大臣的支持方可执行。 自从颁布这条政令后,就是石忞自己也都是严格按照这条规定来的,哪怕就是走个过场也得走。 见路关初和吕建一两人出去后,石忞才开口道:“这次我能死里逃生确实多亏了她,说劳苦功高也合理,但官职她已是太医院院长,已经升无可升,再赏就只能赏虚衔了,若是你的话,你会赏什么虚衔?”。 “陛下已有决断又何必问我?”石忞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显然早有想法,步千雪并不买账,说着走到桌边倒了杯水喝。 石忞总觉得今天的步千雪火气有点大,也不计较,虽然也有些想喝水,但只看了两眼,便柔声道:“我只是有个大概想法,怕有所偏颇,所以想听听你的意见”。 第428章 “行吧,那你先说说看,但提不提意见我却不敢保证”步千雪也意识到自己有点过了服软道,又换了个杯子倒了茶水递过去。 石忞笑着摆手,示意不用步千雪帮忙,自己撑起来接过茶一口饮尽,又将杯子又退了回去,见步千雪放好杯子在床边坐下,才再次开口道:“想到什么说什么,没意见也没关系。我的想法是加封她为延英殿博士,另外赏银一千两,你觉得如何?”。 博士前面加个名头的几乎都是正三品虚衔官职,就算只是光杆博士,那也是副三品虚衔官职,让吕建一一下连升两级,赏赐已经不薄。 坐着的步千雪听完也赞同的点了点头道:“有赏钱有升职,于吕建一而言可谓名利双收,算得上厚赏了,足矣”,窗外早上的阳光突然照进来,印在地砖上,亮得有些刺眼。 “行,那这事就这么定了,对了,这几天的奏疏密信可有人批改?”虽然吕建一建议她慎思慎虑,但实际情况不允许啊,政务一天不处理她就一天不放心,又怎么安心休养? 步千雪想了一会才答道:“太后和礼亲王一直忙着处理后续事宜和稳定朝廷内外,我又忙着照顾你,都忙得腾不出手来”,意思就是没有人批改,还在文宣殿堆着呢。 虽然石忞已经料到可能会没人批改,但真正听到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平日里她一般都会当日事当日毕,尤其是紧急的都会第一时间处理,偶有拖拉也不会超过一天。 “这几天情况特殊,晚几天处理,想来大臣也不会有微词的”石忞的勤政程度步千雪可谓知之甚详,有时候明明提前说了下午会来安仁宫,结果一遇到大臣紧急求见或其他事就会被耽搁。 情况好的话只晚一两个时辰,情况不好的话就变成来吃晚饭了,原本约好的下午要一起做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一次两次的她能理解,也很支持,毕竟石忞的身份摆在那里,事情多也很正常,可随着次数的不断增加,她也难免会有些微词,所以近一年基本上都常住步府,只隔三差五才回宫中住一两晚。 石忞自然也发现了,所以近一年来基本上提前和步千雪约好的事,她都会尽力去做到,但任是十有一二会拖延,不是她不愿意推脱,而是紧急国事推不了啊。 但这次死里逃生后,石忞的思想有了些变化,如果之前只觉得不能常陪伴步千雪有些愧疚的话,现在她是努力想去弥补的,也暗下决定以后尽量多抽时间陪步千雪。 因为她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她勤于政事努力治国,不就是为了和家人更好更长久的在一起嘛,那为什么现在不去做?非得等过了四十岁的坎再去做?到时又有其他的事,该怎么办? 所以还不如从现在就过好每一天,尽量做到工作、家庭两兼顾,两手抓两手都要硬。不寒家人的心,自己也可以不用活的那么压抑紧张。 石忞问奏疏的事也不过是想确定一下情况而已,既然步千雪都这么说了,她也顺着坡下,“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一直拖着也不是个办法,要不你帮我批阅一二,能批阅多少就批多少,慢慢来”。 “现在政事皆托付于太后和礼亲王,再加上我姐的事,我恐不便插手”步千雪倒是有替石忞分担的心,可若此时没有太后的首肯她不敢妄动。 步千雪会有此顾虑,石忞很理解,当即岔开话题不再谈论此事,没一会,路关初和卢晏也先后回来了,便开始用早膳。? 第二百一十三章 今天石忞的早膳和平常完全不一样, 但和昨天吃过的一样,还是药膳粥,只不过比昨天多了几碟素菜和一份排骨汤, 本来她是想自己吃的,但见步千雪已经上手, 她最后还是没原则的妥协了, 乐滋滋的吃了个饱。 喂石忞吃完后,步千雪才坐回桌前开始吃自己的,因为饭菜保温措施得当, 即使先上的已经放了些时间,吃的时候还是有些许温度,再加上各色菜品色香味俱全, 心情也不错, 她竟难得的一连吃了一碗燕窝粥、一碗八宝粥和一碗莲子羹, 还吃了不少菜品和点心,方才放下筷子。 石忞见步千雪比往常多吃了一倍, 颇为高兴, 当即用手势将路关初叫了过来,让她去御膳房赏赐,但凡今天掌勺、呈膳的皆赏。 在华朝, 一般皇帝没特别交代的“赏赐”, 对外臣以四品为分界线, 四品及以上皆为10两银子,四品以下则皆为5两银子;而对宫侍也是一样, 但却以六品为分界线,六品及以上内官为10两银子,六品以下内官为5两银子, 宫侍一般是2两银子。 因为赏赐外臣的金额并不多,所以单独赏赐的话皇帝一般都不用这种,而是明确金额,只有群赏才会用这种,降低成本的同时人人有赏,里子面子都有。 但对内官和宫侍却是常用,因为内官和宫侍毕竟都是主子身边的人,做的好,一个月获得几次赏赐都是正常的,当然,做的不好,也可能会面临责罚。 路关初领了命令就高兴的下去安排了,步千雪隔得不远,听的清清楚楚,本来是想阻止的,觉得太费钱,毕竟几十号人赏赐下来也是一笔钱,但石忞颇为高兴的样子,让她选择了继续用膳。 大婚费用金额太大,她不得不做些什么,毕竟是她们两个人的大婚,但赏赐内官和宫侍的钱,即使人多,也远远达不到巨资的程度,她完全没必要因为这些小钱惹石忞不快,何况还是因为她才赏赐的。 第429章 断断续续连着下了几天雨,今天却是个难得的艳阳高照日,步千雪还在用早膳的时候,阳光就透过推开的窗户照到了殿内,明亮刺眼,随侍的宫侍按例想去关窗遮挡,却被石忞用手势阻止了,因为她喜欢太阳照进卧室的感觉,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皆如此。 路关初知道她的习惯和喜好,所以基本上不用她特别吩咐,每天都会安排人打开窗户透风,只是打开的时间因季节不同而长短不一。 登基后石忞还喜欢每年晒两次被子,夏天晒一晒,冬天晒一晒,但凡她会用或会盖的都必须晒,而且一晒就晒一天,还得一个时辰翻一次,比那些爱书如命的读书人晒得还勤快还认真。 更夸张的是石忞不仅自己晒,还请求太皇太后和太后也如此做,就是内官和宫侍也不放过,所以每年夏天、冬天日头好的日子,宫中六局附近总能看见晒被子的。 这里的人也是很讲究时尚的,有些追星的也不必现代人差,只不过他们的时尚风向标是皇宫,而追的星也多是才华横溢之辈,直到现在轩辕墨也任是文化界中最闪亮的那颗星星。 轩辕墨做的诗词在华朝基本是千金难求,书画稍次一点,那也是百金难求,在天下读书人心中与往圣无异,在百官心中却是一根刺,恨不得拔而快之。 就因为轩辕墨主动辞去了丞相之位,上省被撤销,“上省六部制”变成了现在的“两翼六部制”,统领百官可与皇权制衡的相权彻底被一分为三,军权归军密处,行政归内阁,财权彻底归户部。 虽然行政权和军权不是直接归内阁和军密处,且明面上他们只是皇帝的智囊团,但随着日子久远,大臣们就发现但凡政令几乎皆从这两处出,而且这两处官员还可随时求见陛下,重要程度不言而喻,地位和受欢迎程度自然也随之上升。 皇帝本就至高无上,这一改变就更至高无上了,虽然后来又搞了个什么大朝议,但大臣们还是觉得走过场的形势居多,所以但凡有志权倾天下的官员都非常恨轩辕墨。 但即便是这些恨轩辕墨的人,那也是欢欢喜喜想买其诗词书画的,有些人手里还藏有不少好货,时节一好心情一来,就会搞个什么赏画赏诗赏词宴,而但凡设这种宴席的,若没有一幅轩辕墨的真迹,却是万万不敢设宴的。 由此足以说明百官对她的又爱又恨,所以轩辕墨一告老还乡,闻名而去求学者几乎络绎不绝,但皆被她拒之门外,因为她是真不想再当老师了,只想一心钻研诗词字画。 每年石忞派人去赏赐探望老师,都会收到老师的几副真迹作为回礼,几年下来已经存了不少,每一幅字画石忞都爱不释手,忍不住临摹一二。 尤其是轩辕墨潜心钻研这几年在字画方面的提升更是有目共睹的,若以前的字画是百金难求,那现在的字画和诗词也相差无几了。 在艺术这方面,石忞是完全不敢和老师比的,虽然她都会,且经过多年的后天努力水平也还过得去,但若和老师一比,那就是一个天一个地,好在她早就认清了现实,不会自找不快。 诗词字画方面的成就,如果在华朝轩辕墨称第二,绝对没人敢称第一,当之无愧的本朝文坛领袖,武宗爱才,石忞也爱才,但她更爱实干人才。 追星方面少不了文人学子,时尚标杆却是皇宫的绝对主场,上到衣食住行,下到晒被子插花这种小事,基本上都是从宫中开始流行,然后在全国流行。 倒不是说华朝的百姓以前就不晒被子了,只是不会集中在一个时段晒,很是随意,现在有了宫中做榜样,百姓自然也就有样学样。 吃饭穿衣这方面更是紧跟时尚大佬,石忞登基后缩减开支膳食多菜少肉,勋贵士族也跟着多菜少肉,实在忍不了的就另外开小灶,但表面上一定会维持这个基调,很好的制止了以前的奢靡浪费之风。 衣服方面石忞更是一改武宗穆宗的喜好,抛弃了她们喜欢的华服——就是常服也绣满了各种花鸟图案或花纹,而且连朝服都不放过,非要绣满八团九翎羽凤凰才行。 在石忞看来,要是能绣九团,她们也会毫不犹豫的绣上,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彰显她们的尊贵和身份,石忞却不以为然,所以开始制作她的皇袍后,她就下了严令恢复□□时的样式,只绣六团案,常服更是以纯色或简单绣边为多。 □□即高祖,□□是庙号,高字是谥号,民间也会以其年号代称,其实都是一个人——华高祖。 在她这个时尚标杆的带领下,现在的华朝服饰界基本上也抛弃了以前那一套,多以简单、精致、朴素为美,随便去一座府城或县城看,十人中,最起码有□□人穿的衣服都是这样。 若说直观感受,石忞和步千雪都是感触最深的,因为当傀儡那段时间石忞没少往宫外跑,而步千雪更是主动更风的人之一。 步千雪现在可没空想那些,安安静静的用完早膳,又用茶水漱完口,才算彻底结束,刚刚用膳的桌上也已经恢复了往常摆设,放上了茶水、点心和时令水果。 倒也不是所有的宫殿都会放这些,毕竟自石忞登基后就靠自己打出了节俭的名头,所以一般除了祭祀供奉的宫殿外,其余的都是主子在哪里就放哪里,以不铺张浪费为主,就是祭祀的也会合理处理。 “都退下吧”见步千雪终于用完膳石忞当即道,卢晏等人领命行礼离开。 第430章 吃饱后石忞就趴在床上休息,一会看看照进来的阳光,一会看看步千雪吃饭的样子,嗯,比起最开始见到的时候,此时步千雪吃饭的样子已经颇具大家优雅之风。 但其实她更喜欢步千雪最开始不拘自然的样子,为此还私下说过一次,却被步千雪一套一套的怼的无话可说,就算她不要脸,她还要脸呢,她还能说什么? 从那以后石忞就再也没提过这事,反正无论是现在这样吃饭的步千雪,还是以前那样吃饭的她,都是她喜欢的,何必纠结那些细枝末节,惹不快呢! 步千雪见卢晏等人皆离开后方才问道:“怎么突然让他们都退下,可是有什么贴己话要与我说?还是哪里不舒服?”。 “我的药喝了,膳也用了,身体并无不妥,倒是你的药还没上呢,昨个吕建一可是交代了,虽然不用内服之药,但外敷还是要一日两次的,如今才一晚上,难道你的屁股就已经好全了?”石忞说的一脸认真,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步千雪的屁股看。 在步千雪听来却另一番风味,又被石忞盯着屁股处看,没一会脸就有些发烫,立马转过脸看向了别处,冷声道:“本就不严重,休息一晚已经感觉大好,想来不擦药也无不妥”。 打步千雪的人不敢也没有下死手,又只打了十板,所以昨晚上了药休息一晚已经真的大好,所以今儿都能坐了,就是咋坐下去的时候还有点痛,但尚能忍受。昨个走路有些不正常,也不过是刚被打还在适应中,难免有些浮夸成分。 “那不行,说了最少擦两日,那就得擦两日,你上不上来?你要是不上来,那就只能我下来...”石忞说着就佯装着真要起来,“我来我来,你千万别瞎折腾...”吓得听见声音的步千雪不得不缴械投降,生怕她下地蹦跶扯开伤口。 最后步千雪还是乖乖地躺在了石忞身边,全程红着脸上完了药。石忞却是擦药擦的很认真,完全没多想,直到擦完才看到步千雪侧脸有点不自然,本想作弄一番,但一想到步千雪发火的下场,最后还是忍住了,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就在两人一个害羞一个光看不说的安静中,门外传来了路关初的声音,禀报说太后来了,其实路关初回来有一会了,但被卢晏一提醒就一起守在了外面。? 第二百一十四章 步千雪闻言脸瞬间就不红了, 看都不看石忞一眼就麻溜的下了床,不到几秒钟就把自己收拾得妥妥帖帖,干净利落的站好, 仿佛刚刚趴在床上害羞的人不是她一样,让石忞看为观止, 忍不住试问道:“你很怕太后?”。 以前步千雪对文昱更多的是尊敬, 却从未怕过,现在虽然步千雪什么都没说,但行为已经直白的告诉她, 是不一样的,这让石忞有些不高兴。 “太后仁慈和蔼,爱戴尊敬都来不及, 又怎会怕, 只是太后来了, 若我刚刚那副样子,岂不是从此以后再也没脸见人”步千雪前面故意说的很大声, 后面一句却压低了声音, 正好让文昱听了前半句,心里很是高兴,听见里面没动静了, 才故意咳了一声继续往里走。 殿内两人听见文昱的提示声后, 立马对视了一眼, 一个拉了下薄被在床上趴好,一个小步迎了过去。 文昱一绕过熟悉的山水屏风, 就看到了迎上来的步千雪行礼道:“太后万福金安”,“免礼”说着用手托起了步千雪的手,上下打量一番, 颇为满意。 “儿臣给母后请安”趴在床上的石忞也紧跟着行了简礼,立马就把文昱的注意力拉了过去,“此处又没有外人,你躺着好好休息才是,今日感觉如何,可有好些?”说着文昱已走到床边坐下,慢一步的步千雪则站在了斜后方。 “劳母后挂念,儿臣感觉比昨天好了一些,并无不妥之处,今日皇姨奶怎么没来?”石忞答道,眼睛还往外看了两眼,实际上全偷偷看了步千雪去了,正好与同样看着她的步千雪视线相撞,立马就收了回来,生怕文昱发现她们之间的小动作。 同时,石忞心里也开始犯嘀咕,就刚刚两人相处来看和往常比,好像并无异样,难道是她自己被前世知道的“婆媳”关系影响,自己想多了?实际上并不是那么回事?还是确实如步千雪自己所说,就是单纯怕失礼? 这个问题靠想,肯定是想不明白的,主要还是得多观察才行,石忞便也不想了。 “如此甚好,为娘这心也就彻底放心了,这几日礼亲王夙兴夜寐未有丝毫懈怠,一应事务亦全赖有她帮衬,身体早已疲惫不堪,昨晚便让她回去好好休息了,谁知今早却派人来说病了,哎...”文昱说着眉头都快皱到了一起。 也不知道是文昱太担心礼亲王的身体忘了,还是故意没提步千雪也曾出谋划策的事,石忞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步千雪,步千雪听得认真完全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文昱是真的愁啊,有礼亲王在,她心里还有点低,礼亲王一走,大臣是能不见她就尽量不见,就连今天的早朝也因无人主持,直接就散了,这样一天两天的还行,长久如此肯定不可行的,所以刚刚在永寿宫用早膳,她就没什么心情,只吃了一点就收了,又想女儿,就来了凤德宫。 昨晚她不仅放了礼亲王回家休息,就是吕建一等一连忙了几天没睡的外臣、内臣,她也皆有恩赏,并令其可回家休息,但该忙活的第二天一早还是得来,谁知道礼亲王却一大早就让人来请了病假。 第431章 虽然她已经第一时间就派了人去礼亲王府看望,并送了些珍贵药材过去,还不放心的派了太医前往诊治,但这会派去的人都还没回来,她心里也没底。 其实,华朝的王爵皆配有专属的医官,所以一般不是重症或棘手之病症,都不会上报宗人府,宗人府不上报,宫中便不会另派太医前往,像文昱这种做法一般都是格外照顾或恩宠才有的待遇。 文昱这几年好不容易才又积攒下的一些钱财,这几天赏赐这赏赐那的,也散了不少,但钱来钱去实属正常,她早已看开,也不在乎,所以赏赐起来也不吝啬,就是文侯府她也是偶有赏赐的。 只是赏赐程度远没有以前双亲还在时那么频繁和丰厚,文之远入狱后没多久,她父亲就突然中了风,没熬半年就去了,她娘也在知道文之远在狱中自裁后,就生了场大病,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最后还是步了父亲的后尘。 两年不到连失双亲,对文昱来说即悲又痛,但也可能见过了太多生死,她已经没那么多泪可流,所以当初才会那般着急的让石忞做决断。 而石忞又有自己的考量,外祖父的去世她也难过,但当时的情形十分严峻,容不得她宽恕,再加上又有文昱这边的压力,她就只能拖着,却没想到后来发生了那样的事,还害得外婆也步了外祖父的后尘。 可能是上一世外公外婆对她太好了,让老天都看不过去,所以特意给她安排了这一世的外祖父和外婆,因为不喜欢二女儿入宫,连带着对她这个外孙也不待见,就连赐爵都推给了文渊,几乎从不入宫,就是和皇家较近的赵家、礼亲王之类的也是绝不去,所以应酬之类的都是文渊妻夫二人。 武宗和穆宗也知道两位外祖的性格,所以从不刻意下旨让他们进宫赴宴,因为两人极少出现在众人视野中,久而久之,大家也就渐渐忘了。 但家里人肯定是忘不了的,文昱如是,石忞亦如是,只是对石忞而言,这一世的外祖父和外婆更多只是一个称呼而已,所以该做的能做的,她都会做好,但若要破例之类的就很难。 经历了多次失去亲人的痛,让研习道教经书的文昱深刻的明白了人都是会死去的,只是先后不同而已,本以为已经彻底看开,但这次发生在石忞身上的事,让她明白她终究还是个凡人。 她做不到看破一切,也做不到掌握一切,她还是那个她,她最在乎的还是石忞,她不想再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只要石忞能好,其他的在她看来都不是大事,现在的她却被那些之前看来不是大事的事愁白了发。 原本以为有礼亲王在,好歹能顶几天,她也不用操那些心,做个决定就行,谁知道礼亲王竟然生了病,事倒是有官员去做,可决策命令还是得有人去下啊,尤其是那些连密盒都已经堆放不下的奏疏和密信,不处理不行啊,她不是没想过步千雪,但又心有疑虑,生怕错付,左右为难。 文昱本身并非性格多疑之人,反而有时比较缺根筋,也会单纯的以为表面上看上去是怎么样就会觉得是怎么样,从来不会想事情背后的本质和其他深层次原因。 说好听点是单纯仁厚,说得不好听就是缺心眼,这几乎是所有大臣都知道却不能也不会宣之于口的秘密,说起来也难得,文昱经历了那么多居然都还是这个性格,也挺让人佩服的,所以但凡和太后接触基本不用担心说错话的事,太后的赏赐当然也不敢不收。 因为太后说要给你那就是要给你的,说不给你,你也别想要,就是这么直白,这么了当。和先帝阴晴不定的性格比,真的是好的不止一点半点。 至于和当今陛下比,他们却是不敢说的,但心里还是会忍不住感慨一二,因为当今陛下表面上看上去就和太后一样好相处,可实际性格却雷厉风行,说一不二,但凡决定的事谁劝都不好使,幸好现在有了中宫,好歹能劝点。 唯一处理不雷厉风行的就是文之远的事了,但大家都能理解,毕竟两人即是亲戚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伴读,关系自然非同寻常,再加上太后那边的压力,一时无法决断也是人之常情。 但石忞宁愿拖着都不肯赦免的态度,算是给所有大臣再次敲了警钟,文之远是在狱中自裁的,新日报也是据实报道的,但在有心人眼里这事却是另一个版本——文之远是遵旨服毒而死的,然后被说成是自杀,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一举三得。 即维护了新政,也维护了皇帝的名声,更重要的是还给了太后一个好听的交代,又维护了文侯府最后的一点名声和地位。 石忞看过郭凡秋呈上的这个版本后,只得望天苦笑两声,她要是真的准备下毒,又何必拖那么久?对于莫须有的背锅,她是坚决不会背的,当即就让郭凡秋及时处理,再后来这个版本的传言就销声匿迹了,但至于人们心里怎么想,就没人管得到了。 听文昱说礼亲王病了,石忞和步千雪同时默契的看向了对方,步:‘这下怎么办?’,石:‘你来办啊!’,步千雪立马收回目光看着脚下,拒绝意思很明显。 石忞本来还想表达一下其他意思的,奈何步千雪不给面子,只得看向一脸愁容的太后道:“皇姨奶昨个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严不严重,可有派太医前往诊治?”,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石忞是真的很关心,此次能顺利度过,真的多亏了礼亲王坐镇帮衬,不然光凭她母后的能力,肯定是搞不定的,而且她总觉得母后和步千雪之间好像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 第432章 虽然她很担心礼亲王的身体,但实际上心里并不相信礼亲王是真的病了,因为就她昨天见到的情况而言,礼亲王虽然看上去确实有些疲惫,但精神饱满,并非生病之征兆啊。 而且以她对礼亲王的了解,这老人家就像成了精的狐狸似的,只怕突然生病十有八九就是她自己故意为之,目的自然是为了保住她礼亲王府上下,再顺便卖她一个顺水人情。 不得不说,石忞确实猜到了点子上,因为礼亲王就是装病的,昨晚离去之前,她曾试探过文昱是否愿放权让“其他人”接手,奈何文昱直接就拒绝了。 常言道,知女莫若娘,这太后倒好,也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女儿的心思,还是故意为之,否管那种,她礼亲王都不想掺和得太深,思来想去便只得装病了。 文昱连忙说了自己做的和知道的,但因为派去的人和太医都还没回来,礼亲王具体得的什么病她也不清楚。 文昱一说完,步千雪就柔声宽慰道:“礼亲王吉人自有天相,福泽深厚,说不定过两日就痊愈了”,说起来礼亲王这一辈子也挺不容易的,但能一直屹立于朝廷不倒,最后还功成身退,那肯定是个异常聪明之人啊。 石忞也连忙跟着附和道:“千雪说的是,皇姨奶是个福泽深厚之人,定会长命百岁、寿比南山的,母后不必过多忧虑”。 文昱却突然焦急道:“礼亲王身子一向硬朗,估计就是太累了,休息休息就能好了,但我愁的不是她啊,而是堆积如山的奏疏和国事啊,哎,我看了就头疼,完全无从下手”,说完以手扶额,好像真的头痛一般。 昨天有礼亲王提醒,文昱才没脱口而出,今儿礼亲王不在,谁也阻止不了她脱口而出。 石忞闻言内心颇为欢喜,面上却不显山不露水接道:“让母后不惑之年还为儿臣操心这些琐事,实乃儿臣之过,然儿臣此时心有余而力不足,恐不能为母后分担一二啊”说完也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就不该说这些,你好好休息就是,国事缓两天也没什么关系”礼亲王生病,女儿又这个样子,文昱也只能破罐子破摔了。 “据儿臣所知,这几日的奏疏皆无人处理,若再耽搁下去,只怕会于国不利,何况以儿臣的情况,只怕几日之内也难以好全”石忞当然不能让政事再拖下去,毕竟拖拉的事最后都还是得处理的,她不想步千雪那么累。 文昱见女儿说完还故意看了步千雪一眼,瞬间就明白了女儿的意思,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愿,但仔细想想此时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便顺着话接道:“那你说谁来处理国政为好?”。 “我口述,千雪代笔,母后觉得如此如何?”石忞故意把自己加上意思不言而喻。 “既如此,那就这样吧,娘老了,所求不多,就希望你们赶紧大婚,大家平平安安的,若是再能添后辈,那就更好了”女儿都这么说了,文昱能怎么办,当然是顺着杆子往下爬啊,顺便把自己心里话有说了。 被文昱这么一说,石忞和步千雪两人都红了脸,一个是气的,一个是害羞的,石忞能不气嘛,之前几次三番让她不要婚前啥啥的是谁?就差拿放大镜盯着她了,现在知道急了,早干嘛去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文昱可不管两人脸红不脸红, 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听得石忞都快睡着了,步千雪倒是听得很认真, 但做不做就是两说了,文昱见两人这个样子也不唠叨了, 停了一下才郑重道:“文宣殿的奏疏堆积如山, 光让宫侍去搬过来我不放心啊”,说完转头看了步千雪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步千雪还能怎么办?只能顺着话题把盯着搬运的任务揽到自己身上, 行礼退了出去,从头到尾石忞就只说了句“辛苦你了”,完全没有阻拦的意思。 不论是石忞和文昱有一样的顾虑, 还是都想故意支开她, 就只有石忞和文昱自己知道了, 步千雪也不愿多想,因为事已成定局, 多思无益, 还不如做好手上的事。 担忧不担忧的,完全是扯淡,文昱就是故意想支开步千雪, 人一走就对石忞忧虑道:“你昏迷的那两天发生了太多的事, 你可能不太清楚, 他们步家不仅犯了欺君之罪,而且步朗还是□□月理教的少教主, 我知道你对□□可是深恶痛绝的,我也是,国家大事皆托付于这样的人, 只怕,我想不担心也难啊............”。 文昱对步千雪一开始是喜欢的,毕竟人长得不错,又有才华和能力,还能言善道,宫中诸事处理起来也是得心应手,更重要的是她看得出女儿真的很喜欢她。 所以哪怕有太皇太后那件事,她也只是有一段时间对步千雪故意避而不见而已,因为就像女儿劝她说的那样,步千雪根本就不知道石忞做的决定,说起来,也只是被迫承受结果而已。 她若真要怪,要恨,也更应该怪自己的女儿或她自己才是,因为决定是女儿做的,而在旁边知道前因后果的她当时也没阻止,又有什么理由去怪步千雪? 步千雪突然失踪的时候,她也很担心,毕竟人相处久了,是容易有感情的,更重要的是她还担心女儿承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幸好后来步千雪安然无恙,她的心才算落了地。 就是前几天石忞突然遇刺这事,步千雪临危不乱的安排处理,也让她无刺可挑,但若步千雪不莫名其妙的出事,石忞也就不会出宫,若不出宫,就不会遇刺,所以她有些迁怒于步千雪,从头到尾冷着脸。 第433章 但即便如此她也还是有理智的,没有因此做什么,或口出恶言,但在听到步千雪的坦白后,她就彻底控制不住了,说了几句难听的话,因为步朗的身份就像一把悬在石忞头上的剑,随时有可能要了她女儿的命,这是她完全不能忍受的。 所以步千雪自己说愿领三十杖责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而且心里还有了其他想法,若是女儿安好一切都好说,否则就不要怪她心狠,她也只是一个爱女儿的娘罢了。 因此,他们一行人秘密回宫后,哪怕她知道自己能力有限,还是硬着头皮把大权揽了过来,因为她不知道步千雪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而且心里已经潜意识怀疑步千雪,所以她能依仗的就只有礼亲王了。 但礼亲王这个人,怎么说呢,太圆润了,事事都是谋而后动,而且冒险的事几乎不会干,虽然她性子比较直,不爱多想,但她也不是傻子,被逼的让步千雪出来发言,她就意识到这个老狐狸别有肺肠。 而且事实证明礼亲王这个老狐狸赌对了,不仅在她这里卖了好,也在女儿和步千雪面前卖了好,所以今天突然生病只怕十有八九也是有意为之。 入宫多年的文昱真的如世人所知道的那样傻白甜吗?不尽其然!她只是知世故而不世故,也不愿多想而已,但若真的去想去看,有些事有些人未必有人比她看得透彻。 就拿礼亲王来说,对她的了解,文昱可谓知之甚多,但知道归知道,平日相处还是一如既往,所以在大家看来,太后任然是那个太后,可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 但对步千雪她确实是看不透的,因为就她接触和了解的步千雪,完全挑不出大错,是个乖得不能再乖的女媳,乖得让她觉得很不真实,所以一有步朗的事,她的怀疑就更重了。 杖责的时候没下死手是她的意思,只让打十下,也是她的意思,完全是看在步千雪这两日辛辛苦苦照顾女儿的份上,但怀疑的心却并没有就此停止。 如此,支开步千雪,便是必然的,此时寝殿内就只有她们母女二人,文昱便把自己担心的和想说的,都一口气说了出来。 石忞听得很认真,心里却是一愣一愣的,文昱极少跟她说这些事,没想到今天一说就说了这么多,更没想到在文昱心里步千雪竟是心机深沉,别有所图之人,这让她有些哭笑不得。 即使没用读心术,石忞也知道,此时文昱说的都是真话,因为现在寝殿就她们两人,而文昱也没有必要骗她,说这么多不过是希望她多提防着点步千雪。 在文昱一脸愁容的凝视下,石忞反而笑了,笑的很开心,笑够了才反问道:“母后的意思,儿臣懂了,无外乎千雪在您面前表现得太完美,步朗之事又板上钉钉,还在步府外发生了我遇刺之事,故而让你觉得千雪心机深沉,别有所图,可是?” 被女儿笑的一脸蒙的文昱郑重的点了点头,她就是这个意思,所以才想让石忞提防着点。 “母后,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完美的人,我不是,您不是,千雪自然也不是,她在您面前表现的如此完好,也不过是故意把好的一面呈现在您面前而已,就像我一样,即使贵为一国之君,在泰水面前,也会刻意尽量表现自己好的一面,何况千雪”石忞说到这里停了一下。 见文昱没有接话的意思便又继续道:“当初做下那个决定,我并不认为自己会后悔,但现在我后悔了,千雪也不是莫名其妙的出了事,都是有人刻意而为之,那天她知道了前因后果,一时无法接受才会封闭自己,说起来皆是我之过错,由我承担此后果,名正言顺,怪不得任何人”。 石忞没说的是,在知道清影找的药是给步千雪的时候,她是庆幸的,也给自己当初做的决定找了个充分的、心安理得的理由,但现在她后悔了,后悔没有去尽力找个两全法。 文昱听了石忞的话,再次明白了一个事实,女儿对步千雪是绝对信任的,哪怕她说了那么多不利于步千雪的话,仔细想想,就是她和石暄当初也做不到如此啊,这样的感情竟让她有些感动。让她觉得女儿以后会是个好伴侣。 文昱还没来得及说话,石忞又继续道:“千雪心机确实有些,但若说心机深沉就有些夸大了,至于有所图谋,就更是无稽之谈,若她真有所图,当时何不取我性命?制造混乱以谋大利?之后又何不凭我交代之言独揽大权?”。 本来想说什么的文昱眼睛睁的大大的,最后憋了半天才叹息道:“当是如此,是我迁怒疑人了,这事就此作罢,权当我胡思乱想了,那你好好休息,母后就先回去了”。 文昱说完整个人都轻松不少,表情也恢复成了往常的平淡,女儿心里已有判断,多说无益,她又何必担心这些,还是继续回去当个居家不理事的闲贵婆吧。 “母后慢走”石忞的身体不便行礼亲送,便准备叫路关初亲送文昱回永寿宫,但进来的却是乙春,便让她去送。 又另外叫了宫侍进来,一问,才知道路关初已被步千雪带去文宣殿了,之前整理接送奏疏之事都是路关初在处理,会一起过去也很正常,当即又让人去宣郭凡秋来见。 得到宣召郭凡秋便马不停蹄的赶往凤德宫,知道陛下醒后,她就随时准备着被召见,所以能不出宫就尽量不出宫,这才没耽误事。 第434章 一番行礼后,郭凡秋才起身站在一边,终于看到了趴在床上的陛下,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但眼神炯炯有神,她只对视一眼就立马收回了目光,看来确实如传闻般无大碍了,心里颇为高兴。 外面日头高照,照进殿内的阳光也在一点点撤退,盛夏的繁都是极热的,尤其是今年的夏天,但殿内却并不然,反而很凉爽,陛下甚至还盖了薄被,郭凡秋扫了一眼就发现了四周装冰块的铜盆。 被打探,石忞也不介意,因为这会估计谁都很好奇她的身体状况,“信先放你那,过段时间再给我,把近几天发生的所有事,一一直言报来”,往常都是石忞自己看信,现在显然是不行。 “是,陛下遇刺后................”郭凡秋把暗言查到的和做的都一一道来,石忞这才知道刺客之所以能被抓住竟是暗言的功劳,追捕云处安的事也在暗中进行,但云处安此人即为狡猾,两次差点抓到都被对方逃了。 还有繁都城内和地方上的勋贵、高阶官员得知陛下遇刺后,大家明面上都很伤心,实际上有些人私下里却吃香的喝辣的,就差放鞭炮庆祝了,觉得这刺客为他们报了利益被夺之仇。 虽然早就猜到是这个情况,毕竟这天下恨她的人还是有不少,但没想到她还没死呢,这些人就这么嘚瑟,是可忍孰不可忍,最让石忞不高兴的是,这么多人,还分明暗两大波,居然连个云处安都抓不住,真的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石忞当即决断道:“抓住刺客的人,按暗言的规矩该升职升职,该奖励奖励,这事你亲自代我去办,没抓住云处安的该罚就罚。传令下去,但凡抓住云处安的,生死不论,直接升为中大护法,地位仅次于北大护法,另赏银千两。朕遇刺后,暗中喜形于色的勋贵高官尽快据实拟个名单呈上来”。 既然有蚂蚱,那她就把这这些蚂蚱揪出来,有把柄的就别怪她赶尽杀绝,没把柄的就祈祷从此以后别犯错,否则该办就办,对明显希望她死而后快的人,她也不会手软,正好今年是会试年,还是第一届武举年,乘机腾点位置出来刚好。 “是,各藩属国尚未收到您遇刺的消息,目前并无异动,各国使臣皆已先后动身前来朝贡祝贺您和中宫大婚,脚程快的不到一月即可到繁都,慢的估计也不会超过两个月。”郭凡秋又汇报道。 “甚好,密切关注各藩属国动静,一有异动及时来报,另外多关注一下西南官道各国的情况,尤其是方腊国的动静,务必查察清楚。对了,刘大昌最近怎么样?”石忞最担心的就是云处安逃回方腊继续坐大。 刘大昌就是当初石忞招贤纳才遇到的那个好苗子,记忆力超群,又极擅长算数,且出身贫农身家清白,就是性子有点桀骜不驯,石忞有意磨练一下他,便故意没录取,又过了些时间才让郭凡秋去招揽他到平准商行当掌柜。 这一当就当了三年,期间也出过错,也曾被郭凡秋和顾客几次骂的狗血淋头,更被对手击败过几次,也有两次差点放弃当掌柜,但最后还是留了下来,性子也磨练的差不多了,所以一个月前,石忞将他从掌柜调为主办,专职负责跑商。 平准商行的营业主要就是两大块,一块就是主卖粮食的商铺,只开到县城;另一块就是什么都买卖的跑商,也是平准商行成立的目的,平定全国物价,抑制高价和恶意囤积,而主办就是一个跑商队的主管。 若某地有某种物品多得烂价,平准商行总行就会派几队跑商前往采购,提升价格,让百姓保本的同时略有结余,然后运往缺少此物之地,以略高于收购价卖出。 若总行没有任务安排,主办就可以自己拟定一个章程报上去,获得批准后就可以申请本钱,召集人手实施,主办可获得纯利润的一层,其余人可获得基本工钱和些许奖励,若连本钱都赔了,那就不是领赏而是领罚了。 若是跑商这一块刘大昌也能取得不错的成绩,历练些许时日,石忞就会考虑给他升职,最后取郭凡秋而代之,也不是不可以,但前提是他必须经得住考验,而郭凡秋也能顶得住。 “已经按章程组织了人手,刚运了繁都的特产前往西南官道,准备从西南官道运一些香料玛瑙回来,估计没几个月是回不来的”说到这里郭凡秋神情有点嫣嫣的,暗言的事她管起来还算得心应手,平准商行的事真的是让她心力交瘁。 郭凡秋的表情,不用说,石忞也能猜到一二,因为之前郭凡秋也没少提辞去管理平准商行的事,而按刘大昌目前的历练进度只怕一时半会也顶不上来,当即没好气道:“行了,朕知道了,若有合适人选,定会准你之前所请,下去吧”。 “谢陛下体恤,微臣告退”郭凡秋知道陛下并没有真生气,心满意足的行礼离开,要不是仗着跟随陛下多年,她哪敢摆这脸,说起来自她执掌暗言和平准商行后,陛下对她的恩赐就没断过。 才短短四年时间,她就从一个小小的宫殿九品领长升为了宫殿正七品副总管,基本上是一年升一级,就是艾喜夏也不过只升了两级,升迁速度之快一般人望尘莫及,就是宫中高阶内官见了她也少不了客套两句。 除了升官以外,她逢年过节得到的赏赐也不少,不然她哪来的钱在地价如此金贵的繁都买房,近两年还成了亲,她也明白这些都是陛下给的,所以哪怕管理商行心力交瘁,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兢兢业业的干。 第435章 郭凡秋走后,石忞就开始想着由谁来接商行比较好,想着想着就睡着了,但人选还是没有意向。 步千雪带着浩浩荡荡搬运队伍回来后,就看到石忞已经睡着了,便让路关初安排人把奏疏和密信都放到了书房内,都整理好以后,她才开始批阅请安类不需要决断只需要套话的奏疏。? 第二百一十六章 日升日落一日尽, 月显月隐一夜无,反反复复一月过,又是一年秋收好时节, 离帝后大婚之日亦不足一月。 朝日照耀下的繁都早已恢复往日的繁荣和平静, 来往盘查力度也恢复成了平常的水准, 各门按时开闭, 百姓出入一如往常便利。 随着日头渐渐升中,城内人流开始涌入各大酒楼和小饭馆, 各大酒楼也开始忙碌起来,小二来回奔走,厨房内煎炸蒸煮, 忙的是热火朝天。 就是掌柜的也忙的恨不得多长几张嘴, 生怕怠慢了贵客, 明明手下有上?百号人,在繁都也算排的上?号的酒楼,可一旦忙起来还是会觉得人手不够。 所以每天最忙的时候, 就是掌柜的也得出来张罗,眼看小二都给客人带路端茶倒水去了,门外又来了两位衣着光鲜,气质不凡的少?女, 还都是老顾客,掌柜当即笑着迎了上?去, 抱拳道:“两位少?主有礼了,今儿是老规矩还是...”。 虽然是他们家的老?顾客了,但其实也就一个月来那么一两次,而且不论是主子还是下人嘴都很严,掌柜的也不知道两人什么身份, 但眼力劲还是有的,觉得两人肯定不是一般人,而且最年轻那个说不定还是明道学院的在读生呢。 这个点,今天又不休沐,从明道学院偷跑出来的都有可能。亏得他祖上?聪明,特意选在这离明道学院近的地方开酒楼,所以他们家几乎从不用为客源之事担忧。 石忞改革官员休沐制和教育后,读书学生的假期就和官员一样了,每年假期除了固定的上?五休一以外,还有春节十六天,清明节一天,庆夏节一天,七夕一天,中秋一天和皇帝生日三天,每年年底刊发各地的黄历上?皆有备注,百姓要去办事翻翻新黄历就知道衙门开不开门。 孩子该不该去社学、县学等读书,翻翻新黄历也能知道,这都得益于新黄历简单易懂,新黄历是一叠厚小册子,过一天撕一页,休沐日和节假日的字全是红色,其余日则是黑色,所以即使只认得简单数字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都能看懂,而且还很便宜,两文钱就能买一本。 比起字又多又小还都是一个颜色又贵的老?黄历来说,新黄历颇受底层百姓喜欢,但凡有条件的百姓家都会买上一本,方便记日子和适时耕种。 而开门做生意的更是人手必备,把特殊日子都记得牢牢的,因为但凡休沐日和重要节假日,人流一般都比往常多,若是酒楼就会?提前?多备些食材,若是其他行当也会?适当多进些货。 掌柜的能开这么大一家酒楼,记忆力肯定是不错的,他虽然只是想想,但却猜了个正着,因为最年轻的少?女还真是从明道学院里偷跑出来的。 现在的明道学院已经今非昔比,从师资力量到学院管理制度和学生都进行了调整和完善,所以繁都内但凡有适龄孩子的勋贵士百姓族都会让孩子去参加每年的入院考试,考过既能就读,考不过也还有武道和医道两大学院可继续考。 即使是原本就在本院就读的,改革之初也按三?次考试综合结果进行了分级分班,达到毕业的就准许毕业,没达到毕业水平年龄又较大的就分到大学部四年级,一年后全部如期毕业,学业合格者发予毕业证书,不合格者只有结业凭书。 “还按老?规矩吧,若有新菜品也一并上”偷跑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曾经狂妄自大的石洗正,她当时因为年龄小,学业也一般就被分到了大学部一年级,瞬间感觉以前的书都白读了,又得熬四年。 她还挺羡慕那些被分到四年级的,只要再读一年就可以脱离苦海了,而她还得熬啊熬,现在总算是熬到了三?年级。她不知道的是,被分到四年级的也羡慕他们这些一年级,还能在学院继续读四年。 人啊,总是容易羡慕别人得到的,而不会?珍惜自己现有的。 石洗正自从被石忞吓了一次,后又她父亲宴郡王收拾一顿后,她也痛定思痛,确实老?实了一段时间,但俗话说的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她也曾想痛改前非,努力读书好歹拿个毕业证书的,可那些书好像都很讨厌她,看不进不说,还老?在上课的时候催她入睡,害她没少被罚站,久而久之她也就死心了,继续过以前该吃吃该睡睡该玩玩的快乐生活,但行为举止方面还是收敛了很多。 不再像以前那样爱搞排场,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身份,现在出门身边基本不会?超过四个随从,穿戴方面也素净了不少?,之前?爱去听书的那家茶肆她也基本很少?去了。 让她唯一遗憾的就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没一个在身边,即使来繁都已经好几年,她也还是会忍不住怀念生长的故乡,因为在这里?她连个说真心话的朋友都没有。不过幸好现在有了。 “好嘞,知秋阁贵客两位”掌柜的笑着在前面引路,后面高喊的话则是朝一个正好忙完的小二说的。 知秋阁是二楼的雅间,环境优雅,推开窗卷起纱帘还能看见街市的繁华,石洗正两人往日来都是在这个雅间,正好今天还空着,掌柜的便按老?规矩安排上?了。 第436章 石洗正两人刚坐下没一会?,两位衣着统一样貌颇为俊秀的店小二就带着茶水和四样瓜果小点心进来了,两人切好茶摆好点心后方才和笑眯眯的掌柜一起退出了雅间。 “说吧,今天约我又有什么事”一直没说话的文之勉这才有些不耐烦的开了口。 虽然石洗正是昨天就下了帖子提前?约的,但文之勉还是有些不爽,说好没事别打扰她的,这家伙就是听不进去,要不是她爹知道了,她是能不来就绝对不会?来的。 石洗正可不管文之勉耐不耐烦,人按时赴约就行,难得的这次她没直接接话,而是转头对随从道:“你们出去守着”,“是”两个随从立马行礼退了出去。 而文之勉也带了两名随从,却并不听石洗正的话,毕竟给他们钱的可不是石洗正,所以站的直直的,直到文之勉偏头示意,两人方才最后行礼离开。 顿时雅间内只剩下文之勉和石洗正两人,还有不挡光只挡视线的纱帘都遮不住的楼下街市,还有隐隐约约能听见其他雅间传来的唱曲声。 本朝不仅商业比前?朝发达,就是制造业和手工业也是远胜前?朝,全得益于享乐观念从未有的深入人心,所以全国上下对吃喝玩乐艺术等方面都很讲究,尤其是地位最高的文官,即使偶尔打仗也阻止不了他们那颗专研享乐的心。 直到石忞登基后大刀阔斧的反贪惩贪,又实施新政改革且以身作则后,风气才开始有所改变和收敛,尤其是武官地位得到了极大的提升,也间接压了文官一头,让他们不得不把心思放到政事上?来。 而教育的普及,农官的奖赏和上?升渠道的拓宽,也让底层百姓看到了希望,能往高处走,谁又会?向低处顺波逐流,所以近三?年说是全民积极拼搏之年也不为过。 但以前已经普及的娱乐和便利还是在继续发光发热,这才有了现在多姿多彩的烹饪手法,随处可租车的便利,听书听曲的乐此不疲和近几年才从民间流行起来的一种皮影戏,爱看之人多不胜数,有时还一票难求。 就是文昱和步千雪也很喜欢,所以近两年尚服局下面的教坊司特意培养了一批皮影戏能手,但凡重大节日都会上?台表演一番,勋贵士族之家亦如此,所以皮影戏颇为风靡,也催生了一个行当养活了不少?人。 至于在酒楼内吃饭听曲则是早就有的,说到底也是受钟鸣鼎食之家的影响,一般人享受不了高规格的用餐礼,那就仿一下,边吃饭边听听曲或乐,就有了弹唱手艺人。 而文之勉和石洗正两人听得最多的估计就是这些,品味自然也养刁了,所以一般的弹唱她们是看不上?的,除非在繁都城内颇有名气的,她们才会?听上一听,显然这家酒楼并没有这样的弹唱人,两人来此也只是因为这里?离明道学院近,又有几样拿手好菜可入口。 说起来,两人能认识,还得多谢礼亲王过寿辰设宴,两人都不想去,最后却都被长辈带着去,文之勉露了个脸喝了几杯就找了个人少?的地方猫着,坐等皮影戏开罗。 结果喝得有点多的石洗正疯一样到处找人敬酒,最后也找到了她,她皮笑肉不笑敷衍的喝了一杯,结果石洗正反而高兴的不得了,非拉着她喝酒,那么多人看着,她也不好甩脸。 然后就因为这次一起喝酒,石洗正就开始隔三?差五的找她喝酒聊天,一开始她端还着应付应付,熟了之后两人就成了现在这样,说摆脸就摆脸,一个不高兴随时走人都行。 远离狐朋狗友之后文之勉思虑良多,亲哥的前?车之鉴让她完全没了当官的想法,做生意,身份又不允许,天天待在家里?,又被母嫌爹念,石洗正找她无异于给了一个绝美的出门理由。 至于出了门是否真的去见石洗正,或者是去干点什么其他的就得看她心情了,反正双亲都没拦着她,尤其是她爹,还让她多和石洗正这类同龄人相处玩耍。 亏她爹说得出口,她和石洗正少说也差了好几岁,同龄实在有点勉强啊,按她皇帝表姐的话来说,同阶段还差不多,不过难买她爹高兴,争不过,她也不费那些口舌。 至于石洗正为什么非得找她喝酒,完全是因为文之勉喝酒时敷衍的太明显了,让她觉得她两是一类人,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两人都不想当官不想沾染朝堂上?的是是非非,但又都是逃不过的命,同命相连啊! “文姐,听说上?头又准备拿我们开刀了,你可有听说?”石洗正慢悠悠的喝了口茶,才不急不缓的开了口,完全没管文之勉脸上的不耐烦。 “上?头”是只有她两才知道的意思,专指陛下和现在主政的中宫,在外面说话人多嘴杂的,万一被人听去就不好了,所以两人把比较敏、感的词汇都做了适当更改。 “上?头还是有底线的,能开什么刀?你的爵位跑不了,我的爵位也不会?丢,愁那些干什么?”文之勉也拿起牙签叉了块西瓜吃。 石洗正叹息道:“你是不知道我们现在读书有多惨,学业合格的才给予毕业证书,不合格的只给结业凭书,我听说若像我这样的没拿到毕业证书,可能会面临惩罚,愁的我昨天一个晚上?都没睡好”。 文之勉不劝慰反而得意道:“据我所知,每年得结业凭书的毕业生可是不足百分之五,百分之九十五的机会你都过不了,被罚也活该。你有约我吃饭喝酒的时间,还不如让你娘给你请个靠谱的老?师好好补补,不然到时候真被罚,可别找我哭鼻子”。 第437章 嘚瑟的表情,让石洗正看了碍眼的很,她也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的疯,居然找了这样的人当朋友,真是交友不慎啊! “你那什么表情?我说的可都是实打实的建议,爱听不听”石洗正想什么全表现在了脸上,文之勉瞬间就不乐意了,当初是谁非死乞白赖的要和她喝酒交朋友的? 石洗正见她要生气连忙道:“听听听,你的话怎么能不听,回去就我跟我娘说,不管消息真的假的,先把毕业证书保住再说”。? 第二百一十七章 见?石洗正有听进去, 文?之勉这才勉强揭过,换了个话题,“如果我?没记错, 令尊负责的?是今年?文?举会试吧, 大婚后就?是文?举会试, 今年?又加了武科, 最近肯定分身?乏术,上?头的?消息不可能?是他告诉你的?, 说,你是从那听来?的??”。 自两人成为好?友后,都没少去对?方家里, 对?方双亲什么样, 什么性格, 也算略知一二,据文?之勉所知,宴郡王就?不是爱跟石洗正说朝堂之事的?人, 虽然对?石洗正常有打骂,但基本上?都是她自己先犯了错。 而且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那是宴郡王对?她恨铁不成钢的?老牛舐犊,不跟石洗正说朝堂之事十有八九也是出于爱护和保护的?心里, 毕竟按现在的?勋贵律,她能?潇洒的?也就?最后这一两年?了, 成年?加冠后可就?得入朝听差了。 当然,先天、后天残疾智障或身?体病弱到无法当差的?情况除外,显然吃喝齐全,蹦跳无压力的?石洗正并不在此列,所以不出意外, 入朝当差是跑不了的?,幸好?她不用,只要有她母亲顶着,就?不用入朝。 石洗正正要回话,外面随从却突然禀报说小二上?菜,当即转口让人进来?,进来?的?还是刚刚的?小二,规矩的?放好?四蝶凉菜,方才行礼退了下去。 四碟小菜配着瓜果点心和茶水,杯盏碗碟具已摆好?,且都是上?等瓷器,就?是最简单的?一双筷子,也是上?好?的?毛竹制成,筷头雕刻花纹更是栩栩如生。 就?这些,就?已摆了半桌。两人对?立而坐,没人坐的?三把空椅子一开始就?已被小二收走,进门处有屏风隔断外面视线,角落里正燃着熏香。 繁都内上?规模的?大酒楼有近百家,但凡包厢、雅间皆是如此布置,只有方桌和圆桌的?区别,却都配椅子,而一楼大堂和一般的?小饭馆则都是八仙桌或长桌,皆配长凳。 但凡有点身?份地位的?人一般都喜欢坐包厢和雅间,不喜与大堂之人一同?进食,总觉得坐大堂吃饭是下等人才做的?事。 以石洗正和文?之勉两人的?身?份,但凡在外吃饭,也都是如此,若要去的?酒楼包厢雅间已满,也不会屈就?于大堂,而是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换一家。 “你知道的?,我?父亲基本上?不跟我?那些,文?举会试的?事更是如此,上?头的?事就?更不用说了,反正我?是从未从他嘴里听过任何提前的?消息,所以除了我?娘和同?窗处外,还能?是哪里?”石洗正自嘲道,说完拿起筷子开始夹凉菜吃。 文?之勉已经比她先一步吃了一筷,咽下去方才接道:“也是,除了我?,你也没其他好?友了,我?劝你以后还是少听点这些道听途说的?消息,上?头现在可是那位暂时?当政,对?我?表姐可谓极其维护,执行新?政更是不遗余力,若真要拿你们动刀,你该明白,跑不掉的?”。 自她皇帝表姐遇刺后,就?一直在休养,朝政大事皆暂交于中宫步千雪处理?,就?是朝议、早朝和大朝会这一月来?,也都是步千雪主持的?,但据说其并未坐凤椅,而是特意在凤椅的?左前方加了把椅子,因此其颇得朝臣赞赏。 这一月来?,有几?个藩属国?的?使团先后抵达了繁都,步千雪不仅按惯例派人接待,还亲自接见?并设宴款待,宴席上?的?皮影戏表演更是颇受各使团官员喜爱,开席的?时?候她的?皇帝表姐也漏了个脸说了几?句话。 皇帝遇刺的?大事,经过这一个月的?沉淀,尤其是凶手已在不久前被缉拿归案并在押送来?的?途中的?情况下,现在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帝后大婚和之后的?恩科会试上?,尤其是今年?的?恩科会试还分文?武,更是吸引了大批好?奇之人的?目光。 就?是各地地方官员,也因为先后收到批复的?请安奏疏后,彻底安了心,尤其是在收到奏事奏疏和密信的?批复后,也恢复了往常的?忙碌,即使笔迹不一样,但也不影响,因为他们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就?是最晚才知道的?各藩属国?,尤其是康国?的?宣常乐差点被吓得一口气提不上?来?,幸好?结果是已无大碍,不然她实在受不了这个打击,当天就?派人开始收集本国?珍贵药材和珍贵补品,最后足足装了三马车,又派了一位大臣带队亲自押往繁都进献给石忞。 康国?都这么做了,其他藩属国?也不好?什么都不表示,便只能?跟着再派一队人马专门进献珍贵药材和补品,当然,其中不情不愿的?并不包括布拉克的?国?王朝鲁。 朝鲁得知康国?进献的?是三车珍贵药材和补品后,就?立即下令各部落必须拿出一定量的?珍贵药材或补品,凑足了三车还嫌不够,又去周边的?小国?掠夺了一番,足足装了四车方才满意的?让人押送出发,颇有和康国?一争高下的?意思。 第438章 其中最不情愿的?要属狼国?的?狼霸权,她是既不想自己掏钱掏物,也不想让百姓出钱出力,但又不得不表示,所以主意打到了大臣的?身?上?,自己只扣扣索索的?凑了一车,指定了进献的?人,就?躲在王宫谁也不见?了。 大臣求见?无门,又听说其他藩属国?最少也是两车珍贵药材和补品起步,他们生怕惹华朝的?皇帝不快,也觉得丢不起那个脸,最后没办法,只得自己掏一些,又利用王的?名义搜刮了一些,最后终于搜了两车半,好?歹比最少的?多了那么半车。 要不是民间搜刮来?的?成品货色都一般,最多也不过勉强的?程度,狼国?的?大臣们也不会拿出自己的?私藏,这次进献,让狼国?的?高阶大臣多少都出了点血。 狼霸权看在他们自己有出血的?份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没有再追究,主要是追究的?后果也不过是又恢复到之前的?状况,因为她手下的?大臣对?华朝的?畏惧已经刻在了心里,换一批大臣,也还是如此,她已经懒得换了。 因此各藩属国?都派了先后两批使团,第一批朝贡和祝贺大婚的?基本能?按时?抵达,后面的?一批就?说不清楚了,动作快的?,自然快,动作慢的?自然拖拖拉拉。 藩属国?使团抵达的?事,繁都的?人基本上?都知道,石洗正和文?之勉还有幸参加过宴席,自然也见?到了使团和石忞,其实,文?之勉也有按母亲说的?私下进宫探望过,但每次都呆得不久,不过能?看出石忞的?身?体有一天比一天好?,后来?也就?不去了。 反正自从她哥死后,能?不进宫,她就?尽量不进,为这事她没少被她爹念叨,但她都左耳进右耳出,完全没当回事。 石洗正听了文?之勉的?话,瞬间愁起来?,方向筷子,凉菜也不吃了,因为她知道文?之勉说的?是真的?,若上?头真要做什么,他们这些没有翅膀的?“鸟”,又能?如何?反抗吗?石爽的?前车之鉴可就?在前面摆着。 文?之勉话里的?另一层意思,她也听出来?了,虽然明面上?现在是中宫代为执政,但实际上?大家都知道,真正做决定的?还是当今圣上?,若真有政策落实下来?,那肯定也是获得圣上?同?意了的?。 见?石洗正一副霜打的?茄子样,文?之勉颇为高兴,嘴上?却是劝慰道:“你担心这些干什么?天若真要塌下来?,不是还有你双亲在前面顶着嘛,再不济,繁都也不只你一家如此情况,若人家都过的?,你自然也过得,有着乱想的?时?间还不如多吃点,吃好?了回学院好?好?读书”。 文?之勉已经把四蝶凉菜都尝了一遍,其中有两道之前没吃过,应该是新?品,味道还不错,记下了菜名,下次想吃了,就?让下人直接来?点,忍不住多吃了两筷。 石洗正听她这么一说,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她干着急也顶不了什么用,又见?文?之勉吃的?那么开心,也不愁了,再次拿起筷子下筷。 两人吃的?差不多的?时?候,小二才开始上?主菜和羹汤,而之前没动多少的?瓜果点心被移到了小桌上?,而凉菜则直接被小二撤走了。 下午,文?之勉和石洗正两人的?对?话内容就?被郭凡秋小声汇报给了石忞,自从文?之远死后,二勉就?明显对?她生疏起来?,她便让暗言的?人多关注一二,生怕她想不开做什么“傻事”。 可实际上?,两年?多了,文?之勉也就?话少了点,人安静不少,整个人也成熟了许多,还远离了之前的?狐朋狗友,少来?宫中了些,人也通透不少,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二勉能?和石洗正玩到一起,是石忞完全没想到的?,后来?想想才发现会这样也很正常,因为石洗正脸皮够厚啊,又有心,而二勉内心善良,又正好?没了之前的?狐朋狗友,拒绝不了也就?接受了。 有时?候,石忞还挺羡慕她们的?,拿着丰厚的?月例钱,想吃吃,想玩玩,不用担心那么多,也不用想那么多,偶尔约一二好?友煮茶小饮,或上?酒楼小聚,不失为人生一大乐趣。 繁都城内的?勋贵n代和官n代基本都有月例钱,只是多寡不一样而已,即使再少的?月例钱在穷人看来?也是一大笔钱,而像石洗正和文?之勉这种身?份的?,除了有双亲给的?月例钱外,还有朝廷俸禄可拿,只要不消费奢靡过度,除去日常开销,完全是能?攒下钱。 若是按之前的?律法像文?之远这类爵子身?份的?是没有俸禄可拿的?,但朝廷三个月前就?颁布了《新?诰命制度》,并于本月开始实施,所以她也能?拿俸禄了,虽然拿到手的?只是她母亲的?四分之一,但好?歹不用自己花一分钱都得找家里要了。 而且不仅她有俸禄拿,就?是她爹也有俸禄拿了,而且比她多,是她母亲的?二分之一,也是按月领,唯一不一样的?是,他们都没有禄米,也没有其他附带的?福利,只有俸禄。 为这事,她和石洗正还约在一家酒楼悄悄咪咪的?讨论了半天,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新?的?诰命制度比以前的?更得人心,也更人性化、合理?化,算是“几?巴掌”后给的?最大也最甜的?“枣子”,大批勋贵士族俱欢颜啊。 第439章 她们不知道的?是,即便谈论很悄悄咪咪,最后也还是被呈到了石忞的?哪里。 可惜,偶尔和好?友煮茶小饮小聚这样简单的?要求,石忞现在也只能?在梦里多想想了,因为年?少的?朋友玩伴,现在大部分都不在繁都,邢博恩倒是在,但她的?性子,就?算她不介意,也会拘谨,终究没了小时?候的?随意,幸好?还有步千雪可伴她同?站高处。 想到这,石忞忍不住转头看了看在边上?批阅奏疏的?步千雪,嘴唇紧抿,眉头微展,手上?的?笔不停,看来?还在写?刚刚议定的?批复。? 第二百一十八章 感?觉到石忞的视线, 步千雪繁忙中抬头看了一眼,正好撞进对方满是温柔的眼中,有些不明所以, 当即询问道:“怎么了?”。 石忞摇了摇头笑道:“没事, 就是想看看你认真批阅奏疏的样子, 恩, 很好看”,视线也很诚实的一直黏在步千雪身上。 现在步千雪穿的是便服, 右衽,上衣内衬蓝色单衣,外套白色袖口领口绣金丝花纹, 下裳淡蓝色, 腰系镶玉布带配玉佩香囊, 头梳时下正流行的垂挂分肖髻。 而石忞今天也穿的便服,一身白色长袍,内上衬黑色单衣, 内下着碧色薄襦裙,腰系革带,头上以玉簪简单固定,虽然两人没提前约定, 但今天穿的衣服色系却是颇为相近,让石忞颇为欣喜。 站在石忞身后不远的路关初听了陛下说的话?, 笑?的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线了,而站在步千雪身后的半月则无语的望了望天,还是无法习惯陛下的“两面性”,尤其是和她家少主在一起这一“面”。 套用她听过的说书人说的一句话,陛下真是把所有的温柔和好都给她家少主, 所以即使对其他人并非凶神恶煞,也是肃穆自威,让人觉得亲近却又不敢真亲近。 只有和半月相对而站的卢晏一如?往常的毫无变化,仿佛在沉思悟道没有听见一般,而其他较近能听见的宫侍听见后却是头更低了,耳朵微红。 稍远的内禁军耳力好的,听见了也当没听见,尤其是站的位置不好的,还在太阳底下暴晒,颇为艰难,却远比前两年状况好,因为现在威仪卫当值都改成了穿礼甲。 步千雪闻言会心一笑?,没再管她,继续埋头奋笔疾书道:“行,想看你就多看点,话?说回来,你都将养一月了,什么时候把你这?堆摊子接回去?”。 这?个月可把她累的够呛,上朝一个月只休四五天不说,每天还得接见大臣,包括假期都避免不了,更惨的是一天还得换几次衣服,换都最多的一天,足足换了六七次。 而且这?个月她还被迫多次加班,先后接待了三个藩属国使团,贡品收了一堆,但大部分都进了石忞的私库和宫中局库,她和太后只拿了小头,主要是她既狠不下那个心,也怕着太后惦记,所以不敢全收自己库里。 除了这?些之外,每天还有处理不完的政事,接见不完的大臣和要批阅的奏疏、密信,忙起来的时候,真的是恨不得自己能一分为二,左右开工。 为此步千雪没少跟石忞抱怨,还问她这?几年都是这么过的?答案其实不用问她就已经知道,事实也确实如?此,毕竟石忞登基以来的所作?所为估计没谁比她更了解了。 没真接手之前,她是真的有努力在学,想给石忞分担一二,但真的上手去做之后,她才发现自己学的还是太少了,开始的时候基本上每天都会问几次石忞,直到经过了近半个月的洗礼和磨炼,才渐渐上了道,一般的政事已经能自行处理。 但越是上道,她对皇帝这?个职位的了解也就越深,权力确实如?世人所知的那般大,动动笔或动动嘴,就能决定一位官员的升迁,甚至一个人的生?死,但却并非绝对,暗地里皇权也会受到勋贵和朝臣的掣肘,不是你强就是我强,谁强谁就占据优势。 显然石忞是个很强势的皇帝,而且一般都会打?一巴掌再给?一个枣,但凡被动手抄家的也都是铁证如?山的,让人无话?可说,所以勋贵士族是有苦说不出,表面上还得装作?很高兴,实际上心里指不定有多恨石忞。 更让她深刻的明白了一个石忞曾宣之于口的道理——手上的权力有多大,肩上的责任就有多重?,但凡做重?大决定更是不得不慎重慎重再慎重。 就拿她现在批复的奏疏来说,就是涉及偏远地区社学的事,事虽小,但却关系一地之教育,更关系到每个孩子能否读书,还关系到当地老师的待遇,一个处理不好,可能就会让偏远地方的孩子读不上书,从而更落后。 “你看,像现在我们这样女女搭配着干活,即速度又愉悦,多好......”在步千雪突然抬头凶凶的目光中,石忞不得不改口道:“我也想尽快痊愈,接过这?些事,让你好好休息休息,但吕院长说的话?你也知道啊”,说完还一脸无奈的样子,气得步千雪不再看她。 石忞也转回了视线,躺在竹制躺椅上继续看向风光无限的好御清池,不得不感?慨古人比她想象的还会享受生活,这?观清水榭建的不仅位置绝佳,赏风景、纳凉更是一等一的好地方啊。 太阳已经开始西坠,估计要不了多久夜幕就会降临,石忞当即询问时辰,确定离饭点将近后就直接将用膳地点定在了观清水榭。 第440章 比起步千雪的劳心劳力,她这一个月过的是真的很舒心,既不用上朝,也不用天天接见大臣,更不用处理那些七七八八的事,就是设宴款待使团,也不过是露露面,要多美好就有多美好。 唯一不美好的就是不能骑马射箭,也不能锻炼,开始的时候更惨,不是趴着就是坐着,床都不让下,现在嘛,就不存在了,想走哪里走哪里,只要不出宫就行。 所以生活上能处理的事,她也都主动揽下,近一月来,两人基本上都是在一起用午膳和晚膳,偶尔太后也会一起,睡觉却是自那一夜后再没有睡在一起。 这?次倒不是太后派人盯着或催促,而是步千雪想好好过完这?最后两个月,所以石忞说什么都没有用,最后的结果自然是继续分开睡。 步千雪不在身边或去上朝的时候,石忞就忍不住开始东想西想,想着想着就觉得华高祖设计的皇宫不合理,帝后明明是一对伴侣,干嘛非要分开住?住一起不好吗? 虽然现在两人都睡在含凉殿,但却并不是睡在一处,相反还隔得有点远。因此,她还想过以后要不要放一把火把安仁宫给烧了,这?样步千雪就不得不和她住在一起了。 当然,她也只是想想,因为理智告诉她这样做的下场极有可能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其实,她自己是觉得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但吕建一却一再强烈建议她最少再休养半个月,还说了一大堆挺恐怖的话?,说什么不将养好,以后会复发什么的,吓得她只能继续休养,而步千雪之所以会问,也不过是过过嘴瘾,发泄一下。 因为石忞的身体情况如何,步千雪比谁都清楚,所以即使她真的想撂挑子,这?会也是撂不出去的。 批完最后几本奏疏,步千雪也收了工,走到石忞旁边的躺椅躺下,御清池的风光顿时尽收眼底,忍不住感慨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对于步千雪能吟诵她曾经有感?而背的诗,石忞并不意外,左旋虽然文采不出众,但记忆力不错,这?首诗没多久就红遍了整个繁都,署名又是文心,就算步千雪想不知道都难。 而且她还知道,步千雪也有收集她书信和诗词的习惯,所以别说吟诵这句,就是突然吟诵她自己曾经作?的水平一般的诗,她也不会意外。 石忞接道:“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花开花落,日出日落,具是天道,非人力可扭转,我们能做的唯顺其自然尔尔”。 步千雪闻言欣喜的坐起来看着石忞问道:“前两句诗寓意高深,境界深远,却从未听说过,是你新作的?”,说完睁着大眼期待的看着石忞。 石忞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也有点后悔刚刚接的太顺溜,其他人不敢详问,步千雪可是什么都敢问的,想了一会才答道:“我就想到这两句,且冥思不得续,不如?你赏个脸,补齐它?”。 “真作?不出来了?”步千雪明显不信,石忞慎重的点了点头,一脸诚恳,“既如此,那我就试试,但不敢保证一定有结果”步千雪跃跃欲试。 躺椅也不躺了,趁着书桌还没被宫侍搬走,麻溜的又坐了回去,一顿写写,最后写了好多都不满意,废纸倒是丢了一地,幸好现在有专门的宫侍捡,半月暗暗高兴,她总算不用捡了。 石忞见状连忙安慰道:“你别着急,能补就补,补不了也没关系,御清池风光俱佳,心平气和的躺着观赏冥思,说不定一会就想出来了”。 步千雪一时没想到更好的诗句,只能暂时放弃,又趟了回去,和石忞中间隔了个摆放茶水点心的茶几,一起面向御清池,看池内波光粼粼,鸭鹅嬉戏。 身后批好的奏疏和密信,已经按程序放在密盒内,由专人送它们去该去的地方,书桌、文房四宝也都被宫侍一一撤走,换上了用膳的长方桌。 步千雪眼睛看着前面的风光,思绪却从未离开那两句诗,左思右想任觉得自己想的配不上,便再次开口问道:“但凡作诗,不可能只作一半,你是不是早有腹稿,故意想考一考我,或看我出丑?”。 石忞再次摇头,诚恳道:“我真的就只想了这?两句”,她真的没说谎,步千雪吟诵时,她总觉得有点悲凉,当时就想到了这?句,便接上了,整首诗是真的不记得了。 “如?此佳句不补齐,实乃一大憾事,不若你我皆想,三日后合成一处,将此诗补齐,如?何?”见石忞的反应,步千雪知道她说的是真的,便不再纠结,但并没有就此放过她。 步千雪都这么说了,石忞还能怎么办,只能答应,心里的打?算则是,准备晚上在努力想想,能想起来最好,想不起来就真的只能三日后献丑了。 “禀陛下、中宫,晚膳已备好,是否传膳?”见陛下和中宫都没在说话?,路关初连忙汇报道。 “传”石忞吩咐完,人也开始起来,边上的步千雪下意识盯得紧紧的,直到石忞走过来伸出手,她才一鼓作?气自己站了起来,然后拉着石忞伸过来的手一起走向长餐桌。? 第二百一十九章 在水榭亭台等室外用膳, 石忞一般都喜欢摆案桌或者长桌,家宴类的则偏爱圆桌,所以知道她喜好的路关初, 一般不用她特别吩咐, 就会直接视情况而定?。 观清水榭四面开阔, 建于御清池西岸水上, 占地约一百二十个平方,呈长方形, 坐西向东可将御清池和蓬莱岛风光一览眼底,向西或向北可观望含凉殿及芳园,向南则可远观星辰阁、清晖宫和奇林园。 第441章 奇林园并非如字面意思般是由林木组成的园子, 而是由奇形怪状的石头为主建成的园子, 只因当初起名时考虑到避讳皇帝的姓氏, 就选用了林字。 高祖建国后,因?为避讳,其他姓石的都改成了史姓或颜姓, 所以现在任姓石的不是皇室后裔就是有曾获赐姓的勋贵祖先。但口语却不用特别避讳,因?为和石相关的词实在是太多,书面语却必须用岩或少一笔代替。 观清水榭建在水上,与岸边用栈桥相连, 岸边栽了一排柳树,据说最?老最?大的那一棵是太宗种下的, 秋风吹来,不仅能闻到水的湿润,还能感受到柳绿的清爽。 两人手?拉手?从最右边往左移,快到桌边时,石忞却突然抽出手, 快走到步千雪前面,在她坐下之前拉了下椅子,步千雪笑着说了声谢谢方才坐下。 两人的位置上早已摆好了一整套银质餐具,碗、筷、碟、盘、刀、叉、钳子、手?帕等?一应俱全,铺着淡紫色桌布的长桌两端也分别摆好了四鲜果、四干果、四看果和四蜜饯。 见步千雪坐好,石忞方才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两人对面而坐,太阳离下山已经越来越近,原本在御清池内嬉戏游玩的天鹅、鸳鸯、野鸭等?正在往蓬莱岛游去。 整个蓬莱岛就只有望仙亭一座建筑,也只有望仙亭周围十五米以内会采取阻断等保护措施,所以十五米开外的地方一直到水边都是它们的栖息地,为了防止御清池的野生禽类和鱼类繁衍过盛,宫中每年都会组织一次狩猎和捕捞。 石忞和步千雪两人坐定?,边上捧着水盆和托着香皂盒、手?帕的宫侍连忙照例依序上前,两人就着水盆开始洁手?,擦拭毕,服侍的宫侍行礼退下。 石忞正要说话就看到黑乎乎的中药端上来了,瞬间皱了皱眉,在不怕苦,连着喝了一个月也有些抵不住,但只要一想到今天是喝药的倒数第三天,又有了盼头, 盯着路关初端上来的中药看了一会,本来还想再拖延一二,但一抬头就看到步千雪正在对面看着她,瞬间就不墨迹了,闭眼仰头一口喝了个干净,喝完再睁眼,就看到半月拿着一碟蜜饯走了过来。 石忞难受的立马把药碗还给了路关初,边喝水边摆手?,仿佛药碗是炸弹一样危险,缓过来,蜜饯也呈到了她面前,望向对面,步千雪微微点了点头。 最?后半月拿了一个干净的碟子回去,里面放了两块梨肉,两块水蜜桃,两颗葡萄和两颗龙眼,四鲜果一个不落,而原本装了两颗蜜饯的碟子则留在了石忞面前。 步千雪见石忞只是收下蜜饯却没有立即吃,又回了自己这些四鲜果,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拿起叉子开始吃梨肉,没吃两口对面也有了动静。 因?为她爱吃肉类,不喜鲜果和素菜,所以但凡两人一起吃饭,石忞都会变着法子让她多次鲜果和素菜,久而久之也就有了现在的默契。 有时候,步千雪真的觉得自己很了解石忞,比如对方喜欢吃什么,穿什么,有什么喜好,爱看什么书,治国理想什么的,她基本上都知道。 但有时候她又会觉得自己好像并没有那么了解对方,就像拉椅子的礼节,她从小到大,看的书从古到今,都没有听说过有这种礼节,但石忞却一本正经的告诉她,这是一种礼节,而且是伴侣之间特有的礼节,她只要说谢谢就行。 她本来是想反驳的,但看石忞一本正经的样子又不像说谎,就什么都没说,全当是她们两人之间的小秘密,欣然接受了,现在只要石忞给她拉椅子,说谢谢就成了本能反应。 而路关初等?人也从最开始的不可思议,到现在的见怪不怪,有成家的,休沐回家还能给伴侣表现一波,说不定?以后就真成了伴侣之间特有的礼节。 还有用膳餐具这一块,自她第一次进宫到现在吃饭用的餐具基本上就五种材质的,银质、玉质、瓷质、琉璃和竹质,偶有镶嵌也都在筷尾,还多是镂空,像传说中的金碗筷、象牙碗筷,金镶玉碗筷等,是见都没见过。 虽然她当时心里就有些疑惑,但那个时候不适合问,她也不敢问,直到这两年住在宫里的时间够长,对宫里的一切都熟了后,她才知道,传说中的碗筷都是有的,只不过金质的因?为前几?年财政困难,大部分都被石忞给了户部融制成了金锭,而其余的则被收入了库房。 据说石忞为了说服太皇太后和太后放弃用这些碗筷,也是破费了一番功夫,好在结果最?后如了石忞的意。 据她所学所知,历代帝王、皇室、达官显贵就没有不喜欢这些奢靡餐具的,石忞倒好,连布菜都从没被用过的竹质餐具竟成了常用餐具之一,虽然用的次数也比较少,但好歹也成了日常餐具之一。 而且石忞不仅这方面一改历朝历代常态,就是用度、衣着、用膳等生活方面也颇为节俭,听说以前的皇帝大部分都是从不穿水洗的衣服的,因?为新衣服太多,基本上每时每刻都有人在给皇帝做新衣服,就是最尊贵的冕服也有n套,而且一年也穿不了几?次。 石忞呢?不仅穿水洗的衣服,而且自己给自己规定?一年只做十二套新衣,冕服到现在都只有两套,并且没有再做新的打算,朝服虽然稍微多一些,喜服也只有一套和她的喜服是一起做的,日常穿的最?多的也是常服和便服。 第442章 常服比朝服稍微休闲一点,样式和朝服一样,只是布料颜色非紫色,可以是白色,也可以是黄色或褐色等,配饰也比较休闲,但比便服正式得多,所以无论是她还是石忞都比较喜欢穿常服接见大臣,这样既正式点,自己也舒服。 虽然石忞没规定?她和太后一年只能做多少套新衣,但受石忞的影响,她和太后也不好意思多做新衣服,所以也是按每人每年十二套新衣的标准来的,至于做什么样式,朝服、常服还是便服,还由自己决定。 如果光是这样,步千雪也只会觉得石忞算是个节俭的皇帝,但实际上石忞节俭的程度远比她想的要深,因?为石忞九岁以后但凡没穿过的衣服都被她很好的保存了下来,还说要留给她们未来的孩子穿。 衣服步千雪仔细看过,布料都很新,有的用料用线等?还很奢华,但一看就知道不是石忞喜欢的风格,一问,果然有此原因?,不过大部分衣服还是因为她来不及穿就穿不了了,又舍不得毁掉就保存了下来。 自此,步千雪对石忞的认知上升到了另一个程度,才十来岁的孩子就想把自己没穿过的衣服留给未来孩子穿的皇孙,石忞绝对是有史以来独一个。 据史料记载,就算是筚路蓝缕的开国高祖之类的皇帝,都没有这么干过,即使那时候正处于创业期的他们真的很艰难、很穷! 幸好石忞对权力的热爱和以往的皇帝并没有什么不同,否则她真的要怀疑自己喜欢的人可能并不是当今皇帝,而是一个闲散富贵人,也有可能是一个道士,因?为既节俭又无欲无求。 这一个月来,虽然确实是她在上朝,也是她在处理政事,但幕后的真正决策者任是石忞,但凡重大事宜拍板的也是石忞,她最多算个建议者加执行者,累是累了点,但也学了不少东西。 另外,石忞虽然节俭,但对吃的却颇为挑剔,如果一个御厨永远不会创新新菜品,那离他降级或卷铺盖走人也不远了。就算是果子,也有严格的清洗、处理要求,丝毫不能马虎。 就像她现在吃的梨子、葡萄和水蜜桃都是用盐水浸泡洗过,并削皮去核,均匀切块,龙眼也剥皮去核,然后在放在冰鉴中冰镇一刻钟到两刻钟再呈上来。 以前的梨子都是蒸着吃、煮着吃或烧着吃,到了石忞这里就成了削皮去核切块生吃,诸如此类、一反常态的例子多不胜数,比如长安宫的研习室,比如卫生纸什么的等?等?,会让她忍不住去想石忞的脑子里究竟装的是什么,怎么有那么多与众不同的想法。 然后她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结果,后来还慎重其事的问了石忞,结果这家伙睁着两个大眼睛比她还冥思苦想,最?后这个问题也就不了了之。 还有,石忞偶尔还会说一些她不懂的话,也会写一些谁都不认识的东西,比如研习室内的一些画上就画了不少她完全不懂的符号,还有在全国推广的标点符号和大写数字,每一样,都是以前完全没有的。 她一开始只是完全出于好奇的去了解,所以并不深,也不会多想,直到后来和石忞定?婚后在一起接触多了,她才真正试着去深入了解,随着了解的越多,越发现对方远比她知道的要广博。 也明白了对方创造这些的根本目的——既是为了维护自身的统治地位,也是为了让百姓生活的更美好,方便大家的日常和生活。? 第二百二十章 就拿卫生纸来说, 一开始因为时间、技术、成?本等限制原因,导致初期作坊生产的成?品只够皇室专用?,就是勋贵想要一些都没有, 直到去年在云鼎凡的进一步钻研下, 才解决了上面的问题, 让卫生纸得以在全?国普及开来。卫生纸的名字据说还是石忞随口取的。 虽然都叫卫生纸, 但并不是卫生纸都一模一样,像供皇室专用?的自然是最好的, 而且是由工部下面的作坊专做专供,有几个熟练工还是从云鼎凡那要过来的,做出来的卫生纸既柔软又有不同的清香, 呈卷状, 是市面上有钱也买不到奢侈品之一。 市面上能买到的最好的卫生纸, 与工部作坊所产的相比,无论是柔软度还是味道都要差一点,所以有价也有市场, 成?了勋贵士族的日常专用?,也算对?得起他们的身?份,因此但凡有钱的商人或地主也都争相购买这类卫生纸。 而价格最最便宜的各方面也最差,但比起以前?一般百姓都用?不起的手纸来说是既实?惠又好用?, 量也足,所以但凡一天能吃上三顿饭的人家都会毫不犹豫的放弃以前?的竹片和木棍, 选择买入一叠最便宜的卫生纸。 卫生纸之所以能这么快普及开来,也是石忞有意为之,不仅把配方高价卖给了马晋仟,还高价卖给了各地的纸业商人,并承诺派专人指导。商人们出了那么多钱, 要想尽快收回成?本并盈利,就只能扩大生产。 只要扩大生产就要新建作坊,作坊一旦建成?投入使用?,肯定就会招人,这样一来,不仅提高了当地的就业率,增加百姓收入,也让商人赚了钱,还厚了当地官府的税收,百姓也能买到便宜好用?的卫生纸,可谓一举多得。 因此卫生纸虽才出世?普及一年,但却以席卷之势快速火遍整个华朝,并百川归海般替代了原来的手纸、竹片和木棍,为此新日报还专门写过一篇文章,所以但凡识字的就没有不知道此事的。 第443章 为此新日报还被一些顽固的读书人嘲讽,说什么都敢往官方文章上写,真是世?风日下。 石忞听闻后笑而不语,心里想的却是做了事不宣传的才是傻瓜,弄新日报的目的就是为了宣传、科普、增加百姓凝聚力和开智的,不写这个,难道天天写诗词歌赋?神经?病! 虽然顽固的人嘴上说一通,实?际上在用?卫生纸方面,用?得比谁都勤快,因为用?卫生纸成?了有权有势者的标配,也引领了一场全?国卫生时尚,除了吃饭都要精打细算的人以外,几乎每户必备。 所以卫生纸的出世?不仅极大方便了全?国的勋贵士族,也提高了百姓日常生活水准,更为个人卫生洁净贡献了一臂之力,重要的是大大提升了女?生上厕所的体验感?,尤其?是那几天的时候。 反正?石忞还是喜欢有卫生纸的生活,真的方便很多。而步千雪和她的家人也挺喜欢有卫生纸的生活,尤其?是在有小侄女?以后,卫生纸的用?处就更明显了。 但最让步千雪和大臣惊讶的是,石忞竟然公开把卖配方得的大笔钱财赏还给了云鼎凡,还特意言明这是她应得的,结果云鼎凡也是个实?诚人,说卫生纸能成?全?靠陛下的点子和大力支持,几番推脱,最后只要了十分之一。 就这十分之一的钱云鼎凡也不是为自己要的,而是为手下的人和徒弟要的,为了专心研发,她已经?将墨长之职传给了大徒弟,但身?边还有几个徒弟,不得不为他们着?想。 剩下的十分之九的大头,近百万的巨款,石忞也没那么厚的脸皮说收进自己的腰包,便以她和云鼎凡的名誉捐给了国库,没过多久还给云鼎凡发了个实?用?“好人奖”——新辅侯爵位。 敕封后的第二天石忞就收到了不少劝谏的奏疏,都是说捐钱获爵的先例不能开,否则天下官员皆会群起效仿,会让好不容易才弊绝风清的朝堂,只怕用?不了两年又会变成?先帝在位那样乌烟瘴气,官员胥吏继续大肆收刮民脂民膏。 劝谏的奏疏实?在太多,石忞一一回复既累又麻烦,便在第二天早朝,直接宣读关?于阐明此事的诏书,再?次阐明了敕封云鼎凡爵位的理由,并非因她捐钱一事,而是因为她入朝以来在火炮、卫生纸等研发等方面取得的瞩目成?就。 可早不敕封晚不敕封,非得云鼎凡捐款后敕封,难保大臣不多想,但陛下都当朝用?诏书再?次阐明了,他们也不好再?揪着?不放,根本原因还是他们创造不出云鼎凡弄出的这些东西?,否则也得挣个爵位才罢。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云鼎凡至今任独自一人,又没有孩子,在都的大臣都听说过,陛下赐给她的府邸更是十天半个月才回去一次,好像也没听说有想过继的打算。 云鼎凡的徒弟倒是有不少,但按勋贵律徒弟可是无法继承爵位的,如此,这个辅侯爵位只怕也就到她为止了,他们又何必为一个终身?的爵位而惹陛下不快呢! 步千雪能理解大臣们的担心,因为她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华朝上下好不容易这几年才风清气正?了,可不能因为一个人半途而废,为此还特意去找了石忞。 结果石忞说的比她还多,最重要的是最后还改变了她的想法,直到现在她都还记得石忞说的最后一句话——云鼎凡在创造、机关?和算数方面的天赋、成?就,整个华朝无出其?右者,些许赏赐难抵其?功劳万一,若连万一都吝啬,岂不让人心寒!赏罚不分,今后又有何人肯为我为朝廷鞠躬尽瘁! 是啊,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众人爱当官也不过是求权求钱,求荣华富贵,若是皇帝连这些都吝啬,谁又会真心实?意为她卖命卖力? 虽然她知道大炮这些东西?之所以能创造出来,其?中都有石忞的付出和努力,但真正?去钻研,夜以继日去做去落实?的却是云鼎凡,因此敕封一个辅侯爵位真的不算厚赏。 事后,两人还聊过那笔钱的事,毕竟一百万两不是一笔小数目,石忞也坦言曾遭遇过财政危机的她是有些舍不得,但为了长远计,她又必须舍得,而且还是一个子都不能私自扣下的舍得。 这件事也让步千雪明白,石忞并非表现的那样豁达大方,她也和普通人一样爱权爱钱,尤其?是钱这方面,石忞有个习惯就能很好的证明她有多爱钱,皇帝私库每个月最少要盘点一次,而且账面和结余必须完美切合,少一文或多一文都不行。 另外石忞对?宫中进行改革后,采买、报销等事的规定也更详细更完善,几乎一环扣一环,既方便了她的管理,也让宫侍钻不了空子,大大减少了宫中用?度。 而她和太后的私库则都是全?权交给自己的典总管打理,想起来或有事才会问一下,基本上都不怎么过问,但得益于石忞的影响,她们即使不怎么过问,也没发生过贪墨之事,倒是沾了石忞的光。 除了卫生纸、牙刷等和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的变化外,新日报、标点符号等的普及,也改变了读书人的生活,而新政的实?施则让华朝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起了显著变化,未来会怎么样?不知道,但大家都相信生活肯定会越来越好。 在石忞的注视下,步千雪一口气把面前?的水果全?都吃了,一反常态的动?作洒脱,而且毫不脱离带水,然后看着?面前?的餐具问道:“今日可是有螃蟹?”。 第444章 她记得自己昨天并没有点螃蟹,而且石忞的菜单她也看过,同样没点,可今天的餐具怎么看都像是包含吃螃蟹的,故而有此一问。 提前?一天点菜是宫中的惯例,主子想吃什么就点什么,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就空着?,由御厨自由发挥,既能满足自己需求,也方便御膳房提前?采购所需新鲜食材。 “今年南台湖的螃蟹一抓上来,马晋仟就让人快马加鞭送了一箱入宫,正?好你午睡那会到的,就没让人打扰你,知道你喜欢,便让御膳房加在今日的晚膳中,清蒸红烧皆有,今天放开了吃”石忞洋洋得意的解释道。 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是谁?书上没有记载,但在前?朝末期南台湖当地的蟹宴就有了明确记载,且作法比较单一,都是煮着?吃,后经?过本朝的不断发扬光大,现在有了清蒸、红烧、油炸等作法。 直到现在南台湖那边都还流行举办蟹宴,繁都受此影响,也流行秋天吃螃蟹,凡秋天设宴,宴席上更是必有螃蟹这道主菜。 石忞在现代的时候就喜欢吃海鲜,来到这里自然也没变,所以在她的表率作用?下吃螃蟹事业更是达到了顶峰,不仅补齐了吃螃蟹的器具,还让御膳房开发了蟹黄包、蟹黄粥之类的衍生品。 以前?,南台湖的大螃蟹是贡品,按规定每年由南台湖所在的地方官员组织抓捕后挑选个头最大最新鲜的上贡入都,附近百姓劳苦劳力抓螃蟹就算了,还要受地方官剥削,更惨的是一文工钱都没有。 其?他当地特产上贡也都是如此,劳民伤财,苦了百姓,却满足了皇帝的私欲和官员的腰包,所以石忞才下定决心废除了地方上贡制度。 自从石忞禁止地方上贡土特产后,各地地方官员就少了一条生财的道路,但百姓却轻松不少,不用?再?被地方官以进贡的名义剥削劳役,也不用?再?担心因筹不足好质量的贡品而掉脑袋。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东西?都禁止上贡,比如但凡紫色的玉石或珍珠之类的象征皇室或皇权的就必须进贡,而且是一经?发现就要立马进贡,并规定隐瞒不报是重罪。 一听石忞说今天可以放开了吃螃蟹,步千雪喜笑颜开,高兴道:“这可是你说的,金口玉言?”,天知道她和石忞一起吃螃蟹有多惨,每次不准超过两只就算了,还要喝黄酒。 “金口玉言!”石忞别有深意的笑道,一副绝不反悔的样子。 在步千雪千呼万唤各种期盼中,今天的主题菜大螃蟹终于端了上来,她却傻眼了,说好了放开吃的,但面前?左看右看都只有两只,一只一盘,一只红烧,一只清蒸,还配了一壶黄酒,还真是红烧清蒸皆有! 当即不高兴道:“这就是你的金口玉言?” 石忞点了点头,放下筷子,用?干净的手帕擦了擦嘴才感?叹道:“身?在福中不知福啊”,说完还特意看了自己面前?一眼,一只螃蟹都没有。 步千雪见状本来还想说的话立马都咽了回去,麻溜的开始吃自己面前?的螃蟹,生怕石忞受不了刺激,把她的螃蟹拿过去。 倒不是她抠门到连只螃蟹都舍不得分给石忞,而是石忞现在喝着?药根本就不能吃螃蟹。因为这一月来但凡石忞不能吃的她都记得很清楚。 步千雪边吃螃蟹边喝黄酒,螃蟹吃完,黄酒也喝了大半,又洗了手擦拭干净,方才心满意足的让人把螃蟹残骸等撤走,最后的甜点却是一点也吃不下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面的石忞吃。 石忞为了忍住不想吃螃蟹的事,从步千雪开始动?手吃以后,就目不斜视地只盯着?自己桌前?的一亩三分地,但可恶的是耳朵还是能听到声音,吃在嘴里的菜瞬间就不香了,顿时觉得自己自作自受。 干嘛非让御膳房今天做螃蟹?螃蟹又没死,再?养两天也不是不行啊?!御膳房也是听话,真的就只做四只,两只送到这里,两只送去了永寿宫,一只都没给她,这皇帝当的真憋屈! 就在她最煎熬的时候,对?面的螃蟹总算是吃完了,耳朵清净后,瞬间菜又有味道了,就连后面甜点都好像比往常的好吃一些。 就在两人一个吃一个看的时候有宫侍规矩的朝观清水榭走来,在栈桥口就被守卫的内禁军拦了下来,宫侍说了些什么,站在内禁军后面的宫侍方才勉强答应前?往通报。 宫侍一直走到水榭外方才停了下来,陛下还在用?膳,他还是按例等候一会为好,正?好被无聊的步千雪转头看到,当即让卢晏将人带上前?来。 宫侍连忙上前?行礼道:“启禀陛下、中宫,有宫侍来报步侯在宫门外求见”。 步千雪眉头一皱,却没有再?说话,石忞正?好吃完一块甜点,见步千雪没有开口的意思,便吩咐道:“将步侯带到含凉殿等候,务必好生照顾,下去吧”。 “是”宫侍得了话,当即行礼告退,去向等在栈桥口的宫侍传话了。 又吃了一会,石忞觉得有□□分饱了,方才彻底放下筷子,并看着?步千雪提议道:“泰水到含凉殿估计还要一会,不如我们走回去,正?好消消食,如何?”,步千雪还是没说话,但点了点头。 有了步千雪的同意,石忞也不拖拉,就这夕阳的余辉拉着?爱人的手就往外走,走出水榭,走过栈桥,没一会就到了芳园,石忞朝后面摆了摆手。 第445章 路关?初立马明白了陛下的意思,当即带头留在了原地,并示意其?余随行人员也停下,瞬间长长的队伍就停了下来。 石忞一直拉着?步千雪走到芳园内的万菊亭里方才停下,亭子周边正?是开的茂盛的菊花,黄的、红的、白的都有,一片欣欣向荣。 步千雪感?觉到后面没了脚步声,又见石忞偏离了回含凉殿的路,转而走向万菊亭,便明白石忞有话对?她说。?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两人并?肩而立, 石忞望着含凉殿的方向道:“如果我没?记错,这已经是近两天泰水第四次来求见了,你却只见了一次, 为什么?”。 岳母是石忞专门?称呼步千雪母亲步无尘的, 而泰水则是专门?称呼姜丽的, 但?不专指女性?, 而是专指嫁方双亲中?不是家主的一方。 步千雪皱眉,望着含凉殿的方向, 沉思半响才回道:“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我姐的事,私下已经传的沸沸, 也传到了娘的耳朵里, 她?入宫不过求个心?里安稳而已, 我却不能给她?,故而,见不如不见”。 在暗言的暗中?协助, 地方官的积极作为中?,还?有步朗这个较为了解云处安的人出谋划策,在配以大理观御承出众的破案能力下,终于在狼国和华朝的边境处抓到了即将逃出华朝云处安。 被抓的时候, 云处安也不怂,并?不坐以待毙, 带人奋力反抗,直至战到只剩自己,并?身?中?两刀后方才弃刀投降,当场被捕,第二天就?被押解上繁都, 他死了的随从则被安排挂尸三日后抛入山林,所犯罪状公布于城墙。 为了把云处安活着押解到繁都,大理观御承不得?不请大夫给他治疗刀伤,结果刀伤好转后,嘴巴就?不受控制了,有次过城门?,就?当着众人的面叫步朗好徒儿,还?说了不少步朗的坏话?。 让大理观御承最后不得?不派人用布堵住他的嘴才没?有再往外乱说话?,但?他已经说的却也收不回来了,不仅在场的百姓听见了,随行的官员、捕快等也听见了。 自此?,中?宫的姐、步侯的爵子竟然是□□月理教教主云处安徒弟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过华朝大地,飞到了繁都,传到了世人的耳中?。 云处安却没?有就?此?收嘴,而是逮着机会就?说步朗曾经做过的“好事”,即使大部分都是她?指使的,但?并?不影响他败坏步朗的名声,给皇家抹黑,拉一个垫背的。 自被抓后,云处安从头到尾都没?提过方腊国的人和事,反而一直以教主的身?份自居,每次审讯也都只说是自己要报当初战败被抓的仇,完全把方腊国国王摘了出去。 因为宦海沉浮几十年的他深刻的明白局势和人性?,这次被抓,和上次完全不同,在没?有内应的情况下,月理教又几乎泯灭于历史长河,他能靠的就?只有方腊国国王,也只有这样做才能让方腊国国王更内疚,他才能赌到那万分之一的一线生机。 万一这万分之一的生机没?赌到,他也不能白死,自然要拉着最恨的人一起死,顺便还?能给皇室抹黑,多好! 俗话?说十人成虎,何况听到的远不止十人,一传十,十传百,传播速度比押解的速度快n倍,咋听传言的姜丽是不信的,可她?多次派人去打听的结果都大同小异,让她?不得?不信。 怕双亲和女媳知道,姜丽还?在府中?下了严令,不得?提及此?事,就?连女媳想外出也被她?找理由拦了下来,安排好家里,昨天下午立即就?去了宫门?外求见。 也在含凉殿见到了陛下和女儿,陛下看上去恢复得?不错,女儿则有些疲惫,行完礼,陛下询问了几句就?走了,把空间留给了她?们母女。 她?也不是个善于藏着掖着的人,立马就?把自己知道的和想问的都问了,女儿也特别?好说话?有问必答,甚至有些她?没?问的也一股脑的说了,她?才知道自己被蒙在鼓里。 而步朗的事也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严重到女儿都给不了一个准话?,就?是她?也被步朗做过的一桩桩一件件吓的半天没?回过神,蹒跚着回去了。 想了一宿,一夜无眠,心?里有个声音越来越强烈,虽然那些事都是步朗做的,但?大部分都是被人指使,并?非她?自己想做的,如今云处安被抓,正好皆大欢喜,姜丽是真的把步朗当自己女儿养的,她?不想步朗死。 所以今天一大早就?到宫门?外求见,结果女儿没?见她?,中?午又来,女儿还?是没?见她?,心?也越来越凉,抱着最后一点?希望踩着余辉她?又来了。 步千雪又何尝不想见自己的娘,只是她?娘觉得?现在是她?暂时当政,便觉得?一切大事她?都可以定夺处理,因此?非要她?给个准话?,给个保证。 但?事实并?非她?娘以为的那样,她?做不了这个决定,也给不了任何准话?,就?算可以给,她?内心?也不敢给,不愿给,因为石忞的表姐只是贪污等罪状就?死于狱中?,哪怕是自杀,终归也是死了。 而步朗犯的这些事,除开那些细枝末节的,其?余的哪一件不是死罪?论罪状比文之远深重,论关系亲疏,却远没?有文之远深,她?又怎么敢开这个口? 要不是石忞问,她?都不想说这件事,虽然她?现在没?有以前那么嫉恶如仇,非黑即白了,但?石忞被刺杀,步朗有推卸不了责任,这是事实,也是任何人无法改变的。 第446章 石忞听出了步千雪语气里的无奈,劝道:“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大理观御承一旦回来,就?会审理结案,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到时无论你我愿不愿意,真相?都会摆在众人面前。我想知道你对这件事真实的想法。” 说完石忞很犹豫要不要用读心?术,用就?能知道步千雪最真实的想法,若是不用,步千雪故意反着说她?也发现不了,可一旦用了,她?自己给自己定的规矩也就?破了,难保有一不会有二有三。 即使她?和步千雪是伴侣,也是两个独立的个体,也需要应有的私密和空间,爱是尊重,而不是以爱之名去掌控,思虑再三,石忞最后还?是放弃了用读心?术的想法。 同样很纠结的步千雪并?不知道石忞内心?的犹豫,收回视线,看向亭外一株拔尖的白菊道:“此?事,我思虑甚久,已不求两全,唯求皇家和步侯府不受影响,侄女安稳长大”。 她?不像她?娘那么贪心?,想的那么少,现在的情形局势要保步朗性?命无异于痴人说梦,与其?求求而不得?的,还?不如求点?现实的。 石忞转身?盯着步千雪琥珀色的大眼睛,里面没?有一丝心?虚,全是坦然,“就?这么放弃你姐,可有不甘?”,步千雪摇头。 “如果我没?记错,当年观看蹴鞠比赛我们曾打过赌,我好像还?欠你一个条件。”石忞认真道,此?时说出来,显然是想给步千雪一个改变的前提。 “减少大婚费用投入教育建学,不就?是陛下答应我的条件吗?切不可再说此?言语。”步千雪却听懂装不懂,并?不想借机改变。 不论石忞是否试探,她?都心?意已决,不是她?冷血,而是此?枉法之口不能从她?这里开,既做了错事,就?得?承担相?应的责任,这是每个人都知道的事,不能因为她?是她?姐,就?可免于惩罚。 若有一日法不为法,那离国不为国也就?不远了,那不是她?想看到的。 “是嘛,可能是事太多,搞忘了,泰水估计也快到了,走,我们见你娘去”石忞大笑拉着步千雪出了亭子,队伍继续前往含凉殿。 押解云处安的队伍一到晚上就?停下找地方休息,有时候运气好就?歇在驿站,有时候运气不好就?只能露宿荒野,这天也和往常一样,天快黑时停了下来,正好前方有个驿站。 眼看着离繁都越来越近,步朗的心?情也一天比一天沉重,周围人明着里对她?恭敬,背地里都歧视她?瞧不起她?,觉得?她?对不起陛下和中?宫,沿途的风言风语也听到了不少,真是说什么的都有。 她?不敢妄想这个消息不会传到繁都,因此?一想到未来,一想到家人,她?就?悔不当初,可错已铸成,如今她?再后悔也无济于事。 就?算如今她?帮着将云处安抓到了,也磨灭不了自己做过的错事,就?算想将功赎罪,首功还?是人家大理观御承的,她?最多算个次功,又怎敢言将功赎罪? 每次只要一想到这些事情,她?就?没?什么食欲,草草吃了点?东西就?回了给自己安排的房间,闭眼睡不着,睁眼也还?是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又做了个噩梦被吓醒了,一看,天居然还?没?亮,人却彻底没?了睡意,索性?起了身?。 本来想叫随从进?来点?油灯,但?一想到对方可能也在打盹就?没?叫,自己摸索着找了火折子点?了油灯,就?看到枕头边上有封信,写了步朗亲启四个字。 当即叫来随从询问,随从却睡眼惺忪的说并?没?见人进?房里,步朗只得?压下疑惑,让随从在门?外守好,自己则就?着油灯拆开信封看起来。 步朗看完信,心?如死灰,流了两行泪也浑然不觉,又狠下心?看了一遍确定都记下后方才依信上所言将信烧毁了,连信封都没?放过,就?是灰烬也被她?全捣碎了。 又两天过去,眼看就?要到繁都,大理观御承颇为高兴,此?次办差如此?漂亮,陛下肯定重重有赏,便趁着入繁都前的最后两晚自己掏腰包分两批次摆酒席,犒劳众人。 不用守卫的步朗自然都在受邀之列,第一晚喝得?很高兴,大家也都相?安无事,今晚步朗喝到一半却去上厕所了,大理观御承也没?管,依旧带着众人高兴的吃喝。 又喝了一会,大理观御承觉得?差不多了,再多喝就?会醉酒误事,便准备散了,环绕一周却没?见步朗,立马着急起来,否管云处安怎么说流言怎么传,只要陛下没?下定义,步朗就?还?是妥妥的步侯爵子,若真有个万一,他也别?好过,当即让人去寻。 结果派的人还?没?出门?,就?有守卫的衙役来报说云处安有预谋的准备逃跑,正好被步朗撞见,两人已经打起来。 大理观御承闻言当即带着众人前往支援,却还?是晚了一步,赶到时正好看到多处受伤的云处安手里的刀刺进?步朗的胸口,而原本围而不敢攻的衙役瞬间蜂拥而上,云处安双拳难敌四手,最终倒在血泊之中?,充血的双目恨恨的盯着步朗的方向。 步朗明明是可以躲过那一刀的,却甘愿将命送到了他的手上,刀刺进?去的那一刻,他明白了,他不仅中?了步朗给他安排好的逃跑陷阱,还?成了给她?正名的垫背。 第447章 本来想死也拉个垫背,搞半天,垫背是拉到了,但?结果却不是他想要的那种,云处安恨啊,完全没?气息后,眼睛都任是睁的大大的。 想留云处安一命回繁都交由陛下亲自处置的大理观御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功劳就?那么飞走了,而步朗也危在旦夕,只得?奔向步朗。 见云处安彻底倒在血泊之中?,气息微弱的步朗才终于满意的收回了视线,颤抖的从怀里摸出早就?写好的家书郑重的交到大理观御承手上,让他代为转交,并?留下了“流言不足惧,我心?鉴日月”的遗言。 步朗的临终遗言就?像一面镜子照得?相?信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在场人都很羞愧,即使是大理观御承心?低也是有点?怀疑和瞧不起步朗的,但?现在却只有深深的佩服。 最后,大理观御承只押回了云处安的尸体和几份沿途临时审讯的供状,都言辞相?差无几。还?抬回了步朗的尸体和她?的家书及遗言,这是满朝文武大臣完全没?想到的聚变,就?是步千雪初闻也是一脸惊讶,半点?不像假装,让大臣们想有点?想法都没?条件。 步千雪是真的很惊讶,自那天两人在万菊亭聊过后,石忞任是每天该做什么做什么,见的人见来见去也是那几个,她?还?以为石忞把这事忘了,或者?准备等云处安押解入都后再行处理。 却没?想到变故发生的如此?突然,如此?始料未及,若不是有之前的对话?在,她?几乎就?要相?信,这件事真如大理观御承所禀报的那般。 虽然云处安死了,步朗也死了,但?能查到该查到的,大理观御承还?是查到了,花了五天时间重新整理疏理整个安件,再把其?他人查到的证据结合起来,就?连步朗写的家书也没?放过,总算是理“清”了。 刺杀一案就?是云处安贼心?不死,逃出生天后不思悔过,继续勾结外藩意图刺杀皇帝犯上作乱,颠覆乾坤,实乃大逆不道之死罪,据查步侯爵子年少不幸为奴,且有人证为证,而云处安那时又生活在康国,都不在一个地方,又何谈与贼人相?识?又何来师徒关系一说? 事实证明,云处安所言皆信口雌黄、胡说八道,目的就?是为了拉一个垫背的,顺便让皇室和步侯府蒙羞。而步侯爵子不过是年幼被其?生意人身?份蒙蔽,想与其?做生意而已,并?不知其?蛇蝎心?肠,别?有图谋。 即使面对漫天流言蜚语,步朗也忍俊不禁,反而还?在最后紧要关头英勇阻止其?逃跑,并?最终因此?身?陨,实乃真勋贵,值得?褒奖。 这就?是大理观御承对整个案件的疏理结果,并?且附有相?应的证据和证言。 步朗怎么也没?想到当初做的身?份假装,竟还?有这般用处,也算是意外之喜了。虽然看完信后她?心?如死灰,但?能这样不连累家人的死去,她?已别?无所求。 大理观御承把自己的结案结论先是上了密信,后又上了奏疏和当朝汇报,算是彻底为步朗正了名,新日报又一登,之前传得?沸沸扬扬,有鼻子有眼儿的各种小道消息也就?彻底烟消云散,无人再提。 其?余涉案人员,大理观御承也都按律进?行了处置,就?是云处安的三代因为上次与华朝开战就?已经被处以极刑,这次倒是省了不少事。 该惩罚的都惩罚了,该赏赐的,石忞和步千雪也没?有吝啬,即使是大理观御承这样功过参半的,也获得?了不少奖赏。 而被洗白的步朗最后也是按侯爵之礼下葬的,为了表彰她?的英勇还?赏赐了不少东西。而云处安则是被弃于菜市口暴晒三日后丢到了山林中?。 知道事情真相?的姜丽接到步朗的尸体和封赏后,又哭又笑,哭的是步朗终究是不在了,笑的却是步朗可以走的干干净净的。 她?最后一次为这事去见女儿还?是没?得?到肯定的答复的时候,她?就?猜到了结果,也有些心?灰意冷,觉得?女儿入了宫后就?和他们不亲了,却没?有猜对整个结果。 步千雪按律赏罚,且赏罚中?正,大臣们都没?异议,也心?服口服,但?对云处安勾结的外藩却一致认为该给予教训,否管云处安是主动来的,还?是咋来的,只要他是外藩臣子的身?份是真的,那就?是挑衅他们华朝的威严。 人要脸树要皮,一个小小的外藩之国竟然敢刺杀他们的皇帝,还?肖想他们的国土,是可忍孰不可忍,满朝文武大臣同仇敌忾,谏言发兵者?络绎不绝。? 第二百二十二章 文宣殿内, 文武大臣奏请发兵的奏疏堆满了整个书桌,步千雪却都只匆匆看了一眼就丢到了一旁,直到手里的事处理完后, 才挑了一本极具代表性的奏疏前往含凉殿。 远远看见御清池一角的时候, 她突然想起了之前在观清水榭的三日之约, 石忞补的诗竟还没她补得好, 最后也是用了她的,但她总觉得整首诗还差些什么, 便不足为外人道,留作了压箱底。 为了补全整首诗,石忞没少用脑, 但连着想了三天, 全诗, 还是完全想不起来。都怪上一世出题的人,语文考试考的最多的就是“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的填空题, 所以她记得格外清楚,但考整首诗的却极少。 死记硬背类的她本就不在行,当时能背诵交差就不错了,现在隔了这么多年, 连世界都换了,她哪里还记得?!就是另外两句是在前面还是在后面, 她都不记得了。 第448章 幸好来到这里后,她既有专业的老师教习,又下了狠劲和功夫好好学习恶补,有好好学习诗词歌赋,不然真把另外两句补在后面就闹了天大的大笑话, 她可丢不起这个人!也接受不了自己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想不起来,她就只能自己“献丑”了,好不容易冥思苦想了三份,结果和步千雪拿出来的一对比,高低立现,让她不得不再次感慨步千雪在这方面的天赋就是比她好,不愧是科举前三甲。 也让她深刻的明白了一个事实,如果没有上一世的“存粮”撑门面,光靠她自己后学写的诗词,只怕这辈子都难入步千雪的眼。 大太阳下,额头薄汗的步千雪拿着奏疏找到石忞的时候,就看到她正在芳园内的一颗大树下和清影玩耍,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将奏疏一甩就丢到了石忞脚边不远处。 虽然很生气,但力度把握得很好,没有控制不住的直接丢到石忞身上。 而正在兴致勃勃教清影玩高难度动作的石忞被丢过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转身准备呵斥,就看到了气鼓鼓的步千雪,后面扛华盖的宫侍都才刚停下,显然刚过来,顿时严厉的看了不远处站着的路关初一眼。 和颜悦色的路关初看到当没看到,直接颔首去看自己的鞋尖了,不是她不想提醒,而是中宫一来就看了她一眼,而且眼神颇为严厉,还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开口,她哪还敢顶风作案? 没空收拾路关初的石忞只得捡起丢过来奏疏笑着迎了上去,而同样高兴的清影已经先她一步奔向步千雪。 让只能看着清影屁股和尾巴的石忞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见色忘主’,却忘了刚刚清影遇到她的时候也是这么兴高采烈的。 步千雪对清影这种毛茸茸超可爱又超懂事的小可爱完全没有任何抵抗力,尤其是清影向她奔来的时候,所有的烦恼都没有了,气也消了,瞬间和清影玩耍起来,直接把慢几步的石忞晾到了一边。 本来石忞是和她一起在文宣殿批阅密信和奏疏的,结果大半个时辰前石忞突然说有些困乏,让在文宣殿小憩一下,石忞还不情愿,非要回含凉殿休息,她也只能同意,结果就是这样休息的? 被晾在一边的石忞知道自己有错在先,也不懊恼,张了张嘴想解释一二,但看步千雪和清影玩的很开心,最后还是没开口,而是选择默默地在一边打开奏疏开始看起来。 她非要回含凉殿休息,自然有她的原因,但最后和清影一起玩耍却真的不在她计划之内,只是刚好碰上,又真的好几天没看见清影了,才会成了步千雪看到的样子。 成年的清影已经和牛差不多大,类似麒麟,黝黑发亮的毛发也更加柔顺光滑,额头上的独角更是它独一无二的身份象征,跑赢清幻轻轻松松,皇宫、城门更是来去自如。 石忞看完奏疏,神情十分凝重,眉头紧皱不展,思虑半响才挥了挥手示意周围的随行宫侍和内禁军后退,看到指令的路关初当即带头后退,没一会树下就只剩了两人一神兽。 看见动静的步千雪也有意识的让清影坐下,自己也微弯腰给清影顺头上的毛,清影享受的闭上了眼睛,步千雪却在等石忞开口。 石忞见状,也走到另一边给清影顺毛,见步千雪并不搭理自己,便凝重问道:“像这样的奏疏还有多少?”。 “如果算上前两天收到的,一共有一百三十五份,按近两天的势头,估计接下来的几天只会多,不会少”步千雪手不停,眼神都没给石忞一个。 石忞的眼睛却是一直看着步千雪的,也听出了另一层意思——这一百多份只是在都官员呈上的,又问道:“其中四品以上官员占多少?”。 “大概六层左右,你手上这份收到的时间算晚的”被顺毛顺得很舒服的清影整个身子趴了下去,左右两人也只能跟着蹲了下去。 步千雪之所以独独拿这一份奏疏给石忞看,也不是随手为之,只因上这份奏疏的不是别人,而是石忞所有老师中唯一任在朝的齐铭齐武辅侯写的,言辞颇为恳切激奋,恨不得立马出兵讨伐方腊。 石忞的老师不多不少也有十来位,除去战死沙场的和因病去世的,现在任在世的已经不足一只手,就是轩辕墨这两年的身体也是时好时坏,上一次传来的消息就不太好,也不知道能不能撑过今年。 齐铭作为唯一一个任在朝堂之上的昔日老师,已经让石忞颇感欣慰,也不指望她再立大功做大贡献,能好好干到告老还乡就行。 可这只是她的想法。自从天福六年春谷运筹到年龄告老还乡后,齐铭就隐隐成了武将的第一人,军功和个人武力值方面,她确实当之无愧,可谋略和揣测上意这方面却不及谷运筹十分之一。 以前谷运筹在,她们两人有商有量的,事情办得不错不说,还办的颇合石忞心意,为此石忞也颇有赏赐恩荣。可自从谷运筹告老还乡后,齐铭就开始爱随大流,还偶尔犯点小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可这次出兵讨伐这么大的事,她居然也顺大流! 要么就是齐老师真的心疼她这个学生,想为她报那一箭之仇,要么就是大部分大臣都是她这种想法,要么就是齐老师还有建功立业之心,无论哪一种,她此时此刻都不想看到这封奏疏。 她的齐老师可是正儿八经上过战场的,这才隔了几年,难道就已经忘了当初战场上的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或者当初想要告老还乡的念头也是假的? 第449章 正在军密处处理文书的齐铭突然打了个喷嚏,埋头案首的罗布暔等人立马看了她一眼,齐铭连忙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军密处立马又恢复成了之前的样子。 要是齐铭知道石忞是那样想她的,她一定大哭特哭诉说冤屈,当初要不是因为伴侣的原因,她真的早就退了,今天之所以会上那封奏疏,也不是想建功立业,而是罗布暔等军密大臣都写了,她一个人不写,岂不是太不合群! 而且她也是真的想要教训一下方腊国,为自己的君主报仇出气,让他们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华朝不是他们能觊觎的! 至于更深层次的原因,她绝对不会跟任何人说,自从天福七年陛下下旨赐予已经告老还乡的谷运筹紫玉带后,她伴侣就爱时不时的在她耳边念叨,说她比不上谷运筹。 有自知之明的她,一开始也不计较多想,可随着时间的流失和唠叨的累积,再加上众文武大臣对她敬重和追捧,她就有点飘了,觉得自己并不比谷运筹差,所以她想证明自己,证明自己的军功不是传说那般“捡”来的。 石忞也是知道这个传说的,但她觉得这传说更像得不到的狐狸说葡萄酸一样,根本不用理会,毕竟运气也是一种实力,而且可遇不可求。 虽然自从她意识到国内兵力空虚后,就开始有步骤有目的大力整顿军队,提升军队质量和兵力,并且研发了大炮等先进武器,近两年还扩招了内禁军,将原来的三千编制扩招为现在的五千,就连外禁军也扩招了近五千人。 而原本由云鼎凡暂时担任组长的炮兵组经过她这两年有计划有步骤有目的地不断投入和扩建,已经成了现在的炮兵营,不仅大炮弹药充沛,将领也是她看好且信任的易统梵。 炮兵营就驻扎在兵铸厂附近,既可就近保护兵铸厂,也可随时支援繁都,更是石忞手中的王牌军和秘密武器。 经过先后两次规模扩大的两座兵铸厂产出的红衣大炮和虎蹲炮不仅装备了炮兵营,也装备了繁都城防和各大边疆军事要塞,并另外研发了两种便携式大炮,估计再过一年,所有的省城城防也能装备上至少两种火炮。 除此之外,石忞还于天福七年另外成立了一支三万人的军队——长护军,寓意长久的保护繁都和皇城,就驻扎在曾经举行过大比武的宝悦镇。 也正是那次大比武后,让石忞觉得宝悦镇这么好的军事要地,不好好利用起来实在是太浪费,再加上繁都外禁军一家独大的隐患,让她不得不把这块宝地利用起来。 登基之前的叛乱虽然平定了,但留给石忞的问题却没有就此消失,当初如果罗布暔真的叛变,那她就和案板上的肉没什么区别,她不想自己也不想后代重蹈覆辙置于危险之地,那么制衡外禁军就迫在眉睫。 但她能上位外禁军也确实功不可没,登基后她既没精力也没时间立即着手处理这件事,也不能让刚立大功的将士寒心,所以只能隐忍,直到去年时机成熟,她才开始着手,并在一年内做好。 她也曾想过直接将外禁军一分为二,从而达到分兵制衡的效果,但两万的兵力本就不多,如果再削弱,到时地方叛乱攻到繁都兵力就会捉襟见肘。 最后思来想去,又秘密和步千雪探讨了好几次,她才终于下定决心新成立长护军,并将其驻扎在宝悦镇,与繁都遥相呼应,互为犄角之势,进可支援,退可守。? 第二百二十三章 可她做的这些军事准备都只是为了强军强国, 不被别的国家欺负而已,虽然她上一世历史不好,但也知道近代史的大概情况, 她不愿, 也绝对不会让自己和百姓陷入那样的境地, 所以她迫切的必须做这些。 因为弱国无外交, 只有强者才会受到尊重,而一个国家最硬的底气就是军事实力。她做的种种军事准备, 既是给自己打一针强心剂,也是给百姓足够的底气,和保障国内大环境安稳奠定坚实的基础。 有了这针强心剂, 她就不怕任何国家任何人打上门来, 就像曾经的云处安一样, 你从哪里打过来,我就能把你打回到哪里去,不怕任何人, 任何国家,就这么有底气、硬气! 但她绝不会因自己的个人原因,个人私怨或私欲,就去出兵, 就去攻打别的国家,这也是云处安刺杀一案最终的结案语录并没有出现方腊国名字的根本原因, 因为就是她故意授意大理观御承用外藩国替代的。 难道她的心里就不恨,就没有怨吗?不,她有,尤其是对云处安和方腊国的国王,她恨不得以牙还牙, 但显然现在不是好时机,因为她和步千雪的大日子将近,她不想也不愿在这个时候动手。 更不想因此发兵讨伐,她并不觉得自己的个人尊严比万万千千将士的生命还重要,即使他们现在有先进的武器,可能折损率较低,但再小的折损,在基数足够大的情况下都不是一笔小数目。 所以她的齐老师齐大臣却在这个节骨眼上跟风呈上这样一封请战奏疏,真的是让石忞莫可奈何,又怎能不惆怅,不为难。 见石忞好一会都没说话,步千雪也不给清影顺毛了,站起来拍了拍手道:“六层中一半是武将一半是文臣,武将好战,文臣忠君,就是市井百姓也都义愤填膺,恨不得身先士卒讨伐外藩,皇帝当成你这样,应该高兴啊,为何反倒愁眉不展?”。 第450章 步千雪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会已经完全不气了,说的也都是关心的话,因为她也是这么想的,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从古至今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方腊国竟然敢让云处安来刺杀,就要做好被报复的准备。 幸好石忞现在安然无事,若是真的发生最坏的情况,一旦朝政安稳,又是她执政的情况下,她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凶手,哪怕对方是远在万里之外的藩国之主! 也跟着站起来的石忞却完全开心不起来,盯着步千雪的眼睛看了一会,确定对方并不是开玩笑后,就更纠结了,因为她完全没想到步千雪竟也是这样的想法。 自刺杀案结案后,就开始收到这类奏疏,步千雪有跟她说起,但都是一句带过,并没有多说,她便以为步千雪的想法和她一样,也不想轻易动刀兵。 事实却狠狠给了她一巴掌,本来压力就大,又纠结,而往常都是支持她的步千雪也站在了大臣那边,仿佛最大的秤砣一下压过来,石忞瞬间炸了毛,生气道:“战争不是儿戏,你知不知道方腊国在哪里?万里之外,贸然远征历来是兵家大忌!出兵,是,说的很容易,但你知不知道每场仗平均要死多少人?”。 人一生气,声音都比往常高了不少。好心关心的步千雪没想到石忞会突然发作,也发了火,气势不落下风道:“你居然凶我!他们想出兵,我想出兵,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这一国之君的尊严!朝廷的尊严! 你的意思是我们上下一心的想为你报仇,反而有错了是吗?好,那我以后再也不管这些事了,你爱如何就如何,自己去管吧。”步千雪厉声说完就红着眼跑开了,而原本趴在地上的清影见状跟了上去,留下石忞错愕的站在原地。 她是真的不想因自己的原因出兵,可大臣都逼着她出兵,就连一向都支持她的步千雪这次也和大臣站到了一边,才让她失了应有的分寸,竟一时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哎,看着步千雪红着眼跑开,石忞也很自责,但她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因此即使心想追上去,脚还是呆呆的站着原地不动。 步千雪一跑,原本跟着她的随行人员也只能跟着一起跑,尤其是手里拿东西的不想跑也得跑,而原本站着一边的路关初则连忙小跑到石忞跟前小声劝道:“陛下,中宫即使有万般不对,那也是您疼在心尖上的人啊,您就忍心让她这样跑开独自伤心落泪?”。 “你也听见了,我哪里凶她了?啊?我明明是好好跟她说话的,只不过声音比往常大了一点,她倒好,突然一下子就生气跑开了,为那般?她伤心,难道我就不难过吗!”死鸭子嘴硬的石忞见路关初还要再劝,连忙直接吩咐道:“摆驾回含凉殿”。 见陛下明显不想她再说,路关初也只能选择闭嘴,按石忞的意思开始摆驾回含凉殿。 原本被石忞捏在手中的奏疏最后被她捏变了型,奏疏的结果也和其他同类奏疏一样被留中不发。 急步回到含凉殿的石忞已经满头大汗,心里莫名的火也被汗水浇灭不少,便把自己关在了书房内,不准任何人进来,然后自己在书内坐立难安,来回踱步,心完全静不下来,满脑子都在想步千雪和步千雪有关的事。 而跑开的步千雪根本没注意自己往哪里跑,心思全留在注意后面去了,跑了好一会都没听见石忞的声音,反而听到一些熟悉且整齐的脚步声,就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果然如她所猜那般石忞根本没追过来。 顿时气得停了下来,一打探四周才发现自己竟跑到了星辰阁附近,看着跟上来的清影,心情瞬间好了很多,索性带着清影一起进了星辰阁内。 星辰阁内的宫侍见中宫突然前来连忙上前行礼,心里却忍不住庆幸今天没有偷懒,步千雪却只匆匆瞟了一眼就让他们退下了。 卢晏等人赶到日晨阁内时就看到中宫正盯着面前的功臣画像出神,右手放在清影的背上,半天没动一下,清影也安静的站着不动不闹。 步千雪望着阁内众功臣的画像,突然就想起了他们曾为华朝做过的贡献,随便一位的功绩拿出来都能说上三天三夜,尤其是跟随高祖开国的那些文武大臣,没有一个是怂的,可石忞呢? 别人都想要她的命了,还杀到了自家的地盘上,面对这样的耻辱,但凡一个有血性的皇帝都不会选择隐忍不发! 打仗要死人这是小孩子都知道的事,难道她和大臣反而不知道?显然是不可能的,他们有必须上书出兵的理由,君辱臣死,他们不怕死,怕的是丢了华朝的宗主国地位,丢了皇帝的威严! 有些事可以妥协,但有的事是一点也不能退让的,她相信如她这般想法的绝对不是少数。 听到后面有声音,步千雪便知道是卢晏他们到了,“去把承天殿的椅子搬回安仁宫,你亲自去办”,话已出口,她不后悔。 “是,微臣这就去办”刚站着休息没几秒的卢晏不得不领命离开。 卢晏走后,步千雪又安排了人会安仁宫收拾东西,本来她是准备过两天在回步侯府的,现在看来,她和石忞都需要冷静一下。 另一边,坐立难安的石忞也觉得自己没错,因为她不愿意出兵也是为了百姓着想,为了华朝着想! 一直守在书房门外的路关初听着里面的脚步声便猜到了一二,便派了人去盯着中宫那边的动静,得知承天殿的椅子被搬回安仁宫,她没汇报,中宫又派了些人回安仁宫,她还是没汇报。 第451章 直到有宫侍来说中宫准备回步侯府,她才在门外火急火燎的汇报了。 还在想怎么说服步千雪的石忞听说她要回去,立马什么都不想了,夺门而出,直奔太思门,而还想说些什么的路关初什么都没时间说,只能继续跟上。 但凡回步侯府,步千雪一般都会走太思门,所以石忞想也没想的就直奔太思门,怕自己跑的不够快还特意坐了御撵。 结果等她着急忙慌的赶到太思门时,却连步千雪的影子都没看见,便以为步千雪已经出宫了,当即叫来太思门守将询问,才知道步千雪并没有从此处出宫,顿时登了路关初一眼。 跟着跑的路关初已经累的气喘吁吁,这会才缓过来一些,听了守将的话也很惊讶,再被陛下一看,瞬间火起,难道宫侍敢骗她?当即就要叫人去把他带来,结果话还没说出口就远远看到了一个跑过来的宫侍身影。 石忞也看见了那抹身影,便索性停着不动,如果步千雪已经从其他门出宫,那一会天黑了她就乔装去步府,如果还在来的路上,那她就堵在这里。 跑的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宫侍终于跑到了御撵附近,正准备行礼,却意外的听到了陛下的话“何事,直接说”,便直接禀报道:“禀陛下,中宫被太后叫到了永寿宫中”。 “摆驾永寿宫”石忞直接想也没想就吩咐到,太后帮了她大忙了。 队伍再次启程,浩浩荡荡的奔向永寿宫,中看不中用的华盖根本遮不住太阳,往常被晒到还会用折扇抵挡一二的石忞,此时已全然顾不上,就是折扇也被她落在了书房中。? 第二百二十四章 步千雪刚出安仁宫, 太后派来传话的宫侍就到了,这个时候突然召她,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便改道去了永寿宫, 正好和石忞一行人完美错过。 结果到了永寿宫才知道太后叫她过来是来凑一桌玩叶子戏的, 因为原本说好的宴郡王王太妃来不了, 太后、礼亲王王妃和北郡王王太妃三人,可不就正好三缺一。 人都来了, 显然不玩不行,一番行礼受礼后,便入桌凑了一角, 四人便开始玩起来。 也不知道是谁教太后玩叶子戏的, 反正近半个月太后喜欢玩叶子戏的事在宫中已是众人皆知, 基本上每天都会玩几圈,有时会叫关系较近的勋贵入宫一起玩,最常叫的就是上面三人。 有时文昱也会直接让内官凑一桌玩几圈, 尤其喜欢在下午或者晚上玩,因为早上和中午她要忙着打坐做功课、给盆栽植物浇水和喂养宠物等。 自石忞转危为安大难不死后,文昱就把八卦幡和八卦镜收到了房内,现在若光从外面看, 已经完全看不出那间是她专门用来打坐做功课的房间。 而武德皇后留下的各种花花草草,文昱也一直好好照顾着, 施肥翻土浇水都是亲自盯着的,偶尔也会自己动手,就是兔子养久了她嫌味道太大,杀了又不忍心,石忞出事前才终于下定决心让典总管亲自把它们带到了郊外的树林放生。 兔子们一走, 整个永寿宫内就只养了一只玳瑁,但就这一只,每天都得花不少时间和精力照顾,毕竟块头够大,食量也不小,还只能用海水养。 虽然饲养玳瑁不用文昱亲力亲为,但不亲自看着她又不放心,毕竟乌龟自古以来都是吉祥兽,也是长寿的象征和代表,可不能在她手中被养死了。 叶子戏也不是谁刻意教她的,而是她突然感兴趣自己学的,也可能是年纪大了,喜欢热闹,所以才选了这种需要四个人才能玩的游戏。 还别说,自从偶尔叫礼亲王王妃等人来宫中一起玩叶子戏或偶尔一起观赏皮影戏后,文昱整个人都开朗不少,话也多了,有时候听她们说宫外八卦,听到好笑之处更是笑的比谁都开怀。 归根结底还是文昱的心态发生了变化,女儿突然差点殒命,不仅给了她致命一击,也让她明白了生命的脆弱易逝,武德皇后已薨逝,就算她在自责在愧疚,武德皇后也不会再活过来。 既然已经改变不了结果,她自己也终有一天会追随武德皇后的脚步,那为什么不开心一点的去过每一天?该忏悔的她已经忏悔,该做的她也会继续做下去,若真逃不过责罚,那就去了地下在领受吧。 反正她不想再愁眉苦脸下去了,孩子对自己生疏了不说,日子更是过得很压抑。眼看着三年守孝期即将结束,她打算就此放过自己。 文昱能有如此转变,除了石忞遇刺这个催化剂以外,也有近两年偶尔去道观小住与道长探讨畅聊的基础奠定,因为道法高深的道长在宽慰人心这一块总是颇为擅长。 所以后来石忞真要把朝政大权交给步千雪,她也没在说什么,因为该说的她已说,便已尽到了自己的职责,孩子不采纳,她也做不到强逼着自己的孩子去接受。 毕竟比起对步千雪的了解,她肯定是不如自己孩子的,因为孩子和步千雪才是一对伴侣,而她只是长辈,也只是长辈,即使有一些私心,但胳膊终究是拧不过大腿的。 然而事实证明,步千雪确实比她更擅长处理政事,一应政事处理得井井有条不说,就是石忞的生活起居也照顾得很好,当然也包括她的,所以每次去看石忞,她都插不上手,这让她既挫败又欣慰。 步千雪的所作所为她都看在眼里,尤其是步千雪自己搬个椅子上朝,并没有坐凤椅的行为,让她颇为受用和赞赏,心里对她的那点偏见和不悦也渐渐烟消云散。 第452章 所以今天三缺一,文昱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步千雪,也考虑到下午政事应该暂时告一段,才让人去请的,不然她完全可以随便叫一名内官凑数。 “九钱...” “六钱...” 石忞一入永寿宫就听到了打叶子戏的声音,刚刚叫了宫侍询问,确定步千雪在里面后,她也就不着急了,既没让宫侍通报,也没让随行人员跟着,只带了路关初入内。 “我输了”步千雪说完把牌一合就丢到了桌子中间,开始算钱给钱,面前的一堆银子已经所剩无几。 不是她今天运气太背,或者技术太差,而是另外三人不是长辈就是比她年长的,她不好意思赢,便只能输了。 太后三人接过步千雪给的钱,颇为高兴,正准备开始下一圈,正对着殿门坐的文昱就看到了石忞当即高兴道:“皇帝怎么不在含凉殿好好休养?”。 本来还想悄悄咪咪观察一番的石忞只得笑着上前行礼道:“母后万福安康,劳母后挂念,儿臣身体已大好,想母后就过来了”。 文昱的变化,石忞是看在眼里高兴在心里,说起来最该自责愧疚的应该是她,却害得文昱愁眉不展一日比一日消沉,她也劝过,可惜效果不佳,没办法的情况下,便从只能从她关注的事上下手,找了道长们谈心,并劝文昱偶尔去道观小住三两天。 虽然有了点作用,但效果也不是很显著,本以为会这样一直下去,却没想到她大难不死,竟让文昱看开不少,倒是意外之喜。 得知文昱喜欢上玩叶子戏以后,她还特意差路关初送了两千两银票过去,就怕她没钱玩不尽兴,毕竟玩大了的话,百把两银子完全不够输的。 想当初,她和邢博恩他们偷偷玩,还玩得比较小,一次玩下来,她输得最惨的时候差不多输了几十两银子,手气太背也是她不喜欢玩叶子戏的原因之一。 步千雪、礼亲王王妃和北郡王王太妃也起身行礼道:“恭请陛下圣安”,“免礼”。 “既然来了,那就一起玩吧,你不会就和千雪做一家,学着点”文昱高兴道,原本想请辞的礼亲王王妃两人也只能笑着又坐了回去。 “好啊,儿臣听说这叶子戏在我朝颇为风靡,若学会了,以后也可以陪母后解解闷”石忞求之不得,刚刚步千雪行礼她想去扶都被躲开了,正愁没机会接近呢。 可步千雪闻言却不高兴了,但当着长辈的面又不好表现出来,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让人加了张凳子在旁边,石忞真坐下来了,她也故意留一点空隙。 可想接近的石忞却完全装不懂,得寸进尺不说,抓牌的时候故意碰了步千雪的手,不好发作的步千雪只能在文昱等人不注意的时候狠狠瞪了石忞一眼。 石忞却看见当没看见,继续厚脸皮的我行我素,步千雪气得牙痒痒又无可奈何,但这还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之前大部分都是她故意输,可自从石忞来了以后,就成了真的输。 而不太敢赢皇帝钱的礼亲王王妃和北郡王王太妃,赢的牌都只能丢出去,几圈下来,最大的赢家就成了太后,眼看皇帝和中宫面前只剩了最后二两银子,加上天色也不早了,礼亲王王妃便带头告辞,北郡王王太妃连忙附和。 再按这种水准玩下去,她们两人带的钱就该不够了,中宫确实手气不好,但她们手气好也不敢真好啊,毕竟陪太后玩叶子戏,最重要的当然还是太后高兴啊。 文昱原本是想留两人一起用晚膳再看下皮影戏的,但石忞在,她也不好意思开口留了。 完全没发现两人异常的文昱乐呵呵的让典总管下去安排晚膳了,自己则去了寝殿换衣服,玩叶子戏的桌子和叶子戏也被宫侍收了起来。 在石忞眼神的示意下,路关初老道的把其余宫侍都遣到了外面,就是卢晏都没放过,最后还把门关了起来。 知道石忞意图的步千雪也没阻止,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刚坐下,石忞就坐在了她旁边,步千雪看任何地方就是不看她。 各种想与步千雪对视的石忞只得放弃,柔声道:“我知道你说的是气话,我又何尝不是呢,古语有云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无论打与不打,都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定下的,需要好好商议后再做决定,何况当前你我大婚在即,出兵之事更需好好思量,你觉得有理否?”。 “大婚在即是没错,但并不影响出兵啊,说到底你还是不想出兵”步千雪毫不客气的反驳道,还是不看石忞。 “怎么不影响了,你我大婚是普天同庆的大事,繁都守卫事宜更是重中之重,到时全国文武大臣都会送上贺礼,为防外藩诸国乘机作乱,边疆要塞也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战斗力最强的兵力都无法调动,这兵怎么出?根本出不了啊!”石忞吸取教训,继续柔声解释道。 “这样一说,好像也是这么个理,那大婚前就好好商议,至于出不出兵,大婚后再说,我希望到时你能给个确切的答复”听见石忞说起两人的婚事,步千雪心里很高兴,但脸却故意板着,声音却明显比之前柔和不少。 听出来的石忞再接再厉道:“好,到时我一定给你一个确切的答复。”,之后的事之后再说,先把步千雪稳住,大婚举行完再说。 “但我说过的话也不会收回来,你既已经大好,朝中诸事我就不再替你管了,毕竟这偌大的后宫也需要我管着”步千雪知道石忞是缓兵之计,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就只能用此事表明自己的态度了。 第453章 石忞正准备再上演一番苦肉计,结果太后来了,根本没给她表演的机会。 用晚膳期间,文昱还故意若有似无提了一句,什么婚前不能见面啊还是很重要的,步千雪立马顺坡往下走,保证说一会用完晚膳就回府。 想阻止的石忞看着两人唱双簧的样子,完全不给她插嘴的机会,只能狠狠的把自己碗里的菜都吃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太思门内, 宫灯灼灼,提着灯笼等器物仪仗的宫侍和身着礼甲的威仪卫站立两旁,整齐有序, 离宫门不远处, 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道路中间, 原本应该关着的宫门大开着, 负责值守的昌平卫肃穆而立。 石忞和步千雪正旁若无人的拉着手在马车边告别,左旋、路关初等人则在五步开外处候着。 知道今晚内禁军高阶将领当值的是左旋, 石忞就让人把她叫了过来,由左旋亲自护送,她才放心些。 回步侯府, 石忞以为步千雪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她却是真的要走,留也留不住,就一路送到了这里,依依不舍道:“一定要走吗?”。 “太后的话你也听见了, 你知道的, 今天非走不可, 不过月余而已, 不必如此不舍”步千雪拍了拍石忞的手安慰道。 如果说她第一次准备回步侯府确实有斗气的成分,那现在就很坦然, 太后的话提醒了她, 大婚将近, 石忞的身体又已大好, 她是该回步侯府了! “我知道,但...还是会不舍啊”石忞已经习惯了步千雪在身边的每一天,即使不是每时每刻都见面, 但只要步千雪在宫里,她就很安心。 在并不十分亮堂的宫灯的隐藏下,石忞的表情全摆在了脸上,些许委屈夹杂着不舍,竟让离的最近的步千雪觉得自己有些残忍,但话都说出去了,她就不会食言,便俯身小声道:“要是真想见我了,就按老办法来。我也不舍,但一想到要给你准备的礼物,就很兴奋”。 石忞眼睛睁的大大,既惊又喜,当即好奇道:“你要送我礼物?什么礼物?......”,恨不得立马什么都知道,“秘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步千雪却怎么也不肯透露更多了。 耳语一番,即使两人再不舍,步千雪最后还是坐上马车出了太思门,而石忞只能派左旋亲自护送,并目送马车渐渐远去,直到什么都看不见之后,才下令摆驾回凤德宫。 大婚步千雪要送石忞礼物,是她完全没想到的,所以真的很惊喜,以至于在回去的路上,确定步千雪安全地回到步侯府后睡着了都是高兴欣喜的。 让她高兴的既是步千雪给她准备礼物这件事,也是这种行为本身,因为她也有私下偷偷为步千雪准备大婚的礼物,今天突然要离开就是因为这件事。 相互为对方准备礼物,而且都是悄悄咪咪的,看来,她们是越来越有默契了,能不高兴的吗? 永寿宫中,殿内宫灯久久不灭,直到有宫侍来禀报步千雪已经坐马车出宫,还是左旋亲自护送的,文昱方才安心歇下。 晚膳提点回府之事时,步千雪答应得太爽快了,而石忞又是一脸说不出的表情,就是没开口留,文昱总觉得有点不正常,担心两人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便派了人去盯着点。 结果宫侍回来跟她说了一通两位主子在太思门怎么依依不舍,你侬我侬的,还特意强调陛下在太思门内站了很久,一直到看不见马车才回的凤德宫。 听了宫侍的禀报,显然两人感情好得很,文昱便觉得是自己多想了,这才安心歇下。眼看女儿大婚将近,她是再不想发生什么事了。 第二天,石忞一大早就被路关初叫醒了,休养的这段时间睡到自然醒惯了,竟还有些不习惯,发了会呆才想起步千雪昨晚已经安全回到步侯府,而朝政大事也从今天起再次回到她手上,还是全部得自己亲自处理的那种,再没人给她提建议和代笔了。 近两个月的休养,不仅打乱了石忞的生物钟,也间接滋长了她的惰性,习惯真的是个很可怕的东西,看来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她有的努力了。 石忞坐在床上缓了好一会,才不情不愿的开始起身穿衣洗漱,用早膳,翻牌子,最后踩着点到的承天殿。 时隔两个月,石忞再次坐到了熟悉的位置上,看着熟悉而又威严壮观的承天殿和照常行礼的众大臣,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人,果然还是活着好。 按理来说,死过一次的人应该就不怕死了,可事实却是她魂穿到这里后,就更怕死了,努力融入环境,重新学习知识,叫一些原本根本没见过的人做长辈,藏拙,登位,励精图治,凡此种种莫不是为了活下去,活过四十岁! 直到她和步千雪在一起后,她人生的规划里才有了光彩,她不仅要努力活下去,还要和自己爱的人和爱自己的人精彩的活下去。 这次大难不死,她竟真有些不怕死了,但却又怕起别的来——怕自己不能陪步千雪到白头。 因为她真的很想和步千雪日复一日的过下去,白头终老,归葬一处,所以她不仅要管好自己饮食起居,还要努力引导或监督好步千雪的饮食起居。 下面行着礼的大臣虽然脸都绷着,但嘴角的幅度却暴露了他们的喜悦之情,今日入殿没看见旁边的那把椅子,他们就有了一种猜想,心里开始期待。 倒不是他们对中宫这个人不满,也不是步千雪的办事能力太差,而是他们的君臣观念早已入心,陛下既在,如今又已大好,自然也就盼着陛下主持朝政的,毕竟这才是正统之道。 第454章 之前情况特殊,步千雪作为未来皇后临时当政,又有陛下发话,他们也不好说什么。直到现在都没人上奏疏言还政和大婚前不得见面的事,就是顾念陛下的身体和步千雪这段时间的辛劳付出。 但不说,不代表他们就没想法没原则,如今中宫主动撤了椅子,陛下也终于再次上朝,倒是皆大欢喜,既免了他们为难,也成全了中宫的大义,可不高兴嘛。 自从石忞下旨颁布新的诰命制度后,原本对石忞有些微词的大臣也没话说了,溜须拍马的话顺口就来,亏得石忞和步千雪都不好这口,不然就着了他们的道了。 也不怪勋贵士族所求太少,而是石忞给的这个甜枣,真的足够大,不仅考虑到了他们直系亲属的切身利益,比如俸禄、着装、称谓、丧葬、谥号等,还都在原来的基础上有所提升。 最最重要的是还增加了一项恩荫制度,既凡二品及以上无爵位官员在职身故或告老还乡辞世后,长孙府学部合格毕业后可恩荫举人身份,既获得做官的最低资格。 这里的人最在乎的就是身后名和子孙后代,考功名积累家财,那一样不是为了自己、家人及后代,石忞增加的这个恩荫制度算是赏到了他们心坎上。 因为有了这个制度,就算随着高官的去世最后还是会家道中落,但后代也不至于潦倒度日,衣食无着,算是彻底解了他们的后顾之忧,不至于为了后代计努力去贪污受贿。 伴侣称谓这方面,勋贵的倒是比较完善,但士族的却是比较笼统,所以也重新完善了一番,对于已经不合时宜的更是直接舍弃。 勋贵士族伴侣着装方面的规定也是原本就有的,只是比起勋贵士族的服饰来说比较笼统,所以也完善了一些,并充分考虑了伴侣的性别。 比如不仅把女女、男男、女男和男女成亲的情况都考虑到了,还详细列明了合离的情况,比如勋贵士族和伴侣合离后,会因为合离的原因决定伴侣还能否享受什么。 成亲和合离这类基本都是参照修改完善后的《华律》来制定的,所以勋贵士族和百姓的这些流程内容都是大致相同的,只是规模之类的不一样。 就是勋贵士族直系亲属的丧葬也规定的更详细了,可陪葬的金银器物和规格,并没有改变,但瓷器类非贵重金属的放开了一些限制,也算是增加了一些。 而俸禄则是专门给勋贵直系亲属的,既只能由勋贵的伴侣和爵子享受一定的固定俸禄,双亲和其余子女无特封的情况下不在此列。 谥号方面则去掉了下谥和恶谥,既只给上谥和中谥,而且范围也由原来的宗室、勋贵和士族缩小到未犯事且有爵的宗室本人、勋贵本人和正四品及以上士族本人,功劳特别重大者才考虑赏赐双亲及伴侣谥号。 从此以后再无下谥和恶谥,让这帮大臣高兴了好久,毕竟谁都不想死后还背一个恶谥,所以范围缩小这点小事,在他们看来也就无足轻重了。 实际上石忞也只是把约定成俗的规矩用法律的形式定下来而已,毕竟勋贵士族那么多,从古至今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谥号,给不给,给什么都看皇帝高兴,只有特别劳苦功高之类的,皇帝才会积极给予。 就是勋贵士族告老还乡后的俸禄和待遇也以法律的形式定了下来,算是方方面面考虑到了勋贵士族的需求,所以不仅勋贵士族本人高兴干劲十足,就是他们的家里人也都高兴欣喜。 但极个别对石忞意见很大的大臣,却没有轻易被这颗“甜大枣”收买,但当前局势下,他们也不敢轻易暴露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石忞没有立即免礼就是故意晾着这些大臣,想看看他们的表现,事实证明这些人都是比较稳重的,没有人东张西望,也没有人抬头看她,这才满意道:“众卿平身”。 “谢皇上”众大臣这才起身持笏站好。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路关初好久没喊这话了,竟也不生疏,喊得中气十足。 罗布暔双手持笏出列行礼道:“启奏皇上,方腊小小外藩竟敢觊觎我堂堂□□上国,是可忍孰不可忍,请皇上发兵讨伐,扬我国威,臣甘为先锋,不破方腊,绝不回返。” “请皇上发兵方腊,威慑四方,臣亦甘为先锋,不破方腊终不返。”齐铭也出列行礼附和道。 “臣附议”宴郡王、北郡王等勋贵。 “臣附议”文渊、赵程凡、马杰等高阶文官。 “臣附议”木兰雨、左旋等高阶武将。 没一会,附议的大臣就占了一小半,而且还没停下,最后竟有三分之二的大臣都附议,只有颜一诺等极少数的大臣没表态或观望。 这些大臣为了顾及石忞的面子,都很巧妙的避过了报仇之类的字眼,遇刺的事也是只字不提,众口一词的只说是方腊不知天高地厚,觊觎他们的国土。 今天并不是大朝会,来的都是勋贵和高阶官员,这么多人都想出兵,让石忞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她今天来上朝最不想听到的就是出兵的事,结果越不想什么就越来什么。? 第二百二十六章 石忞道:“颜爱卿何在?”。 “臣在”作为此时朝堂之上为数不多站的笔直的颜一诺持笏出列行礼道。 “说说你的想法”石忞不想出兵, 但此事又不能由她来挑头,毕竟最想报仇的应该是她才是,所以任站着的大臣就成了突破口, 而其中最敢于直言的要属颜一诺, 便点了她。 第455章 倒不是石忞转了性子怕了这些大臣, 不敢直接反驳否定, 而是众臣请命出战除了出于忠心或愤怒等原因外,更多的是给她这个当皇帝的一个出兵的借口, 毕竟受此奇耻大辱的皇帝就没有不想报复的。 所以大家上疏请战,既是给她一个光明正大报复的理由,也给她分摊了出兵的责任, 所以即使她不想出兵,也不能直接一口否定寒了大臣的心。 颜一诺略微思量方道:“国轻君辱,君辱臣死,臣以为各位大人所言不无道理,然,皇上大婚之日将近, 出兵之事又非一朝一夕可定,何不待皇上大婚后再议”。 这么多勋贵大臣请命出兵,陛下都没询问一二, 反而点名要听她这个没表态的想法,颜一诺瞬间就明白了,陛下只怕并不想出兵,最起码此时不想, 便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她是真的觉得大婚之事更重要,君子嘛, 报仇十年不晚。 石忞又点了也站的笔直没表态的呈亭和段云洁的名,两个人的想法和颜一诺说的不谋而合,都觉得当务之急是尽快完成大婚礼仪,也有可能是照本宣科或有样学样,但好歹是开了个好头。 “朱爱卿又是何想法?”钦天监朱达这次难得的没有随大流,颇为显眼,站的笔直的本就不多,石忞便特意点了他名。 封建社会之所以叫封建社会,可不就全在封建二字嘛,朱达作为钦天监监正,可不就是最好人选。 本来以为不会点到自己的朱达楞了一下方才道:“启奏皇上,臣近日夜观天象,天冲星黯淡无光,恐不利于出兵征伐,因此臣建议征伐之事暂缓”。 钦天监的职责之一就是但凡国家遇出征、祭祀等大事,都由其提前占卜,算凶吉,夜观天象更是每日必做之事,若遇奇特、重要星象更要第一时间密报皇帝。 这次朱达没有随大流,就是因为观察到的天象确实不适合出兵征伐,但又非奇特天象,所以没有提前密奏,这会陛下问起自是有啥说啥。 石忞又点了几个没附和出兵的官员,除了大婚这个理由外,总算有人说出了她想听到的,天高路远恐水土不服,不利于己方,最后只怕徒劳无功白白送人头。 石忞这才看向任行着的礼的罗布暔等人道:“都起身吧,他们的话,你们也都听见了,作何感想?”。 “谢皇上”众人这才站直了身体,罗布暔却并没有就此放弃,又进言道:“皇上,臣以为天象乃虚妄之说,不足为凭.........”。 石忞看了罗布暔一眼,如果她没记错,她曾用这句话怼过朱达,还没有接纳他的意见。 没等石忞开口就有人先一步出列反驳了,“罗大人此言不妥,出征乃国之重事,英武如□□、太宗,凡遇重大战事皆先占卜问凶吉,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利则出,不利则暂缓。天冲星主出征,既黯淡无光恐不利出兵,请皇上三思。”原本附和出兵的文渊态度来了个九十度大转弯。 倒不是文渊已经猜到了石忞的态度,而是她深信天象之说和祖宗那一套,但凡有一点点不利于华朝的事,她都不想去冒那个险,毕竟比起皇帝的脸面,江山稳固才是最重要的。 有了文渊的带头,原本已经有些动摇的宴郡王等人也转变了态度,天象不天象的他们不在乎,重要的是皇上的态度和大婚在即这个事实。 他们这么多人请出战,陛下不仅没有立即应允,反而一一点名问了没表态的人的意见,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不难猜到陛下的心思。 等有感想又想说的大臣都说完以后,石忞这才开口总结道:“既然天象昭示不利出征,朕又大婚将近。朕以为事分轻重缓急,大婚之事关乎江山社稷,不可谓不重,出兵之事既不急于一时,那就暂缓吧,大婚后再议,众卿以为如何?”。 “皇上英明”不赞成出兵的大臣连忙附和,想出兵的因为皇帝的态度,也只能跟着附和,好在只是暂缓,没有就此一锤定音的否定了。 最最重要的是皇上说的理由,让他们深以为然,尤其经过这次刺杀一事后,他们都希望陛下尽快大婚诞下子嗣以巩固国本。 石忞最不想处理的事都处理了,其他的事也就不是事了,但因为她久不上朝,各部各府大臣为了表忠心皆有所汇报,而且汇报得颇为详细,所以这一忙就忙到了中午饭点。 下了朝,石忞就直接去了文宣殿,用过午膳休息片刻后就开始下一个议程——接见大臣,忙得连和清影玩耍的时间都没有,就更不要说看闲书了,好在想步千雪的时间还是有的。 和石忞的忙碌相比,回到步侯府的步千雪就轻松多了,大婚之事有家里人在筹备,她最多就打打下手,空闲时间一大把,正好用来准备礼物。 ......一个月后...... 天福八年九月八日卯时初,尚黑的夜空突然下起了小雨,宫灯灼灼之下如墨如针,路关初拿着燃着的烛台轻轻推开了大殿正门,又过了一道门,一直走到屏风处方才托着烛台停下试探的喊道:“陛下该起身了”。 “进来吧”就在路关初以为要像往日一般喊上三四遍时却意外的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忙应了声“是”便去点了灯,候在外面的宫侍见里面的灯亮了这才托着托盘按序往里走。 路关初一边服侍石忞洗漱一边高兴说道:“陛下今日红光满面,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臣在这里提前给陛下贺喜了”。 第456章 刚刷完牙的石忞洗完脸才接道:“眼力劲不错,朕今天确实很高兴,大婚虽是明日,实从今日始,叫人如何能不高兴呢,对了,今天天气如何?”。 “臣进来前刚下起了小雨,说不定过会就停了”路关初说着将拧干的热帕子递了过去,石忞接过擦起手来,用完又递给了一边候着的宫侍。 “但愿如此吧”石忞起身坐到了梳妆台前,负责梳头的宫侍上前散了头发仔细梳将起来,看着打磨光洁的连弧螭凤纹镜内清晰的自己,竟又想起一些现代的事来。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相由心生,长着长着,相貌竟越来越像现代的自己,但仔细看细微处又有区别,让她高兴之余,有时候也会忍不住自省——我是谁?我还是我吗? 没遇到步千雪之前,她是几乎不照镜子的,因为一看见铜镜内自己的脸就会让她忍不住多想,尤其爱想起现代的种种,比如那段失败的感情。 直到和步千雪在一起之后,她才开始尝试着去照铜镜,去面对自己,并告诫自己,切不可重蹈覆辙!如今,她做到了! 今天,她终于要和自己心爱的人开始行大婚之礼了,这在现代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 现代时,她曾畅想过一屋两人三餐四季,还想为之努力奋斗,结果对方却连说出口的机会都没有给她。这是她曾经从未与人言的痛。 现在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她可以释怀了,因为她的心里已经被一个叫步千雪的人填满,再无缝隙可安他人。一生太短,只够她爱一人。 今天这样的大日子,不仅石忞起了个大早,宫里忙得热火朝天,就是大臣们也不敢轻易告假,早早就起身着朝服准备入宫参加早朝。 有安排的内官、宫侍和禁军更是早起,石忞起身时,该忙起来的人都已经忙碌起来。 而另一位主角所在的步侯府,更是从定亲后就开始为明日的大婚做准备,从开始的小动小准备,慢慢变成了全府总动员,上上下下,谁都不能闲着,就是两老也不得清闲,唯有步千雪这个主角之一反倒略微空闲。 从整修宅院,大搞环境卫生,到置办全家里外三新的行头,再到准备婚礼嫁妆、张灯结彩,张罗之后的喜筵和广发喜帖,全家都忙得够呛。 虽然房屋建制上他们不能僭越,搞得像皇宫那般辉煌,但是,也得大气、干净整洁、光彩夺目,从里到外焕然一新,尽量让人看着有“门当户对”的感觉。 就是石忞生死未卜的那几天,宫中这边大婚的准备都没有停滞,反倒是事发地步侯府因此耽搁了几天,因此后面没少赶制。 天色大亮,皇宫中到处张灯结彩。各主要宫殿,都备足了鞭炮、红色烫金双喜字大蜡烛。喜字更是随处可见,作为婚房的安仁宫更是从里到外装饰一新,就连木制对联都换上了喜庆的新对联。 石忞身着祭祀大典冠冕服坐御辇离开凤德宫时,小雨已经变成了毛毛雨,宫中地面微湿,抬御辇的宫侍不得不步步谨慎。 这天气说不得多好,但比起她不喜欢的天气来说还是尚可,若就如此也就罢了,如果下起了大雨,她定要找朱达好好聊聊,天天研究历法天象,就研究成这样? 御辇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停在承天殿的皇帝专用通道外,而是停在了承天殿正大门外,钦天监监正朱达和礼部尚书已经候在五步开外,其余众大臣则按序分列两边,职位低的已经站到了广场上。 “吉时已到,请皇上入殿。”朱达上前走两步大声道。 石忞整理了一下衣服方才下辇,环视一圈,红色随处可见,尤其是大殿门上的搭建的彩棚,红绣球多多,就是朱达等大臣都在朝服外按例罩上了红纱衣。 今日虽不是大朝会,但参加的大臣却和大朝会相差无二,甚至更多,广场上井然有序的站着皇帝出行祭祀的仪仗队和另一波有不少抬礼的仪仗队,竟把偌大的广场占去了一半。 就这,都还是石忞缩减后的结果,若是按照道宗的标准,整个广场差不多都站了人,而且所有御道都会铺上上等的红地毯,现在就只有作为婚房的安仁宫和承天殿铺了些红地毯。 在内官、宫侍、内禁军和众大臣的簇拥下,石忞往殿内走去,不同于平常的是原本空荡荡的中间过道上不仅铺上了红色地毯,还放有两方案桌。 案桌上俱铺紫色桌布,一桌布上规矩的摆放着两个朱漆描金盒子,即精致又贵气;另一案桌上则放着代表皇帝身份的金节。 快到案桌处时,石忞停了下来,礼部尚书上前两步在右前方停下道:“请皇上检阅金节、皇后宝、册”。 早就检查过的石忞还是一一打开检阅了一番,皇后的宝册皆为金质,宝和玉玺是一对,形状有些相似,而且代代相传,只是材质和刻的字不一样,皇后的刻的是皇后之宝四个大字。 皇后金册则是定制的,每个皇后都有一份,而且不用传下去,可以作为随葬品。 检查完毕确认没有问题后,石忞说了声“可”,“检阅礼毕,请皇上升座。”礼部尚书接道。 石忞在凤椅坐下后,身穿朝服按序跟入的众文武大臣才各归各位,按序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并在路关初的唱喊下开始行礼。 皇帝大婚不仅是石忞的喜事,更是普天同庆的大事,除了各藩属国会派遣使团来朝贺以外,各地方官和地方勋贵送来的贺礼也已经登记造册存放于礼部。 第457章 为了不扰民,石忞特意提前一年下旨给地方勋贵和地方官员定了送贺礼的标准,凡勋贵所送贺礼价值不得超过一千五百两银子,二品及以上官员所送贺礼价值不得超过一千两银子,逐渐递减,级别最低的胥吏十二级所送贺礼价值不得超过三十两银子。 这些标准都是石忞慎重考虑后参照他们俸禄来定的,皆在其承受范围之内,而且特别言明若经济特别困难者上奏疏祝贺即可。 至于在繁都的勋贵和官员,因为占有地势之便利,明日才会送上贺礼,官阶低的只能送到承天殿外,官阶高的直接送到承天殿外。 各藩属国最贵重的礼品也是在明日才会呈上。近一个月,石忞还收了两拨藩属国进贡的药材,从暗言处得知宣常乐送的药材最多也最早,只是距离远还需要些时日才到,石忞颇为高兴。 大婚虽是明日,但从今天起,直到大婚完全结束,官员上朝都不用奏事,皇帝也不用当朝决断,而是按大婚章程举行对应的仪式。 但该做的事,不参加对应仪式的官员或时间段,还是得回府衙照常办公,只有明后两日不用,因为石忞曾下旨明后两天全国休沐以贺大婚。? 第二百二十七章 虽然明后两天皆为休沐日, 但实际上在都勋贵和官员基本上都有差事,根本不可能真正休息,而地方上的勋贵和官员明天也需在吉时设立香案面朝繁都行礼, 之前派到繁都来送礼的不是自己孩子就是近亲。 因为凡是代替官员本人入都送礼的人, 但凡是四品及以上官职的亲属, 皇帝都会有一定的赏赐, 赏赐不多,而且名誉多过实用, 但好歹能在皇帝面前露个脸,还能见见市面。 所以但凡是四品及以上官职的官员都会派自己成年的孩子携礼入都,没孩子或孩子还小的就会派关系较近的弟、妹或侄女、侄子。 而四品以下的则会派自己的亲信、仆从或请上司吃顿饭委托上司带礼等, 只因四品以下的代送礼人皇帝并不会刻意召见,礼品也只需送到礼部并登记即可。 赐礼倒是也有,但官阶越小得到的赐礼也就越少,最少的可能只得个小喜盒,礼部官员收礼登记后当场就会拿给送礼者,最小的喜盒里一般只放有喜糖和几枚喜钱。 其实, 早在今年初就开始有地方勋贵和官员上奏疏请求入都观礼,但都被石忞拒绝了,一来大部分重臣去年刚入都述职, 她都见过;二来来回太折腾时间,大批官员入都,也会造成地方空虚,于稳定不利。 一些告老还乡的老臣, 石忞倒是准了几位身子硬朗距离不远的,虽然轩辕墨也写了奏疏,但石忞考虑到她的身体状况和路途遥远, 思虑几番后还是委婉的拒绝了,并特意嘱咐她在家好好修养,还送去了一些珍贵药材。 外面任下着毛毛雨,站在广场上的官员、宫侍和内禁军却没一个人乱动,拿着的华盖、旗帜等都井然有序的排列着,等候命令。 承天殿内,文武大臣礼毕,路关初才在石忞的示意下开始宣读诏书,任晏郡王为册立正使,北郡王山麓和武辅侯齐铭为册立副使,礼部左侍书等官员随行,吉时出宫前往步侯府举行妆奁礼和册封礼。 晏郡王三人行礼领命后恭敬的接过金节和皇后宝、册后,带头退出殿外,凡刚刚被点到名的人都跟着他们退了出去,按钦天监算的离宫吉时是巳时,他们还得在毛毛雨中等上些时辰。 宴郡王等人一走,一下就少二十几位大臣,却并没觉得人少了,只因前面的官员一走,后面的官员就会及时补位,而且今日官员众多,不过才少了二十多人,看上去真不是特别明显。 礼部尚书马杰按大婚章程出列奏禀祭祀事宜,石忞准奏后让路关初宣读了亲往郊外祭祀的诏书,众臣再行礼,礼毕,朱达出列禀告出行吉时已到,石忞这才起身往外走,最后带着大部分文武百官和仪仗队浩浩荡荡的顶着毛毛雨从承天门、大承门出了宫往天坛而去。 石忞和随行文武官员一走,整个广场上的文武官员和仪仗队就走了大半,剩下的就是晏郡王等前往步侯府行册封礼的,只待吉时一到就开拔。 焕然一新、张灯结彩的步侯府内,不论是随从还是侍卫都身着吉庆新衣,红光满面,来来往往好不忙碌。 身着朝服的姜丽站在厅堂中问东问西指手画脚,身着大红色秀边华服的两老则坐在主位上时不时帮着补充一二,生怕有什么遗漏。 “我的小祖宗啊,这都什么时辰了,你怎么还穿着这身衣服?啊?”步千雪抱着小侄女和姐卿一起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正想说什么,姜丽倒先开口了。 步千雪泰然自若道:“按章程,正使他们巳时才会从宫中出发,现在还早啊,娘不必着急”。 “早?换衣服,装扮,哪一样不要时间,半月你们还不快把中宫带回去更衣......”姜丽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边说还边把小孙女抱了过来,转手又递给了孩子她妈,催促着步千雪赶紧回去换衣服。 步千雪求救似的看向爷爷,但一向站在她这边的爷爷这次竟然站到了姜丽那边,而且祖母也是,都让她赶紧回房更衣装扮。 “好,我这就去”步千雪拗不过,无奈的看了小侄女和姐卿一眼后,才带着半月他们走了,本来是说一起吃早饭的,现在看来只能各自解决了。 第458章 自步朗去世后,步千雪和姜丽都曾私下跟步朗的伴侣谈过,毕竟人很年轻,这里又没有守节的说法,不可能强压着人家在他们家孤老,但孩子还太小离不开娘也是事实。 所以他们都想知道对方的想法和打算,幸好孩子的娘并没有立马重新找伴侣的打算,准备等孩子大点再说,姜丽很高兴,当即许诺若其再婚,到时定送厚礼。 就是步千雪也松了口气,若是真让她娘照顾小侄女,只怕用不了几天就得瘦一圈,到时候真正累的肯定还是祖母和爷爷,因为她就是最好的例子。 所以若到时候姐卿真的再婚,她肯定也是会赐予厚礼的,退一万步讲就算最后不再婚,步家也能养她一辈子。 巳时一到,在钦天监官员的唱喊中,宴郡王上马持金节带队出宫,礼乐奏起,华盖旗帜云集,以红紫二色为主色的凤亭有近三十抬。 其实就是民间婚礼的抬礼,一抬一抬的,只不过皇家的是用紫色为主红色为边的布围盖起来的,像个小亭子,所以也叫凤亭。 除了三十抬凤亭外,还有一顶精致的八人抬御轿,里面放着皇后的册、宝和册封圣旨,紧跟在正副使之后。 原本灰蒙一直下着毛毛雨的天空开始明亮起来,本就不大的毛毛雨渐渐消失在空中。 册立仪仗队要经过的道路和皇帝要经过的道路一样,已经提前由外禁军戒严,不准其他车马过,不准行人商家大声喧哗,车驾经过时还需行鞠躬礼。 所以仪仗队一路走过去都只有礼乐声、脚步声和马蹄声,并无喧闹,也无人敢大张旗鼓的东张西望,只有些胆子大的敢偷偷观望。 石忞等人不知道的是,仪仗队一旦过去一会,原本安静的街道就会热闹起来,叽叽喳喳的讨论起来,就算外禁军连连喝止也不顶用,因为只要他们不闹事,外禁军也不会真的把他们怎么样。 因为皇帝大婚这场难得盛事,仪仗队会经过的沿途客栈、酒楼和茶楼今天生意爆好,位置好的更是提前一个月就已经被包圆了,而且一连包了好几天。 在华朝,但凡了解历史的人都知道前两朝神朝和渠朝的皇室婚礼一般都是在夜间举行,而华朝则正好反过来,婚礼全是在白天举行,导致民间受此影响也改成了白天。 黑夜到白天的转变,也让老百姓有了一睹皇室婚礼真容的机会,可惜像皇帝大婚这种盛事也是百年难遇,反正整个华朝就道宗和当今两人。 皇太子或皇太孙的婚礼倒是隔些年头就有,但规模远没有皇帝的盛大,所以此次皇帝大婚,有钱有时间的闲人有不少涌入了繁都,就为一睹盛事。 可惜恐怕要让他们失望了,此次大婚经费被石忞两人对半砍,转投了教育,即使石忞自己倒贴一些,也远没有道宗大婚时的盛大,不过还是比太子大婚要盛大一些。 皇帝仪仗队浩浩荡荡,延绵数里,走到天坛时已快午时,碧蓝的天空一扫早上的灰蒙,身着衮冕的石忞在礼部尚书的唱喊下开始祭天仪式。 而另一边的步侯府,也终于等来了宴郡王等人,门口一番行礼受礼后,代表皇帝身份的金节被恭敬的放到了中堂香案上,接受众人行礼。 礼毕,身着翟服未戴后冠的步千雪面向皇宫方向行礼,宴郡王站立于左前方开始宣读圣旨:“应天顺时,皇帝明命:朕承先组之圣绪,获奉宗宙,战战兢兢,无有懈怠。朕闻为圣君者必立后,以承祖庙,建极四方。步千雪,步侯姜丽之女,昔承明命,虔恭中馈,文德兼备,娴雅端庄。宜建长秋,以奉宗庙.......命以册宝、立尔为皇后.....。 “谢皇上”步千雪谢礼按序先接圣旨,再接受册宝,最后由随行内官恭敬的为其戴上华丽沉重的后冠,从这一刻开始她才是真正的皇后。 “中宫千岁千岁千千岁” “中宫千岁千岁千千岁” “中宫千岁千岁千千岁” 在场众人皆面向步千雪行三拜大礼,包括姜丽和两老,在这里亲情再大终究大不过君权。 册封礼成之后就是妆奁礼,即使此时已过饭时,大家肚子都有了饿感,但礼仪没完成,是不能开席的,也没人敢说什么。 妆奁礼其实就是催妆礼,就是娶方在婚礼前一天带着伴侣婚后可能会用到的一切再去送一次礼,提醒嫁方明日就是婚礼之日。 凤亭里就有皇后的朝服、吉服、婚服、常服和便服,而且每样都有春秋、冬、夏三季的。另外还有铜镜、铜盆等各种日常用到的器皿,梳子、粉底等物也有。 今天送来的礼和姜丽准备的嫁妆,明天都会随步千雪一起进入皇宫,而石忞之前私下为步千雪准备的嫁妆,在姜丽的努力筹备下,大部分最后都没用上,丢是不可能的,所以到现在都还存在她的私库中。 等妆奁礼完毕,宴郡王等人终于吃上步侯府准备的宴席时,已经是下午未时初,至于地位低的随行人员任是和前面只能吃古代版快餐。 他们不知道的是,跟着石忞到天坛祭祀的官员及随行人员吃的并不比他们好到那里去,就是石忞本人的午膳也是将就的,只有几个菜还全是素的。 而且不止是今天素,之前的三天也都是素菜,因为但凡重大祭祀的前三天都需沐浴斋戒,就是步千雪也是一样的。而且文武百官也是如此,但私下有没有偷偷吃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第459章 宴席结束,宴郡王带头向步千雪谢宴告辞,姜丽亲自送至门外,仪仗队才再次出发前往太庙等候圣驾,而此时的石忞正在前往地坛祭祀的路上。? 第二百二十八章 夜幕降临, 华灯初上,一骑快马终于风尘仆仆的赶到了繁都西门外,骑马之人一身传令兵服饰, 背后背的旗帜更彰显了事态着急, 但任被城门守将照例拦下盘查。 不是守将多事, 而是明日就是帝后大婚之日, 今天陛下又去郊外祭祀,再加上之前曾被刺杀的事, 早于半个月前就下了戒备令,无论何人,但凡入繁都就必须接受盘查, 只有六百里及以上加急军情、文书除外。 “将军,我背上背的是四百里加急军情,急需上呈,还请将军放行”被拦下的传令兵拱手道,一脸疲惫满身尘土,语气颇为着急, 并没有下马。 “陛下有令,本将也是职责所在,请配合......”守将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传令兵不得不下马配合,动手盘查的外禁军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极为仔细。 等传令兵再次骑马入城已经是一炷香以后了,守将和外禁军继续自己的工作, 就盼着宵禁落锁的时间快点到,交接后赶紧回去休息。 石忞终于在天黑前由中南门入,抵达了最后的祭祀场所——太庙, 也见到了等在太庙的宴郡王等人,便按例先行召见,得知册封礼进行得很顺利,颇为满意,勉励一番后,两支队伍合成一支,继续进行祭祀。 半个时辰后,太庙祭祀完毕,石忞在内官、宫侍、禁军和众大臣的簇拥下返回皇宫,一直到大承门,众大臣等宫外人员才停下立于两侧,恭敬的目送仪仗队过了门后方才各找各车马,各回各家。 过承天门时,又留下了一批内禁军,当值的去当值,不当值的直接就地解散,两次剥离,让原本庞大无比的队伍缩水不少。 在太庙上玉辂的时候,石忞的衮冕服是穿戴整齐的,而在承天门内下玉辂时,冕旒已经不在头顶,被身后的路关初恭敬的托着,衣服也有些褶皱。 乘坐感极差的玉辂被石忞进行了大改造,除了名字没变,其他的或多或少都有改变,总算舒适不少,而且私密性也大大提升,不在像以前那样只能看不能长久坐,今日祭祀才特意选了新玉辂。 一天坐下来,乘坐体验感确实比以前好了不止一个档次,而且她还特意让人做了减震装置,再加上车内面积本来就宽,现在比起玉辇也是不遑多让。 玉辇好是好,但36人抬实在太过浪费人力,而且最少还得准备两班人马换着抬,石忞忙着赶时间,又一心想节约成本,马拉的玉辂便是不二的选择。 下了玉辂,石忞就换乘了御辇,回到凤德宫时,已经累的一点都不想动。今天一天,她不仅穿着最重最繁琐的衮冕服,还一路颠簸,不是在去祭祀的路上,就是正在祭祀,简直比锻炼一个时辰还累。 石忞坐着休息好一会,才终于又活过来一点,正好热水也备好了,便去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便服,整个人瞬间精神不少,肚子竟有了些许饿感,午饭和晚饭都是对付着吃了一些,根本没吃多少。 她很想让人去御膳房传话,可一问时间竟快半夜了,御膳房就算有人,只怕也不是能掌勺的大厨,而且若她今晚吃了宵夜,以后御膳房就会每日都备着宵夜,日积月累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几经思虑,石忞还是放弃了心中的想法,决定用殿中的时令水果和点心对付一下,“陛下,水果点心岂能果腹,请让臣去御膳房传话吧”路关初不忍道。 “朕垫一垫即可,夜已深,还是让他们休息吧”石忞说完拿起面前茶几上的点心吃起来,因为点心太干,后面连喝了好几杯茶水润喉。 路关初见状别过脸去,偷偷抹泪,正好被石忞看见,葡萄也不吃了,当即关心道:“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从未见你如此难过,可是家中遇到了难事?”。 路关初收拾好情绪行礼道:“得陛下庇佑,臣家中一切都好。” “那你为何掩面哭泣?”石忞继续问道,又吃起葡萄来。 “臣见陛下堂堂天子之尊,竟以水果点心果腹,故而为陛下感到难过。”路关初没说的是先帝在位时,可从不管宫侍死活,即使半夜饿了,也是要吃热食的,而且稍慢一些都不行。 路关初的话,让正在吃葡萄的石忞动作一顿,在她看来很正常的事,在路关初他们看来却是她受了天大的委屈,“夜半三更还有水果点心果腹,朕已很幸运,我朝虽地大物博,但穷困者亦不在少数,于他们而言每日有饭食充饥已是幸事,水果点心只怕一年也吃不到几次,吃着一般人都吃不到的东西,不是幸运是什么”。 “臣汗颜,陛下心胸之宽广,臣不及也。”路关初自愧不如,一个帝王竟拿自己和一般百姓比较,这是绝无仅有的,也是她完全没想到的。 石忞笑了笑不语,没一会就吃了个八分饱,便将特意留的一些水果和点心赏给了路关初,让她拿回去吃,并嘱咐她早点休息。 她自己却完全没有睡意,可能是刚刚喝了茶,也可能是婚前综合症——她太紧张、太兴奋了,只要一想到明天是她和步千雪的大婚之日,就能见到步千雪,她的心跳就会加速,而且是不受控制的加速。 在殿内来回踱步一会,石忞便索性去了书房,准备看看书消磨时间,今天之前收到的奏疏和密信她都已经批阅完毕,非特殊情况,今天及以后两天的估计要在大婚结束后才会呈上来。 第460章 所以今晚就算她想加班,也没有班加,便只能看看闲书打发时间了,结果一进书房就看到了桌边上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一本书,书是太后昨晚让人送过来的,还特意传话让她一定要记得好好看。 可昨天奏疏有点多,批阅到很晚,忙完她就直接睡下了,完全忘了这本书的存在,正准备打开看,外面又传来乙春的声音,说有加急军情报上。 石忞只得忍下想看的心,让乙春进来,为了防止下面的人因大婚之事贻误重要情报,她特意下令交代过,但凡四百里加急及以上军情、文书可直接呈上来。 乙春行礼请安后,将事情大致汇报了一下,得到石忞应允后才将密封完整的信筒打开,将里面的信封取出,确认无误后方才呈到石忞手上。 在乙春汇报这封信来自何处时,石忞就已经猜到了一二,打开一看还真让她猜对了,和昨天郭凡秋向她汇报的事一样。 这也可能是她睡不着的另一个原因,说起来也气人,她一心隐忍,即没发兵攻打方腊,也没同意藩属国布拉克攻打的请求,结果方腊国国王得知云处安死后,反而雷霆大怒,开始集结兵力准备攻打她。 本来方腊和布拉克是完全不接壤的两个国家,但因为方腊国王近两年的励精图治和兢兢业业的开疆拓土,一路吞并攻打,终于成了两个接壤的国家,这也是布拉克国王不得不写书请战的原因,态度必须要摆正嘛。 结果也和布拉克国王预期的一样,皇帝并没有同意他的请求,而且还嘉奖了他一番,赏赐了一些东西。 得知方腊国开始集结兵力的时候,石忞就暗中下了戒严令给与布拉克接壤的两个关隘,让他们好好准备。 现在她手里的军情正是其中一位大都督发来的,因布拉克不予以借道,方腊国王已经派十万先锋部队开始攻打布拉克,并对外宣称共发兵五十万,准备一个月灭布拉克,半年灭华朝。 昨天晚上郭凡秋向她汇报的也是这件事,真是好大的口气,也不怕闪了舌头,要不是现在她要大婚,她一定御驾亲征好好教育教育方腊,让他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让乙春出去等候后,石忞从书架上拿出两封密信,这是她昨晚就写好的,两处关隘一处一封,准许他们必要时可以出兵救援布拉克,但他们的首要任务还是保证自己镇守的关隘无恙。 觉得时间差不多之后,石忞才让乙春进来将信按四百里加急送出去,乙春领命离开。 乙春走后,石忞陷入了沉思,五十万大军?只怕实际兵力不足一半,要是没实施新政没有大炮之前,她还是会有点心虚,但现在嘛,她是一点也不怕,就怕他们不敢来。 唯一让石忞担心的是布拉克近两年都在疯狂弄基建,会不会导致他们的士兵战斗力下降?如果下降,就起不到鹬蚌相争的效果,他们也会很快直面方腊,这不是她想看到的。 想了好一会,石忞的注意力才回到桌上,看着包裹严实的书,方才想起太后送来的书还没看,用手打开,才知道这本书的名字叫《密语》,十分干净整洁,纸质也不同于一般的书。 石忞以为是什么皇室秘密,满怀期待的打开,结果看了才一会就啪的一声立马把书合在了一起,仿佛里面有什么怪兽一样,脸上发红发热,心砰砰的跳。 她怎么都没想到这是一本少儿不宜的书,怪不得要在婚前给她,还包裹这么严实,特意在晚上给她,搞半天都是别有深意啊。 本来她就睡不着,这会就更睡不着了,几经纠结最后还是“认真”看起来,经验嘛,多多益善。 后来的后来石忞才知道这种书虽然市面上严禁且没得卖,但大户人家基本上都有那么一两本,而且是代代相传,藏得极好的那种。 而步千雪也和她一样,在今晚收到了一本神秘兮兮的书,尤其是她娘给她书时说的那些话,让她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直到她按姜丽的话一个人在书房打开书时,才恍然大悟,然后就又羞又脸红。 大婚前一夜,对两位新人来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夜,也是难以入眠的一夜。? 第二百二十九章 天空漏出第一缕晨光时, 一夜没睡的石忞已经穿着合身整齐的朝服前往永寿宫。 昨晚看完书,她就回去躺下了,脑子却兴奋的怎么也睡不着, 想步千雪, 想当下的局势, 想新政, 想她们的未来。 能在这里遇到喜欢自己的,自己也喜欢的, 还能正大光明的大婚,这是她上辈子想都不敢想的,但喜悦过后又忍不住开始担忧, 因为四十岁之劫就像一把悬在她头上的利剑,不知何时就会落下。 她怕给不了步千雪未来,更怕连累步千雪,若她四十岁之前真的身死国崩,那太后和步千雪肯定会受牵连,这是毋庸置疑的。 除此之外, 无论是太后还是大臣都希望她们大婚后尽快生下继承人,可灵魂年龄近四十的她还没有做好要当母亲的准备,她怕孩子的出生会分走步千雪对她注意力, 也怕自己教育不好孩子。 对于孩子,她既不喜欢,也不讨厌,在前世更是没想过这件事, 因为她和前任都不打算要孩子。 来到这里后,得知原身是两个女人的孩子后她是震惊的,可了解了这里的大致环境和历史后, 她又释然了,因为她并非个例,而且如果没有希望井的话,这里的发展可能就会和中国古代一样,成为彻头彻尾的男尊女卑封建社会。 第461章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女子也可以当皇帝,女子也可以做官,就是最底层的百姓,那也是谁本事大谁就是老大,性别反倒不重要了,所以在这里女女、男男和男女的婚姻都受法律保障,男女也不是一方绝对的强一方绝对的弱。 如果在这里也可以选择生或不生,那她还是不想生的,哪怕不是她生,因为生孩子容易,但要把孩子抚养成才却很难,一个教育不好,最后就变成了来讨债的。 显然,她的身份让她没得选,如果有得选,那她也不会来这里了,毕竟一个普通人想要挽大夏于将倾实在太难太难。 没和步千雪在一起之前,她的生活按部就班,结婚生孩子都被她当成人生的一项任务,因为作为皇帝,她需要皇后为她生下继承人,来稳固国本。 对于这样的继承人,她从未想过要去亲自教导,只打算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即可,自然没有任何负担。 那时候她心底最深处的想法是——只要她活过四十岁,死后的事她才懒得管,最好她死后没几年,国也灭了最好! 刚穿到这里,她对仙女姐姐是感激的,因为她还活着,生命任在,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内心深处就开始冒出另一种不合时宜的想法,平常没发觉。 在她不注意的时候就会跳出来,吓她一跳,比如有次做梦,她就在梦里声嘶力竭的质问仙女姐姐,为什么不经过她同意就把她送到这里?醒来时已泪流满面。 在外人看来武宗在时她是皇孙,未来的皇储,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什么都不缺,真正的天之骄子,可谁又知道她内心的惶恐和不安。 既要适应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又要努力从头学起,还不得不隐藏自己,言行格外谨慎,一直小心翼翼。最最重要的是她再也见不到前世的父母和朋友了,这是她最大的痛苦和遗憾。 另外,这里的母亲并不待见她,能不能熬到安稳接班都是个未知数。 看得见的荣华富贵背后实则是随时都有可能泥足深陷或者丧命的危险。那段如履薄冰的日子,她这辈子恐怕都忘不掉了,也因此产生了异样的想法。 ‘你不是有条件的让我挽救这个该死的帝国吗?好,那我就努力挽救,兢兢业业,但只要我活过四十岁,我就开始懈怠、奢靡、享受,不作到死,决不罢休!’以此来表达她无声的抗议。 可世事难料,人的想法和认知也是在不断变化的,出乎意料之外的快速登基后,她才发现皇帝不是那么好当的,当时又正值内忧外患的关键档口,一个不慎,别说活过四十岁,就是第二天的太阳都不一定见到。 在这种紧迫感的鞭策下,她不得不努力奋斗,终于转危为安后,她才意识到皇帝对这个时代的影响力,她的一个决策可以让百姓过上好日子,也可以将百姓推入万丈深渊。 也曾是普通人出身的她做不到拿这么多人的生命开玩笑,最起码她在位时不想让百姓过得比先帝在时还惨,而之前作到死的想法也就只能是想法了。 之后她就开始努力的去当一个好皇帝,澄清吏治,广开言路,广纳人才,然后就在殿试时再次遇到了步千雪,没了心底深处的另样想法后,她发现步千雪真的很不错,只是长得有点点像仙女姐姐而已,并不是同一个人。 后来的后来,她们在一起了,这是她一开始完全没想到的事。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她已离不开她,她憧憬她们的未来,便想到了孩子的事。 她才发现自己竟不想立马就要孩子,即使帝国真的很急需一位继承人,因为她准备好好教导她们的孩子,却发现自己没有任何育儿经验。 除了孩子的事以外,她还担忧方腊的事,以现在的情形看来,打肯定是要打的,但怎么打,打成什么样却是需要细细谋划的。 而且方腊什么时候动手不好,偏偏挑在她们大婚前后动手,石忞倒是不怕人说,但却不得不顾忌步千雪的名声,所以此事暂时只可密谋,不能公之于众。 永寿宫正门渐渐清晰,坐在御辇上闭目假寐的石忞听到外面路关初小声提示方才睁开眼睛,内眼角眼白上的两条短血丝特别明显,简妆遮住了脸上的疲惫,却遮不住眼睛的血丝。 在路关初的唱喊声中,身着朝服的石忞下了御辇,在身罩红纱的内官、身穿红服的宫侍和内禁军的簇拥下进了永寿宫,永寿宫中已经幡然一新,红色随处可见,就连皇奶奶曾养过的花花草草上都挂了大红喜字。 而独占一小池的玳瑁也逃不过被装饰的命运,龟壳上被绑了一条红绸,听见声响慵懒的冒出头吐了几个泡泡,又快速的退回了水中,生怕再被抓上岸。 石忞来到殿内,喜庆打扮的内官、宫侍分立两旁,见她来都开始行礼,而身着太后朝服的文昱则端庄的坐在主位上,眉眼带笑带笑的看着她走上前。 太皇太后和太后的朝服与皇后的朝服区别不大,只是礼冠的博鬓和珍珠、宝石、珠宝流苏、花钿和翡翠等有些差别,皇后礼冠是二博鬓,而太后和太皇太后的是三博鬓,样式都是差不多的,但重量却有些许差别,一般身份越高贵的人的礼冠就越重。 幸好太皇太后和太后不用每天参与早朝,一年到头穿朝服的次数也屈指可数,不然天天戴这么重的礼冠,别说是年纪大点的,就是年轻人都受不了。 第462章 “母后万福金安,今日儿臣大婚,特来给母后请安报喜。”石忞停在三步开外恭敬行礼道。 以前每次穿朝服来向太后行礼,石忞都很烦头上的冕冠,珠帘抵挡视线先不说,头一低重力就往下移,若戴得不牢固,就此掉在地上也不是不可能,所以现在她都是象征性的偏一下即起,文昱也从未说什么。 文昱上前扶起石忞拉着她的双手慈爱道:“好,很好,我的忞儿终于长大了,找到了自己的爱人,你皇祖母他们若泉下有知,一定会含笑九泉的。”。 文昱知道石忞不喜先帝,太皇太后更是不适合提起,便只提了武宗一人。 石忞却红了眼眶,她想皇祖母了,也想皇奶奶了,是她们的偏爱让她有了现在的一切,也是她们让她适应了这个世界,可她却做了那样的选择,如果人生能重来,她一定不会在那样选。 隔着珠帘,文昱看不清石忞的眼神,但拉着的手却能明显感觉到她的情绪有波动,忙安慰道:“今天大婚之日,你作为新人就该高高兴兴的,别想那么多,快去承天殿吧,大臣们都在哪里等着你呢”。 “谨遵母后教诲,儿臣告退”缓了一会收拾好情绪后,石忞才再次行礼离开,而文昱则一直目送女儿离开,直到完全看不见都舍不得收回目光。 石忞来到承天殿时,情绪已经完全收拢的一干二净,又恢复成了往日不怒自威高高在上的皇帝。 别人成亲都是娶方亲自上门求娶,哪怕对方贵如太子,但所有人里并不包括皇帝,因为出于安全和尊卑等等的考虑,从古至今的皇帝都不会亲自去娶亲,而是派人代为迎娶。 石忞来承天殿就是为了检阅迎娶仪仗队和册封正、副奉迎使。检阅是不可能细细检阅的,走过场的多,大致看了几眼,队伍整齐,仪仗规整,逐点了点头。 礼部尚书马杰见状连忙按程序上前喊话,台阶上的宫侍又传,一直传了几遍,传到下面礼乐起。 石忞又看了看殿前快堆满台阶的礼品,全是全国官员送的,官阶越高送的礼就越摆靠在前面,尤其是在都官员,一眼望去礼盒仿佛没有尽头,听马杰汇报好像还没包含藩属国的礼品,而且库里也还剩了一些。 大婚收到这么多礼,不管值不值钱,石忞都很高兴,压根就没想到有人竟敢明着违背她的旨意。 检阅仪仗完毕,石忞入殿升座,册封石思河为正奉迎使,另外两位宗室王爵为副奉迎使,礼部部分官员及涉及官员同往奉迎。 他们的任务就是带着仪仗队前往迎亲,而且必须要在吉时酉时前将皇后迎至承天殿外。 石忞离开承天殿后,石思河带队离开,到殿外的广场上规整队伍,在算好的时辰按时启程,其余的大臣则在宫侍的带领下列队前往三清殿。 承天殿到三清殿的沿途都被内禁军严格把守起来,两边都是五步一人一岗,隔段距离还有一位将领,就是为了防止有大臣乱走动惊扰了太后的清静。 石忞回凤德宫换了一身衮冕服,再次开始祭祀之路,先是三清殿,然后是明月殿,最后是日辰阁。 三清殿,顾名思义供奉的就是道教三清,连皇家都供奉三清,还特意造了个大殿专门供奉,也难怪道教在华朝的地位不可动摇了。 明月殿则是皇室宗庙,和太庙不一样的是,这里只供奉华朝的皇帝,并且除了牌位以外,还有栩栩如生的画像,高祖和高祖皇后居中,继承者居左,再继承者居右,往后以此类推。 在明月殿每个先祖都得上香祭拜,相当于重复的事要做九次,加上三清殿的三次,相当于要重复十二次,而且每次祭拜前还得祭祀一番,幸好到日晨阁,她就不用祭拜了,只要上香然后看着礼部尚书祭拜即可。因为在这里君是不可能拜臣的。 据史料记载,之前的皇帝是每天都要到三清殿和明月殿祭拜一次的,即使特例如道宗也不能例外,到武宗更是几十年如一日的坚持,但到先帝时就彻底变了样,心情好三五天去一次,心情不好,该去她都不会去。 到了石忞,本就对这种表面工作不太感冒,而且时间本就不够用,索性直接以惯例的方式定了下来,三天才去祭拜一次,而且大部分都是晚上去,因为早上太赶了,来不及。 除了日常祭祀以外,逢年过节等大日子也是要祭祀的,春耕还得去郊外祭祀,但一年也就这一次。皇帝一辈子只两次的大祭祀全被她赶上了。 幸好她年轻,要是个年纪大的,肯定经不起这样的折腾,还来来回回的。 宫中照常祭祀不提,另一边石思河已经带领仪仗队,一路吹吹打打的出了宫,沿途已经被外禁军戒严,观看的人群只能在楼上或外围,队伍过时还得行礼,但并不影响他们的观看热情。 步千雪也没比石忞好到哪里去,同样也是天不亮就起的,她昨晚也没睡好,因为实在太激动了,仿佛在梦中一般。 用花瓣水沐浴完毕后,才开始更衣装扮,大婚喜服是试过的,穿着刚刚好,就是配套的礼冠有些重,反正比昨天的重,刚戴上去很不适应。 等步千雪在宫侍等人的服侍下完全收拾好自己时,太阳已经老高,水都没喝一口就连忙去正房和北房向姜丽和两老请安报喜。 两老语重心长的叮嘱了步千雪不少话,脸上全是喜悦,眼里却是抹不开的担忧,步千雪知道他们的担心,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行礼离开了。 第463章 石忞因为她而选择放弃为太皇太后续命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否则于她,于石忞都很不利,所以她不会说,也不可能说。? 第二百三十章 步千雪到正房的时候, 身穿朝服的姜丽正在门口来回观望,看到她却没有像往常那样迎上来,而是转身进了厅堂回主位坐好。 没一会, 开道的宫侍就陆续立于厅堂外两侧, 姜丽也终于看到了画着精致妆容一身大红喜服未戴后冠的女儿, 衣服上的凤凰栩栩如生, 金光灿灿,衬得女儿皮肤越发白皙。 难得在家见到坐的一本正经的娘, 步千雪还有些不习惯,却也不敢笑出声,端的是大气稳重, 在卢晏的主持下,恭敬的向姜丽行了三拜大礼。 正襟危坐却没有一点不耐烦的姜丽坦然受之,因为不出意外的话,这将是女儿在她活着时最后一次行如此大礼了。相反,以后再见就该是她行礼了。 近几年家中几经大变,尤其是步朗去世时, 女儿又不在家中,两老也不主事最多给她些建议,一应大事全靠她拿主意, 害得她几乎夜夜失眠,想这想那,这辈子都没这么操心过。 经此一练,姜丽的成长也是显而易见的, 最起码现在处理府中事物已经有些得心应手,不在像之前那样不是靠女儿,就是靠养女, 或者靠两老,心里总指望着别人,从不深思也不努力学。 两老如此也是有意为之,毕竟孙女大婚后就会住到皇宫去,但他们不能跟着去啊,曾孙又还小,他们就算身体再好,肯定也是等不到曾孙长大了,雕琢女媳就不得不为之。 步千雪没在府中则完全是巧合,她根本没想过这档子事,娘没主见的性格已经深入她心,她也从未觉得这有什么不好,所以也从未想过要去改变她娘。 不过这次回来,她也发现了娘的一点改变,不在像以前那样只要她在家,什么事都来找她拿主意。 行礼毕,姜丽屏退众人,厅堂内瞬间只剩母女二人。 “陛下看着是个好相处的,对你也颇为上心,你们一路走来也挺不容易的,娘没什么不放心的,就是希望你也能为自己着想一二,别有什么就说什么,毕竟自古以来伴君如伴虎,小心点总是没错。”姜丽慈爱的看着女儿语重心长道。 步朗的事深刻的让姜丽明白了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因此也很担心女儿会在不注意的时候得罪皇帝而不自知,最后获罪。 步千雪会心一笑:“娘的教诲,女儿必铭记于心。”,此时此刻无论姜丽叮嘱什么,她都会毫不犹豫的应下,因为石忞是怎样的人,她自己知道就行,反驳只是无畏的争吵,最后还两人都不愉快。 姜丽又道:“甚好,大婚后,你和陛下就是荣辱一体了,遇到大事要多同她商量,别自己私下决定。若是想家了就回来看看,我和你祖母爷爷都在家,如果不方便,就让人来说一声,娘进宫去见你也可以。步朗的事真的多亏了你和陛下。”。 自从步千雪住回来以后,母女两人就步朗之事私下认真谈过一次,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步千雪把握得很好,还把利弊都摆开来详说,才让姜丽从被迫接受变成现在的感激于心。 但让步千雪没想到的是,竟加深了娘对皇权的敬畏,这是她完全没想到的。 其实刺杀一案最后能如此结案已是最好的结局,无论是对步朗来说,还是对她和石忞来说,还是对这个国家来说,都是最好的。 母女两人一个积极说,一个积极应,竟说了快一炷香才分开,步千雪转道去了家祠祭祀,姜丽则开始做最后的查缺补漏,准备迎接奉迎使一行人。 奉迎正使石思河带领仪仗队吹吹打打到步侯府时,除步千雪以外的所有步家人都已身穿朝服在大门外等候,就是尚在襁褓中的小侄女也是一身喜庆服饰被奶妈抱在怀里跟着行礼,奏乐声鞭炮声不绝于耳,竟也不哭不闹。 除了步侯府自己人以外,步家大宗有官职在身的也都来了,虽然也没几个,但也稍微增加了一点人气。 在步侯府弄完所有礼仪,奉迎仪仗队再次启程时,已是一个时辰以后,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仪仗队的先导队,华盖旗帜羽扇多不胜数,然后依次是八人所抬的放置皇后宝册的凤亭,八人抬的放置玉如意的凤亭,礼乐队,之后才是步千雪坐的婚舆。 婚舆是十六人抬的皇后专属婚娇,外观大气华丽,内部装饰精良柔软,比一般人成亲坐的八抬大轿好的不止一星半点。 虽然步千雪也是第一次坐,但因为早已见过实物,倒也不会好奇的东看看西看看,刚刚再次辞别亲人后,便在卢晏等内官宫侍的簇拥下踩过新铺的红地毯进了婚舆。 婚舆起,步侯府上下再次在之前迎接的位置上行礼恭送,杨半月不舍得看着队伍渐渐远去,心里默默祈祷自家少主以后一切顺遂如意。 婚舆之后则是石思河等奉迎使和官员,再之后才是妆奁,共一百八十六抬,其中有一半多是宫中陆陆续续送来的,剩下的则是姜丽准备的,除了钱财和日用品以外,还有一些珠宝玉石等贵重物品。 其中任意一样拿出来都可以单独列为一件独立的艺术品,哪怕最廉价如茶盏,也是巧夺天工,外面难得一见的精湛品。 其实,为了减少开支,大部分从宫中送去的妆奁都是石忞自己掏的腰包,若宫中库房有现成的更是直接拿来就用,实在没有又必须要的才不得不定做。 第464章 就拿喜服来说,如果按照道宗大婚的标准准备,她们的预算就会严重不够,因为道宗大婚的两件喜服光镶嵌的珍珠玉石就数不胜数,还有大量金线银线等等,就算是布料也用的是缂丝,可谓巧夺天工又极度奢靡璀璨。 缂丝又称刻丝,采用\"通经断纬\"织法,具有犹如雕琢缕刻的效果,且富双面立体感,是本朝丝绸艺术品的巅峰,也是精华中的精华,更是皇家御用之物。有一寸缂丝一寸金的说法,足见其贵重程度。 虽然见不到道宗大婚婚服的实物,但光看史料上的记载和画册就让石忞肉疼心痛。真是名副其实的败家子,怪不得朝廷没钱,光结个婚就如此花钱如流水,有钱反倒是怪事了。 她也突然有点明白华高祖不让后代皇帝轻易离婚的深层次原因了,因为离婚就得再大婚,而再大婚就得花钱,即使节约如她都花了这么多钱,何况那些根本不懂节约为何物的皇帝。 为了少花钱,她和步千雪也是花空了心思,从上到下能减的就减,能少的就少,就是婚服也逃不过缩减的命运,没必要的镶嵌全减了,金丝也是能少用就少用,只有布料和样式与道宗时差不多。 后来省来省去,也还是比她们最初商量的减半要多一些,石忞不想再减,也不想委屈了步千雪,便自己掏钱把剩余的款项补齐了,乐的户部尚书喜笑颜颜,愁的步千雪两天睡不好觉。 最后把自己的私库整理了,能动的钱全让卢晏送到了凤德宫,结果石忞也不客气,客套话都不说一句照单全收。所以别看这会大婚多么隆重,实际上谁都比步千雪有钱,等大婚结束该赏的钱都赏完以后,她就是真的穷光蛋了! 奉迎队伍宛如一条长龙,虽然先导队伍和皇后坐的婚舆已经走远,但步侯府外却还停着长长等候出发的妆奁。步侯府众人也只能在外面站着,等妆奁都抬走后方能进去。 凡队伍所过之处皆有外禁军和衙役戒严,行人可驻足观看,但婚舆和持金节的正使过时必须按规矩行礼,且不得拥挤和大声喧哗,否则附近的衙役就会立刻将人驱离。 奉迎队伍从步侯府出发,然后绕外城内圈一圈,沿途会撒铜钱和糖果,由队伍最后面的同乐队专职负责,糖果是石忞仿照大白兔设计的,但量没有大白兔多,因为糖在这里算是奢侈品。 制糖之改良法和包装设计她都给了皇商马晋仟,所以今日的糖果算是马晋仟赞助的,顺便帮她打个广告,毕竟皇家就是这个时代最大的大明星。 铜钱则是石忞自己掏的腰包,一筐铜钱配一桶糖,两边交叉着撒,各一百之数,这个环节在道宗大婚和前朝是都没有的,算是石忞自己独创增加的,为的就是与民同乐,所以才取了同乐为名,由内官带领,宫侍具体负责撒。 为了不让铜钱砸到人,变成好心办坏事,钱和糖都是特意撒在护卫戒备线以内队伍两边,待队伍过后,外禁军和衙役就会有序撤走,到时百姓即可上前随意拿取,手快则多得,手慢则少得,全靠运气和实力 绕圈毕,吉时前一刻奉迎队从大承门入,过大理石道的中间御道,然后过承天门,先导队伍按序在广场上列队等候,婚舆则一直抬到承天殿下的台阶处方停。 早已完成祭祀并提前等在承天殿外的石忞,身着与步千雪配套的喜服,脸上画着淡妆,少了往日的不怒自威,多了几丝喜悦。 在礼部尚书马杰的主持下,奉迎正使石思河与副使于台阶下复命,交还金节等,石忞按例进行了赏赐。 斜阳西下,秋风烈烈,紫色的凤凰随风招展,全副武装的内禁军整齐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红毯从婚舆下至达承天殿,九十九级的台阶两边摆满了礼物,广场上人山人海,却都像小方块似的井然有序。 见陛下赏赐完毕,马杰便准备按程序进行下一步,恭请皇后下婚舆,然后拾阶而上。陛下却用手势阻止了他,开始往下走,他和路关初对视一眼也只能跟着往下走。 本来就只有石忞等三人的承天殿外瞬间只剩了当值的内禁军和宫侍,再无他人。而广场两侧的文武百官见陛下正在往下走,都是一脸惊讶,因为皇帝大婚流程可没有这个环节。 婚舆内的步千雪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外面久久没有声音,让她有些不安,虽然很想掀开窗帘看看,但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恭请中宫下轿,荣登云台。”见陛下终于在最后一阶台阶上停下,马杰和路关初又往下走了一阶方才停下。 一路走下来,石忞走的都是新铺的红地毯,马杰和路关初则只能走没铺红地毯的地方。 仿佛过了一会,又仿佛过了很久很久,步千雪终于听到了礼部尚书马杰的声音,当即再次省视仪容后,方才下了婚舆。 颇重的皇后礼冠让她有些不舒服,但抬头看到不远处石忞的那一刻,便只剩下了欢喜和兴奋,她总是让她意外的即惊又喜。 步千雪眼神坚定而沉稳的走向石忞,明明才十几步的距离,她却觉得走了好远好远,远到仿佛走了好几年才终于走到了自己喜欢的人的面前。 两人还有五步距离的时候,石忞伸出了自己的右手,眼神从未离开过步千雪,今天的步千雪美而艳,比任何时候都让她惊艳,如果有相机,她要把这一刻录下来,永远保存。 第465章 可惜这里没有电,也没有相机,不过还好有画画技术一流的画师,决定要和步千雪大婚后,她就让翰林院务必要把大婚的所有环节都画下来,也算是变相保存了。 虽然两人什么都没说,流程里也没有这个环节,但步千雪还是很默契的将左手放到了石忞的右手上,两人终于站到了同一个台阶上,面对面。 “一路走来,辛苦你了,以后的路,无论坎坷荆棘,还是平坦顺途,我都会陪着你,直至白头!”石忞的声音并不大,却饱含深情,仿佛许下重诺般慎重而坚定。 步千雪有感而发道:“天地为鉴,我步千雪愿与尔共白头,此生琴瑟和鸣,永不相负!” 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是什么步千雪觉得应该就是此刻吧,还有什么比与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人共缔两姓婚约更幸福? 两人手牵手,紧紧相连,眼观苍穹,脚踩红毯,一步一步,坚定的越过一阶一阶台阶,登顶的那一刻,两人仿佛站在了云端,可俯瞰众生,可翻手云雨。 又跟着爬回来的马杰气都没喘均,就开始下一项议程,由朱达宣读大婚诏书,众文武大臣行礼聆听,各藩属国使臣更是观察的格外仔细,生怕错漏一个环节,回去汇报不清楚。 到承天殿大婚最后一个环节时,天色已经将晚,该退场的婚舆等,早已退出,妆奁也已经在陆陆续续抬往安仁宫,整个广场上除了文武百官和各藩属国使臣外,就是内官、宫侍和内禁军。 “皇上大婚,百官恭贺。拜!”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中宫千岁千岁千千岁!” “兴。再拜!”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中宫千岁千岁千千岁!” “兴。三拜!”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中宫千岁千岁千千岁!” “大婚礼毕,皇上中宫摆驾回宫,百官有序退场。”马杰用尽全力喊完,承天殿的大婚礼到此结束。 一般人的拜天拜地拜高堂在皇帝这里是不一样的,拜天就是昨天拜的天坛,地就是地坛,高堂就是祖宗和双亲,明天一早两人才会同去拜文昱。 皇帝皇后同乘御辇离开后,百官这才敢活动身体说话,天也彻底黑了下来,灯火阑珊的皇宫红成一片,百官开始陆陆续续往外走。 一般人家成婚当天都会设宴款待,即使是勋贵也不例外,唯独皇帝就是不一样,比较特别,第二天才会设宴,所以仪式一完大臣们就得各回各家吃自家。? 第二百三十一章 宽敞而又喜庆的御辇内, 两人并列而坐,微弱的马灯下,石忞盯着步千雪的脸看了又看, 步千雪被看得又羞又恼, 便语气不好道:“为何盯着我看?可是脸上有不妥之处?”。 “好看啊, 就是妆白的有点不正常。”石忞摇了摇头如实道,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没见过这种装扮,脸真的很白, 而且是有点偏苍白的那种,唯有嘴唇和脸颊额骨处红润有光泽,眉眼处也做了些许装扮。 咋看只觉得妆容过度, 细看却有些怕人,因为白的地方确实白的不正常,石忞不是特别喜欢步千雪这个装扮,觉得还没有淡妆时好看,幸好这个妆容也就化今天这一次。 两人都是第一次结婚,很多东西都是从史料或其他记载及听说中得知的, 虽然心里知道个大概,但真正的和知道的或听说的,还是有一些区别, 比如石忞就受前世影响一直以为结婚嫁方是要盖盖头的,但实际上根本没这回事。 也没有新人脚不能落地一说,都是自己走,只不过有钱的会在沿途铺红地毯, 没钱的就铺红纸,本朝八抬大轿虽然谁结婚都有资格用,但却不是每个人都能用得起。 “你刷三层粉试试, 保证比我还白。”步千雪翻了个白眼道,本以为这么久没见石忞会说些好话,结果说的第一句话竟是如此不着调,哎! “给,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大婚礼物,全世界独一份。”见步千雪有些不高兴,石忞连忙献宝似的把自己准备好的礼物递了过去。 根本就没生气的步千雪立马高兴的接过石忞手上其貌不扬的小盒子,认真端详起来,竟发现这盒子无论是材质还是做工都是数一数二的,颇像石忞的风格。 这对步千雪来说完全是个意外之喜,虽然她有跟石忞说过要为对方准备礼物,但却从没想过石忞也会给她准备礼物,因为石忞送的礼物一波接一波,在她看来已经够多。 就在石忞快等不及要提醒步千雪礼物在盒子里面时,步千雪才终于不再细究了,小心翼翼的打开了盒子,一枚平凡无奇没有任何花纹的金戒指安静的躺在里面,顿时疑惑的看向石忞。 不是步千雪看不起这枚金戒指,而是石忞之前送的礼中就有不少金戒指、银戒指和玉石戒指,各色镯子也有许多,为何如此平平无奇的金戒指反而要单独私下送她?还说全世界独此一份?怎么看都不像啊! “你拿起来仔细看看。”石忞颇为得意道,仿佛这枚普普通通的金戒指里藏着什么天大的秘密。 在华朝戒指只是装饰品之一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想怎么戴就怎么戴,喜欢戴的人,五根手指可以戴四个截然不同的戒指。 在石忞坚定的语气和眼神示意中,步千雪还是把戒指拿了出来,这才发现戒指内壁有些凹凸不平,借着微弱的马灯却根本看不清为何不平,反倒发现戒指还可以展开,惊讶的看向石忞,石忞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展开。 第466章 完全展开后,精巧的戒指就成了几个圆圈组合而成的球体,隐约看见除了最外层的圈光滑无比什么花纹都没有以外,里面的或多或少都刻有文字,但她却一个也不认识,球体合上则又是一枚精致的戒指。 步千雪反复试验几次,即惊又喜,石忞没骗她,这确实是全世界独一份,因为她从未见过这种戒指,哪怕连相关的记载也传说是没见过听过的。 “上面写的是什么,为什么我一个字都不认识?”虽然很高兴,但步千雪还是很想知道上面刻的是什么字,什么意思。 石忞得意道:“这是外藩文字,意思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说谎说的脸不红气不喘。 本来她是想用汉字的,但又觉得这样太俗,就用了汉字加英文,外廓刻的英文字母,内壁刻了四个汉字,意思都和她说的差不多,但若真翻译还是有点区别。 步千雪没多想,立马就信了,高兴的准备戴在自己的中指上,却被石忞拿了过去,还慎重的给她戴在了无名指上,一反时下流行趋势,步千雪顿时疑惑的看着对方。 石忞解释道:“我听说无名指与心脏相通,大婚时将戒指戴在无名指上,上苍就会保佑两位新人从此心心相印、携手白头。” 从未听过这种说法的步千雪疑惑更深了,想了一会,也反应过来了,十有八九又是石忞自己认为或编撰的,权当对方为了哄自己开心吧,反正寓意挺好的,便开心道:“如此甚好,你的戒指呢”。 石忞看了看盒子,没说话,步千雪也看了看盒子,除了铺在底层的厚软布,并没有其他东西,当即将软布拿开,果然有枚戒指躺在里面,和她的样式一样,拿起却发现盒子里也写了字。 拿到马灯下一看,刻的竟是‘死生契阔’四字,顿时湿了眼帘,哽咽道:“吾愿与尔同,定不相负!”说完也慎重的将不能展开的同款金戒指戴在了石忞的无名指上。 “今天是咱们的大喜之日,高兴点好嘛。”石忞握着步千雪的手柔声道,生怕步千雪一个没忍住真哭出声来。 “还不是你害的。”步千雪说着开始整理情绪,将盒子收好后,也神秘兮兮的从袖子里拿了个小盒子出来,“呐,这是我给你的礼物,可能没你的那么好,你别嫌弃。”说完不好意思的递了过去。 “不嫌弃,只要是千雪送的,就算只是路边的一根野草,我也甘之如饴。”期盼已久的礼物今天终于见到实物了,石忞的高兴和兴奋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 她可没步千雪那考究的心思,一接过盒子就迫不及待的打开了,瞬间被里面的手链吸引了全部目光,每一粒心形的红豆都很饱满红亮,显然经过精挑细选,只是做工颇为普通,而且看样子十有八九还是个新手。 “你亲手做的。”石忞又仔细端详一番后颇为肯定道,步千雪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她第一次学做这个,因此知道自己的手艺确实有些拿不出手,但时间紧迫,这已是她最好的水平。 本以为石忞会批评她手艺如何如何差,却没想到石忞会说,“我不如你,该羞愧的应该是我啊!”,这是石忞的内心话,因为对戒她只负责了设计部分,其他的都是工部的匠人做的,而步千雪却全是亲力亲为。 步千雪一脸懵逼,无论是材质还是做工,她的礼物都比不上石忞的,唯胜在情谊二字,何来羞愧一说?! 石忞看出来步千雪有点蒙,连忙解释道:“在我看来礼轻情意重远胜礼重情义轻,戒指虽非我所铸,但对你的情谊却从未变过,此生吾唯爱汝一人。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吾亦如此。”步千雪这才高兴的笑了,也学着将手链戴到了石忞的手上,为自己喜欢的人戴上自己亲手制作的礼物,让她顿时成就感满满,兴奋不已。 仪仗队平稳有序的往安仁宫走去,御辇内的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低声密语诉说着对彼此的思念,完全不受外界干扰。 洞房按例设在安仁宫内,因此安仁宫不仅从里到外被装饰一新,大红喜字、红绸更是随处可见,文昱身边的典总管早就等在宫门处,得知陛下和中宫已经过来,连忙又跑进去检查了一遍。 倒是自进来后就一直趴在安仁宫正殿假寐的清影安稳如山,任内官、宫侍在它面前来来往往,它自巍然不动。 典总管瞟了清影一眼就去查看了,确定洞房内一切布置妥当,内官、宫侍和内禁军也按部就班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小型乐队亦已安排妥当,典总管这才放心的回到宫门处继续等候。 在典总管千呼万唤般的等待中,终于见到了先行仪仗队,华盖羽扇等华丽而庄重,宫侍皆着红色衣服,内官则和外官一样都外罩红纱,配着大红灯笼的光更是一片红红火火。 喜庆的御辇终于在安仁宫正门处停下,等候的典总管恭敬上前行礼道:“恭请陛下、中宫下辇入殿。”,石忞拉着步千雪的手下了御辇,在内官和宫侍的簇拥下往设置为洞房的寝殿走去。 洞房内,大红高烛正发出橘色的光,柔和而温馨,帝后在圆桌前对面而坐,桌上摆着五谷杂娘和各类肉食,光看着就知道不好吃的那种,边上的小型乐队也已准备就绪。 在太后身边典总管的主持下,礼乐起,帝后开始行同牢礼,即同食礼,妻妻二人吃同样的五谷杂粮同样的肉食,寓意以后的日子同甘共苦、丰衣足食。 第467章 之后则是合卺礼,用匏瓜一分为二来盛酒,匏瓜本就是苦的,盛的酒必定也是苦的,步千雪喝着却并不觉得苦,反觉得透着甜,而实际喝水的石忞也完全不觉得苦,因为那点苦于她而言还算不上苦。 合卺,象征着婚姻美满,白头偕老,也同样寓意妻妻二人以后同甘共苦,永不相负。 合卺礼毕,身着喜服的帝后移坐于床上,典总管开始往床上一边撒吉祥果一边说吉祥话,最后带领众人向帝后行礼道:“恭贺陛下、中宫大婚,祝陛下、中宫永结同心,早生贵子。”。 石忞高兴道:“都有赏,退下吧。” “是”该退的都跟着典总管退了出去,包括小型乐队和安仁宫外的仪仗队、内禁军等,该走的都走了个干净,安仁宫的大门也就此落了锁。 而该留的人也都留了下来,比如路关初和卢晏等贴身照顾的,还有安仁宫的内官和宫侍等。 大婚到此算是告一段落了,石忞连忙叫了路关初等人进来帮她们宽衣,好看的衣服穿着果然也是好累的。 她和步千雪都换了一身便服后,瞬间都觉得整个人轻松不少,脸上的妆容也卸了后,两人顿时瘫坐在椅子上,一脸如释重负。 两人都知道大婚是件即耗费时间又耗费体力的事,但没想到会这么耗费体力,真是又累又饿,恨不得立马吃饱喝足躺着就睡。 就在两人坐着休息的这会,路关初已经带人把床铺好,原本撒的干果等也都被收集起来放在了容器里,而桌上原本全靠毅力才能入口的摆台饭菜已经被换成了平常吃的可口饭菜。 幸好石忞早就猜到两人今天可能都不能好好吃饭,便特意让路关初准备了一手,洞房是重要,但吃饱喝足也很重要啊!? 第二百三十二章 夜半将歇, 累了一天的两人沾枕即睡,石忞一直期待的洞房花烛夜终于还是过成了另一种样子。 石忞醒来的时候入目所见一片火红,无论蚊帐还是床单被套什么的都是大红色, 手还被什么压着有点发麻, 一转头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庞。 瞬间就想起来了所有的事, 昨天她们已经举行了大婚之礼。看着步千雪甜美柔和的睡颜, 吹弹可破的肌肤和红润有光泽的唇瓣,就好想亲一下, 鬼使神差竟真的俯身亲了上去,恩,有点凉, 还有点滑。 快亲上的时候下意识闭上了眼睛,被压着的手也在不知不觉抽了出来。 鼻息间萦绕着独属于步千雪的味道,让她欲罢不能,忍不住想要更进一步,但还没来得及实现就被刚惊醒的步千雪本能的一把推开了。 自记事后就没再和人同睡的步千雪是被吓醒的,再加上意识没归笼, 一睁开眼又看到一张放大的脸,本能的就伸出了手。 而被推开的石忞不得不睁开了眼,一个不稳翻滚到了一边。也亏得新床是大平床, 还特意做了两米规格的,不然就是滚到地上了。 推了人后,步千雪的记忆也全部回笼了,想起了昨日大婚的事, 也想起了自己昨晚居然沾枕就睡的事实,连忙手脚并用的去看石忞,并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 你怎么样?”。 “陛下、中宫万福金安,是否起身?”已经按时在门外候着的路关初和卢晏等人听见里面有动静,路关初方才出声道。 石忞装死没吱声,大婚后刚亲上伴侣就被推开,估计她算是头一个,打击有点大,让她一个静静,翻滚到一边索性就不动了,听见步千雪过来的动静,顺便把脸也埋到了被子里。 睡在里面的步千雪挪到了靠床边石忞的身边,看了看龟缩成一团的人,不得不抽空对外回了声“否”,而路关初等人得了命令便后退几步继续等候。 等了一会石忞任没动静,步千雪索性坐好,看了看外面已亮的天色,又等了一会,觉得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便鼓足勇气柔声试探道:“刚刚推你,是我不对,但那绝非我本意,要不然...再...来一次。”,说完微低着头抿了抿唇,脸有些发烫。 “如此甚好。”原本装死的石忞瞬间活了过来,麻溜的起身坐到了步千雪对面,再不起来她都要憋死了,见爱人一脸娇羞的样子,自己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但最后还是厚着脸皮闭着眼亲了上去。 本来眼睛睁的大大的步千雪在石忞的提示下,也闭上了眼,亲上的时候两人都闭着眼,剩余感官就从未有过的无限放大,亲着亲着就变成了一场教和学相结合的法式热吻,尤其是对亲吻一事完全生疏的步千雪所学颇丰。 本就对洞房花烛夜颇为期待的石忞可并不满足于亲吻,但手还想进一步的时候却被步千雪推开阻止了,再次被推开的石忞一脸震惊加委屈的看着步千雪,大有不说出个合理的理由,她就要在躺回去装死的架势。 从未见过这样的石忞的步千雪有些诧异,但更多的是喜悦和高兴,因为这样的石忞只有她见到。 “天已大亮,我们该去给母后请安了。”对于步千雪的真诚说辞,石忞一个字不信,继续刚刚的表情不变,步千雪这才不得不妥协无奈道:“那晚上吧,白日不可!”。 “谁规定的?”石忞不爽的反问道,她可不记得宫里有这个明文规定!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历来皆如此,何须人言!”步千雪一脸理所应当道,即使就算之前学宫中礼仪时没学到,她所受的教育和三观让她也是这样认为的。 第468章 略微思考就能明白其中的关键,毕竟历来俾昼作夜的帝王或勋贵士族无一不是昏庸无能之辈,所以无论是书本上还是老师都会刻意教他们不要安于享乐,尤其白日做那事更是最不堪和被鄙视的。 所以就算她内心也有点想,但都绝对不会如石忞所愿的,因为在她看来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是非常非常重要的,尤其是这种私密之事更应该如此。 但在现代生活过的石忞就完全没有这种想法,也有些不赞同,白天在自己家关着门那啥啥,既没碍着谁,也没影响谁,为什么不可以?完全是个人自由啊! 虽然心里不赞同爱人的说法,但石忞知道这不是她的错,也不是爱人太死板,而是时代背景习俗等多重原因造成的,就算她想要改变步千雪的想法,那也不是一朝一夕可成的。 “既如此,那就如你所言,咱们这就起身去给母后请安。”石忞说着下了床,脸色恢复日常,又扶着步千雪也下了床才把路关初等人叫了进来。 路关初和卢晏得到命令这才带着宫侍鱼贯入内,一进来就开始各忙各的,整理床铺的两名宫侍麻溜的开始挂蚊帐、整理叠被,最后还特意把绣的活灵活现的一对白天鹅漏在了外面。 除了天鹅被以外,还有凤凰被和大雁被等,除了凤凰是身份的象征外,其余的都是绣的深情动物,也是一种吉祥喜庆的寓意,白天鹅更是皇族专用,因为白天鹅终身只会找一个伴侣,即深情又专一。 近日气温适宜,也不用盖太多太厚的被子,所以两人昨晚就盖了天鹅被,而其余没盖的喜被早在睡前就被宫侍从床上拿走收好了。 反正按照华朝的习俗,新婚后的一个月内两位新人都是要盖喜被的,所以不仅安仁宫这边是大红色,就是石忞自己住的凤德宫现在也是一片红色。 两人分开洗漱装扮完毕,方才开始更衣,各自穿好朝服后,就一起去了永寿宫。 经过多次实践检验证明,石忞还是比较喜欢步千雪淡妆或不化妆的样子,纯天然的美才是魅力最不可挡的。 永寿宫内,文昱天还没亮就醒了,便索性起了身,一边派人去盯安仁宫那边的动静,一边让人去准备早膳,还特意交代典总管要多做些帝后平常爱吃的菜。 光坐着干等人可不是文昱的风格,便趁着两人还没来,像往常一样把花草浇灌了一遍,修修剪剪一会,最后还喂了玳瑁一顿,这才有宫侍来报信了,便去里面换了朝服。 文昱刚换好朝服,在正殿主位坐下没一会,通报帝后已到门外的宫侍就到了,没多久,同样身穿朝服的女儿和女媳也进了殿。 石忞二人在三步外团蒲处停下行礼道:“儿臣携皇后千雪向母后请安。”,两人这才一起道:“母后万福金安,千岁千岁千千岁!。” “好,甚好,开始吧。”文昱高兴道,如今两人总算是平平安安的举行了大婚之礼,她也算了了一桩心事,而且两人是越看越登对,就更高兴了,心里更是比糖还甜。 在文昱的示意下,她身边的典总管开始按例主持请安礼,“帝后请太后安,一拜,兴;帝后谢太后生恩,再拜,兴;帝后谢太后养恩,三拜,兴。”。 若是先帝还在的话,二人要谢的就不仅是文昱了,而是同时向双亲二人行此礼,若是祖辈还健在,也得另外再去行请安礼。 拜毕,团蒲被宫侍机灵的挪到了文昱跟前,典总管这才又继续道:“帝后向太后奉茶。”。 石忞和步千雪接过路关初和卢晏递上的茶盏,两人先后恭敬的行了奉茶礼,文昱都只是象征性的抿了一口,并没有多喝。 “太后赐福。” 文昱接过自己让宫中宫侍早就备好的大红包拿了一个先递给了步千雪,才把另一个给了石忞,并慎重的嘱咐道:“国事虽重,但国本更重,还望帝后多多努力,早固国本。”。 国本即皇储,文昱这番话就是直接催她们日后多多努力,早日诞下子嗣。 “谨遵母后教诲。”石忞和步千雪说的一脸诚恳,但心里怎么想的就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了。 “礼成!”在典总管的高声中,请安礼总算是结束了。 在文昱的格外关心下,两人在永寿宫算愉快的用完早膳后,不得不按议程开始进行下一项,先是去三清殿祭祀,再去明月殿祭祀,最后是去日晨阁上炷香,这一忙就忙到了中午。 一祭祀完毕,两人就立马换了一身常服,朝服虽贵气无比,但长时间穿戴还是很累的,尤其是皇后的后冠比冕冠还重。 两人在宝庆殿用午膳的时候趁着开胃菜还没上就把文昱给的大红包打开了,还真是大红包,太后竟给了她们一人一千两银票,这还没算另外赏赐的物品。 饭后,两人就分开了,一个回了安仁宫,一个去了文宣殿。 趁着下午的有限空隙时间,石忞在文宣殿接见了军密大臣和兵部尚书,把布拉克和方腊的战事大致说了一下,让他们有个心里准备的同时尽快商量出个对策,又见了郭凡秋,了解了一下最新战况和科考等事宜。? 第二百三十三章 步千雪与石忞的随意接见不同, 要在未时初在安仁宫接受宫中六局各局掌尚、司吏和各宫殿总管及副总管的拜贺,除了路关初和太后身边的典总管外,其余一二把手管事的内官要求必须全到。 第469章 新皇后接受众高阶管事内官拜贺既是按程序走过场, 也是正式确定皇后执掌后宫尊贵的身份地位, 也代表从此以后, 后宫一切事务皆由皇后执掌、决断。 略微休憩片刻的步千雪不得不又换回了朝服, 与朝服配套的后冠和昨天穿喜服时戴的差不多重,但样式更偏庄重, 没有昨天的喜庆,但也是金凤衔珠,翠凤相生, 精妙绝伦。 此次大婚,筹备三年一共就做了三顶后冠,分别配袆服、翟服和喜服,皆镶钻金珠玉石,其中红、蓝、黑、黄四色宝石各39块,紫色宝石59块, 五色名贵珍珠9999颗、金丝银线上万缕,大部分由石忞的私库出,小部分从国库出。 这还是缩减版的, 每顶才重约3斤左右,比道宗大婚时的后冠每顶都轻了一斤左右,就算和其余皇后的后冠比,也轻了几两, 不是石忞太扣,而是经费不允许,步千雪也不想太铺张浪费, 毕竟后冠衣物之类的最后都会陪葬,又不会传下去。 所以正式场合冠冕数量这一块两人的想法倒是颇为一致,都是够用就行,除非坏到无法修缮的那种,否则绝不轻易再做了,毕竟都挺耗钱耗人力物力的。 可惜了两人的喜服和与之配套的冕冠和后冠等,因为是专门为大婚所制,所用珠宝等皆以红色为主,专用性很强,基本只会在这几天穿。 至于配常服和便服的头饰就没那么正式了,也没有硬性规定,全凭步千雪自己喜好随意搭配即可。 步千雪不知道别人看到这些后冠是什么想法,但她却想到了背后耗费的钱财和人力,每一样花费随便拿到民间都够一家人吃喝一辈子了,还没算珍贵的原材料。 心痛吗?真正穷过的步千雪还是挺心痛的,但有些钱该花还是得花,哪怕心痛也得咬着牙花! 而她能做的就是好好珍惜每一顶后冠,尽量达到不在新做的目标,这样便是对国对家最好的尽力了。 秋天的太阳懒洋洋的,晒在人身上暖暖的,一批一批高阶内官从六局和各宫殿中走出,赶往安仁宫,私交好的还边走边聊,仿佛是去郊游般轻松。 倒不是他们这些内官没把贺拜当回事,而是此次贺拜本就是走过场多过实际意义,毕竟大婚前一个月宫中朝中诸事可都还是中宫在掌管的。 未时初,一身朝服,头戴后冠的步千雪端坐于正殿内,左手侧放着皇后之宝,右手侧放着皇后之册和皇后私玺,又上下检查一番衣服,确认无误后才示意卢晏宣众内官入殿。 在卢晏的高喊中已在殿外排列整齐的内官开始依序入殿,先入殿的是尚管局的2名掌尚,然后依次是尚衣局、尚服局、尚食局、尚寝局和尚工局各2名掌尚,从左到右站成一排。 然后是六局下面各司的司吏,皆站在各自的掌尚后面,足足站了两排,之后才是管理各宫殿的总管和副总管,足足站了四排,本来空旷的正殿瞬间显得有些拥挤。 这还没包含那些不是一二把手的内官,如果所有内官都来的话就远不止这点人了,而是现在的两倍还多点。 先进殿的微颔首站好后也不交头接耳,后进来的人也都轻手轻脚,整个过程井然有序,没有任何人喧哗乱张望。 毕竟都经过正规训练的,列队、走姿等都是基本项目,何况这些人还凭自己的努力通过了内试,更是其中翘首,即使没有排练也能走的井然有序。 内试的范围没有科举广范,招录数目也没有科举的多,但严格程度却一点也不比科举差,甚至有过之无不及,从石忞身边的高级宫侍都考了几次才考中就能看出一二,所以能当上内官的都是个中翘楚。 站立于步千雪左下手的卢晏见所有人都站好后才再次高声喊道:“向中宫行贺拜礼,拜!”。 “中宫千岁千岁千千岁!”身着浅蓝色补服,头戴无翅乌沙帽的众内官行礼道。 “再拜!” “中宫千岁千岁千千岁!” “三拜!” “中宫千岁千岁千千岁!” “礼毕,请中宫示下。”卢晏转身面向步千雪行礼道。 步千雪抬了抬手示意卢晏退下,又看了看面前井然有序的七排内官沉声道:“今日能站在本宫面前的,都是华朝的佼佼者,曾经,本宫也以为内试比不上科举,觉得是走后门,走捷径,毕竟陛下身边的几乎都是内官,可真正执掌后宫了解之后,才知道内试并没有本宫想的那么简单。 没通过内试之前,你们各有职事,即你们得边做事边学习准备内试。宫中的条件确实比外面好,但招录条件也同样苛刻,最后能进来的莫不是身世清白聪慧之辈,但能通过内试成为内官者却寥寥。 内试之艰难苦困,恐只有你们这些经历过的人才明白。本宫虽不能感同身受,但也改变了看法,觉得内试并不比科举差,你们是当之无愧的佼佼者。 但你们能有现在的身份和地位都是建立在有健全的内试制度上,否则一切皆为虚无。陛下改革宫中制度,即是顺时也是革新,效果不可谓不丰不卓越,本宫愿效之,希望尔等谨记法之重、法之明、法之严,切勿以身犯法!” “(微)臣等谨记中宫教诲!”众人面色如常,心里却已波涛骇浪,内试不如科举这是举国上下的一致认知,尤其是那些读书人更是深以为此,还瞧不上他们,但曾中过会试、殿试的中宫竟然说出这样的话,真的让他们很意外。 第470章 虽然平日里一般官员见到他们也会给几分薄面,尤其是见到路大总管等人更是笑脸相迎,但实际上是个通透的都知道那些官员心里指不定怎么贬低他们这些内官,瞧不上他们。 如今中宫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倒是给他们打了一针兴奋剂,让他们备受鼓舞的同时,觉得中宫的形象在他们心中瞬间高大不少,也亲近不少。 “宫中诸事,唯在忠心、勤劳、尽心六字上,众卿务必牢记于心,各司其职,不可懈怠!退下吧。”现在名誉上管事的还是太后,步千雪也不好说的太多,而且这些人也不是第一次和她共事,今天说这些也不过是再次表明一下她的管理原则而已。 “(微)臣等谨记中宫教诲!(微)臣等告退。”众人行礼离开,中间瞬间分出一条道,后退三步的掌尚先走,顺序亦如来时。 贺拜的内官都走后,步千雪立马去寝殿换了身常服,头发简单的用簪子固定便去了书房,准备看看各局报上来的文书和尚服局报上来的礼品清理情况。 昨天堆满台阶的礼品全被尚服局登记造册入了特意空出来的临时库房,因为礼品太多,文昱不得不调了另外五局的部分人过去帮忙,才总算在凌晨之前完成了初入库。 大婚所得礼品皆为石忞和步千雪所有,所以石忞刚刚把这件事名正言顺的拜托给了她,还特意强调所有的礼物都随她先选,可不“积极”点嘛。 其实步千雪内心是不愿的,因为目前名誉上管事的还是太后,她要在大婚彻底结束后才正式开始执掌后宫,但架不住太后撂挑子太快啊。 不得不又干了一个月杂活累活的文昱很爽快的在中午之前让人把所有文书、事宜等都打包好麻溜的送到了安仁宫,再次高兴的当起了甩手掌柜。 其实步千雪不在宫中的这一个月宫里的事也不全是文昱做主,毕竟她的心不在这些事上,所以石忞不得不一心二用,盯着点。 步千雪捡想看的看,便先看了尚服局的汇报文书和登记册子,知道了有多少件礼品,那些礼品和分别都是那些人送的,细细估算一下,如果全换成钱,他们这宴席不仅不亏,反而还赚钱得很啊。 光各附属国的礼品就颇丰,还有其他小国也来了不少,礼品虽不丰厚,但价值都很高,除此之外,大头就是在都各王的和勋贵高官送的,按尚服局的估算光把这些礼品归类整理就要近两旬时间,然后才能按她们的要求入到各自的私库。 而对于有些不想入她们自己私库的礼品,则根据礼品的特性和功能等分别送到六局各库进行封存。等到赏赐臣下或有用时再从库房中拿出来。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张名单,上面的都是违背石忞命令送重礼的大臣,有文臣也有武将,竟然还有一个她认识的——苏旱。 听说这家伙被调到地方后做的还不错,怎么又范了这种低级错误!以她对石忞的了解,只怕这多送礼不仅讨不了好,还会找骂! 礼品的处理都是有章程的,她只要了解过程,知道详细然后适时过目审批即可,反倒是其余的事都是和大婚有关的,一堆事等着处理。? 第二百三十四章 帝后大婚晚宴按时在文昭殿举行, 凡是都城内有身份有地位的人都有幸参加这场盛宴,除了千里外赶来的各国使臣外,还有一些作为代表的已经告老还乡的老臣和在都的文武大臣, 齐聚一堂, 为他们的君主大婚而庆贺。 可惜石忞儿时伴读的小伙伴却只有在都任职的邢博恩一人参加, 阳、□□、马国锦和赵焕英在地方任职, 呈曼在西林监狱□□,而文之远已与他们阴阳两隔。 赵焕英三人倒是半年前就上书请求入都朝贺了, 但石忞几经思量,最后还是没有恩准,因为这口一开, 其他封疆大吏必定望风而请,倒时驳也不是,准也不是,岂不两难! 更深层次的原因则是地方必须要有人坐镇,否则到时有突发事件发生,就会处理不及时, 最后酿成大祸,这不是她想看到的。 也幸好她早有准备,才没在收到战报时惊慌失措, 打无准备的仗,最后还可能会影响到她们大婚。 随着开宴时间越来越近,前来参加晚宴的使臣、勋贵和文武大臣等陆陆续续都到了文昭殿,三三两两的在殿内小声交谈, 好不热闹。 最先入殿的是身着朝服的太后,在典总管的唱喊中端庄的走向自己的位置,而早已得到警示各归各位的大臣们都恭敬的起身行注目礼, 最后行臣礼。 众臣礼毕,作为最后压轴登场的石忞和步千雪才在路关初的唱喊中入殿,两人皆穿喜服,配上满殿外罩红纱的文武大臣,一片喜气洋洋,倒衬得服饰各异的各使臣格外显眼。 石忞和步千雪两人坐下后,众臣再次行礼,礼毕,乐起,婚宴才正式开始。 其实,宫中宴席弄去弄来都是那些流程,不论大臣们有没有看腻,反正石忞是看腻也吃腻了,所以这次晚宴石忞格外重视,不仅出了新曲目和表演,还添了新菜品,石忞很喜欢的素菜——蒜蓉生菜。 钱随佑带回来的新农作物种子中,还真的有她梦寐以求的西红柿,而且就是她之前怀疑的图美达,种子她是认不出,但被钱随佑和侍农观御承刘禾苗精心培养长大且已经开花坐果的西红柿她还是认得出来的。 身体不便的那段时间她没时间也没体力去看,只是偶尔想起才叫两人进宫汇报一下进展,但最近这个月身体大好之后,又听钱随佑说这个时节能培养的作物都已经开始开花结果,她就特意微服私访去了趟侍农观农庄。 第471章 结果这一趟去得很值,她不仅看到了自己最爱的西红柿幼果,还看到了已经快要开花的辣椒,也看到了即将成熟的生菜,当场高兴坏了,立马给他们都取了现代常用的新名字,最后还取了纸笔现场画了幅农庄耕作图。 这幅图最后还被她带回来挂在了书房内,不是她多爱惜自己的墨宝,而是她清楚自己的画画水平实在太一般,只能算过得去的那种,不想班门弄斧,就没赏赐给钱随佑二人。 按两人的经验和估算,西红柿可能要十月份才成熟,而辣椒则要更晚一些,所以她心心念念的西红柿炒鸡蛋,还有青椒炒肉丝等,都还得再等一两个月。 受培养数量影响,就蒜蓉生菜也不是人人都有,但她、步千雪和太后却是一定有的,虽然菜不是她做的,但怎么炒可是她写的条子,还试过菜,就怕味道太差。 也算是为步千雪提前试菜,毕竟步千雪本来就偏爱肉食,若是素菜还炒的很糟糕,那她基本上就不会沾筷的。这是石忞观察三年多得出的结果,不然当初也不会那样逼她吃水果,还控制她吃螃蟹。 知道今天的晚宴很重要,所以即使很忙步千雪也还是抽时间询问了一下准备情况和看了下菜品单,就看见了完全没见过的“蒜泥生菜”。 一问才知道是侍农观农庄那边培育出来的新品种蔬菜,听内官的汇报,石忞好像还特别爱吃,要不是数量有限,估计天天吃都不腻。 石忞对饮食的挑剔,她还是很了解的,顿时对这个菜无限好奇起来,虽然她偏爱吃肉,但也不是完全不吃菜的,毕竟肉吃多了也会硌牙。 姜丽也参加了这次晚宴,且只有她一人前来,因为今天的晚宴姜丽是以勋贵臣子的身份参加的,而不是以皇后的家人身份参加的,因为明天的晚宴才是专门为皇后家人设的宴席。 到时不仅是步千雪的支系亲属参加,大宗有名望的老人和有官职在身的人也都可参加,步家算不上是一等一的大家族,但也不是什么落魄寒门,所以明天赴宴的名单也有近五十人,且多为年长者。 宴席过半,新曲目也开始上演,这是石忞特意让尚服局礼乐司集全司之力历经半年才编排而成的一曲破阵曲,配合十人武剑和四人武旗,曲子慷慨激昂,振奋人心,剑整齐划一,旗威风凛凛,让人望而生畏又深深被吸引。 本以为又是老生常谈的大臣们都被这个新曲目和表演吸引了,久久移不开眼,酒都忘记喝了也浑然不觉,曲毕,众人任意犹未尽。 在礼部尚书马杰的提议下,众大臣开始为此舞曲献诗,虽诗意平平,但被点到的基本都能作诗一首,石忞也都给面子的说了个好和赏。 眼看这个环节就要平凡无奇的结束,罗布暔却突然提议状元出身的江河畅赋诗一首,马杰皱眉凝重的看了他一眼。 罗布暔从开席就开始一杯接一杯的喝酒,这会已经有了几分醉意,一想到自己近些年的种种和最近的遭遇,在看看坐在上位的石忞瞬间就有些不满,觉得当初若是没有他,石忞也坐不到那个位置上,越想越气,越气就想出出气。 自从被明升暗降夺了军权后,罗布暔就觉得人生开始郁郁不得志,虽然军密处也有几分权利,地位好颇高,但比起当初的军长来说,在他看来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亏他一直自我安慰,觉得陛下只是冷他几年,日后还是会重用他的,这次出兵的事就让他看到了重掌兵权的机会,结果这么多大臣请战,还是被陛下压了下去。 虽然有些喝多了,但罗布暔还是有分寸的,并没有狂妄到直接点名让中宫或者步侯作诗,最后选了江河畅也算是有几分牵连,毕竟中宫榜眼出身的身份可是众人皆知的。 在这个价值主流是封侯拜相的时代,像步千雪这样甘愿放弃一切只做皇后的,这是不智的,也是不明的,更是被人从内心鄙视的。 而罗布暔这一举动无异于将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一下子挑到了明面上,气氛顿时冷的有些吓人,尤其是陛下半天不说话的现在。 石忞面色如常的着盯着罗布暔看了半响,案桌下的手握紧了步千雪有些发凉的手,最后才沉声说了个“准”,众人瞬间松了口气,江河畅不得不提笔作诗。 半响江河畅才开始落笔,写好后宫侍接过交到马杰手上,随着马杰的念出,众人才发现平时很低调的人做出的诗却和刚刚的曲有得一拼,不由的对她都有些刮目相看。 “江爱卿所作之诗,大气磅礴,气吞万里如虎,实乃上上佳作,重赏!”石忞一反常态的没有再光说好和赏,一是诗本来就作得好,二是表明自己的态度,那些小动作,入不了她的眼。 “谢陛下、中宫赏赐!”江河畅行礼坐了回去,她却是不赞成老一辈那一套的,无论当大臣还是当皇后,那都是中宫自己的选择,身为臣子怎可妄议主上。 步千雪是真没想到会有这一出,差点愣在当场,直到被石忞握在手中,才回过神来,这会已经好了很多,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石忞却不让,挣扎几次无果,索性便不挣扎了。 直到她心心念念的蒜蓉生菜上来,便拉了拉石忞的手,当着石忞的面看了看两人拉着的手,又看了看桌案,石忞才不情不愿的放开了手。 步千雪夹了一筷入口,味道清爽可口,远比常吃的小白菜和菱角等蔬菜好吃的多,便多吃了几筷,心情也好了不少。 第472章 晚宴有惊无险的结束了,两人回到安仁宫洗漱毕躺在床上已经快亥时初,两人今晚盖的任是昨天的喜被。 按例大婚后的一个月两人都是要睡在一起的,尤其是前半个月必须睡在作为洞房的安仁宫,所以石忞不仅人过来了,日常穿的衣服也搬过来不少。 一对喜烛已经燃了一节,两人紧挨着平躺在大平床中间,都看着顶上的蚊帐,石忞试探道:“在想什么?”。 “没什么,就是如愿以偿太高兴了。”步千雪语气轻快道,仿佛真的在想这件事情。 “世人皆认为封侯拜相好,也觉得只有这样才算成功,才是人上人,但我却不这样认为。人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并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在我看来就是成功的,因为很多人活了一辈子都是混混沌沌的,根本不明白为什么活。”石忞却不相信,因为步千雪太平静了,一点也不像她往日的风格。 一阵激烈的秋风拍打在门窗上,害的蜡烛都跳起了舞,左摇右晃的。值守的内官、宫侍和内禁军却全然不受影响,依旧站的挺直。 步千雪眼中冒光,转头看着石忞认真问道:“那你为什么活?又想活成什么样?”。 感觉到步千雪转头的石忞也转了头,两人四目相对,触手可及即是对方,周围也全是对方的味道,还掺杂着自己的香味。 “我吗?得让我仔细想想......我一开始好像是为了活着而活着;再后来就是为了百姓而活着,想为他们做些什么;再再后来,就是现在,只想为了你,为了我们的家人好好活着,然后当个好伴侣,并干好自己的工作当个好皇帝。不让你因我难过,不让百姓因我流离失所。你呢?”逝者已矣,石忞已经想开了,后不后悔,已经发生的事都过去了。 步千雪摸了摸石忞的脸,比她的还润滑,最后还捏了捏,石忞也没阻止,随她捏,轻轻捏了一会步千雪才柔声道:“我一开始好像是为了读书活着,生活除了读书还是读书;再后来我就反抗,离家出走,然后就遇到了你,那时候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见到你;再再后来我终于又见到了你,也得知了你的身份。 却再也高兴不起来,仿佛掉进了万丈深渊,而你站在云端,仿佛仙人般遥不可及,再加上后来几次见面你对我的态度,让我更加清晰的认识了这一点。所以之后我下意识的告诉自己不要再肖想了。 后来得知你要选后,我转辗反侧几晚,最后瞒着家人抱着不遗憾的心态报了名...”石忞想说什么直接被步千雪以手封嘴,“先听我说完”,石忞立马配合的点了点头。 步千雪这才放开手继续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反正无论报名前还是报名后,我都没想过自己会被选中,因为比我好的人大有人在,我有这个自知之明。 可人生就是这么难以捉摸啊!就在我决定放弃后,反倒和你有了更多的交集,关系也朝着我心中所想的那般发展,最后被选中反倒成了意料之中的事。现在想想真的很不可思议! 缘分这个东西真的叫人琢磨不透。但因为有了你在身边后,我身心欢喜,即使没吃糖心也是甜的,家里的条件也有了明显提示,不仅收回了老宅还获得了封爵。 但这些都不是最让我感动的!最让我感动的是你不仅奋不顾身的救过我,还......一个人担下了所有做了那个决定,最后...又因为我差点就此西去,我...很抱歉......”步千雪越说到后面声音越低沉,最后索性整个头都扑到了石忞的怀里哭得稀里哗啦不能自已。 石忞一边抱着步千雪,一边轻拍着对方的肩头柔声安慰道:“你不要多想,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们都是冲着我来的,倒是让你无辜受了牵连,该抱歉的应该是我才对,乖,别难过了,你知道的,我最见不得的就是你哭,你要是在哭,我...也忍不住了...”。 已经把石忞胸前衣服都哭湿几处的步千雪听到对方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不得不收了哭声,也不知道石忞这是什么毛病!哎! 收拾好情绪又在石忞怀里蹭了两下才把头抬起来,虽然她有刻意避开那两处,但还是无意的碰到了一次,只觉得脸有点发热,一看石忞,好嘛,眼泛红,脸也泛红,泫然欲泣,反倒被她的样子逗笑了,无奈道:“好了,我不哭了,你也不准哭!”。 “恩”过了一会,石忞收拾好情绪才应了一声,只要步千雪不哭,她是绝对不会哭的,然后坐起身要脱衣服,吓得步千雪瞬间羞愧道:“你干嘛?”,“你说我干嘛?”本来只是单纯因为前面的衣服有些湿润想把衣服脱下来的石忞瞬间有了其他想法。 其实从昨天再到今天上、床之前她都有这个想法,但一说话后就忘了,谁让今天的话题有点沉重,这会倒是被提醒了,然后突然觉得刚刚错过了一个大好的机会。 步千雪感觉到对方的意图后瞬间害羞的整个人都缩到了被子里,最后还是被对方找到了,但这次被亲上时她终于不用对方提醒了,及时的闭上了眼。? 第二百三十五章 太阳还没起, 浓雾就趁机将整个繁笼罩了,能见度不足十米,明明是认识的人都得到了面前才认得出。 秋天的雾越大, 中午的太阳就越耀眼, 知道今天即不用早朝, 也不用再请安祭祀的石忞和步千雪, 昨晚折腾到下半夜才睡。 第473章 石忞一醒来就看到步千雪衣衫不整的半趴在自己怀里,一头秀发亮丽有光泽, 还能闻到淡淡的独有香味,瞬间就不敢乱动了,生怕吵醒对方, 就傻傻的看着对方的秀发,眼眸温柔似水。 然后想起了昨晚上的放纵,一开始步千雪还害羞的让她去吹蜡烛,声也不敢出,生怕被外面值守的宫侍听到,在她说了人都被遣退到三十步开外后才开始慢慢放开。 最后两人皆沉沦其中, 直到她手酸力乏,步千雪声音也有些哑了,两人方才相拥而眠, 结果醒来就成了现在的造型,怪不得睡着的时候她老觉得胸口有些闷,原来都是被步千雪压的。 虽然她很想一直这样看下去,但肚子释放的饿感, 让她不得不轻轻转头看向窗外,虽然隔着蚊帐看不清切,但外面天色大亮, 显然已是日头高照。 自己独自在宫中这一个月,石忞有刻意去调自己的生物钟,并已经恢复往常作息,但昨晚不同于往日,只怕今天比往常醒晚不少,这会又有了饿意,大胆一点猜测,恐怕离午时已不远矣。 休息虽然很重要,但吃饭也很重要啊,就在石忞纠结要不要喊步千雪起来的时候,步千雪哼了一声缓缓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步千雪一睁眼就发现自己趴在石忞身上,还衣衫不整,立马触电般转身拉被,一气呵成,看的石忞大笑,坏坏道:“这会才害羞会不会太晚了啊。”。 瞬间昨晚发生的一切像潮水般涌入步千雪的记忆,顿时脸红起来,看不见她脸的石忞只看到她的耳朵耷拉着渐渐染上红晕。 听出石忞是在挑逗自己,步千雪也顾不上害羞了,翻身对着石忞的脖子就是一顿亲咬,咬完还不忘红脸看着石忞质问道:“以你昨晚的表现来看,完全不像生手啊,你怎么解释?”。 大家都是照本宣科看书学的,怎么石忞的技术就那么好,她的就那么菜?多次被教学就算了,这会仔细一想,她是越想越疑惑,便索性问了出来。 石忞被问的一僵,但转瞬即过,也想起了上一世前任的‘教导’,这个问题她根本无法解释清楚,只能半真半假道:“谁让你规矩那么多,让我天天只能抱着书看,一来二去就开始做春、梦”在步千雪生气前又加了一句,“放心,主角只是你和我。” 石忞没有说谎,在一起的这三年,她可没少暗示,但步千雪不是装不懂就是不置可否,让她最多只能抱抱亲亲,后来偶尔就做起了和步千雪的春、梦,醒来她自己都挺纳闷的,因为睡前她并没有想这些事。 步千雪琥珀色的眸子一直盯着石忞,并没有错过那一僵,但后面石忞又说的很认真,让她一时难下决定,便用手指着石忞的心脏道:“真的如此吗?还是别有隐情?如果你现在说出来我可以考虑既往不咎。” 步千雪面色如常,双眸亮闪闪的,说的顿挫有序,认真异常,让石忞有些看不透她的内心想法,是真的知道什么,还是抛砖引玉,有一瞬间很想用读心术,但最后她还是忍住了。 因为对步千雪,只要她情绪失控过度,读心术就会失效,对于不稳定的靠不住,她更愿意自己多花心思去了解对方,知道对方的想法,而不是用读心术直接去看。 石忞很为难,她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步千雪一切,如果说步千雪能不能接受?如果不说出个子丑寅卯,即使她编再好的理由,以她对步千雪的了解,心里恐怕也会有个疙瘩。 两人四目相对,步千雪的眼神很坚定,石忞只得无奈道:“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真话!”步千雪想也没想就接道。 “抛开地位身份,你仔细想一想,我与世人相比如何?”石忞没有平铺直叙反而看着步千雪的眼睛慎重的反问道,怕步千雪趴着难受,拉着她一起躺下,两人侧躺着,中间只隔了一只手的距离。 步千雪思虑半响蹙眉道:“若真比较,你聪慧过人,好像和世人都不一样,不论是标点符号还是印刷术、实施新政和改革教育等等,这些都是一般人想不到的,而且你思想坚定,非一般人可动摇,尤其对世人皆在乎的身后名之事,你好像不是很在乎。”。 关于石忞的一切,没有谁比步千雪更清楚更了解,而且她还不止一次想过总结过,结论都是石忞聪慧过人,非一般人可比,所以思考也不是真的去细想,而是总结怎么开口。 石忞闻言却笑了,聪慧过人?她从来没觉得自己有多聪慧,上一世读书成绩从未进过年级前三就是最好的证明,这一世成人的灵魂学起来却是像开了挂,但却饱受古今思想差异的洗礼,而且什么都得从头学。 见状步千雪一脸疑惑,她说的话很好笑吗?不满的抬起手摇晃石忞的肩膀气愤道:“难道我说错了吗?”。 石忞摇了摇头情绪平复下来,将步千雪摇晃的手拉下来握在手中神色肃穆道:“你说的很对,我确实和世人不一样,但不是因为聪慧过人,而是因为我的灵魂来自另一个世界。”。 步千雪满脸震惊,瞳孔放大,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石忞,想听到对方否定的声音,“是真的!”却听到了对方更笃定的肯定。 华朝道教历来有灵魂之说,觉得人有三魂七魄,少一魂或一魄,不是痴就是傻,而石忞却说她的灵魂来自另一个世界,即没痴又没傻,显然灵魂是完整的。 第474章 这个真相让步千雪猝不及防,毫无准备,与石忞握着的手下意识用了力,因为只有感觉到痛和无力,她才能证明自己听到的一切都不是幻想。 她做的最糟糕的心理准备就是石忞在喜欢她之前可能还和别人在一起过,所以技术才会这么熟练,完全没想到竟和灵魂有关,这样的惊天大秘密让她有点吃不消。 石忞知道步千雪肯定会震惊,但没想到她会这么震惊,只能静静的任对方用力的握着她的手,等着对方缓过来。 过了好一会,步千雪才终于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心里却忍不住感慨,这简直比她看过的所有传记本奇书还传奇,一想到人们对妖怪之类的抵触,发现后不是烧死就是杀死瞬间慌乱起来,颤抖的问道:“此事你可有告之他人?”。 “没有。”石忞回答的很坚定,步千雪瞬间松了口气,紧张的叮嘱道:“此事除我之外,不可再与人道!切记!”,说完还堤防似的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任何人在附近才安了心。 石忞被步千雪慎重又紧张的样子可爱到了,行动比思想快的贴过去亲了一下,笑道:“宝贝,我虽然没聪慧过人,但也没笨到见人就什么都说啊,你放心,除了你之外,我绝不会对任何提及此事。” 言外之意就是如果这件事还有第三人知道,那肯定就是她们两人中的一人传出去的,步千雪听出来了,保证道:“我步千雪发誓,若透露一个字就...”还没说完就被石忞封住嘴巴,“我信你,否则也不会告知于你。”。 “在你没来我们这之前,曾...成过婚?”问完这句话步千雪就觉得有些喘不过气,心痛不已。 除了这个解释,步千雪想不到其他了,一想到石忞也曾和别人在床上像昨晚那么放纵,她就心绞痛。 石忞从没见步千雪这么悲伤过,手忙脚乱的想要抱对方入怀,却被挣开,最后还以背对她,顿时手足无措,慌乱解释道:“千雪,你听我说,我没有和谁成婚,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我都只与你成过婚,而且现在我的心里也只有你,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真的?”步千雪这才转过身高兴的反问道,眼眸中的氤氲已经散去,仿佛刚刚的悲伤从未有过般。 石忞十分坚定的肯定道:“真的!比珍珠还真!”,上一世要是同性能成婚,她和前任也就不用分手了,她并没有说谎。 见步千雪还是有些不信,石忞不得不照本宣科学者准备发誓,结果步千雪倒是先一步看出端倪,高兴道:“不用发誓,我信你!”。 “你也像刚刚那样叫她吗?她长得怎么样,是不是比我好看?”步千雪的话题换的猝不及防,石忞差点没反应过来,连忙接道:“宝贝,是我对你的专属称呼,从未如此叫过别人,在我心中你最漂亮,美丽的光芒可与日月星辰比肩,至于别人,时间久远我已经记不清她的样子。”。 石忞说的很坦然,因为上一世的前任于此时的她而言,真的已经与陌生人没有任何区别,时间真的太久了,她也确实忘了对方的长相。 在她心里样貌只能算是加分项,三观、性格和气质等方面才是决定项,毕竟是要一起过一辈子的,三观不合真的走不下去,这也是她当初选后没有直接照着最美的选的原因。 何况步千雪样貌本身并不差,再配上那双灵动的双眸和气质,反正现在在她眼里,谁都没有步千雪气质出尘,样貌绝冠。 看石忞答的又快又坦然,步千雪才觉得心里柔软不少,信了她的话,却任高兴不起来,迟疑道:“你们虽未成婚,但你是不是,和她,已经...那个了?”。 “嗯”魂穿的事都说了,石忞觉得没必要再隐瞒这点事,答的很坦然。 “哼!”步千雪嗔了石忞一眼就起身下床对外喊道:“来人!”,没多久路关初等人就进来了,石忞想说什么也只能忍下来,配合着一起起床。 路关初服侍石忞穿衣服的时候看到了她脖子上的痕迹,掩嘴偷笑了一下,又故意看了看中宫那边,脖子上竟然看不到任何痕迹,想不到平常那么强势的陛下,到了床上竟是另一种情况,这让她有点大跌眼镜。 正想着怎么哄好步千雪的石忞根本没心思注意其他事,穿衣都是机械的,要是知道路关初心里的想法,指不定得给她点小鞋穿。 她不会种草莓吗?当然不可能不会,之所以没有在步千雪的脖颈上留下痕迹,自然是有原因的,即是舍不得,也是因为在脖颈处多种草莓对皮肤并不好! 两人洗漱穿衣的时候都没说话,直到用膳时才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几句,步千雪显然还在生气,说话的兴致并不高,石忞便提议去御花园赏景,步千雪不仅没答应反而还劝她去文宣殿处理政务。 按理说,两人昨晚都那个了,今天应该如胶似漆的才对啊。路关初和卢晏明显感觉到两人的气氛有些不对,只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石忞并不想处理政务,但见步千雪铁了心要赶她走,也只能硬着头皮离开了安仁宫。? 第二百三十六章 去文宣殿的路上石忞心不在焉, 直到开始处理政务和接见大臣才提起兴致,一颗心扑在公事上,但只要一有空隙或停下来就会望着安仁宫的方向叹气, 也不知道步千雪在干什么。 今天是石忞大婚期间最后一天不用上朝, 虽然也要处理政务, 但时间很自由, 不用像平日那样按部就班,但大臣就没这么好的福利了, 因为石忞特批的两天休沐假到今日已止。 第475章 所以即使不用上朝,在都官员也得按时起床去府衙开始一天的公干,就是地方官员也从今天起开始恢复正常公干, 狂欢已过,该干啥还得干啥。 已经三天没处理政务的石忞,收到了满满的别样“贺礼”,堆积的奏疏和密信已经多到密盒装不完的程度,来回装了好几趟才全运到了文宣殿。 石忞看着案桌上堆成山的奏疏和密信,莫名有些心酸, 不就才休了三天嘛,咋就收到这么多奏疏?幸好密信数量不大,她有点想步千雪了! 要是没惹步千雪生气, 她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将这些奏疏搬到安仁宫,或者直接拉着步千雪一起过来,女女搭配,干活不累嘛。但现在, 显然只能她自己努力了。 她虽然有想到步千雪可能会因此介怀,但没想到还是低估了介怀的程度,早知道她就不说了, 算了,说了也好,因为她做不到心安理得的对最爱的人说谎。 除了读心术之外的所有事,她都打算在合适的时机和步千雪坦诚相待,无论家事还是国事,她都想和她分享,想让她知道。 眼看时间一点点过去,事还没干多少,石忞不得不抛开脑中的思念,开始努力工作,一边批阅密信、奏疏,一边接见大臣,密信不多,重要的奏疏也少,最多的是恭贺她大婚奏疏,批起来很快,不到两个时辰就批得七七八八了。 期间还召见了几波大臣,尤其是军密处的大臣和兵部尚书她见得最久,让她意外的是昨晚还有些张扬的罗布暔今天竟请了病假,并没有来坐衙。 昨晚罗布暔心里的想法她看的真真切切,夺了他的军权,她自有考量,也是不得不为之,但这些年她自认并没有亏待过他,不仅多有赏赐,还赐了规格最高的青鸾服,又加封官职品级,军密大臣的地位更是稳稳当当。 如果非要说不满,那就只能是手里没什么实权,爵位也没捞到一个,毕竟和他同一批次的,不少人都获得了封爵,心中郁闷久不散,心里肯定会有点不平衡。 不管罗布暔是真病还是假病,她想她都得找个时间去看看这位大臣了,毕竟也是她的股肱大臣。 除了军密处和兵部尚书外,石忞还召见了礼部尚书马杰、户部尚书元直木和吏部尚书段云洁,听礼部尚书汇报了科举考试的最新进展,并关心的询问了一二。 户部则是着重汇报了此次大婚的花销,因为石忞自己掏了腰包支持填补,所以即使大婚花费不小,也没有超过原本的预算,石忞很满意,并下令元直木不得将此事说出去,就按之前的预算记载即可。 这样史官就会如户部所登的那般记载,而她也就不用费口舌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贴己钱,因为她也不想解释,毕竟暗言和商行都是见不得光的。 元直木倒是难得的爽快,一口答应下来,因为国库确实只花了那么多钱,他问心无愧!至于陛下的钱是从哪来的他并不关心,只要不找他要钱就行! 而吏部尚书段云洁除了汇报科考相关事宜外,还格外汇报了今年的官员考核事宜,并建议派钦差大臣前往各地明察暗访,结果即可为来年官员升迁与否做参考,也可保证陛下和朝廷不受蒙蔽。 石忞欣然应允,光靠地方府衙之间相互监督,一开始还有效,如果时间长久,他们磨合出了关系或默契,就有可能沆瀣一气,不定时的派遣钦差大臣明察暗访,正好断了他们的侥幸心理。 其实有暗言的石忞大可不必这么麻烦,要那个官员的信息或日常作为,只要吩咐一句就可以了,连对方祖上三代都能查出来,但这毕竟不能放在明面上,如果派了钦差大臣,那她能操作的空间就更大了。 石忞这一忙就忘了时间,肚子饿了都浑然不觉,最后还是路关初提醒该回去换衣服了,她才想起今晚还要设宴款待步侯府众人。 而安仁宫内,自石忞走后,步千雪就开始坐立难安,来回踱步也难展颜,沉着一张脸,卢晏从未见中宫如此,心里有些摸不准,守在一旁安静如鸡。 以前杨半月在的时候,及时中宫气闷,有她插科打诨或者缠着中宫一起玩玩叶子戏之类的,倒也用不了多久就能开怀,但现在只有卢晏,他确实不敢的。 步千雪理智上知道自己不应该介意,毕竟对石忞来说那都是上一世的事了,可心里就是忍不住,一想就烦,一烦就不受控制,心烦意乱,意乱如麻。 最后索性去了书房画画打发时间,沉下心,结果画的不是石忞就是和她相关的,明明画的并不好,但石忞的脸就像刻在她的脑中一样,随手一画就像。 最后全都被她揉成一团丢到了角落,然后也不想画了,就开始找书看,就在书架的显眼处翻到了一本《西行见闻录》,之前并没有见过这本书,也没听说过书名,很是疑惑,叫过卢晏一问,才知道是翰林院那边根据钱随佑的见闻录整理而成的新书。 预计这个月就会正式面市销售,石忞知道她喜欢这类书,所以一定版就立马让人先印制了三本,一本她自己留着,一本给了太后,一本就送到了她的书房,原件则存放在了浩海殿。 卢晏只知道书是用钱大人的见闻录编撰而成的,而且书架上的这本还是陛下特意让人送过来的,步千雪一问,他就把自己知道的全说了。 步千雪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就让卢晏下去了,自己又翻了翻,结果发现多了好些她平日里喜欢看的书,有札记,也有游记传记,都是近一年新出,她还没来得及看的。 第476章 原本躁动不安的心瞬间暖暖的安定下来,石忞还是那个石忞,然后突然就想开了,无论上一世发生了什么,这一世石忞爱的是她就行,何必拿上一世的事情来相互为难呢! 一通百通,步千雪如释重负,整个人瞬间轻松不少,正想叫卢晏进来问问石忞在哪里,太后的宫侍却先到了,不仅带了补品羹汤,还送来了封存完好的希望井之水,即生育水。 女女新人婚后同房后,长辈赐生育水既是习俗也是惯例,寓意希望晚辈早日繁衍后代,但也只会赐这一次,因为生育与否说到底还是孩子自己的事,而他们长辈只要开个好头就行。 但也不是所有长辈都能这么想,毕竟这里的生育率低,很多长辈盼孩子跟盼什么似的,可不就盯得牢牢着。 皇室的生育水取的是最好的希望井之水,又用琉璃器皿装盛,所以即使器皿没有任何标签说明,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步千雪自然也认出来了,脸一红,瞬间联想到了两人昨晚的放纵和疯狂。 宫侍送到后就行礼告辞了,并没有要看着步千雪全部吃下和喝下的意思,让她瞬间松了口气,只用了点羹汤,生育水则收了起来。 石忞回到安仁宫的时候,步千雪不仅笑脸相迎,还特意站在殿外等她,夕阳照耀下,整个人都是发光的,连带着天空都灿烂无比,让她受宠若惊。 脸上稳得一批,心里已经哼起了快乐的小曲,两人相视一笑携手入了殿内,仿佛早上的不愉快已经烟消云散,但石忞知道恐怕没那么简单。 屏退左右后,石忞小声问道:“你不生气了?”,“如果你从此以后都只爱我一人,我就不气了。”步千雪双眸发亮语气却格外平淡。 “我石忞发誓,无论今生今世,还是来生来世都只爱步千雪一人,否则身死国灭.......”怕再被阻止石忞直接退开一步才对天发誓道。 反应已经算快的步千雪最后还是没来得及及时阻止,懊悔不已道:“我信你,何必发此毒誓?这下被上天听了去,定是要记下了。”。 “没关系,如果此生不能与你共白头,就算身死国灭我也不惧!又怎怕上天记了去,我到是希望他记仔细点,下辈子别让月老牵错了红线。”石忞抱着步千雪笑声安慰道。 这下步千雪彻底没了脾气,这么毒的毒誓石忞都敢发,她还有什么好介意的呢?! 贪欢半响,步千雪才从石忞的怀里分开,双眸明亮一脸慎重的看着石忞道:“若卿不负,吾心定坚如磐石!”,这是步千雪的回应,也是她慎重许下的承诺。 石忞心跳如鼓,她发现,无论是现在的步千雪,还是睡着时的步千雪,亦或者是生气时的步千雪,她都好喜欢好喜欢,好想亲一下,然后也这么做了。 幸好提前屏退了左右,倒是给了两人空间和时间,亲了好一会才意犹未尽的分开。 石忞还想亲,步千雪却不让了,口干舌燥的她只能喝茶压惊,随便给步千雪也斟了一杯,步千雪抿了一口好奇的问道:“那你原来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怎么样的世界才能培养出这样的一个人,而且这样都还不算聪慧之人,这让步千雪有点无法理解。? 第二百三十七章 被步千雪这么一问, 石忞瞬间想起了前世的种种,高楼大厦,灯红酒绿, 正准备一一道来的时候, 外面路关初催促提醒的声音却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有时间我再跟你细说, 时辰不早了, 还是更衣去文昭殿要紧。”石忞无奈看了外面一眼安抚道,“嗯”步千雪也看了看外面, 点头答应,因为今天参加晚宴的都是她的家人和亲戚,晚去确实不太好。 石忞这才将路关初等人喊进来, 两人一边回寝殿配合着更衣,一边还不忘问太后、文昭殿和晚宴的情况,这才知道太后那边仪仗等皆已经准备妥当,估计到时就会出发。而步家众人也已经由承天门而入,估计不久就会到文昭殿,晚宴诸事亦已安排妥当。 今日晚宴是两人最后一次穿喜服, 也是大婚彻底结束的倒数第三天,明天石忞就得照常上朝了,而两人的喜服从今晚脱下后就只能用来压箱底了, 还真是一辈子结一次婚,穿一次喜服。 晚宴按时在文昭殿举行,两人压轴登场,今晚参加的人数却不到昨天的十分之一, 要不是还有宫侍、舞乐之人等,这偌大的宫殿就真的显得有点太空旷了。 参加的人虽不多,但隆重程度和流程却和昨天别无二致, 尤其新曲新舞更是少不了,第一次听都很欣喜震撼,即使想姜丽这样第二次听的也还是忍不住赞叹一二。 今日人少,又都是亲戚,两人互动的有点多,尤其是新曲舞上演的时候,两人就曲子小声讨论了许久,步千雪很满意,石忞却觉得还有改进空间。 琴棋书画是这个时代文人必学的四大科目,简称文人四艺,即使在不喜欢也都有所涉猎,比如步千雪,她虽然都会,但最喜欢最出彩的还是书,最烂的就是棋,琴和画也只能算差强人意。 所以曲子好坏她还是听得出来的,一般曲子她也能弹奏,但若让她更进一步并加以改进,就有点勉强了。 石忞也不是多么擅长琴,能创新,全靠前世的积累,毕竟听的流行歌没有几千也有几百,否则真让她自己编新曲,那也是件难事。 第477章 最后决定以后有时间配合着练练,如果新曲能更进一步更好,不能,他们练熟了,也能做到琴瑟和鸣,权当自娱自乐嘛。 第二日,也是两人大婚后的第三天,宫中不再设宴。石忞婚后第一次早朝也只是走了个过场,很快就结束了,因为今天她和步千雪还有重要的祭祀活动。 在这里国家大事最重要的就是祀与戎,尤其祀还排在戎的前面,足见其地位尊崇,所以上至皇帝下至平民百姓对祭祀一事都是很看重的,且逢年过节等重大日子更是必有祭祀。 皇帝大婚更是大事中的大事,所以祭祀也是贯彻始终,两人汇合后先是一同前往三清殿和明月殿祭祀,稍事休息用过午膳后,又一同出宫前往太庙祭祀,再次回到宫中已是华灯初上。 此次祭祀完毕,标志着帝后大婚正式进入了最后的尾声,也代表宫里的一切礼仪仪式皆已经举行完毕。 帝后大婚后的第四天,也是大婚之礼的最后一天,但今天的主角却不是石忞、步千雪或皇宫内院,而是步侯府。 因为按华朝的婚姻习俗,娶方和嫁方都是要办婚礼宴席的,只是办的时间不一样,称呼也不一样,成亲有正婚和中婚之分。 娶方先举办称为正婚,也叫正婚婚宴,发出的帖子也会特意标注出来,让亲朋好友一看就知道本方家庭是娶方还是嫁方。 而成婚三日后新人就会一起回到嫁方家中举行中婚婚宴,民间也称为回门,中婚婚宴的隆重程度由嫁方的家庭条件和在家中受宠程度来决定,也是嫁方双亲专门宴请家中亲朋好友的宴席。 在华朝,嫁方出嫁后将不再拥有本家的爵位、财产继承权,但最少会获得娶方五层以上的彩礼和双亲给的嫁妆,这些财产全部为其私有财产,就算是伴侣,未经其本人允许同意也不得私用,否则可到官府状告让伴侣返还。 所以也有不少投机分子故意多次成婚又合离的,最后靠这个发家致富攒下不少钱财然后自立门户的,但这种人毕竟只是极少数,大部分还是正直之人,要脸要皮。 因为在这里明显来路不正的富贵,即使在富贵,也是被人瞧不起的,毕竟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嘛。 而且越是大户人家,成婚时花费就越大,所以就算双方后来真的感情破裂,也是能过就过,不敢轻易合离,因为合离了就会再婚,再婚的成本和代价太大,让他们不得不仔细掂量。 今天步侯府举行中婚婚宴,在都的勋贵和官员不得不又准备一份贺礼前往祝贺,但贺礼的价值和准备心力却远没有大婚时费心尽力。 因为按例皇后家中举行的中婚婚宴,帝后是不会亲来的,一般都会派个地位尊贵的皇亲代替帝后前往坐镇,所以勋贵大臣也不会费太多心思在宴席上面。 而事实上也确如他们所料那般,来坐镇的是礼亲王世子、宗人令石思河,自从礼亲王再次功成身退后,就又深居简出起来,淡出了大众视野,能让石思河出面的,她就不会轻易现身。 再加上礼亲王又不是第一次这么干,所以大家都已经习以为常,要是礼亲王来了,反倒会有些吃惊。 来得早的勋贵大臣三个一群五个一团的小声聊起来,私下交流一圈,都没有谁听说帝后会来,也就放了心,准备安心吃完就走。 作为今天晚宴主人翁的姜丽从白天就开始忙的脚不沾地,就是平日里不太管事的女媳也得帮衬一二,就更不用说不得不操心的两老了,就是张笑也特意提前跟老师告了事假回来帮忙。 因为石忞想补偿张笑,所以给她安排入学的学校是当时最好明道学院,并且一次性帮她把学费全付了,即使后来教育改革,也是采用的老人老办法新人新办法。 即原本就读于明道学院等学校的,可以继续在原校读,但却要按教育新规定分级分班,不再招收非正规升上来的新人,教初级学员的老师也随着学生的毕业一起离开,安置到合适的学校继续从事教育工作。 意思是明道学院之类的高等院校最后会成为非常专业的院校,不再像以前那样从初学者到有学识者都收,而是转为只收各府学部升上来的学员和一些特殊人员,比如各藩属国派遣的学员。 所以在适合时机进入明道学院学习的张笑很幸运,只要她够努力一步一步读下去,就可以一直在明道学院学习,直到大学部毕业。 她一直都知道当初救她和爷爷的那个好看姐姐非富即贵,但却完全没想到会那么“贵”,咋知道好看姐姐是圣上的时候,她惊讶得半天说不出话,因为在她小小的认知里,当官的都很凶,且不顾百姓死活,那当官的头头肯定也好不到那里去,反正不是好人。 唯一的好官在她看来就只有自家少主,平易近人不说,还没架子,对她也很好,不仅关心她学业,还对她嘘寒问暖,反正和她知道的那些当官的完全不一样。 可事实上圣上根本就不是她想的那样子,也很好啊,不仅帮了她了和爷爷,还给他们安排了去处,若是当官的都像圣上和中宫这般,她和爷爷也就不用背井离乡了。 所以她想成为像中宫这样的好官,爷爷也是这样对她期许的,但要当官就必须通过科举考试,所以她当初才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入学读书。 读了书后,她知道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事,对陛下和中宫的感激也就越深,因为没有她们就没有现在的她,至于家里发生的一系列事,她也从未怪过谁,唯一让她很难过的是爷爷的离开,她恨那些坏人。 第478章 当然也想报复他们,但根本不用她出手,因为圣上已经按律秉公处置了他们,她也就彻底放下了。 因为爷爷从小就教她做人要懂得感恩,如果没有陛下,他们早就死了,哪里还有现在?能为陛下和中宫而死,想来重恩的爷爷是没有遗憾的,而她能做的就是像爷爷期许的那样好好读书通过科举考试,然后当个好官。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帮到步家,才能为陛下分忧,为陛下和中宫做点什么,是她现在最大的动力。想来爷爷若在天有灵也会为她感到欣慰吧。 能遇到陛下和中宫这样的人,是她此生最大的幸运,她很珍惜,所以她读书很用功很努力,在学校更是一门心思学习,其余的事却是概不理会,也从不与人说三到四。 因为她的低调刻苦,即使和她同窗的学员也完全不知道她曾见过圣上和中宫,更不知道她的具体身份,只知道她和步侯府有点关系,但具体什么关系就不清楚了。 步侯府两老真的很喜欢张笑,所以今年年初就让姜丽收了她做义女,因为只走了个简单过场,所以知道的人并不多,张笑又不是个爱炫耀的,因此大部分人不知道也很正常。 但前天参加宫中晚宴和今天一起帮忙招待客人,也让她混了个脸熟,步侯有个义女的事也就传将开来。 其实,陛下和中宫大婚,张笑比谁都高兴,所以也格外积极热心,力所能及的事不用步侯和两老吩咐,她就主动揽下来,做的还贼卖力,并力求做到最好。 离中婚晚宴开席的时间越来越近,天色也越来越暗,侯府内开始点灯笼,张笑也在一边帮忙招呼客人,直到该来的都来的差不多了,才跑去跟义娘汇报。 姜丽这才出面去把石思河请了出来,石思河也不废话,出来就开始宣读诏书,她是代表皇帝和皇后来的,自然不可能空着手来。 来得早的勋贵官员也都看见了,此次回门礼足足抬了八抬,虽然看不见里面装的什么,但皇家出品,再差也是一般人望尘莫及的存在。 诏书上对回门礼品也只是一句带过,主要还是褒奖步府培养出了一位皇后,所以不仅给两老、女媳、张笑赐了赐服,也特意加封了步千雪的小侄女为爵子,待步侯姜丽百年后将由她来继承爵位供奉步家家庙。 赐服并非惯例,而是石忞对步家上下的特别恩宠,步千雪一开始是不答应的,毕竟步侯府已算恩荣,但最后还是拗不过石忞,也就妥协了。好在赐服也只是地位提升,并无其他实质权力。 封小侄女为爵子,即是石忞和步千雪商量后的结果,也是步家上下的意思,姜丽已经没有心思再过继一个人来培养,而且步朗虽死但名声还是好的,孙女也是自己盼来的,一直养着早就有了感情,自然也就继续养着了。 至于女媳,任是和之前承诺的一样,无论是以后再婚,还是选择继续留在侯府,步家都尊重她的选择,如果选择再婚也会给予丰厚的嫁妆。 步千雪也曾私下找这位姐卿推心置腹的谈过,因为小侄女还小,姐卿目前是完全没有再婚打算的,但以后她也不敢保证,毕竟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尤其她还那么年轻,步千雪也能理解,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把爱情看得那么重。 诏书宣读完毕,众人行礼,石思河入座主桌,其余人也跟着纷纷落座,随着礼乐之声起,晚宴也正式开始。 让众人都没想到的是,刚酒过三杯,气氛刚开始热闹起来,没听说要来的陛下和中宫竟然微服来了,这让原本心里嘀咕陛下对中宫的爱也不过如此的人,脸上烧得厉害。 石忞和步千雪也是临时起意来的,所以不仅衣服没来得及换,随行人员也是十分精简,最后也不过只呆了一刻钟左右,回去的时候步侯府这边还特意加派了护卫护送,就怕有个万一。 随着步侯府中婚晚宴的结束,百年难得一见的帝后大婚也彻底落下了帷幕。 第二天早朝,罗布暔任是告假没来,石忞已经从郭凡秋哪里明确知道他是装病的,但因为这两天各种忙碌,实在分身乏术,根本没时间去探病,便准备今天下了朝就去看看。? 第二百三十八章 今日早朝和往日没什么区别, 大臣该汇报的汇报,石忞能断则断,一副太太平平的样子, 而方腊攻打布拉克的事还没传到繁都, 石忞也没有公布, 任只有军密大臣和兵部尚书知道, 经过他们近两天的商议,最后建议石忞就近秘密调兵前往待援, 以应不测。 石忞最后采纳了他们的建议,决定调就近的华西区都督府和华南区都督府全部兵力分别到北沙的犹崇县和西沙的临元府待命支援,调兵的密令昨天已经发下去, 估计用不了几日就能送达。 眼看早朝快要结束的时候,一封八百里加急军报送到了殿外,石忞蹙眉,心里已有了些猜测,当即让路关初将军报呈上来,不知内情的大臣们一脸懵逼, 一时半会根本没想到是哪里发生了战事。 石忞看完加急军报后脸色晦暗不明,隔着十二冕旒的眸子寒光森森,气压低了几个度, 让眼巴巴等着的大臣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恨不得离陛下越远越好。 过了一会,石忞才把军报递给了路关初并示意她念出来,随着路关初的念出, 大臣们这才知道方腊国竟打着为云处安报仇的旗帜快要打到本朝边境了,顿时一片哗然,奋起咒骂方腊的大臣尤其多。 第479章 一个个都很愤愤不平, 觉得方腊只是个弹丸小国而已,不仅先派人刺杀他们的皇帝,现在还借着云处安的死发兵攻打,简直是欺人太甚! 石忞知道他们的愤怒,随他们小声讨论,因为这也是她所愤怒的,她一个受害者都已经大度的准备晚点动手,结果对方更强硬,直接就是干,更让她烦忧的是布拉克的军事实力真的因为搞基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跌了。 这才几天?方腊国不仅打下了布拉克大半江山,还把朝鲁国王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带着大臣亲兵一路往东跑,全无当年造反的能打和勇武。 此时此刻,她不知道是不是应该高兴自己的疲敌改敌的政策起了如此效果?! 按理来说暗言那边的消息应该比官员的早一步到,但因为这次是八百里加急军报,也是全国目前最快的信息传递系统,所以反而还比暗言快了些。 按发信的时间和路程来算,此时此刻恐怕方腊国的军队已经快打到北沙或东沙的边境关隘前。 见下面的大臣也说的差不多了,石忞才抬手示意安静,没一会大殿内就再次安静下来,大臣们手持笏板恭敬的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等着上训。 石忞眼漏寒光沉声道:“方腊欺朕太甚,朕决议御驾亲征,不灭方腊誓不回还。”。 以为陛下会像往日一样问计于他们的大臣闻言惊恐万分,刷的一下全行礼大声劝谏道:“请皇上三思!”。 “思什么思,别人都欺负到朕的头上来了,难道朕还不能还击吗?”石忞怒声道,人也站了起来,看着下面一片行礼的大臣不再动作。 文渊出列行礼道:“臣等并非此意,而是皇上身负天下安危,万不可立于危墙之下,先帝既是前车之鉴,万万不可重蹈覆辙,还请陛下选派能征善战的大将领兵前往征讨!”。 齐铭也连忙出声符合道:“臣觉得文大人说的有理,还请皇上三思,以天下为重!”。 随后文臣云鼎凡、吴礼立、木长青、呈亭、孙妍、邢安、赵程凡、段云洁、马杰、朱达、颜一诺、钱随佑、元直木和刘禾苗等皆出言附和。 武将左旋、木兰雨、易统梵等则直接请战,而勋贵石思河、山麓等人则有的人请战,有的人附和文臣观点,总结一下,就是都不赞成石忞御驾亲征。 本来就不是大朝会,来的都是府衙一二把手的高级文官和高阶武官,还有勋贵,人数说不多也不多,说不少也不少,硬是没一个人赞成石忞的。 幸好石忞有考虑到大婚前中后,步侯府肯定都会忙,便特意给她泰水批了前后共半个月的假,不然能当殿给她来一出死谏。 毕竟两人才大婚,再加上先帝的前车之鉴,姜丽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赞同的,哪有当娘的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孩子守寡的? “朕意已决,退朝!”石忞却难得的刚愎自用起来,完全不顾满朝文武大臣的反对,转身甩袖走的很决绝。 皇上一走,守在殿外的宫侍照例入内请文武大臣离开,大臣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最后没有为难宫侍,皆转身离开,承天殿殿门如往常般再次合上。 石忞一出承天殿,路关初就啪的一声跪在了她面前,脸上笑意全无,满脸忧愁进谏道:“战事凶险万分,臣恳请陛下三思而后定!”。 “朕知道,你起来吧,摆驾安仁宫。”石忞的语气神态已经恢复如常,仿佛刚刚在殿上刚愎自用的不是她一样。 “是。”路关初这时才发现,虽然她跟随陛下多年,但直到现在都还没完全捉摸透陛下的心思,就比如现在,她是一点也摸不准。 石忞还没到安仁宫,她要御驾亲征的消息就先一步传到了正在处理宫事的步千雪的耳朵里,就像一颗烟花突然放在她的脑中,砰的一声炸的她六神无主,脑中一片空白。 她做梦都没想到两人才结婚没几天,石忞就要御驾亲征,先不说先帝的前车之鉴在哪里摆着,就是就近的遇刺,那也是险象环生,储君都没有一个,她哪来的勇气御驾亲征? 想到这里,步千雪也没了处理宫事的心情,连忙让卢晏安排人去打探石忞的行踪,自己则满脸愁容的在殿内来回踱步,想着要怎么说服石忞才好。 得知石忞已经下朝并正往安仁宫而来,步千雪也不急了,一边等人一边思考对策。 而石忞刚到安仁宫外就有宫侍跑来报说大臣退朝后并没有离开,反而自发的全站在了广场上,恳请她收回成命,否则绝不离开。 结果石忞只说了句“知道了,随他们。”就像个没事人一样进了安仁宫,直到看到在殿内来回踱步的步千雪才露出了难得的笑脸,但让她震惊的是步千雪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迎出来,甚至明明看到她来了,也装作没看见。 本来想先换衣服的石忞衣服都不换了,直接脱了冠冕丢给路关初,并示意所有人都退下,没一会,正殿五十步以内就只有她们二人了。 石忞咳了两声调了调嗓子柔声道:“怎么了?大早上就一脸不高兴的样子?”,边说着边往步千雪身边靠,说完手也拉上了,却毫无征兆的被步千雪一把甩开,人也离开她坐到了椅子上,一脸生人勿进的样子。 石忞见状,已经约莫猜到了一点,只怕她在朝堂上的话已经传到步千雪耳中,否则她实在想不出其他让步千雪如此生气的原因。 第480章 “如果是因为御驾亲征的事生我的气,可就真冤枉我了。”石忞看着步千雪试探道,人也在她身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是吗?”步千雪闻言精神一震,这才终于肯转头拿正眼看着石忞了。 石忞认真道:“当然,因为御驾亲征只是我抛出的砖而已,并非真的要御驾亲征,而且带兵打仗这方面我有几斤几两,自己心里还是有数的,你知道的,我从不打没把握的仗。”。 说完手也握住了步千雪的手,终于这次没有被再甩开,当即再接再厉道:“何况你我二人刚大婚,我只恨不得天天睡在你这里,哪里还有去别处的想法?”。 “真的?”金口玉言啊,步千雪有点不信,“若是连你都不信我,那我还值得何人相信?”石忞直接反问道。 步千雪被石忞问住了,因为她发现石忞的眼中全是坦然,一点也不心虚,想来说的是真话,反握住对方的手带点威胁道:“金口玉言,不可出尔反尔,否则以后我就真不知道还能信何人了。”。 “你放心,定不负你,但一会你的帮我一下........”石忞越说越小声,最后竟只有两人挨着才能听得见。 最后路关初等人远远看到的就是陛下和中宫在殿门处起了争执,最后陛下被推了出来,一副被扫地出门的样子,殿门砰的一声关上,吓得他们都心里一颤。 陛下在殿门外等了一会又说了些什么,殿门任是纹丝不动,这才愤愤然转身甩袖离开,快走到他们这了都还一脸气鼓鼓的样子。 路关初算是看明白了,无论生气也好大笑也罢,那都是陛下只对中宫一个人展示的,他们能有幸看到一点已经是积了大福,那还敢多看。 石忞让人唤郭凡秋到凤德宫来,自己也去凤德宫换了身常服,她刚换好衣服,郭凡秋也到了,两人在书房谈了一炷香的时间方才先后离开。 不到半天时间,派人刺杀陛下的方腊小国要攻打华朝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繁都,顿时群群激愤,有的年轻力壮的更是恨不得立即去当兵把方腊灭了,因为这么嚣张还厚颜无耻的小国他们也是第一次看到。 而皇帝要御驾亲征的事却像被人刻意控制一般,只在皇宫内传和传到某些特定的人的耳朵里。 石忞冷着脸在文宣殿处理完政事后,已经是日落时分,那些大臣还站在广场上,难得的竟没有一个晕倒,可能是身体都还不错,也可能是今天天气够好,太阳就露了下脸,即无风来也无雨。 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石忞这才换了便服出了宫,直奔罗府而去。 特定被传而知的罗布暔得知皇帝要御驾亲征时,病也不装了,连忙让人给他备车、更衣和拿笏板,他要进宫劝谏。 虽然他是有点怨陛下,甚至还有点小恨,但却没有严重到希望陛下去死,然后国灭山河破碎的程度,否则也不会一心只想着再挣军功。 结果他刚收拾好准备出门,下人就来报说有故人来访,本来他是不想理会的,可看见下人送上的信物竟是他送的大婚礼品时,瞬间就明白了来人是谁,当即前往迎接。 一身便服的石忞并没有让罗布暔行礼,直到厅堂内只剩他们二人时才受了对方一礼,“爱卿连日告病假,让朕忧心不已,今日一见倒是了了桩心事,甚好甚好!”说完还满意的点了点头。 被上下打量一番的罗布暔瞬间紧迫不已,连忙告罪道:“臣有罪,请陛下责罚,但无论陛下怎么罚,臣还是要劝谏陛下,不可屈尊涉险。打仗从来不是儿戏,还请陛下三思!”。 石忞言辞恳切又有点为难道:“那就罚你三个月的俸禄吧,下不为例,至于劝谏,朕也想采纳,然满朝武将虽各有所长,但统领全军者并无合适人选,朕不御驾亲征实在不放心啊。”。 “臣举荐武辅侯,武辅侯不仅军功累累,而且威名远播,定能大败方腊。”罗布暔虽然心里道道多,嘴上却不会宣之于口,所以真让他一上来就直接举荐自己,他也没脸大到这种程度。 “朕的老师,朕自然了解,齐老师当个先锋或者大将皆可,但并不适合当三军统帅,这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石忞直接反驳。 罗布暔又举荐了北郡王山麓,毕竟山麓家世显赫不说,还很年轻,简直是不二人选,可还是被石忞驳了,因为山麓统兵经验不足,暂时不能担此重任。 随后罗布暔又举荐了两个人,也都被石忞一一反驳,罗布暔瞬间激动起来,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却偏偏在这个时候来看他,那是不是代表他可以,最后鼓足勇气故作谦虚的举荐了自己。 “如此甚好,如果由爱卿领兵出征,朕就放心了,绝不再提御驾亲征之事,朕在此承诺,若爱卿能一举歼灭方腊,必封尔为王。”石忞郑重承诺道。 原本有些忐忑的罗布暔此时面露喜色恭敬而又忠诚的行了大礼慷慨激昂道:“臣定不负陛下所托,否则愿提头来见。”算是把好坏结果都凑齐了。 士为知己者死,能得陛下如此厚爱恩荣,他已无任何怨恨,此战,不是他死就是方腊国灭,除此之外不会有第二种可能。 石忞心满意足的离开了罗府,而罗布暔也面色红润喜气洋洋的紧跟着出了门,皇宫他还是得去一趟,毕竟其他高级文武官员勋贵都在广场上站着,他不去不行啊。 第481章 华灯初上时分,站谏的众文武大臣终于再次见到了他们的君主,一身常服,气势不减半分,顿时又是一通劝谏,而且是有组织有纪律的那种。 石忞心里很满意,无论低阶官员如果,朝廷内的勋贵和高阶官员最起码都是忠心有佳的,包括之前对她有些怨言的罗布暔。 朝廷上下一心,稳如磐石,何愁小小方腊范境,如果做不到让其消失在历史长河中,就算她输,算他们华朝输。? 第二百三十九章 在文武百官的极力劝谏、再三恳请和罗布暔毛遂自荐立下军令状的情况下下, 石忞才勉为其难的同意收回成命,不再提御驾亲征之事。 并当场封罗布暔为正一品建威将军,统领作战三军, 山麓为副一品昭毅将军兼监军, 易统梵为先锋将军, 又点了稳重各有所长的一些武将为副将, 从炮兵营、外禁军和长护军共抽调2万人随其出征。 因为时间紧迫,战事又迫在眉睫, 石忞只给了两天三夜的时间做准备,整个朝廷的官员不得不高速运转起来,就连往日最闲的钦天监也忙碌起来, 为军队出征做战前祭祀和祷告。 而其余涉及军需物资和调兵遣将的军密处、内阁、兵部和户部等更是忙得连轴转,恨不得每天十二时辰变成十三个时辰。 所以,作为最终决策者的石忞也没好到那去,接下来的两天基本上都是在文宣殿或者承天殿过的,怕步千雪久等,到晚上, 她都会提前写一张字条让人送过去,让步千雪别等她,早点睡, 结果晚上回去就看到步千雪趴在书桌上等她等睡着了。 让石忞心痛不已,衣服都没换就身体力行的想先安顿步千雪好睡觉,结果刚把人抱起,步千雪就醒了, 睡眼惺忪的煞是可爱,情不自禁的亲了一下。 步千雪见她回来,非常高兴, 瞬间清醒过来,知道她忙了一天肯定很累,就挣扎着要自己走,石忞却不让,还激情满满道:“本来是很累的,但现在抱着你既高兴又兴奋,反而一点也不累了,你要是不信,一会到了床上,可以试一试。”说完还故意挑了挑眉。 石忞的语气和眼神都太直白太火热,让步千雪想装不懂都装不了,闹了个大红脸,索性埋在爱人怀中当起鸵鸟。 将步千雪抱到床上后,石忞火急火燎的很想跟着一起睡了,但一想到步千雪之前可是洗漱了的,而她忙了一天根本没洗漱,只能忍痛暂时离开。 去洗漱的时候石忞还有点着急,生怕爱人久等,但真的快要洗漱好的时候,她又担心回去爱人可能都已经睡着了,左右纠结起来。 还没纠结出结果,洗漱后的石忞就已经回到了寝殿,而步千雪出乎她意料的不仅没有睡,还双眸亮晶晶的等着她回来,让她原本降下去一点的兴奋火热之心,又开始激烈燃烧起来。 可一次过后,步千雪却怎么也不肯再任她动作了,吃了个半饱不饱的石忞只得“抱梅止渴”,没一会就沉沉睡去了,完全不知道装睡的步千雪看了她一会后才睡着的。 第二天早上,石忞怕她又等,离开前特意再叮嘱了一遍,任不放心,天黑后又送了张字条,结果回到安仁宫,步千雪还是在等她,而且难得的接下来两晚没再睡着。 猜到步千雪会登她,她也有刻意注意时间点,并争取在她心里最晚时间点之前把着急要紧的事情先处理完,剩余的实在处理不完就顺留到第二天。 而步千雪为什么后面两天没睡着?石忞一问才知道,原来是步千雪故意睡了午觉,还刻意多睡了一会,又找本喜欢看的札记,这才没睡着。 其实,石忞心里是真的想步千雪先睡别等她的,但步千雪反着来,她也完全生不起气来,反而多是心痛、感动和欣喜,因为换成是她,她也会这么做的。 就像之前她休养那段时间,除了前面身体状况不允许之外,之后的时间里,无论步千雪忙到多晚,她都会陪着,直到睡下。 两天三夜转眼即过,经过朝廷上下勠力同心的运筹和准备,终于按时完成了所有的战前准备工作,也到了出征的当天早上,薄雾伴秋风,看来是个适合出征的好日子。 在礼部尚书马杰的主持下,石忞和步千雪身着朝服在承天殿外为罗布暔一行人举行了隆重的出征仪式,并做了简短的战前动员讲话。 在晨光的照耀下,一身英武铠甲的罗布暔、山麓、易统梵等人策马往中南门走去,因为出征的大部分兵力都已在中南门外列队集结,只等将领一到就开拔。 前行的军队前列,身着官服一同走在最前面的石思河就显得特别显眼。 石忞和步千雪只在承天殿外目送罗布暔一行人到承天门,之后则由石思河代替她们前往送行,并一直送到十里亭才回转。 这两天,繁都城内讨论的最多的就是出征的事,因为朝廷的动作和消息的流出,石忞决定派兵出征的事在繁都已是人尽皆知,就连原本她想御驾亲征的事大家也知道了。 希望她长命百岁的人都松了口气,并觉得那帮只知道吃干饭不干事的大臣们终于做了件好事。而怨恨她的,则有些惋惜长叹,觉得错失了一个自然报复的良机。 而极少部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则继续该干啥干啥,知道也就哦了一声,不知道也不会刻意去关心。 姜丽知道这件事后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幸好陛下妥协了,不然就算她豁出这张老脸去宫里闹,她也肯干! 第482章 怕两老知道担心,姜丽还特意下了封口令,任何人在府中都不准提陛下御驾亲征的任何事,尤其不能告知两老,否则从重处罚。 而比她稍微早知道一点的文昱直接将石忞叫到永寿宫耳提面命说教了近一炷香的时间,见她本意并非如此且认错态度端正,方才没有再追究。 知道她被太后骂了,步千雪笑得乐不可支,本来觉得没什么的石忞难得的委屈上了,心里酸的不行,脸上死沉死沉的。 见石忞神情不对,本来只是开玩笑又知道内情的步千雪也不笑了,开始说好话安慰她,又拉着正好难的在的清影插科打诨,最后终是笑了,倒是比她想象的好哄得多。 说起来,石忞之所以会这么做也是没办法,一是确实没有合适的主帅,唯一合适的罗布暔对她还有点想法;二是如果通过讨论等等流程慢慢来,时间肯定不够,战事可不等人;三是她也想借此辨辨忠奸,顺便达到上下一心的目的。 无论她派谁去,肯定都会有人支持,当然,也肯定会有人反对,毕竟在华朝要想成王成侯军功绝对是最快最硬核的不二之选,再加上大家都轻视方腊,觉得对方是个弹丸小国,那此次出征就是妥妥的镀金,谁不想去? 可方腊早已今非昔比,不仅领土翻翻,还人才济济,兵力也远胜从前,布拉克不敌就是最好的证明。这也是石忞不敢随便找一个统帅的根本原因。 罗布暔这人虽然有缺点,但带兵方面还是比较老持稳重的,能在武宗和穆宗手下当到副军长足见其能力,再加上年龄、经验和想挣军功的加成,选他是当下不二的最优选择。 最最重要的是他已调离外禁军多年,虽然官至太保加军密大臣,实际上根本没有自己的兵力,派他去,石忞也可以完全放心。 所以为了达到快速出兵和上下一心等等的效果,石忞才会在朝堂上语出惊人的要御驾亲征,因为实际上她是知道此时的自己并不适合,那大臣自然也知道,肯定就会劝谏。 等他们劝谏的时候,在晾上一晾,最后只要她答应不去,无论之后派谁,都不会再有人反对,甚至比她还巴不得罗布暔等人赶紧快点出征,出征筹备等事宜自然也就不用她在刻意派人催促。 步千雪之所以会答应跟她演戏,也是因为她想了又想,确实没有想到比这更好的办法,再加上当时石忞的话已经说出去,也只能顺势为之。 好在效果不错,在石忞的语出惊人之下,出征筹备事宜果然难得的出奇快,无论调兵还是筹备粮饷,官员们都积极得很,根本不用督促。 罗布暔等人一走,石忞的心也算有了着落,有了这支军队,再加上之前调的两支军队和原本驻守在关隘的边军,还有新式武器等,就算方腊军队再厉害,想打到华朝境内来,也是难上加难。 太阳高悬,秋风气爽,文宣殿内的石忞真正在接见大臣,受命来见的邢博恩则在宫侍的带领下在殿外等候召见。 此次出征,邢博恩不仅报了名,还特意找过上司说了想随军出征的事,上司也笑着答应说她十有八九能去,结果最后出征的名单里却并没有她。 她只能站在送行的文武百官中眼睁睁的看着军队渐行渐远,她找过上司,上司却看着天摇了摇头,她瞬间明白过来,有想入宫询问的冲动,但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此时此刻她很庆幸昨天忍了下来,并深以为陛下这会叫自己过来,是有另外的重要差事交给自己,有些兴奋。 殿内,石忞接见吏部尚书段云洁也到了尾声,又嘱咐几句后就让她下去了。 大婚送礼的要求婚前她就特意做了规定,结果还是有人敢模棱两可的踩红线,接过步千雪给她的那些名单时,她的心情即愤怒又沉重。 这次叫段云洁来就是为此事做个了结,礼品全部原封不动的返还,并让地方督查府着重查查,一旦发现贪污腐败情节,严惩不贷,送礼之事则先按情节严重于否进行降级处理,苏旱送的礼严重超标,被连降两级,罚俸半年,察看一年。 丰柚也在名单里,但情节远没有苏旱严重,所以处罚也轻很多,只被留职察看一年,罚俸一个月。 他们都是抱着大婚是难得的喜事和试探一下的想法,这才送了厚礼,还能在陛下哪里留个好印象,何愁来日不高升?毕竟没谁会嫌钱多,哪怕是皇帝。 结果收到处罚文书的时候两人都傻眼了,为了不明着抗旨,他们都做的很小心的李代桃僵了,为此还为自己的聪明沾沾自喜,哪知转眼就变成了悲剧。其他被罚的人也没比他们好到那里去。 他们以为这事就这样过了,却不知道这只是开始而已,后来被查到丢官坐牢的可不在少数,其中就包括丰柚和苏旱两人。 两人被下放到地方后,一开始还是很兢兢业业,颇有口碑的,可随着时间一久,兢兢业业就成了表象,背地里没少干狗屁倒灶损害百姓的事。 段云洁自领命去办不提,石忞得知邢博恩已在殿外等候,连忙让路关初传其进来,批完手上的奏疏后也停了笔,神色凝重的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封信来,信封虽新,却已拆开。? 第二百四十章 邢博恩入到殿内, 就看到陛下端正的坐在书桌后等她,连忙上前行礼道:“恭请陛下圣安”。 第483章 “免礼、看座。”石忞说着起身扶起邢博恩,又向路关初道:“斟完茶就退下吧。” “是”路关初斟完茶后就带着所有宫侍退出了殿外, 门虽大开, 但因为文宣殿很大, 只要里面不是刻意大声说话, 他们在门外是听不详细的。 所有人都退出去后,坐在邢博恩上手位置的石忞方才将信封递给她道:“这是光海县那边传来的消息, 想着或许对你有用,特意留了下来,你看看吧。”。 一听是光海县, 邢博恩脸色微变,自从去年一别,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东鱼海的任何消息了,手中的信仿佛有千斤重,犹豫半响,最后还是带着紧张又期待的心情, 忐忑的打开了信件。 信中笔迹很工整,没有抬头,也没有落款, 只有很简短的一句话:东鱼海将于下月下旬成婚。 邢博恩死死盯住成婚二字,想催眠自己这是假的,假的!可理智上又知道这就是真的,而且早就猜到会如此, 就像她当初内心反问的那样,其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她们现在形同陌路,东鱼海喜欢上了别人, 在和别人成婚,是很正常的事情,也是迟早会发生的,她知道的! 石忞很久没见邢博恩变脸变得这么快了,先是震惊期待夹杂着质疑,最后变成了纠结和难过,平展的纸张被捏皱了也浑然不觉,看来她让人盯着东鱼海点,还是有用的。 邢博恩怎么都没想到再次听到东鱼海的消息,竟然是从陛下这里知道的,还是对方即将成婚的爆炸信息,缓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对于东鱼海,邢博恩是复杂的,要说完全不想或已经忘了,肯定是骗自己,若要她为了东鱼海放弃现在的一切,她又做不到,不是她舍不得荣华富贵,而是心中的忠君理想和责任,让她做不到。 可心里深处又对东鱼海有了别样想法,若她真的什么都不做,那她知道的想到的,迟早都会成为现实,所以纠结再三后她还是鼓起勇气给东鱼海写了信。 写第一封信的情形,到现在她都还记得,即兴奋又期待,每天都盼着东鱼海的回信,可一直等到现在她都没收到任何回信,之后她又用尽了所有力气间隔断续的写了两封信,结果也都是石沉大海。 本来就是事业为重性格的邢博恩,走出这一步已经花光了她所有的勇气和感情,随着信件的石沉大海,她的心也完全归于沉寂,哪怕偶尔会在梦到,她也绝口不提,甚至有些鄙视自己没出息。 毕竟对方不回应就是最好的回答了,她却还做这样的梦,简直是将自己的骄傲丢在地上践踏,掉价! 为此,她甚至已经做好了独身而终或像其他人那样走相亲成婚搭伙过日子的打算。 她以为自己不会难过的,可真正知道东鱼海要和别人成婚后,她还是难过了,而且很伤心,还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她最不愿看到的终于还是成了现实。 “她下个月才成婚,如果你想挽回,还是有机会的。”见她这样,石忞也不忍心再说重话了,转而开解道。 邢博恩无奈的摇了摇头叹气道:“她心里已经有了别人,微臣已无能为力,又有何机会可言。”,说完将信折起放好准备递给石忞。 石忞却推了回去,“本就是要给你的,留着吧。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有些事,眼见都不一定为实,何况道听途说?我只知道,有问题,就去解决;有疑惑,就去求证;有遗憾,就去挽回。 如此,就算最后依旧改不了结局,最起码后半生可以无憾。这是皇后告诉我的,结果你也看到了,算是意外的好。所以不努力一下,你怎么知道结果会不会变。” 邢博恩迷茫的眼神,随着石忞言语越来越明亮,当即起身行礼道谢道:“谢陛下为微臣解忧,微臣愿依言一试,还请陛下准微臣半月之假。”。 虽然她感情一直不顺多半是自己的原因,且没什么进展,但官职却是越来越高,也算求仁得仁,可如果能两者兼顾,她也愿意尽力一试,毕竟这么多年来,她好像只对东鱼海有过那种心思。 如果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让东鱼海与别人成婚,她肯定会遗憾终身的。至此,她也明白了,陛下为什么不让她去前线的根本原因,顿时铭感五内。 “半个月太赶了,你身体吃不消,我可就少了一员大将,给你一个月,去吧。”石忞笑道,语气却不容置疑。 “谢陛下隆恩,微臣告退。”抱着快去快回的想法和回来一定要再请上战场的决心,邢博恩出了宫直奔邢府,简单收拾换衣后只带了一个随从就离开了繁都。 要是其他人心机不重的人当时可能也发现不了,但过后肯定会想起来,然后背脊发凉。因为邢博恩和东鱼海之间的事是极其隐秘的,知道的人本就没几个,她们也没跟谁说过,那陛下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还有那封简短的信,一看就不是地方官写的,因为但凡是臣子写给皇帝的东西,无论是奏疏还是密信等,都是有固定格式的,尤其抬头和落款更是重中之重。 但凡有点心机,心思又活络一点的人肯定都会想到这些,而邢博恩的能力并不差,不可能想不到,她只是下意识的不想去想,不愿意去想,更重要的是她完全忠于自己的君主又忠于职守,而且对石忞颇为崇拜,所以无论石忞做了什么,她都觉得是理所当然。 第484章 要换了其他人,肯定得恐慌好几天,从此以后再不敢乱来,毕竟那么隐秘的事陛下都能知道,那其他的事不是更无所遁形? 在安仁宫用晚膳时,石忞把这事告诉了步千雪,步千雪颇为赞同,但也有忧虑,反问道:“若东鱼海真的已经变心了,又该当如何?”。 这世上最难测的就是人心,爱的时候可以爱的死去活来,不爱了,连个眼神都不屑于给,步千雪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啊。 “还能怎么办,怎么去的就怎么回来啊,毕竟强扭的瓜不甜。”石忞蹙眉道,她一直觉得感情的事真的不能强求,而且也强求不来。 石忞虽然外热内冷,但一直努力做到赏罚分明,让有功之臣不会白辛苦,有过之臣也不会安然无恙,但这都只是为君准则,实际上她是有些护短的,被她当做自己人的人只要没踩到她的底线,无论工作上还是私生活上,能照顾的她都会照顾一二。 无论是路关初、陈季元和郭凡秋四人,还是邢博恩等六人,除了陈季元以外,其他人都是一直陪在她身边,伴她长大的,早已被她算作自己人,而陈季元对她的帮助更是毋庸置疑的。 所以对他们,石忞都格外关注,尤其是吉春的意外去世,让她悲痛不已,也给了她警醒,所以从那之后便让暗言开始关注他们,若遇危险或重大事情,可及时出手相救,之后在上报。 就算是文之远的事,一开始她确实有点铁了心,但后来她还是动摇了,可惜最后阴差阳错却没来得及付诸行动。而之后的呈曼,她虽然说是从重处罚,但实际上量刑也是略微放宽了的。 除了关注他们之外,若有必要,与他们关系较密切又有必要的,她也会让暗言关注一二。尤其是步府上下,更是她的重点关注对象,绝不能再发生任何意外。 为了保住步朗现在的人设,进而保住步府和自己,她不仅下令销毁了所有相关证据,而且还把巧合下抓到的“张良月”处理了,算是板上钉钉,而为数不多知道一点半点的人也被她下了封口令。 无论邢博恩此去结果如何,也算是给这件事画下了句号,总比自己瞎猜来的好。 说完邢博恩的事,两人又说起了持恩,上次步千雪去道观虽然没问到还俗的事,但前不久特意派了人去打听,这才知道的。 要求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一、还俗的理由必须正当;二、还俗必须征得师傅同意;三、必须为道观做三件事。 要求看起来都挺容易的,但不确定性实在太大,如果师傅或道观不想谁离开,那肯定是很难离开的。 步千雪便建议道:“若道录司有空缺,我觉得可以先下文把人召回来,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石忞想了想点了点头道:“主意不错,但道录司目前好像没有空缺,不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玄明观现在正好差个知观。”。 “如此正好,如果两人真有缘,我们做到这一步也就够了。”步千雪欣喜道。 石忞也是这样认为的,感情的事还是两个当事人最清楚,她们虽然旁观者清,但贸然插进去是很不好的,有时候还会适得其反,所以推波助澜也得掐准点和时机。 邢博恩启程去了光海县,持恩的任命文书第二天也发了下去,剩下的就只能看她们自己的造化和天意了。 虽然边境有外患之忧,但华朝境内还是一片太平,大婚恩科取士照常进行,由于山麓等涉及科考的官员突然离开,石忞不得不又做了一些科考的人事调整,武举会试名誉主考官改成了其他人。 今年是第一届武举会试,也是外藩人可以参加科考的第一年,因此石忞和步千雪都很重视,凡涉及此事的都会亲自过问,并着重关注。 而石洗正一直担心的事也成了事实,朝廷已经于近日颁发了《皇族勋贵律》的补充条例,从天福九年一月一日起实施,凡世子、爵子学业无法合格毕业者,皆会受到相应的处罚,轻重根据实际情况而定。 这是石忞和步千雪去年就开始商讨的,一直到今年才正式确定下来,算是给勋贵们戴个紧箍咒,毕竟世子和爵子都是未来勋贵,如果把他们的文化水平和素质提上去,效果肯定是显而易见的。 虽然现在的勋贵大部分都有身为勋贵的自觉和遵守相关行为准则,但也有不少害群之马,为了降低害群之马的概率,实施补充条例也是不得不为之。 石忞实施的新政改革说到底,本质就是打击勋贵士族势力,削弱他们的钱和权,抑制土地兼并,然后保障百姓生存空间,普及文化,为百姓上升阶层提供渠道和法律保障。受益最大的就是百姓,其次就是国库。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各藩属国后面追加进贡的珍贵药材和珍贵补品也终于陆陆续续全部抵达繁都,虽然石忞现在已经痊愈了,但好东西不嫌多嘛,高兴的全收下了。 其中最让她印象深刻的是宣常乐让人送来的珍贵药材和珍贵补品,不仅品相最好,质量也是最好的,而且没什么损坏。 最重要的是宣常乐还特意写了封信向她问安,言辞恭敬,字迹工整有力,语气用词也比当年成熟不少,仔细算算,宣常乐今年应该已经满十六了,正是花一样的年纪。 宣常乐近两年不是韬光养晦就是学习,凡遇大事也都跟百官商议,最后更是任由四位辅政大臣商定,表现可圈可点,石忞还是比较满意的。 第485章 康国使团离开的时候,石忞不仅送了厚礼,还特派礼部尚书亲送至城门外,私下也写了封回信,虽然字不多,但内容绝对是宣常乐最需要的。 按规矩,宣常乐最少要成年了才能亲政,那就得满二十岁,而她现在才十六岁,家里又无其他长辈帮衬,还得看着曾经参与反叛的臣子在自己眼皮底下蹦跶,心里压力肯定不小。 所以石忞很体贴的要给她送一场及时雨,毕竟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嘛,她当年还不是没满二十岁就御极四方了。 特殊情况下,十六岁是可以提前举行成人礼的,而派人亲往又太麻烦了,还耗时耗力,回信里提一句,再下两份文书,一份给康国,一份给驻康国大使阳延祖,就能很好解决这个问题了。 该办的事都已经办完,其余藩属国使团也先后请辞,石忞也都一一赐予回礼,还都送了明道学院进学名额,尤其是布拉克使臣,离开前她还单独召见了一次,语重心长的说了一番。 什么不管布拉克输得有多惨,华朝都是布拉克的坚强后盾,而派兵支援一事,不用她特意说,使臣也知道的一清二楚,毕竟那天出征的阵仗,想不知道都难。 其实使臣已经收到了国王要求求援的文书,奈何陛下太给力,他还来得及说陛下就已经把事干成了,他还能说什么? 临走前,又被喂了一口鸡汤,只恨不得立马赶回去让自家国王雄起反抗,无论如何都要尽力把方腊的那些贼人留在他们的沙漠里,他们的地盘上。? 第二百四十一章 邢博恩一路风驰电闪赶到东海县时, 已经是十月上旬末,天气已经开始转凉,里外穿了三层, 早晚都还有点凉飕飕的, 尤其走水路就更甚了, 让她不得不多穿一两件在里面。 此次来东海县, 完全是因为个人私事,所以她带的换洗衣服都是些便服, 快要到东海县时,为了防止被认识的人认出来,更是一反常态的改了发型和服饰, 最后任觉得不放心,又戴了顶帷帽。 因为准备太充分,最后真如她所愿般没一个人认出来,她心里又有些难过了,尤其是遇到熟识的人的时候,好想叫住对方直接询问东鱼海的情况, 幸好理智还在,终是没有贸然出手。 她和随从找了家离东鱼海家最近的客栈住下后,就让随从去外面打听消息了, 自己则叫了小二过来询问,可惜小二也是新来不久的,只知道一些皮毛。 虽一路风尘仆仆身体疲惫,但她完全静不下来, 在房间内忐忑不安的等了一下午,期间几次差点忍不住想要开门直往东家而去。 一直快到晚饭时间随从才气喘吁吁的回来,邢博恩虽然心里很迫不及待, 但还是能忍着,面色如常的等随从缓过来才开口询问。 东鱼海要成婚是真的,但事情却不是邢博恩想的那样,据随从多方打探到的消息,成婚决定的很突然,之前完全没有任何征兆。 倒是东鱼海的姐近几年做生意亏了不少的事,几乎人尽皆知,而东鱼海要嫁的又是当地大户人家的独女,所以私下里传的都是东家为了抱大腿“卖”了二女儿。 具体如何,实际发生了什么,随从就无从打探了,因为无论是东家的下人,还是另外那家的下人,都比较守口如瓶,给钱都不好使的那种。 邢博恩只得连夜写了封约东鱼海见面的信让随从送到东家,结果第二天在约定好的地方白白等了一下午,随从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只得再三保证信确实送到了,最后还笃定的发了誓。 随从如此坚决,那肯定就是东家那边的问题,这让邢博恩瞬间又开始打起了退堂鼓,她千里迢迢跑过来,结果东鱼海连面都不想和她见,终究是她自作多情了! 急速回去后就火急火燎的让随从收拾行礼,准备第二天回繁都,结果转辗反侧一夜没睡,天亮后又改变了主意,决定亲自上阵,在东家附近守株待兔。 她想清楚了,此次千里迢迢跑这么远来见东鱼海,就是为了求个确切的结果,如果就此离开,她既无颜面见陛下,也不甘心,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见东鱼海一面。 可惜她运气不太好,连着等了两天都没看到东鱼海的身影,直到第三天下午快要放弃的时候,才终于等到了自己要见的人。 东鱼海穿着一身白色右衽,头发梳了最流行的发式,影影倬倬,终于和她心里的身影对上,但离的近了,才发现终是有了些变化,神情一反常态的肃穆,眼眸中更少了些温柔多了些冷漠。 她好想冲上去拦住东鱼海,问她这一年多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她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略显憔悴,人也瘦了不少。 最让她疑惑的是,快要成婚的东鱼海脸上竟毫无喜悦,不仅如此,如果仔细看,还会觉得对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反正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即将要成婚的人。 隐藏在二楼临街包厢的邢博恩连忙下楼追了上去,真临近了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只得亦步亦趋的跟着。 东鱼海的目的很明确,直奔县内最有名的绸缎庄,下人提醒可能有人跟着也完全不在乎。邢博恩也只能跟了进去,直到听见掌柜的对东鱼海的称呼,她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觉得有些熟悉,原来这布庄竟是那大户人家的。 知道这个真相后,邢博恩是一刻钟也呆不下去了,当即出门而去,但也不敢走远,只能在外面佯装无事的来回溜达。 第486章 邢博恩的随从也只能一脸不快的跟着来回走,最后索性站在一边不走了。 让两人没想到的是,没多久东鱼海就出来了,满腹疑问又期待的邢博恩这会终于忍不住了,上前挡住行礼道:“去年一别,没想到你我二人会在此处相见,不知东少主能否赏脸到茶楼一叙。” 突然听见有些熟悉的声音东鱼海差点没站稳,一个趔趄,双目瞪圆,嘴巴大张,显然是被吓到了,幸得下人搀着才没倒,缓了半天才缓过来。 仔细一看,才发现对方不仅声音像她心念又想忘的人,就是身型也很像,可对方戴着帷帽,她看不清长相,而且对方的衣着也不像那人的风格。 在她的印象中,邢博恩的衣着十分单一且风格一致,除了官服等公家发的衣服以外,剩下的衣服不是黑色就是蓝色,且十分素雅,头饰更是万年不变的簪子,而眼前这人竟穿着一身赤色右衽,还梳了发式,怎么都不像那人。 东鱼海当下犹豫不定,正想出言询问一二,以确定心中猜想,对方却又先一步开了口。 “不过才一年多而已,难道就不认得我了?”邢博恩说着将脸露了出来,东鱼海这下是真站不稳了,她怎么都没想到邢博恩会突然来光海县。 邢博恩见状手比脑子反应快,原本自顾自走路的行人目光开始往这边汇集,东鱼海也发现了,一站稳就故意离对方三步远,并颔首若有似无的说了句“走吧”。 听了个真切的邢博恩高兴的在前面带路,行人见没热闹可看,继续该干啥干啥,没一会两人就先后进了一家茶楼,邢博恩特意要了间雅间。 两人对面而坐,谁都没说话,直到小二上完茶水和点心,邢博恩才开口让随从去外面等,东鱼海的下人看了她一眼,见她点了点头也跟着出去了。 “之前年少不懂事,多有纠缠,得罪之处,还请邢将军多多海涵。”东鱼海一开口就是公事公办疏离的口吻,仿佛刚刚在大街上失态的人不是她一样。 邢博恩不悦道:“你我何时竟如此生疏了?今天这雅间里只有我邢博恩和你东鱼海,没有将军,也没有士兵。不必整那些虚的,坦诚直言即可。”。 “将军来此,所谓何事?”东鱼海却不买她的账,因为她觉得邢博恩多半只是顺道来看一下她,不整这些虚的,难道真的坦诚相言?怎么可能嘛。 “来此,只为你一人!”邢博恩语气软了下去,此时此景,对喜欢的人又怎么凶的起来。 东鱼海双目瞪圆,眼神开始聚焦,坐在对面的东鱼海已经将帷帽摘去,曾经日思夜想的容颜依旧熠熠生辉,曾经还算白皙的脸被晒黑不少,都遮不住发黑眼圈,显然最近一段时间都没睡好。 早已习惯了非黑即蓝的邢博恩,现在穿了一身赤色倒是让人眼前一亮,尤其是配上头上的发式,更是让人过目难忘,心脏砰砰跳的声音,再次提醒她忘不了对方这个事实。 她是真的完全没想到邢博恩会为了她千里迢迢从繁都赶来,一时之间,兴奋、高兴、喜悦的正面情绪充斥着整个心脏,让她喜不自胜,以至于脸上的肃穆都有了松动,犹如冬雪初融般自然而然。 被邢博恩直白眼神看着的东鱼海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破了功,连忙以手遮唇咳了两声顺便调整了一下神态方才继续严肃道:“我已与他人订立婚约,且婚期将近,将军此言何意?”。 一直盯着东鱼海看的邢博恩看到对方的表现和神情,突然又增加了一点信心,或许对方并没有喜欢上别人,只要一想到有这种可能,几天的烦闷瞬间烟消云散。 可刚高兴没多久,又被对方的话打回了原型,虽然她早就知道这件事,但真正从东鱼海的口中听到,震惊依旧,甚至带点不敢相信。 “何意?”此时此刻,邢博恩反倒被气笑了,正要再说什么,楼下突然传来吵闹声,且声音越来越响,两人对视一眼都想叫随从进来,去看一下。 但还没来得及开口,门就先一步打开了,东鱼海的随从脸色焦急的走了进来,在东鱼海耳边低声一番,东鱼海的脸色也变了变,好像什么麻烦来了似的。 邢博恩还没来得及问,就听到了自己随从阻拦的声音,但显然对方人多势众,不过转瞬就冲进了雅间内,带头的是一位浓妆艳抹金光闪闪的女的,后面带了十几个手拿棍棒的打手。 东鱼海眉头微蹙,眼神冷了几分,而邢博恩愣了一会,才将这个人和传闻中的形象对应起来,如果随从打探的消息没错的话,那这个人应该就是那家少主。 “你是何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胁迫我未婚妻,还动手动脚的,当我是死的吗?我劝你趁早滚蛋,不然一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金光闪闪女一进来就开了嗓,声音极大,怒气冲冲。 东鱼海不悦道:“出去,我的事不用你管!”,“你是我未婚妻,我不管谁管?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金光闪闪女不依不饶。 “我数三下,你要是还不走就别怪我不客气,一...二...”金光闪闪女言之凿凿道。 邢博恩还没说话,她的随从终于从门口挣脱跑到她前面挡了起来,却被她一手拉开,“要动手就出手,别磨磨唧唧。”区区十几个人而已,她还不放在眼里。 金光闪闪女被气到了,硬拉着东鱼海一退,手一挥,后面的人一窝蜂的扑向邢博恩,随从虽然被拉开,但不可能真置身事外,最后二比十几打了起来。 第487章 东鱼海知道邢博恩的身手,所以老神在在的在一边看,并不担心。 双方局势也确实如她所料的那般一边倒,雅间内的座椅板凳和几乎没动过的点心茶水已经散落一地,眼看打斗快要结束时,却突生异变。 被打倒在地的打手头目不知何时拔出了一把匕首,正好在邢博恩后面,随从隔得有点远想阻止已来不及,而站在边上的东鱼海更是只来得及提醒,饶是邢博恩反应极快,手臂还是被刺了一刀,头目终于被她打趴下,血也顺着手流淌到了地板上。 本来周围看热闹的人看到动了刀还流了血顿时咋呼起来,尤其是掌柜的,更是战战兢兢的连忙让小二去报官,虽然知道作用可能不大,但好歹能保住年轻人的命啊。 但让众人都没想到的是,原本老神在在的东鱼海却满脸焦急的走到那个年轻人身边,全然不顾未婚妻的脸色和阻止,还快速的撕下衣角。 邢博恩并没将这点小伤放在眼里,却没想到意外的看到了东鱼海为她焦急的样子,突然间倒觉得伤口真有点痛了,趁其撕衣角的时候还弱弱的说声“好痛”。 “你忍一下,我简单处理一下,咱们就去医馆。”终于把衣角撕了的东鱼海快速将伤口包扎好,此时此刻她无比庆幸当初去当兵的决定,这些都是曾今在军营里学的。 仅剩余的一人也被随从彻底打倒,金光闪闪女原本只是温怒的脸色瞬间垮掉,言语也更加恶劣,“当着我的面都这样私相授受,不知道背地里还做了什么龌龊事,想不到你东鱼海竟然是这样的人,那就别怪我了!”。 “我和她清清白白,岂容你随意污蔑.....”邢博恩当即出声反驳,“滚,马上滚!”却被东鱼海插话结尾,金光闪闪女搁下狠话,带着东倒西歪的手下终于还是走了。 东鱼海让掌柜的列出赔偿清单后送到东家二房后就带着邢博恩去医馆了,而看热闹的人见没热闹可看,掌柜的又开始赶人后,终于散了。 等收到报案的捕头带着捕快赶到的时候,茶楼已经恢复了平静,照例询问一二,得知并没死人,双方也没主动报案的意思后,就回去了,算是白跑了一趟。? 第二百四十二章 出茶楼的时候, 邢博恩还不忘把帷帽戴上了,无论今天有没有人认出她来,只要没彻底曝光, 该遮挡一二还得遮挡, 不然她就只能尽快离开了。 为了不被认出来, 这次带的随从也不是之前跟她一起来赴任的那四人之一, 所以打探消息没有那四人熟练也很正常。 邢博恩的伤口看着有点唬人,实际上并不严重, 医馆的大夫包扎好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后就让他们离开了。 东鱼海想送她回客栈休息,她又想送东鱼海回家,最后商议一番两人还是一起先回了客栈, 毕竟邢博恩沾血的衣服看着挺吓人的。 邢博恩换好衣服后,两人在客栈房间内密聊了半个时辰,到分别时竟有些依依不舍,她想亲送,东鱼海却不让,反而叮嘱她好好休息。 刚出客栈, 东鱼海脸上的笑意就沉了下去,带着随从一脸肃穆的直奔家里。 邢博恩给她写过信的事,她是真的一点也不知道, 而以她对对方的了解,绝不可能在此事上说谎,那答案就只有一个了——有人从中阻拦,且十有八九不是她姐就是她娘。 一想到这种可能, 她就怒火中烧,因为她实在无法相信家里人会做出这种事!亏她还愿意为了家里去和自己不喜欢的人联姻! 怒气冲冲满腹怒火的东鱼海回到家却完全发不出来了,因为她看到了最不想看的人, 金光闪闪女和她的随从正气势凶狠的拦在她家门口,而她娘和她姐像乞讨般在哀求着什么。 金光闪闪女也看到了她,见她走近了才得意洋洋的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原本说好你我联姻,就一笔勾销的,但现在我反悔了,我喜欢谁,也绝不会喜欢随时可能给我带绿帽的,所以本金加利息,你家的宅子和下人都是我的了,如果答应,我现在就把所有借条还给你们,你们走人,否则告到衙门,也是一样的结果。你们仔细掂量掂量。”。 见到二女儿回来,东母连忙上前询问发生了什么,她姐还想说什么,被她瞪了一眼,顿时心虚的低下了头。 周围已经围了一圈人看热闹,尤其是旁边大房家的就差搬个椅子摆上茶点当看皮影戏了。 “好,那先把借条给我看看。”东鱼海回来这一年多并不怎么关心家里生意的事,只知道家里做生意亏了,具体亏了多少却并不清楚。 金光闪闪女拿了张借款额度最小的让人递给了东鱼海,生怕她撕毁,还说了句这只是誊抄版而且借款最小的一张,原件全在她手里,别想耍诈。 原本要联姻的就是金光闪闪女,还说什么喜欢她,一天不到就来了态度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不仅要悔婚,还要她家所有家产抵账,她真的是有些瞧不上,当初也是心灰意冷被猪油蒙了心。 她突然对东鱼海冷淡,并不是因为放下了,而是因为她明白已经不可能更进一步了,所有她选择了体面的离开,就如她去一样,来去皆有因。 刚刚在客栈和邢博恩聊的时候,她放下了姿态,没有再刻意去反着来,才发现邢博恩真的变了,说话不仅敢看着她的眼睛,声音也比以前温柔不少,话也比之前多了,说到怕她不懂的,还会刻意多解释两遍。 第488章 她才知道邢博恩真的是为了她特意赶来的,而且是向陛下请了假的,这让她既惊又喜,边境战事她也略闻一二,陛下在这个时候还准了她长假,看来她之前听闻的那些传言,只怕十有八九都是真的。 嫉妒邢博恩的就在后面说她全是靠关系硬才能如此平步青云,而真正了解她的只会说这些都是她应得的,关系硬最多只算是加了点助力,毕竟全天下曾当过皇帝侍读的也就那么几个人。 也不知道邢博恩现在有没有好好在客栈休息,算了,她还是先把眼前的事情处理了再说。接过誊抄版借条一看,竟借了五百两,这还是最小的,也难怪对方要拿她家所有资产和仆从抵债了。 东母和她姐想说什么,东鱼海直接摇了摇头,求她是绝对不会求的,而且对这种人,只怕求也没有任何用,对方既然摆出一副讲理的态度,那她也可以讲理啊。 “我已仔细掂量,就按你说的办,但前提要说清楚,签了卖身契的你们可以带走抵债,但其余的我家却做不了主,是走还是留,就要看他们自己的选择了。街坊四邻既然都在,也权当做个见证,从此以后,你我两家桥归桥,路归路,再无任何关系。”东鱼海说完朝周边年长的人行了一礼,年长的高声应了下来,答应当见证人。 金光闪闪女见大家瞬间转变态度,开始同情东家三人,有些气愤,但她也知道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忍了下来,让人拿出纸笔,先写了以资抵债书,然后又写了取消婚约书,自己还气势汹汹的先在上面签了字画了押。 金光闪闪女点名让她姐写,结果她姐死活不肯签,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她实在接受不了马上变成穷光蛋这个现实。 最后是东母和东鱼海在上面签的字画的押,三个年长的见证人也在上面签了字画了押,东鱼海三人就此成了无家可归的人,后来在她姐的强烈抗议和周围人的起哄下,金光闪闪女不得不答应,让他们进去收拾了一些贴身的和不值钱的东西,搜了才准她们离开。 而签了死契的仆人直接成了金光闪闪女的财产,剩余的有部分人选择了留下,毕竟对他们来说,只是换个家主而已,还有的则选择了离开,比如刚刚还跟在东鱼海身边的随从就选择了离开。 出来干活本来就是为了钱,为了家里人,她又不想跟着曾为难过原家主的人干,那离开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暮色将至,东鱼海三人最后不舍的望了望原来家,各背着个小包裹垂头丧气的离开,没走几步,就遇到了邢博恩的随从,被她请到了客栈。 当着娘和姐的面,东鱼海也不好直接问,一直到吃完晚饭,才找到个机会悄悄问随从,得知邢博恩已经睡下,且是她提前交代的,方才放下心来。 虽然随从给她们开了三间房间,但用过晚饭后,三人还是集中去了东母的房间,门一关,她还没开口,她娘就把她姐骂了一通。 直到东母骂够了,坐到一旁去休息,东鱼海才开始把在军营里学的逼问的那套用在她姐身上,好家伙,还真是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她姐做生意亏了是不假,但巧就巧在,但凡是她姐和金光闪闪女家合作的生意就是十做十亏,而对方只要不和她家合作的生意就是十做十赚,而且据说赚的不少,这也是她姐为啥飞蛾扑火的还要与对方做生意的原因之一。 光做生意亏还不算,她姐还在和对方合作后渐渐喜欢上了赌博,一开始十赌九赢,后来就十赌九输,钱不够,赌坊还无息短期借给她姐,今天她们拿回来的那些欠条,最少有三分之一就是这么来的。 知道真相的东鱼海痛心疾首,她不知道她姐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家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十有八九都是有人精心做的局。 说不恨是不可能的,如果条件允许,她一定要让对方付出代价! 而信件被劫的事,也确实是她姐偷偷干的,只因信封寄件人姓名就写了个恩,她姐那知道是谁,而且金光闪闪女又喜欢她,所以作为好姐们的她姐毫不犹豫的把所有的信都劫了,还看都不看就销毁了,气得东鱼海差点动真手。 她姐直到此时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好像被金光闪闪女耍了,什么好姐们,什么亲姐妹明算账,什么两家做一家更亲,搞半天都是骗她的! 怒火中烧的大晚上的就要冲到对方家去理论,直接被东鱼海一个过肩摔留在了客栈。 东母更是对未来惶恐不安,毕竟年纪大点的人,都不想老来还无依无靠,三人身上的仅剩的钱更是连县里的房子都租不起,何况其他! 最后还是东鱼海再三保证这只是暂时的,只要她和大姐找到活干,以后的生活肯定会越来越好的,方才稍稍安心的睡下。 东母是睡了,东鱼海和她姐却睡不着了,一个接受不了一清二白的现实,后悔不已,一个对未来也是一筹莫展。 邢博恩睡醒已经是半夜,守在外面的随从见房内亮了灯,方才敲门而入,这也是她特意交代的,因为东鱼海离开时的神情很不对,她想了解东家的最新情况。 她怎么都没想到,不过才睡了一觉而已,东家就发生了这么多事,而她最担心的婚约也被取消了,这倒是意外之喜,眼看回都的日子越来越近,她也着急起来。 第二天天一亮,她就起了,和她同样早起的还有东鱼海,而且她刚洗漱好就来谢谢她,对于家里的事却是只字不提,对她的伤势倒是特别关心。本就不严重,睡了一晚,已经觉得好多了。 第489章 邢博恩扶东鱼海坐好,又给她斟了茶,才慎重道:“我不是个特别会说话的人,但有时候行动比人诚实,要不你跟我回繁都吧,其他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 要是一年多前听到这样的话,东鱼海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但现在她不能,她不想拖累邢博恩。虽然心如万蚁撕咬,但她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为什么?”邢博恩反问道。 “因为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东鱼海违心道,眼神看向别处,被桌子遮挡的手握的紧紧的。 “但你的眼神和行为告诉我的却不是这个答案。”邢博恩看出了她的心虚,而且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东鱼海还想说什么反驳,却见邢博恩已经站在她面前,她也只能跟着站起来,但还没站稳就被一片黑影压下来,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经搂到对方的腰上。 一吻结束,邢博恩看着东鱼海认真柔声道:“我喜欢你,跟我回繁都结婚好吗?”。 心房防守已经一败涂地的东鱼海毫不犹豫的说了“好”。 只要东鱼海答应了,其他的事在邢博恩看来基本上都不是事了,包括她那个被随从都有点鄙夷的大姨子。 其实东鱼海的姐也起了个大早,而且一醒来收拾好就出门了,最后是灰溜溜回来的,平日里和她玩的好的现在看她都像在看瘟神,生怕沾到,她才明白世态炎凉这四个字的含义,还真是落井下石多,雪中送炭的没几个。 第二天一早,两骑一车在城门大开的时候离开了光海县,马车是邢博恩现雇的,车内却只坐了东鱼海和东母两人。 还在睡梦中的她姐被丢在了客栈,他们在掌柜哪里留了一两银子和一封信给她,信上内容很简单,让她靠这一两银子来繁都找他们,不然就留在光海县自生自灭。 这是东母的意思,这次她是被伤心老火气狠了,因为要不是大女儿没心眼又作,她何至于老了还背井离乡,所以这是她这个当娘的给她的惩罚和教训。 让本来想反对的邢博恩都不好意思开口,东鱼海更是乐见其成,她姐是真的应该好好张张记性了,不然到了繁都也是拖累邢博恩,这可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一开始东母是不愿意离开光海县的,毕竟是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可架不住二女儿劝啊,尤其是看到邢博恩还知道她们两情相悦后,她那还有不愿的,当年要不是邢博恩,她们娘三指不定比现在更惨。 她姐昨天一天都在外面跑,只有吃饭的时候才回来,却是没见过邢博恩的。 邢博恩如来时一样,能走水路的就走水路,走不了的就走陆路,雇的车也是一辆一辆的换,而且走着走着随从还因为家里有事先走了。 实际上则是被邢博恩派去关照大姨子了,保证大姨子没有性命之忧就行,其他的酌情处理。 不说她姐得知自己被丢下后的惊恐和愤怒,反正她们一路上倒是挺顺的,最后到繁都还比预计的提早了两天。? 第二百四十三章 这天石忞和往常一样, 刚下朝就去了文宣殿处理政事,但屁股还没坐热路关初就面露急色的来报说——安仁宫那边刚刚请了太医院的吕院长过去。 石忞蹙眉,心里七上八下, 没了处理政事的心情, 直接搁笔摆驾安仁宫, 明明早上分开的时候步千雪都还好好的, 怎么突然就叫了吕建一进宫? 繁都连着下了几天秋雨,今天终于放了晴, 阳光铺洒在皇宫的琉璃屋顶上,格外耀眼,一阵风吹来, 走在最前面的宫侍皱了皱眉头,觉得有点穿少了。 到了安仁宫,石忞没让宫侍汇报,问了步千雪在哪里,就冷着脸快步往里走,绕过壁画, 穿过花坛、走廊,越过值守宫侍,直奔书房, 到时就看到熟悉的身影落寞的站在窗前,仿佛随时会离她而去。 没让人跟着,她轻手轻脚的往里走,直到从后面将人抱个满怀, 闻着熟悉又喜欢的味道,一颗心才落了下来,所有的烦躁顿时烟消云散, 柔声道:“怎么突然叫了吕建一过来,可是那里不舒服?”。 “没有,只是诊平安脉而已,身体并无不适,你别担心。”原本有些落寞的步千雪并不排斥身后人的拥抱,反而很配合的往后靠,手也放在了腰间的手上,脸色柔和不少。 因为步千雪的身体一直是吕建一在调理,所以平安脉一直也是她负责,而且石忞刻意要求最少一个季度得请一次,就是她自己的平安脉也是吕建一请的多,不过却是半年到一年一次。 太后文昱那边则派的是院使,仅次于院长,医术也很精湛,就是不太会来事,而且是专职为太后调养,一个月最少请一次平安脉,并将结果及时上报,所以太后身体好不好,两人是最清楚的。 “那就好,突然听说你叫了吕建一,吓我一跳,没事就好!”步千雪都这么说了,而且算算时间也差不多,所以石忞不疑有他,神情放松下来。 步千雪眼睛虽然望着前方,眼神却是缥缈的,仿佛看的不是窗外景色而是其他,改了话题道:“估算下时间,邢将军应该也快回来了,你觉得她能如愿以偿吗?” “应该是能的。”石忞毫不犹豫道,语气仿佛她已知道答案一样,步千雪诧异的回头盯着她看。 石忞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坦诚道:“那边传来确切消息,她已经带着东鱼海回来了,估计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听到喜讯了。” 第490章 “如此,有情人终成眷属,甚好。”步千雪打心眼里替邢博恩高兴,石忞也算了了一桩心事,“持恩那边呢?可有进展?”。 “并无进展,一个专心学医,一个专心当道士兼讲师,好像真的是陌生人一样。”石忞无奈道,隐约叹了口气。 持恩没接到朝廷文书之前,她师傅就病了,而且病情来势凶猛,得的还是根本就治不好的病,她只能尽量减少师傅的痛苦。 眼看着师傅一体比一天虚弱,被病痛折磨的日渐憔悴,她即心痛又无能为力,因为就连她师傅自己也无从下手,没办法,最后她决定带着师傅回道观,结果还没来得及成行,师傅就羽化了。 安葬好师傅后,她准备守孝三个月在回道观,并不打算前往繁都,因为师傅临终前一再叮嘱她务必将道统和医术传下去。她不能让师傅失望。 结果没多久就收到了道观师妹专程送来的文书,让她到繁都玄明观去当知观,她从未想过要当道官,如果真想为官,当初也不会出宫。 但文书已下,她不敢也不会抗旨不遵,便别无选择,与师妹分别后,又祭拜了师傅一番,第二天她背着包裹离开了隐居许久的地方。 几天前,持恩终于到了繁都,到道录司报到后,第二天就成了玄明观的知观,只一心一意当道士,刘菲的事却是半点不关系,也不闻不问。 石忞虽然说不会插手,但这样看着也着急啊,就让持恩回来的消息传到刘菲耳中,可惜刘菲听了后,也没什么反应,该干啥干啥,学的倍努力。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石忞便决定最后在推一次,如果任毫无进展,她就再也不出手了。 然后石忞就没了再出手的机会,因为她故意让持恩去医道学院当临时讲师,还特意选的刘菲所在的班,结果两人就真的像陌生人一样,别说火花,连句话都没说过。 所以说起这个事石忞就不太高兴,可有些人有些事,可能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两位主角都没有那个心思,她一个旁观者再着急都是徒增烦恼,便不打算在关注了。 步千雪宽慰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顺其自然吧,该来的总会来,想走的,也留不住。” “理是这么个理,我就是觉得有点亏欠持恩。”更深层次的原因石忞就没说了,也觉得没必要说,毕竟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她不想多一个人和她一样。 “那就尽可能的补偿她,给她真正想要的。”步千雪顺势建议道。 “嗯,你怎么不问问我知道的消息都是谁传的?”虽然最近都很忙,但石忞已经做好了坦诚相待的准备,正好这会天时地利人和,又有时间,两人可以好好谈谈。 步千雪却挣开石忞转身坐到了罗汉床上,矮桌上温着热水,她开始泡茶,给自己添了杯,也给石忞斟了杯,而紧跟着过来的石忞则坐在了旁边。 抿了口茶香四溢的茶水后,步千雪才看着石忞的眼睛认真道:“你若想说,我就听着,我已经做好了聆听的准备;若你不想说,我问也是多此一举。”。 步千雪话虽然这样说,但实际上已经做好了长谈的准备,石忞也看出来了,可她却没有立马就说,而是把路关初叫了进来。 “书房内外,五十步内不准有人,包括你!”石忞严肃命令道。 “是。”路关初看了看两人凝重的神情,隐隐约约猜到一点点,当即领命下去安排。 一阵脚步声后,外面彻底安静下来,石忞任不放心,将窗打开一点缝隙,往外瞟了一下,确定安全后,才再次落座,拿起步千雪刚斟的茶抿了一口。 石忞放下茶杯,眼睛虽然还看着步千雪,思绪却已经飘远,半响才慎重道:“今日之言,出我之口,入你之耳,不足与外人道,即使是我们的孩子也必须得时机成熟后,方可告知。” 听到孩子两个字,步千雪神色变了变,关于吕建一为什么会来,她没有说实话。 近一个多月来两人每天都同床共枕,除了不方便的那几日和特殊情况外,基本上每晚都会卿卿我我,她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在恰当的时机用了之前太后送来的希望井之水。 她今天之所以叫吕建一过来,就是为了确认一下,因为借助生育水生育的,服用后二十来天,医术卓越的大夫就可以通过把脉等望闻问切确认是否怀孕,准确率达到八层以上。 虽然她早就预料到第一次中奖的几率很小,但还是抱了点希望,直到亲耳听见结果确如所料,她还是有点难过的,所以之前才会独自站着窗前。 “好,依尔所言。”虽然还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才会有孩子,但石忞今天这么神神秘秘,说的肯定是很重要的事,这让她很期待。 思绪飘远的石忞并没有发现步千雪转瞬即逝的不悦,缓缓道:“母皇从我记事起就不喜欢我,反倒是皇祖母对我疼爱有加,临走都还担心我将来无法顺利继承大统,就给我暗中留了两个心腹,一个不用我说你也能想到。” 说完眼神开始聚焦,一脸你肯定能猜到的看着步千雪,“罗布暔?”读过史官记载又听了不少这方面言论的步千雪能想到的就只有他,但也有些犹豫。 因为如果真的是罗布暔,那他确实是大大的功臣,可这些年石忞对他虽算不上苛待,但也算不得多好,就是此次挂帅出征,也是风险和利益并存。 第491章 若打赢了,最少也得封个侯,运气在好点,封王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军功得来的爵位最硬气也最快。可若是运气比较倒霉,吃了败仗,被罚降级都是轻的,最惨的是命丧异国,连尸体都运不回来。 这对于落叶归根思想根深蒂固的华国人而言,无异于最悲惨的下场。虽然最近的军情形势一片大好,但毕竟才开始和方腊国交手,胜负尚未知,所以她有些拿不准。 至于史官记录的皇帝言行举止,皇帝未死前都是绝密,步千雪也是占了皇后的便利才可以调阅,但也有诸多限制。 石忞点了点头,肯定了步千雪的猜测,继续道:“而另一个除了极个别人知道外,其他人都不知道,包括路关初。她是皇祖母的大总管,明面上,皇祖母去世后,她就出宫了,实际上一直在暗中为我做事。 一开始只是简单的收集消息,后来在我刻意引导和大力支持下,越做越大,先后成立了暗言和平准商行,暗言主要负责打探消息,遍布全国及六个藩属国。而商行则主要负责平准,防止恶商哄抬物价扰乱市场,主要在国内。 目前都是郭凡秋在管,但她主要管的还是暗言,平准她管的有些力不从心,我们大婚用的一些钱,就是平准商行赚的,有些东西也是我让他们采购的。除此之外,皇商每年也会按股将红利送来,再加上国库每年给的贴己钱,就是我的大部分收入了。平准不仅遍布全国,而且盈利颇丰,所以我打算将平准交由你来掌管。”。 她之前物色的代管人刘大昌,虽然能力天赋都不错,就是性格方面有些缺陷,当个类似ceo的执行人完全没问题,但要让他代为执掌整个平准,就有些相形见绌了,而且她也无法做到完全相信此人。 所以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步千雪,仅仅管理一个规范的后宫于步千雪而言实在太过简单,偶尔帮她出谋划策批阅奏疏密信,也不过是小意思,而管理平准商行就可以当做一项固定工作来干。 政事繁多,尤其是最近因为战事,她经常会忙到深夜,步千雪虽然嘴上不说,但情绪低落也是事实,她一忙起来就难免有照顾不到的时候。 所以把平准商行给步千雪管理就很迫在眉睫了,一来让步千雪可以有事做,不至于太无聊,二来普天之下她最信任的就是步千雪,交给她,她很放心。 其实做这个决定,她并没有太纠结,即使知道经济命脉有多重要,她也可以毫不犹豫的给出去,只因对方是步千雪。 若是换了其他人,别说给,就算敢觊觎的,她也会毫不犹豫的将之扼杀于摇篮。? 第二百四十四章 期间几次想发言的步千雪都被石忞用手势阻止, 这会石忞真的全说完了,她反而一下子不知道问什么了。 虽然她隐隐约约猜到石忞手里可能还有一些秘密势力,但没想到会这么庞大, 而且还是两套系统, 一套挣钱, 一套打探消息, 还挺齐全。 若是在朝官员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传到石忞耳朵里,不知道会做何感想? 也明白了, 为什么近年来每年都会有一些犯法的勋贵和贪官污吏被依法惩处,还上了新日报,只怕除了法律、机制更完善以外, 暗言肯定也在里面起了作用。 “好,但我从未涉商,恐力有未逮。”半响步千雪才开了口,并未将话说满。 “不需要你亲自下场,经商收支规划都有下面的人,你主要还是管理, 与当官并无不同,只是无官名而已。”石忞就喜欢步千雪这种直爽的性格,想就答应, 不想就拒绝,不会明明想却故意以退为进。 步千雪闻言略微宽心道:“如此,那我尽力一试。若有不会的可能还会经常叨唠你。” “好,到时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会我就跟郭凡秋说一下此事, 让她尽快将平准商行所有事宜尽快整理好交接给你。”石忞见正事已说完,又道:“你不是说想学骑马吗?我已让太仆御承从双山军马场调来了十匹温顺的良驹,你看你是自己有空去选一下, 还是我陪你一起去?”。 太仆观的太仆御承不仅掌管皇帝的车辂和车马之令,还总管全国七大马场,而横跨巴山和西山两省的双山军马场就是全国第一大马场,所以太仆观也负责向皇家和兵部提供良驹和战马。 因为皇帝重视不一,其他马场断断续续皆有荒废过,只是时间长短不一,而双山军马场却是一直正常运转的,也是华朝战马的主要来源地之一,其他马场直到武宗朝因战事,不得不加大投入,才让七大马场再次运转起来。 穆宗在位短,又不重视这些,只知道征战的时候大量征集,等石忞登位的时候就是一个烂摊子,缓了几年,又加大投入了资费,才有了现在马匹充盈的七大马场。 “政事要紧,这种小事,还是我自己去吧。”步千雪知道石忞最近都挺忙的,体谅道。 石忞点了点头道:“也好,但学骑马时还是我亲自教你,比较放心些。” 虽然最近确实有些忙,但石忞还是留在安仁宫用完午膳后方才离开,饭前更是和步千雪手谈了两局,步千雪是不愿意的,因为输的概率太大。她想玩叶子戏,石忞又不愿意! 下午步千雪陪太后玩了会叶子戏就去太仆观选了一匹温顺的棕色良驹,和银白色的清幻关在了一起,由宫侍专门饲养。 第492章 而石忞回到文宣殿的第一时间就让人去传了郭凡秋,一到便接见了她,并把自己的意思说了,郭凡秋高高兴兴行礼下去办了,心想终于不用在管平准商行了,太好了。 别说陛下看着培养的刘大昌着急,就是郭凡秋也着急啊,因为速度实在是太慢了,可若不一步一步来,以后担不起事,被架空也是有可能的,得不偿失。 现在好了,皇后亲自管理,肯定是手到擒来的,毕竟她连这偌大的皇宫都能管理下来,还井井有条。 郭凡秋花了三天时间整理归纳,第四天上午就神神秘秘的带着几口大箱子进了安仁宫,一直到中午才空手离开。 看着面前的几口大箱子,步千雪扶额,说好的只是管理呢?面前这一大堆账本、汇报,还只是近一个季度的,她突然觉的脑壳有点痛。 近几日石忞都挺忙的,步千雪学骑马的事不得不延后,就只能按石忞说的先多和马接触,培养培养感情了。 石忞虽然没明说为什么一定要亲自教她骑马,但她也能猜到一二,无非是些小心眼,比如占有欲太强,不想任何人与她亲近。 没几天,邢博恩终于回来了,回来一安顿好东鱼海两人就第一时间进宫求见陛下,以谢隆恩,可石忞却正在头痛和方腊的战事,从北地调拨到前线的一批粮食出了问题,亟需解决。 去年督查府才查的粮仓,呈报时写的粮食都是品相较好的,且库存数量如实的,可这才一年不到,粮食就发了霉无法食用,数量也不对,实在是匪夷所思。 等石忞处理完此事接见邢博恩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忙的晚膳都没时间回安仁宫吃,只得派宫侍去传了话,得知邢博恩还在外面,便决定在文宣殿用膳,叫了她一起。 外面已是冷风阵阵,屋内已经烧起了炭火,烛光熠熠,桌上摆满了膳食,开胃菜、面食、主食和点心等,先后足足摆了三十道。 石忞坐在主位上,而邢博恩则坐在她左下手的位置,用膳时只间或言语二三,皆与用膳有关,直到最后瓜果上来,晚膳才算开始落下帷幕。 邢博恩倒是有很多话想说,但陛下明显专注于用膳,她又不是没有眼力劲,便忍着没说。 “这趟如何?可有收获?”杯碗盘碟桌子等都被撤了下去,石忞坐回了书桌后面。 邢博恩坐于左下手椅子上,行礼道:“托陛下洪福,微臣此行已得偿所愿,别无他求!”。 “有情人终成眷属,相信你双亲也会倍感欣慰的,可惜你妹就和你截然相反了,不过感情的事强求不得,顺其自然吧。”石忞突然有感道。 邢博恩却听得一愣,她妹又怎么了?家里人也没跟她说什么啊,而据她所知她妹最近挺乖的啊,学医又努力,唯一遗憾的是曾经喜欢过的人并不喜欢她! “陛下所言极是,只是不知小妹发生了什么,还请陛下明言。”邢博恩不清楚便直接问了。 石忞把刘菲和持恩最近发生的事简要的说了一下,邢博恩面色如常,心里已经翻江倒海,心想:陛下不仅想撮合她与东鱼海,还想撮合她妹和持恩,先不说两人的年龄差距,就是现实的差距,也不是一般的大啊! 还有,陛下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当搭桥的?从小到大她也没看出陛下有这癖好啊!心有千言万语,但邢博恩也不敢真全说出来。 两人本就是从小玩到大的,各司其职后又难得坐下来细聊,这一聊起来就忘了时间,最后还是安仁宫那边的宫侍来传话,石忞才不得不结束了谈话。 第二天早朝,工部尚书木长青着重汇报了帝陵建设善后工作,按目前的进度来看的话,不出意外的年前就能修好,晚一点也不会超过来年春天。 其实,大婚前帝陵修建就已经进入了尾声,可石忞突然心血来潮非要去现场看一看,结果这一看就看出不少问题,反正电视里万箭齐发的机关就没有。 当初设计帝陵的总设计师就是设计过穆宗陵园的官员,不仅经验丰富,而且是家学出生,石忞很信任,就只看了个大概,只一再强调必须做好反盗墓措施。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死后还被人挖出来当标本,这是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尤其是心爱的人也与自己葬在一起的时候,想想都窒息。 所以石忞去看了就觉得机关太少,叫了负责的官员过来询问,才知道自己孤陋寡闻了,一来箭弩等机关极少放在帝王陵寝中,二来防盗主要还是靠重力,门越重越大越坚固为好,还有就是靠沙填,保证万无一失。 因为平坦地势较好的地方都被前面的皇帝选了,到她这里就不得不选了座山,帝陵便是依山而凿,拉一车泥土出去就拉一车沙回填。 按官员的解释,石忞明白了,厚重的大门加上沙子,只要有人来盗墓,不论是破门还是挖地道都会被设计好的沙子埋住,最后殒命当场。 可见识过现代科技的石忞还是有些担忧,就又提了个要求加注水银灌入,这样双重保险下,她才能放心点,毕竟皇帝的陵寝再简葬里面的财帛也足以动人心。 这样一来,工期就不得不加长,为了不被大臣的奏疏和口水淹没,石忞自己掏了加注水银的钱,实际上也没出多少,因为这事她交给了马晋仟去办。 年前就能完工,石忞还是颇为满意的,当场勉励了几句,还赏赐了一些东西给木长青和帝陵建造总负责官。 第493章 心里想的却是,如果建成了,她一定要带步千雪一起去看看,毕竟那是她们共同的长眠之地。 北地粮食问题一查,还真被督察院查出了大问题,不仅现任省首牵扯其中,就连前任省首已经升迁为内阁大臣的吴礼立也被牵连其中,而且更甚。 石忞一直都不相信这世界上有“完人”,要么是装的太好的为君者,要么就是没看到对方阴暗的一面,反正没有十全十美的人,比如她,比如步千雪,都有自己的缺点。 而吴礼立就显得太好太完美了,完美的让人不真实,可她让暗言去查的,又查不到大问题,那些不算问题的细小问题,根本做不了数。 这次有了□□,又派了督察院的得力干将去查,才终于查出了吴礼立在任时干的那些好事。明面上勤政爱民,实际上收受贿赂,还与云处安有染,不仅私下交好,两人还合伙做过不少挣黑钱的生意。 怪不得云处安会在北地遇到步朗,还能悄无声息的带走她,要送步朗回来也能制造出完美无缺的一系列资料,原来是背后有高人啊! 汇报信到的当晚,石忞就忍无可忍的立即召了督察院值班领导觐见,当晚就将吴礼立逮捕入狱。 据抓捕的官员汇报,吴礼立被抓的时候一脸坦然,也不发一语,任凭伴侣孩子怎么问怎么哭,他就像个木偶一样不言不语。 随着吴礼立的入狱,繁都的官员又被上了一课,本以为这事也就到此为止了,结果竟还有更大牵扯,是他们完全没想到的。 因为原本封地在北地的一位宗室王爵也被牵扯进来,最后还丢了王爵,一跌成为了庶民,这一脉还永不准封爵,震惊了整个华朝上下,因为一下将宗室王爵贬为庶民且用不准封爵的这是史无前例的第一例。 以往被从王爵贬到庶民的人也不是没有,毕竟宗室封爵与否甚至剥夺与否最重要的就是看皇帝的心情,但只要过了这个风头,事后再被封予低级爵位的也大有人在。 但像这位王爵一样被特意言明永不准封爵的,算是史无前例第一位。 此案后被称为“军粮案”,以天福年间牵连之光、之大,而名留史册,但因牵涉其中的人皆为罪有应得,其余大臣也不敢贸然请求。 民间舆论更是一边倒,对于这些蛀虫贪官污吏,他们可是恨之入骨,因此觉得陛下依法处置,合理合法,大快人心,对更是陛下歌功颂德,全往好的方面夸。 转眼就到了腊月,因为天气严寒,战事暂时进入僵持,重量级新式武器也终于陆陆续续抵达前线,石忞没有给罗布暔明确期限,但却提了一笔,战事能尽早结束就尽早结束,不可拖延。? 第二百四十五章 一行百人的队伍, 既有内禁军又有外禁军,护送着三辆贵而不华的马车往帝陵区而去,却没有在任何已建成的帝王陵园大门前停留, 一直往里走, 地势越走越高, 直到高山的山脚下大门处方才略停了一下。 其实最高山也不过是座低粗上尖的小山而已, 也就比丘陵高一些,和名山大川是完全无法比的, 只因其相对周边而言为最高的山久而久之便得了高山的名。 只怕这个名字以后也只会在民间用了,因为这里被选为了帝陵,并即将完工, 不久后就会有专门的守陵人和军队入驻。 三辆马车又走了很久,一直到献殿外方才停下,身着便服披着大氅和戴着暖帽的石忞先下了马车,坐在后面马车的路关初和卢晏两人已经先一步下车在边上候着。 要不是怕被人认出来,石忞其实是更愿意骑马的,可步千雪却在她的间隙、性、教导下骑术还并不娴熟, 今天天气又冷,就索性一起坐了马车。 没让赶来的路关初和卢晏上前,石忞亲自将步千雪扶了下来, 由于近日气温骤降,步千雪和她一样也穿的很暖和,两人站定后,路关初两人连忙递上新准备的手炉, 一人抱了个,才觉寒意退散不少。 另一辆马车内坐的则是同样穿着便服的工部尚书木长青,自从当了工部尚书后就经常没休沐日, 她已经习惯了。因为坐在最后一辆马车上,比路关初两人慢了一步,这会才来到跟前向石忞两人行了礼。 今天是她们提前就定好的来查看帝陵的日子,也是石忞的休沐日,因此两人起了个大早,匆匆用完早膳就出发了。 在宫里不觉得,来了郊外才发现是真的冷啊,尤其是在马车内温度相对高些的情况下,下来更是体验明显,感觉瞬间被寒意侵袭,风一吹更是特别冷,不过在看到来迎接的三位官员后仿佛又没那么冷了。 三位官员皆身着官服,外面看上去有些臃肿,想来里面穿了不少,咋一看上去面色如常,仿佛一点也不冷,可仔细一看微紫的嘴唇却暴露了他们的真实感受,有可能早已等在此处。 石忞免了木长青和三人的礼,外禁军在前面开路,两人这才跟着往献殿走去,四位官员则紧随其后,尤其是主要负责建造的官员更是一边走一边讲解。 石忞一边走一边观察,这不是她第一次来这里,但再次看到这个像“睡美人”一样的帝陵,她还是忍不住感慨一二,面水靠山这么好的风水之地,居然都没有帝王看得上。 可能是从古至今帝王陵寝都建在平原上,虽然也是依山傍水,但都是呈覆斗形夯土坟丘,所以就形成了惯例,倒是便宜了她,依山傍水多好啊,俯瞰天下。 第494章 新建的帝陵,规模庄严宏伟,陵域更占地“周三十里”,有城墙围起来,主要采用“因山为陵”的新型建造方式,陵区仿繁都城建制,只是缩小了很多倍,反正繁都城有的这里都有。 而且除了主墓以外,还设计有七个小型陪葬墓,可葬其他皇室成员与大功臣,这也是定制,死后陪葬帝陵的人都是皇帝或皇后特别喜爱者,或有大功于社稷者的殊荣。 像先帝穆宗情况就比较特殊,因在位太短,心腹大臣又多奸臣,所以预留的陪葬墓大部分都是空的,只有一处用了,葬的就是她的爱女石栭,也可以说葬在她旁边,都是一个意思。 因为御道和司马道太长,所以马车是从中南门直接入,又过了下宫、阙楼、三十朝臣石像和五对石马像,直接到大承门内的献殿前才停下的。 门的名字并没有叫错,帝陵仿繁都而建不是说说而已,而是直接照搬照抄,名字都不带改的,尤其是四大门等标志性建筑。 石忞和步千雪先后查看了献殿、地宫和主陵,献殿和下宫是地上建筑,作用主要是祭祀和供后代皇帝来祭祀时暂住,也是守陵人的活动工作之所。 地宫才是地下建筑,由墓道、过洞、天井、甬道和前、中、后三个墓室和耳室等组成。放置皇帝和皇后棺椁的底部都用了防潮、防腐材料,又按石忞的要求设置了水银道,只待下葬后灌入封好的水银即可。 而设置摆放随葬明器的各种“室”,现在大部分都还是空荡荡的,因为随葬品都是帝后去世后方才有序搬入,而且有相关的规定。 帝陵一旦建成,就会有人开始守护并定期修缮,以保障帝后入葬的时候帝陵还焕然如新,而不是临时修缮或荒草杂生,因为本朝也有不少皇帝是在帝陵修建好几十年之后才入葬的。 查看期间步千雪听得多说的少,没怎么发表个人意见,直到快出去的时候步千雪才靠近石忞小声问道:“为什么我和你的梓宫位置中间隔了一堵墙?”。 石忞闻言一脸惊讶,这让她怎么明说,想了一下才举例道:“皇奶奶入葬武宗陵园后,那堵墙就被敲了。” 步千雪对帝王墓葬这一块并不了解,可以说和小白无疑,但石忞举的例子很实用,已经给她解了疑惑,她也明白了过来,“原来如此”。 两人本来走的就近,随行人员又都隔着些距离,根本没听清她们说的什么。 石忞没说的是,人一激动就容易说什么同生共死,但真正能同死的人实在是太少太少,除非刻意为之,所以这一堵墙既是为了隔阴阳,以明生死有别,也是为了保证陵墓的完整和确保入葬者不被打扰。 被打扰就代表曾是伴侣的两人如今再次重逢,再无阴阳之别,从此一同长眠。 两人坐回马车往回走时,天已经将黑,马车内就只有她们两人,气氛却没有来时的轻松,反而有些沉重。 如果是和步千雪一起出行并坐马车,石忞一般不喜欢马车内有其他人,两人独处多好,想谈什么谈什么。 查看完帝陵,石忞的心情有些沉重,倒不是怕死,她早就认清自己迟早会死这个事实,只是怕自己比爱人晚走,或爱人比自己晚走,最后只剩一方孤孤单单的活在这个世上。 而步千雪则是被震惊到了,因为自己还年轻,她从来没想过死亡这件事,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直白这么近距离的面对“死亡”,心里很慌乱。 石忞也发现了她的异常,温柔的握着对方的手安慰道:“别怕,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你也看到了,就算死也不能将我们分开。” 步千雪终于回过神来,看到了石忞眼里的温柔和坚定,是啊,死亡都不能将她们分开,她还有什么可怕的呢?她只是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有些恐惧而已。 只有在石忞身边她才觉得安全,脑子这么一想,身体也诚实的往石忞身上靠近。 石忞感觉到她的不安,将人抱在怀里一边拍手一边安抚,可她越是安抚,步千雪的身体就越颤抖,最后竟埋在她怀里无声哭了起来,让她慌了神,一再克制,最后差点没忍住。 幸好步千雪很快发泄完止住了情绪,泪眼朦胧的一抬头就看到红着眼的石忞,全无半点帝王威仪,像被人欺负了的受气包,逗的她大笑不止。 看她一会哭一会笑的样子,和个疯子也没什么区别,石忞也转悲为喜,笑出了声。 外面的随行人员听见马车内传出的笑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原本沉重的气氛顿时消散不少。 步千雪哭够了,也笑够了,最后还是趴在了石忞的怀里,怎么也不肯放手,石忞没办法,怕她冷,又担心她不舒服,一会拉拉大氅,一会调整一下姿势。 见她情绪彻底稳定下来,才再次开口道:“生死乃自然之理,非人力可扭转、违背,然此生能与你厮守,死于我而言也就没那么可怕了。” “我亦如此,只是今天第一次感觉离死亡那么近,让我慌了神,不过还好有你,也就不觉得那么害怕了。”步千雪坦诚道。 “嗯,我会一直陪着你。”石忞再次承诺道,又试探性的展开话题问道:“如果可以选,你想活到多少岁?” 步千雪笑道:“如果要是真能选,那就□□十岁吧,长命百岁却是万万不敢奢望的,虽然也非凤毛麟角。你呢?” 第495章 “与你不谋而合,毕竟皇祖母和先帝的例子就在前面摆着,我哪敢奢求长命百岁,虽然大臣天天尊称我万岁,但从古至今又有那个帝王能活到万岁的?”石忞说道后面语气有些嘲讽。 石忞的想法和她一样,这让步千雪很高兴,“你我果然是同路人,虽只差一岁,但已算不得同年生,惟愿此生能与尔同年死。”。 原本很高兴的石忞却突然沉了脸,看着步千雪有些生气道:“不,如果将来我先去,我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如果将来有了孩子就当为了孩子,如果没有孩子就当为了我,连带着我的那份,一起好好活下去。” 皇祖母和皇奶奶是皇祖母先走,先帝和母后也是先帝先走,石忞最担心的是她极有可能也会步她们的后尘,所以她决不允许步千雪有这种想法! 步千雪被石忞的变化吓住了,反应过来后气愤的离开了石忞的怀里,还故意坐到了马车的另一边,声音也低了八度,哀怨道:“心都死了,身体又怎么活的下去!” “那就强迫自己按时吃饭按时睡觉......”石忞还想说,“我困了,我不想听。”步千雪却大声打断了她的话,说完就真的靠着马车闭上了眼。 石忞只得把话咽了下去,将被步千雪放在一边的手炉小心放到步千雪手里,又给她盖上了大氅,才也跟着闭目养神起来,她其实也想睡的,可是却怎么都睡不着。 她并不觉得自己想让步千雪活下去有错,对于对的事,她绝不轻易放弃。? 第二百四十六章 天气越来越冷, 转眼已到年关。自从从帝陵回来后,步千雪就开始对她惜字如金,晚上睡觉也不准她碰, 石忞心想:如果自己不是皇帝, 极有可能连门都进不了! 想和步千雪好好谈一谈呢, 对方不是顾左右而言其他, 就是直接找借口离开,反正就是一副不想听不想谈的态度。 一次两次石忞还有耐心, 三次四次就也不想谈了,借口政事繁忙连午膳都少回安仁宫用了,步千雪倒是一如既往的差人来请, 仿佛一切如旧。 有时候她真的很想知道步千雪是怎么想的,可光靠猜,显然不准,几次差点想用读心术,但一想到自己定下的原则,最后还是硬忍了下来。 其实政事繁忙也不全是借口, 石忞最近确实挺忙的,一是在过年前犒赏前线将士,不仅就近调集了一些物资前往前线, 还派了邢博恩为钦差大臣前往犒军。 不是她不解风情,非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派邢博恩,而是邢博恩自己毛遂自荐的,她和东鱼海的婚期也确实定了, 但是是来年初夏,所以也不影响。 说起来,石忞还挺佩服东鱼海的, 来到繁都后,她并没有一心一意就此坐享荣华靠邢博恩的想法,只是让邢博恩给她找了个住处,第二天就出去找工作了。 听说东鱼海最后找了个账房的工作,薪酬还不错,养活她和她娘是完全没问题的。 邢博恩虽然极少提及东鱼海,但石忞看得出来她变了,变得有生活情趣了一些,比如眼里有光,比如不那么工作狂了,也会难得的急着放衙。 好友邢博恩的转变,不仅石忞看在眼里,喜在心里,最高兴的要属她的双亲,女儿终于找到了伴侣,她们高兴啊,而且难得的是相互喜欢,人她们也见过,知书达理看着还不错,一文不名什么的也就不是问题了。 除了犒军,还有年终的财政审核、地方大员述职和根据考核结果决定任期满的官员的升降以及下一步去处,每一件事都很重要,而且都必须在年前处理完。 另外,历时三年多耗费无数人力物力的朝廷版医学典著的初稿也终于完成,她大概看了下,图文并茂,所著书即浅显易懂,药方药材介绍也十分齐全。 即使是她这个对医术一窍不通的人看了,也能懂个一二,很是满意,按例进行了赏赐和勉励,根据吕建一的预估,接下来的校对、核准三个月左右就可以完成,预计最迟来年夏就可以刊印投入民间。 所以即是拿初版给石忞过目,也是让她给赐个名,这也是惯例。但凡朝廷组织编撰书籍,即使皇帝什么都没做,取名的必定也是皇帝。 石忞思虑再三,最后命名为《千金药典》,寓意此书价值千金,并希望它像黄金那样永久流传下去。 实际上则是受上一世所学影响,她历史是不好,但《千金方》还是知道的,虽然只知道个书名,但此书能从古代流传到现代肯定有过人之处,也得益于名字简单好记。 所以真没必要弄太复杂的,她就照着取了这么个名字,毕竟是花费了大量人力物力和财力才编撰而成的医学典著,若不能流传下去岂不是白费力气,瞎折腾,那可与她的初衷相违背。 眼看《千金药典》快要完成面世,她又动了编撰字典的心思,这里可没有汉语拼音,认字全靠形声字、直音法、读若法和反切法。 总结一下就是但凡要读书认字,就必须得有人教,自学什么的那也得有一定的基础才行。 编撰字典的想法让她很兴奋,一忙完就直奔安仁宫想和步千雪分享,可大门还没进,宫侍就汇报说中宫去了永寿宫。 石忞不得不转道永寿宫,到的时候并没有如她所想的那般在玩叶子戏,而是只有她们两人,正在说话,见她来,文昱连忙招手让她过去,请安礼都直接免了。 第496章 文昱见石忞也坐下方才问道:“眼看就要到除夕了,皇帝有什么打算?”。 听典总管打听到的小道消息,帝后最近好像有点不和睦,往常皇帝在忙都会尽力抽时间去安仁宫用午膳的,最近却不怎么去了,还有同寝也比之前少了。 文昱听在耳中记在心里,立马就想叫皇帝先过来谈谈,可听说她正在文宣殿忙,就改叫了步千雪过来,结果没想到步千雪刚到没一会,皇帝也来了。 石忞用眼神询问了一下步千雪,坐在她对面的步千雪左右看了一眼,意思是她也刚到没多久,并不知道太后有什么打算。 两人现在的状态比之前好了一些,只要不谈死不死的,就你好我好大家好! “按例即可,些许小事何劳母后操心。”石忞是真的没什么想法,毕竟每年过年不都是那么过的嘛。 文昱瞪了石忞一眼,又问了下步千雪的意见,步千雪自从接管平准商行后,就忙了起来,再加上宫里的事,最近并不比石忞轻松多少。 虽然之前她代为执掌过后宫,也主持过年前准备工作,但却没真正在宫中过过年,一般都是除夕在步府过,然后初一入宫参加晚宴,所以流程她是清楚的,但要问想法却是和石忞一样的,没有。 文昱看着女儿和女媳有些头疼,明明这么年轻这么相爱的一对,怎么就不和睦了呢,看来十有八九是女儿太不解风情导致的。 “年年都那么过,太没意思了,所以我希望今年你们二人能变通变通,让我这个老人家也高兴高兴。”并不觉得自己老的文昱也是违心的豁出去了。 今年是两人在一起后第一次一起过年,也是两人大婚后第一次过年,文昱想让两人弄的隆重点。 “母后所言,我们回去定会好好思量。”石忞发现她这个便宜妈自从看开后,活的比谁都自在,就是太关心她们的事了,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文昱又道:“千雪呢?”。 “母后说的极是,今年我们定好好准备。”步千雪笑着附和道,太后难得提要求,她敢说不嘛。 “那就好,这伴侣之间偶尔争吵,闹点小脾气都是很正常的,说开了就行,别什么都憋在心里。我就不耽搁你们时间了,自行去忙吧。”文昱说完摆了摆手,意思不言而喻。 太后明显意有所指,两人对视一眼,瞬间明白过来,却很有默契的什么都没说,先后行礼告辞离开。 出来后,两人对视一会想说些什么,却终是碍于周围人太多什么都没说,各自上了御辇,倒是很有默契的一起回了安仁宫。 自从两人成婚后,石忞的凤德宫倒成了摆设,一个月也住不了多少日子,基本上都是和步千雪住在安仁宫,因此生活用品、衣服等也搬了不少过去。 反倒是最近基本天天都住在凤德宫,也难怪太后会听到风声。其实凤德宫也有步千雪的生活用品和衣服,但两人大婚后的这些日子,步千雪总共也没来住过几天。 回到安仁宫,两人直接进了书房,里面烧着炭盆,暖洋洋的,加上高级特制的熏香,一进来就让人舒服的特别精神,路关初和卢晏被则留在了外面。 “你的想法变了吗?”石忞说着坐下给两人各斟了杯茶,柑子等果点却是一个都没动。 步千雪很诚实的摇了摇头,她的想法要是变了,也就不会故意避而不谈了。 虽然早就猜到会是这个答案石忞还是蹙起了眉,坦诚道:“我也没变,世人皆视死如生,但我知道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另一个世界,死了就是死了,尘归尘,土归土,所以我希望万一要是真有那天,你能好好活下去,最起码不能伤害自己。” “既无另一个世界,那我就更不能独活了,因为希望都没有了,还怎么活?”步千雪言之凿凿道,显然不接受石忞的观点。 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和三观,都告诉她死后有另一个世界,所以大家才都会这么视死如生,若真像石忞所言,那她岂不是连这点盼头都没有了! 石忞气愤的站了起来,开始来回踱步,好一会才又道:“那我们都换个角度,从对方的角度来思考。如果是你先走,你希望我怎么做?而我也好好从你的角度来想一想。” “好。”步千雪答应下来,去想的时候才发现中了石忞的套,如果真是她先走,她肯定也希望石忞能好好活下去啊,毕竟人死不能复生。 如果真有另一个世界,她也不介意一个人在那边多等石忞几年。 而石忞想了很久,觉得如果她是步千雪,她恐怕也会这么选,因为如果她们真的好运的活到□□十岁,爱人却先走,自己只怕也难以安稳独活。 倒不是她会伤害自己或怎么怎么样,而是忧思成疾更要人命,尤其是无药可救的那种。 石忞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书房内外格外安静,只偶尔听见木炭燃烧发出的些微动静。 门外的路关初和卢晏担忧的听着里面的动静,生怕两人吵起来。 见步千雪没有先开口的意思,石忞不得不先道:“我换着从你的角度去思考,发现确实也会如你一般,我可以退一步,但有一个要求,如果万一真的有那一天,你不能伤害自己,也不能让别人伤害你!” 这是石忞思来想去,最后的妥协,她说服不了步千雪,步千雪也说服不了她,那就只有相互退一步,但这个要求是她最后的底线。 第497章 “好,我答应你,但你也要记住自己的要求,不能光要求我!因为我亦如你一般,希望万一有天若是我先走,你也能好好活下去。”步千雪一字一顿认真道。 换个角度思考后,步千雪觉得她也做不到看着石忞故意跟着自己一起走,并且明知道还不阻止,便也不再坚持,选择退一步。 “好。”话说开,两人都放松的笑了,石忞握着爱人的手不想放开,还想亲一下方泽,却被步千雪无情的用另一只手挡住,心瞬间沉入谷底。 “晚上吧。”步千雪说完扭过脸去,耳朵却有些泛红,石忞却高兴的笑了,地狱到天堂不过如此尔。 她最近之所以天天住在凤德宫就是因为步千雪不准她动手动脚,一次两次还勉强能自欺欺人的说算情趣,三次四次,她也是有脾气的,好吧。? 第二百四十七章 一夜缠绵, 两人和好如初,天刚亮石忞就醒了,看着怀中爱人恬适的睡颜, 眉眼弯弯, 温柔似水, 看着的仿若绝世珍宝般让她移不开眼。 “春宵苦短日高起, 从此君王不早朝。”石忞突然切身懂了这句话的含义,因为今天的她就特别不想去上早朝! 但想归想, 做肯定不能做的,最起码现阶段不是她想不早朝就能不早朝的,因为要处理的事实在是太多了。步千雪不用早朝, 一般都比她晚起一些,估摸着时间,她就准备起了,却不想还是惊动了怀里的人。 睡眼朦胧的步千雪揉了揉眼睛,就看到石忞要起身的样子,下意识看了看窗户, 见天色不过刚亮就劝道:“还早啊,怎么不多睡会。”。 “该起了,最近事有点多, 你在睡会吧,我忙完就回来和你一起用午膳。”石忞虽然也很想在和爱人一起在睡会,但时间和政事不允许啊,只得柔声安慰道。 步千雪这会已经彻底清醒过来, 盯着石忞看了会,看出了对方眼中的不舍,她们虽然享受了天下的荣华富贵, 但有时候也有很多的无奈。 比如很小的一件事,但因为对象是她们,可能就会被无限放大,所以但凡出宫或在大臣面前,总是要注意一些,有些不想做的事也不得不去做,甚至有时候会不得不妥协。 反正皇家生活并不像步千雪想的那样坐拥天下又可以为所欲为,想到这些她不情不愿的转了个身,背对着石忞若有似无的应了声“嗯。”。 “那我走了,你再睡会。”起身穿好鞋子的石忞说着弯腰给她理了理被子,直到满意了方才起身准备往外走。 感觉到石忞动作的步千雪又转过了身,看出对方打算去外面更衣,连忙阻止道:“外间冷,你就在这里更衣吧。”,说完就对外喊了一声,已经侯在外面的路关初和卢晏两人应声而入。 “好。”其实外间也烧有火盆,并不比寝殿内冷多少,往常她起的时候步千雪没醒的话,她不想吵醒对方,也都是在外间更衣洗漱的,但难得今天对方醒着又开了口,她也就应下了。 路关初和卢晏还以为两人要同时起,结果进来就看到中宫还躺在床上,立马就反应过来了,开始有条不紊的给石忞更衣洗漱。 这里皇后的地位是很高的,服侍皇帝与否全看心情,也不用每天去给太后请安,因为执掌后宫和诞下皇嗣才是她们真正的职责,只要把后宫管好了,又生了皇嗣,只要不是谋反的大罪,大臣也无可指摘,最多打打嘴仗。 若是皇后是皇帝的心爱之人,那待遇就更是往高了走,毕竟被皇帝特别宠爱的一般都有恃无恐! 世人也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对,毕竟大家都是这样的想法。谁不想把最好的东西捧到心爱之人的手上? 眼看石忞就要洗漱更衣完毕,步千雪连忙问道:“太后的要求,你有什么想法?” 年年过年都那样,今年太后还非要点名搞个新花样,步千雪一时半会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点子,想到石忞平常主意、想法就多,便想听听她的意见。 石忞闻言也有些为难起来,因为想法再多,时间不够都是白搭,思虑半响才转身看着步千雪回道:“我估摸着母后就是想热闹热闹,不然大年三十的时候把关系较近的皇亲国戚都叫来,在安排一些歌舞和母后喜欢的皮影戏,应该就差不多了。” 自从先帝骤然仙逝后,每年过年就只有她和太皇太后、母后及礼亲王一家,后来太皇太后也走了,人就更少了,想一想,确实有些冷清。 在华朝,仙逝是皇帝去世的专用名词,因为整个国家都信仰道教,所以世人的终极梦想就是得道成仙,那皇帝就更甚了,恨不得死后都还是皇帝,依旧坐享一切,得道成仙自然也不想放过。 而大年三十的除夕日,在华朝也是最重要的节日,是和家人团聚享受一年丰收的大日子,所以华朝皇帝一般都不会无故占用,而是坚持各过各的年,久而久之也就形成了惯例,大年初一才会在宫中宴请皇亲国戚,而初二才会设宴群臣。 而礼亲王一家之所以会一直和她们一起过年,一是两家血脉近;二也是两家关系一直亲密;三是礼亲王一家也一直在繁都;而且礼亲王还是曾武宗当之无愧的左膀右臂,为国操劳颇多,当之无愧。 步千雪觉得石忞说了和没说也没什么区别,但还是欣喜的应下了,又叮嘱道:“记得用了早膳再去上朝。”,说完看向路关初,路关初连忙汇报说已经准备好了。 第498章 “嗯,那你在睡会,我走了。”石忞在安仁宫正殿用完早膳就去上朝了,而步千雪也只多睡了会就起来了,用完早膳就开始忙起来,按例先处理宫事,之后才处理平准商行的事。 刚开始接受平准商行事宜的时候,步千雪还隔三差五的传唤郭凡秋,也时不时问下石忞,现在熟悉后,已经很少传唤了,一般非重大事宜,她不会轻易传唤郭凡秋。 也是接手后她才知道石忞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钱,光平准商行一个季度的毛利润就是她们两人一年俸禄的几倍,正规纳税完后,也是利润颇丰,难怪大婚的时候她能掏出那么多钱。 平准商行中高层早就知道迟早会换管事的,所以对新换的管事的并没有很难以接受,就是对方不漏真面目这点,让人忍不住多想,不过有了大老板的前例,大家也接受的很快。 不对所有人露脸这点,是步千雪出于自己的考量,也是石忞的建议,毕竟万一被下面的人认出来就不好了。 另一边,在朝堂上听了户部尚书元直木关于今年财税的汇报,石忞眉头微蹙,今年国库收入比去年略高,真的就略高点,但支出却是去年的三倍还多,一是大婚,二是出兵,还都是不得不花的大钱。 今年国库根本没结余多少,幸好前三年每年都有结余,有时还颇多,不然来年各项开支都无法维系,尤其是边境的战事没结束,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 可就算她想删减开支,也已不知道该从何下手,因为能裁减的她早就裁减了,留下的和新增的机构都是不得不维持的,军费,官员俸禄,教育,医药等等那样都要钱。 石忞突然想起之前让造船司打造的那些船舶了,好像除了配备给水军之外,还剩了一些,目前光靠西南官道陆路上的商贸通道,渠道还是太在窄了。 明明华朝的茶叶、绸缎和瓷器等都很受诸国欢迎,且无论与西南官道诸国还是六个藩属国互通有无都是处理顺差地位。 但贸易顺差年收入却还不足全国财税收入的百分之五,实在是有些反常,恐怕路途遥远,运送困难是主要原因之一。 为了控制外来白银大量流入,导致国内货币通货膨胀,石忞甚至下令大宗货物交易必须保证一定数量的实物交换,白银只能付两层到五层不等。 如果把海上贸易打开,在成立专门的海关收税,国库是不是又多了一大笔收入,一想到这个石忞就很高兴,但没有确定的事,她不敢贸然在朝堂上说。 在繁都的府衙部门实在是太多,一天肯定听不完他们的年终汇报,所以每年都是轮着来的,每天有一到三个部门汇报,等所有部门汇报完毕,也就到了除夕,开始放假。 像户部这种大且重要的部门,今天的年终汇报就他们一个主角,众股肱大臣听到国库居然还有些许节约,都大大松了口气,有结余总比赤字好啊。 要不是今天不能奏事,各府衙部门肯定会争先恐后的说自己缺钱,就怕来年经费拨不到自己的府衙部门。 元直木汇报完毕,石忞肯定了她这一年的财税工作,按例进行了褒奖赏赐,今年各省的财税指标任务也完成的不错,她也按例奖赏了名列前三的三个省。 早朝事毕,下朝的时候已经快中午,石忞便索性连文宣殿都不去了,直接摆驾安仁宫。 用午膳的时候,石忞说了下午的行程,难得的今天下午她有外出活动,因为今年恩科中的进士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直接安排完职务就立马上任,而是集中参加了为期一月的任前培训,今天正好结业,她为了表示重视,之前就说了结业会去,不能食言啊。 之前的科考,因为各地官缺较多,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给她实行官员任职前培训加观摩的机会,到了今年恩科才总是有了条件和机会,她自然不会放过。 所以暂定的是集中学习一个月,培训班设在明道学院,老师由学院名师和抽调的相关官员担任,主要就是培训他们的业务能力和思想。 培训结业后,会进行一次考核,名次前列者奖赏,垫底者予以薄惩。之后再由吏部根据各人的职务分派到在都六部及各府衙观摩三个月,也会有一次考核,也有赏罚,如果结业和观摩考核都被罚,就会被降一级,反之则升一级,职务也会随之调整。 这只是初级暂定方案,如果这次试用并无问题,之后就会成为惯例。这也是石忞为了防止官员什么都不懂到任后只能被胥吏牵着鼻子走的情况再发生。 石忞之所以和步千雪说这事,也不是单纯说说而已,因为这件事步千雪也是知道的,她其实是有些想让步千雪同她一起去的,但一想到之前回来时寒风瑟瑟,又不想了,她怕步千雪冻到。? 第二百四十八章 就在石忞放弃了邀请步千雪一同前往的打算时, 步千雪却反而兴致勃勃的道:“正好下午无事,我与你同往。”。 虽然每次和石忞一起参加这种官方活动,她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当背景板, 但并不影响她看石忞啊, 所以一般无事她都会一同前往。 这次之所以有些兴奋, 可能是要去明道学院, 教育改革后的明道学院,她还真没去过, 尤其这里面还有自己的一点点功劳,她还是挺想去看看的。 “下次吧,外面天寒地冻的, 要是实在无事就去陪陪太后。”石忞却难得的拒绝了,让步千雪有些诧异,进言道:“多穿点即可,我没那么娇弱的。”。 第499章 步千雪知道石忞是担心自己,但还是有些不高兴,她又不是瓷娃娃, 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好嘛?! 看步千雪的样子是拿定了主意要去,石忞只得答应下来, 转头就私下吩咐路关初务必准备妥帖,无论是马车上,还是明道学院那边都要准备好。 明道学院位于外城东北方向,建筑风格采用中轴对称、纵深多进的院落形式, 亭台楼阁,花草树木,假山池塘应有尽有, 就是冬天看上去有些萧瑟。 今天一早,整个明道学院就开始忙碌起来,大部分学员昨天就已经放假回家,只留了些品学兼优的尖子生和参加今天结业典礼的新进士们。 整个学院内外早已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就连学员的宿舍都没放过,学院负责人提学长更是一早就开始在院内查缺补漏,生怕冲撞了贵人,整个学院的门卫也被他全部指派在了各个地方,以防宵小。 一到中午,学院外就来了一队外禁军,带队的是一位外禁军高阶将领,和学院提学长按程序对接后,就接手了整个明道学院的安保工作。 而身着对应整齐官服的提学长、一众老师和新进士们,还有身着学员服的尖优生们用过午饭后就开始在明礼堂等候,直到一队内禁军来到学院,他们才走出暖和的明礼堂,到大门外迎接。 明道学院大门外早已被外禁军戒严,就连外围的附近街道等也早已被安仪县衙役戒严,任何人暂时不得出入,以策安全。 自从石忞差点被刺杀而亡后,但凡帝后出行那都是内外禁军重中之重的大事,层层保护更是标配,即使是看上去不起眼的微服出行,暗中也会安排不少人马。 等身着青莲色常服披着大氅的石忞和步千雪踩着点到学院正门口的时候,已经是丑时末,随行的还有礼部尚书马杰和吏部尚书等官员,一番行礼后,众人按序移步明礼堂。 明礼堂是明道学院最大的礼堂,位于中轴线前沿,不仅能容纳约两百人,还敞亮通透,因为石忞的要求,里面已经烧了不少火盆,众人一进去就立马感到热气扑面而来。 一进明礼堂,石忞和步千雪就把大氅去了,携手坐到了讲习台并列的高位上,众人按例再次行礼,礼毕方才按序入座,礼部尚书等官员坐在下手第一排的中间。 左右依次是学院的高阶老师和教授过新进士们的官员,第二排及之后则为新进士,状元居中,然后是榜眼、探花,依次排开,最后两排则为低阶老师和学院尖优生。 此次恩科共录取179人,虽然都还在学习,但皆已分配职务,只待培训与观摩全部完成,即可启程赴任,最幸福的当然还属留都的人。 除了尖优生是着统一蓝白相间的学员服以外,其余有功名有官阶的都着对应官服,所以石忞和步千雪一眼望去,不是蓝就是蓝,末尾的些许白倒成了点缀,石忞天天看,还真有点审美疲劳。 “开始吧。”随着石忞的一声令下,第一批进士培训结业典礼正式开始,因为培训和观摩都是石忞想的,所以具体流程她也都过了目,还修改了一下,有些参照上一世的经历,所以石忞是最后一个发言。 由于陛下和中宫就坐在上面,谁在下面主持、发言都不敢磨磨蹭蹭,那是能快则快,能利索就利索,进程倒是出奇的无缝衔接。 明礼堂外有内外禁军值守,内有宫侍和威仪卫列于两旁,没人说话的时候就显得特别安静。 来的路上,石忞有问过步千雪要不要说点什么,步千雪想了一下,最后摇了摇头,她是真没什么想说的。说自身经历肯定是不行的,说教有石忞,也不用她操心。 没有准备稿子的石忞环视了一圈,确定大家都在认真听讲后,才正襟危坐道:“诸位能坐在这里,就已经证明了尔等的才能,说是万里挑一也不为过,教授的老师对尔等近一月的学习颇为赞赏,朕心甚慰。朕相信之后的观摩学习于你们而言,也是手到擒来。 最后,尔等会奔赴各自之职,有人会留在繁都,有人可能会去地方,但无论将来于何处任职,你们都是为华朝、为朕办事,有功者虽远朕必赏,有过者虽近朕必罚,希望尔等上任后勤政爱民,心中牢记‘法律’二字,胆敢违法者,虽是皇亲国戚朕亦依法惩处。 人生如逆流而上,不进则退,学习亦不是一时一日即止,而是日学不辍,活到老学到老,排名靠后的也不用忧心,观摩学习任大有可为,希望这几个月的学习能让你们明白书本和现实的差距,不要真到了地方任职反被胥吏蒙蔽,连民生为何物都不知。 一县之令虽小,却掌管着一县的百姓身家和民生大事,一事处理不好,丢的是尔等的脸,但若事事都处理不好,那丢的就不仅是尔等的脸了,还有朕的脸和朝廷的脸! 朕不怕丢脸,就怕有些官员好心办坏事,不会、不知道,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懂装懂,不会装会,让本来很简单的一件事最后竟收不了场。不会就学,不懂就问,切记妄自尊大。 权力和义务从来都是相生相伴的,尔等一旦奔赴任职就享受了职位带来的权力,那对应的义务也就必须担起来,若无法胜任可与朕名言,朕绝不强人所难。 言尽于此,望尔等日后勤勉不辍,以法律为准绳,怀忠君爱国之心,将百姓和民生放在心间,不可懈怠,不可欺压,不可愚弄!”。 第500章 完全临场发挥的石忞说的并不快,但语气沉稳严肃,抑扬顿挫也把握的很好,连在边上的步千雪都忍不住几次侧目看向石忞,眼里全是星星。 “(微)臣等谨遵陛下教诲,定勤勉不辍。”下面原本坐着的众人哗啦一下全站起来了,皆起身行礼,尤其是新进士们目光热切,仿佛打了鸡血一样。 因为新进士中大部分人最有可能被分到的就是县令一职,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自傲者原本瞧不上,欣喜者倒是跃跃欲试,可也有担忧,毕竟位卑职小。 但今天陛下的话算是给他们打了一针强心剂,皇亲国戚犯法陛下都要依法惩处,何况他人乎?有了皇帝有法律撑腰,那他们还有什么好怕的! 而作为旁观者的尖优生们并没有附和,因为他们没有身份附和,但心里的震撼并不比前面的人少,尤其是那些即没家世也没背景的人仿佛看到了一条清明的康庄大道。 还有不少人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到帝后二人,都忍不住在心里赞叹两句,女才女貌之类的,也是真没想到陛下会如此这般样貌出众,和他们想象中手段果决狠辣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啊,更难得的是皇后坐在边上也毫不逊色,简直是绝配嘛。 因为当初新政改革触及到了读书人的利益,最后还有读书人聚众闹事,让石忞不得不下重手处置,所以她的名声在一些读书人中并不太好。 但就像石忞自己说的那样,她现在即不在乎面子,也不在乎名声,不好就不好,她也不会因为别人说不好就兴大狱血流成河。 虽然华朝的官场大部分都是靠科举取士注入新鲜血液,但有家世背景的和寒门出身的进士还是有区别的,尤其是越到后面区别越大,否则也不会有了‘朝中有人好做官’的俗话,而且众人皆知。 陛下今天却一再强调‘法律’二字,而且登基以来的所作所为更是赏罚分明,那他们这些寒门出身的,是不是只要努力干出成绩,平步青云就指日可待? 一想到以后官场上可以前途无量,他们可不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和激动嘛。 石忞特意让这些尖优生来当旁观者,也不只是为了奖励这些尖优生,更重要的是要通过他们的口,传达自己的执政理念,在文人中间掀起一股学法、懂法和守法的法学风、潮。 事后尖优生们也没辜负石忞的期望,一传十十传百,她的发言核心不仅在三大学院出名了,还在整个繁都也出名了,最后还登上了新日报。 唯独被连带点名的皇亲国戚们得知后心里都忍不住抖三抖,在想想前不久被严办的那位宗室世袭王爵的下场,都恨不得成为透明人,缩减在陛下面前的存在感。 以至于第二天上朝,不少勋贵都请了病假,什么感染风寒啊,腿疾啊,各种理由都被人用了一遍,石忞也好说话,都批了,但转头就让宗人府的人去探病,敲打了一番,所以第三天这些人又奇迹般的全好了。 在朝官员何曾看过勋贵们如此模样,心里都乐开了花,也有些有点幸灾乐祸,以前勋贵都是在法外之地,勋贵法形同虚设不说,还有陛下的特赦权,现在好了,陛下不仅完善了勋贵法,而且该办就办,是一个也没手软,大快人心啊! 最后的结业书颁发环节由吏部尚书马杰主持,石忞和步千雪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就没有在参与,便提前退场了。 打道回宫的马车上,只有石忞和步千雪两人,步千雪也早就从花痴状态醒过来,这会越看石忞越是满意,高兴的得意道:“这么好的人,幸好已经是我的了。” “那说明你手段高超啊,连我都着了道,这样一说,你岂不是比我更好,那幸好你也已经是我的了,哈哈哈。”石忞高兴地大笑道,手里暖着爱人略冰的手,暖炉已经被丢到了一边。 就在两人高兴回宫的路上,一行异国打扮的商人正压着许多货物通过了中南门守卫的检查,往繁都城内走去。? 第二百四十九章 两天转瞬即逝, 不知不觉就到了除夕前一天,年末诸事石忞也处理的差不多了,难得下了个早朝, 便直接去了文宣殿, 只要把今天该见的几位大臣都见了, 剩下的奏疏和密信批阅完, 那她今年的工作也就算完了。 另一边,步千雪也没好到哪里去, 一大早起来就开始忙碌,已备好的各宫殿对联该换的要及时更换,皇宫要内外装饰一新, 纤尘不染等等。 虽然皇宫每天都有宫侍打扫卫生做清洁,还有工部专门的工匠不定期进行修补,但过年毕竟不一样,做样子也得做一做,何况也不是卫生完全无死角,所以从前天开始整个皇宫上下就开始做地毯式清洁。 今天更多的是收尾和查缺补漏, 确保即使明天不刻意打扫卫生也能内外整洁如一。 除此之外,步千雪还得准备好新年赐下的红包,而且赐予的红包内臣和外臣的还不一样, 另外还要将明日除夕设宴的懿旨传达下去,也是让他们提前准备,好准时来赴宴。 她最终还是接受了石忞的建议,所以明日晚宴除了礼亲王一家以外, 还邀请了赵侯一家、文侯一家和步侯一家,其余皇亲国戚则任然留到大年初一才宴请,到时候礼亲王等人也任参加。 虽说每日宴请的主角不一样, 但实际上皇亲国戚都是被邀请者,即宴席规模会越来越大,达到最大化时新年的宴席也就快要结束了。 第501章 为了让太后高兴,步千雪还特意准备了歌舞声乐和皮影戏,尤其皮影戏还特意弄了个新奇的故事,以防万一和按惯例,她也得先看看效果如何。 自从她接掌平准商行后,私库的钱是一天比一天多,倒不是她贪多把钱全收到了自己腰包,而是即使她只收了一半,也是价值不菲,数目不少。 石忞倒是有意让她全管,还说自己有皇帝的贴己钱和暗言的钱等够用,但步千雪却不愿意,一来是她觉得不需要,二来是全拿她实在受之有愧,最后两人协商一致,就成了对半分。 石忞的钱除了维持日常赏赐和暗中照顾一些遗属以外,其余的也都会存下来,以待国库有困难时再及时救支,所以平日花钱也不敢大手大脚。 而步千雪在宫中,就更花不了什么钱了,因为一应物用都有专人采购和供给,款项也由国库专项支给,赏赐宫侍和支援步府她的贴己钱绰绰有余,所以平准商行供上来的银钱,她大部分都原封不动的存在了私库。 不管用不用,私库有了钱底气就是要足一些,所以近几个月陪太后玩叶子戏,她都是输得多赢得少,明显到其余陪桌的都看不下去却又只能笑脸相陪。 太后自然也看出来了,但是难得女媳这么有孝心,她也乐得收着,而且每次玩叶子戏她多多少少都赢一点,早习以为常,但也不会就此觉得就是自己技术精湛十赌十赢,所以也会会适时返赠。 有时是赏赐些绫罗绸缎,有时则赏赐些宫中特有的吃食或酒水,若有人实在输的太惨,来天她也会赏赐些本钱,所以经常来陪桌的不仅不以此为难事,反而以此为乐事。 就是步千雪自己也因此得了不少太后的赏赐,都是长辈的心意,即使不喜,她也会好好的收着,转手就拿给尚衣局给石忞做些衣物鞋袜的事,她也是干过的。 她不是没想过亲自给石忞做些贴身的绣品,但实在是手残,不仅没遗传到她娘的手巧,反而拿起针就能扎到自己,且百试百灵,让她不得不就此死心,哎! 给心上人做些贴身绣品是华朝人表达爱意的一种方式,无论男女,但也有像步千雪这样手残的就只能上街买了,而石忞这个外来人是完全没这个想法的,毕竟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不是买就是有专人制作,所以压根就没想过自己去做绣品之类的。 两人这一忙,转眼就到了中午,眼看就要到用午膳的时间卢晏不得不出声提醒道:“中宫,已到午时,是否回安仁宫用午膳?”。 “不,今天去文宣殿。”这是两人早上分开时说好的,步千雪检查完明月殿卫生等,确定无遗漏后出了殿门,上御辇前看了眼天色,竟有些灰蒙蒙的,皱了皱眉。 眼看立春将近,最近的天气倒是不是阴就是寒风阵阵,颇有往最冷方向发展的趋势,也不知道上苍是什么打算? 步千雪到文宣殿的时候石忞还在批阅奏疏,听到路关初报说中宫来了方才停笔起身,准备亲自去迎一迎,结果刚走没两步,就看到了一身朱砂红常服的步千雪,当即眼睛一亮,迎上前高兴道:“朱砂衬佳人,肤白复貌美,今日得一见,生生不相忘。” 过年穿喜庆新衣在华朝是惯例也是刚性习俗,而且步千雪之前也不是没穿过红色类的衣服,突然被石忞如此夸赞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眼神漂浮反问道:“既如此好看,那我给你的,为什么没见你穿。” 已经拉着步千雪的手往里间走的石忞立马回头看了路关初一眼,路关初微笑着摊了摊手,刚刚换衣服的时候她是想说的,可陛下根本没给她机会,就直接选了现在这套月牙白。 石忞瞪了路关初一眼,才转头回道:“一会我就穿上,其他的时候我不管,可未来几天你可是答应了我的,宴席上咱俩都穿同色的,可不能忘了。” 被石忞瞪了一眼的路关初麻溜的去传膳了,陛下早就说了中宫来就开始用午膳,还让她特意准备了些中宫爱吃的,可不得赶紧点。 终于坐下的步千雪,整个人都觉得轻松了一些,站着忙了一早上,并不比上朝轻松啊,也拉着石忞坐在了边上,点了点头道:“嗯,放心,忘不了,而且衣服不是都已经选了嘛,即已定,我就不会轻换。” 华朝并没有穿情侣装的概念和习俗,所以一开始步千雪并不明白石忞为什么这么执着于两人穿一个色系的衣服,直到经过对方的几夜洗脑,她才明白且理解了几分。 反正对石忞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她早已见怪不怪,而且她也觉得石忞说的有几分道理,即是伴侣,穿一个色系的衣服不是显得更登对嘛,叫伴侣服倒也挺贴切的。 “如此甚好。”石忞高兴的给步千雪斟了杯茶,被抢了工作的卢晏早已习以为常,站在边上稳如泰山。 没多久,午膳就准备好了,两人移步到餐桌前,步千雪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喜欢的蛋黄千层糕,期待的看向石忞,就见对方得意的点了点头,当即大喜,坐下吃的第一口就是蛋黄千层糕。 那家的蛋黄千层糕做的还是这么好吃,她一口气吃三块尤觉得意犹未尽,在想吃,却已经被石忞示意撤走了,顿时有些不高兴的看着对方。 “物极必反,过犹不及,还是多吃点蔬菜利于养生和保养皮肤。”石忞说着镇定自若的给步千雪夹了两筷蔬菜,本来还想夹的,但步千雪的眼神实在是越来越冷,让人无法忽视,只得硬生生停了下来。 第502章 步千雪半响才咬牙切齿道:“好,那你今天也别吃蔬菜了,多吃点肉,荤素调和,有利于养生。”说完就让人把所有的蔬菜弄到了自己这边,各种肉食则全转移到了石忞的面前。 之前石忞生病,她不得不让着点,但她可从来不是什么软柿子,既然要养生,那就大家一起养嘛!荤素搭配,多好啊。 偏爱素食的石忞看着面前的全肉晏,有些头皮发麻,坚持不过几秒就双目闪闪的看着步千雪,求饶意味不言而喻,步千雪却装作没看到,吃的贼欢快。 步千雪明显不妥协的样子,石忞也没办法,最后平常能吃两到三碗饭的她只吃了一碗饭,而步千雪也没好到那里去,同样只吃了一碗饭。 午膳不欢而散,让石忞没了见大臣的心思,在殿内来回踱步开始反思起来,其实像今天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但之前她都不是特别重视,直到今天被逼着吃了一顿全肉宴,她才有了切身体会。 “我这样做是不是错了?”石忞停在了路关初的面前,沉重的问道。 路关初摇摇头又点点头,弄的石忞一头雾水,不高兴道:“有话但说无妨。” “陛下并没有错,因为陛下为中宫好的心意是好的,但那可能并不是中宫想要的,何况刚刚蛋黄千层糕就剩两块了,臣觉得多吃两块应该是问题不大的。”路关初想了一会才将自己的想法说了。 路关初没说的是:您既然特意让人去买了蛋黄千层糕来让中宫高兴,那又何必为了多吃或少吃一两块而惹中宫不高兴呢。 得不偿失这个事实,路关初考虑到这会陛下心情不是特别好,就没敢把这些话说出来。 路关初的话,让石忞犹如醍醐灌顶一下惊醒梦中人,懊悔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转身到书桌前奋笔疾书写了一封信让路关初派人亲送到中宫手上。 多少人打着为谁谁谁好的理由借口控制着别人?她不知道,但不应该包含她,因为打心里她从没想过要去控制步千雪,无论是生活还是习惯等。 而且送一千道一万,都没有送对方喜欢的或缺少的来的直击人心和实在,那她干嘛还非要勉强步千雪去做不喜欢的事呢。 她想清楚了,她可以通过自身的行为习惯去影响对方,或者给予对方建议,但不应该抱着为对方好的想法,强逼对方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就像她刚刚不想吃全肉宴一样,因为逼一个人去做自己不想做或不喜欢的事,这件事本身就不是非常正确的。 爱一个人就应该尊重她,支持她,只要她不是做违法乱纪的事。 信刚送出去没一会,卢晏也回来了,还带来了步千雪特意让御膳房另做的御味枣果和八珍糕,是石忞比较爱吃的,也是御膳房有名的拿手素食。 石忞却没有立即吃,而是问起卢晏来,“御膳房可有在做些吃食送到安仁宫?”,她记得步千雪也没吃饱。 一大桌菜,每道菜都是精益求精,且量较少,若都不是自己喜欢的,每样吃一筷也就不会再动了,步千雪饭量是比她小一些,但遇到喜欢吃的就能多吃点,反之少吃就不饱了。 “禀陛下,并无。”卢晏如实回答,中宫下令的时候他也建议过,但中宫根本没听,还说已饱腹。 石忞焦急道:“你去御膳房让他们在做些千雪平日爱吃的送过去,比如炖山鸡或清蒸鱼之类的,再弄碗八宝粥,就说是朕的旨意,下去吧。” 若是自己加餐,石忞肯定是顾虑颇多的,且最后都不一定会加,但如果换成是给步千雪加餐,她就是另一个样子,果决迅速到快的不行。 “是。”卢晏见陛下这样子,心里忍不住嘀咕何苦来哉,脚却麻溜的往御膳房去了。 吃了爱人特意让人送来的爱的加餐,石忞心满意足且积极的开始了下午的工作——继续批阅奏疏和接见大臣。? 第二百五十章 先后收到石忞特意让人送来的信和加餐, 步千雪笑了,虽然不是很饿,但还是很高兴的吃了一些。 说实在的, 她一直都不太喜欢被谁管控着, 尤其在吃食方面, 能忍到今天才发作, 已经是她尽力控制的结果了。当场发作她自己是爽快了,但全然不顾石忞的面子, 事后想来也觉得有些不妥。 所以才补救似的派了卢晏带着让御膳房新作吃食过去,因为她知道以石忞平日的饭量,刚刚肯定是没吃饱的。毕竟石忞也是为她身体着想, 心意是好的。但让她没想到的是,没多久就收到了石忞的来信。 明明都在宫内,有什么想说的当面说不是更好吗?石忞倒好,煞有其事的写了信,还专门让乙春送过来。害她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只能用信传。 结果就是写给她的道歉信而已, 石忞在信上提出了自己的错误,并郑重承诺以后不会在强迫她吃自己不想吃的,或者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信的内容不多, 且言简意赅,但都说到了她的心坎上,让她爱不释手,看了好多遍才郑重的收起来。 石忞如此郑重其事的道歉, 让她深刻明白了长辈往日苦口婆心的说教,伴侣之间有争吵和意见分歧都是很正常的,重要的是要会处理, 否则分道扬镳只是迟早的事。 在这件事上,她其实也是有错的,她也反省了自己,让卢晏过去就是她改错的举动,内心虽不至于忐忑不安,但也还是会去想石忞会不会因此生气或不高兴。 第503章 让她有点点意外的是石忞的信来的也很快,而且就像一根定海神针一样,稳住了她开始胡思乱想的脑袋瓜,并欣喜到不能自拔。 她和石忞一路走来,争吵较少,但分歧却像血肉般贯穿始终,但最后都会殊途同归,不是她说服了石忞,就是石忞说服了她,或者各自反省修正。 就像石忞说的那样,这叫磨合,是必经过程,重要的是沟通和理解,也是一个双向靠拢的过程,两个人一起努力,再大的问题,办法都比困难多,反过来,再深厚的感情也经不住日积月累的磋磨。 对比双亲的相处模式,显然她更满意她和石忞的相处方式,有问题就说开来,有分歧就多交流,有困难就一起面对,总之就是两个一起努力一起成长。 而她双亲就是一强一弱,一个永远在做决定,不管对不对都不准别人反驳,一个永远都在妥协,所以只能选择醉生梦死,让人以为她一无是处什么都不会。 可事实证明她娘确实是软弱了些,没什么主见能力,但也不是真的一无是处,尤其是家里遭逢巨变后,生活在困难,都先顾着祖母爷爷,很孝顺,对她也很爱护,还捡起了以前的手艺补贴家用。 经过这三年多的锻炼,她娘如今掌管步侯府已是颇有心得,上朝面对众大臣也不再胆怯,她相信即使没有祖母爷爷在背后支招,如今的娘也能独当一面,不至于像当年那般手足无措只会哭。 归根结底她娘的性格之所以会变成之前那样,和她母亲的强势霸道脱不了关系,如果她母亲能多鼓励一下她娘,少些强势霸道,她娘肯定比现在更好。 所以她更喜欢她和石忞的相处模式,两人会一起看书一起下棋一起批阅奏疏,时常一起探讨一起交流,偶尔还会一起玩叶子戏或琴瑟和鸣等,并相互鼓励,她不会的,石忞会教她,石忞不懂的,她也会不吝赐教。 这样就很好了,她现在唯一遗憾的就是孩子的事还是没有任何进展,真真印了皇室子嗣艰难的惯例。 石忞想下午多空出些时间陪步千雪,因此工作格外努力,写字的速度都比往常快了不少,丑点也顾不上了,接见大臣更是直接进入主题,言简意赅,废话少说。 如此这般,她总算是在申时前全部处理完了,并在礼部尚书的主持下,内阁大臣和军密大臣的见证下,隆重的举行了封笔仪式。 她往日用来朱批的笔都被封存到了笔盒中,最后由礼部尚书和尚服局掌尚恭谨的请到日晨阁供奉起来,御笔的假期也就此开始。 她也一样,只是她的假期肯定没有御笔的假期清闲悠哉,因为该处理的急事,她还是得口头面授处理,只是不用批阅密信和奏疏而已。 石忞迫不及待的出了文宣殿,直奔安仁宫而去,去的路上,天空突然飘起了雪花,等她下御辇的时候地上已经有了薄薄的一层,宫侍正在清扫。 难怪最近这么冷,原来是为今日的下雪做铺垫,石忞在殿外停了下来,手申到伞外,接雪既化,只留下一点点水珠,完全感觉不到冷。 她果然还是喜欢雪的,看了看天空飘飘洒洒落下的雪花,虽满心欢喜,却也祈求上天适可而止,不要让她的子民长冻成疾。 听说石忞来了,步千雪便出了书房,结果左等右等不见人进来,就只能出去看看了,卢晏一掀开门帘,她就看到石忞傻傻接雪看雪的这一幕。 当即笑道:“你若是喜欢,明日陪你去芳园一观,听卢晏说那边的梅花已含苞待放,明日去定美不胜收。” “好,芳园的雪景,即使梅花不开,也别有一番雅致,当一观。”石忞说完用另一只没接过雪花的手拉着步千雪就往里走,生怕她冷到。 两人入了殿内瞬觉暖和许多,石忞便把大氅和帽子都脱了,两人依次坐下边喝茶边聊起来。 “明日的除夕宴已按你说的准备了,新排的歌舞和皮影戏我刚刚也去看了,觉得尚可,就是不知道太后会不会喜欢。”步千雪不确定道。 “你放心,只要是你准备的,她都喜欢。万一真不喜欢,我还准备了后招,定能让太后过个高兴的年。”石忞得意道,就等着步千雪接着话问了。 步千雪却一点也不上道的说起了宫里其他的事,比如赐下红包的准备和宫中装饰更换等,最后还说到了这场雪对边关战事的影响,弄得石忞想说都没机会说。 繁都都下了雪,和方腊交战的前线肯定是更冷的,所以前些日子石忞收到罗布暔发来的密信里就有提到已下雪的事,之后暗言的信和当地官员报上的奏疏也从旁佐证了这件事。 此次保卫战开始准备并不充分,但随着大军的调动和开拔,之后的物资军密处和兵部都有积极的申请,她也都一一批准,所以前线将士的粮食和保暖衣服是充足的。 监军也随时将军队的情况以密信汇报上来,罗布暔虽停摆多年,但确实是宝刀未老,治军严谨,令行禁止,且稳扎稳打,交战后虽无大胜,但也无大败,且小胜颇多,要不是最近受天气影响两军僵持,说不定早就有大胜了。 这一聊就忘了时间,之后两人还手谈了几局,直到两人一起躺在床上,石忞才又想起自己的后招一事,就想引导步千雪来问自己,好卖卖关子。 结果她还没来得开口,外面倒先响起了路关初的汇报声,说是郭凡秋求见,还着重强调十万火急。 第504章 两人对视了一眼,一下想到了一处,都蹙起了眉头,步千雪见石忞半天没动作,连忙催促她起身,自己却是半点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即使万般不舍暖和的被褥和床,石忞还是不得不起,她也想过让郭凡秋直接进寝殿来,但最后想想还是算了,不是不想步千雪知道,而是不想步千雪感觉到不自在。 郭凡秋最后见到的就是披头散发只着中衣的陛下,显然陛下已经睡下,就因为她的十万火急不仅立马起身,甚至连仪容仪表都没来得及顾及,就这样冷着一张脸出现在了她面前。 还好她也不是没见过陛下如此模样,因此面不改色,十分镇定的先行了礼,心却有些打鼓生怕被牵连,要不是事情真的十万火急她也不想这样的,真的! “什么事?”石忞免了她的礼,脸上的冷意无不诉说着她要报的事最好真的十万火急,否则就不好说了。 “禀陛下,近日臣抓到一些方腊的细作,他们扮作商人由莫阳关入关,路上与商人无异,直到入繁都准备妖言惑众散播不利言论才露出马脚,臣便秘密带人把他们一锅端了。 有不少人负隅顽抗被斩杀当场,最后只抓了几个活口,他们训练有素,嘴很硬,严刑拷打了两天都没人松口,直到一个时辰前才有一个人扛不住招了。 据他招供,他们带来的货物都是要换成钱来散播言论的,就是为了挑拨您和罗将军的关系。”郭凡秋也很上道直奔主题。 石忞眉毛一挑,意思是你说的十万火急就这个?抓到奸细的事她可是知道的,让严刑逼供也是她授意的,因此明显的很不满意。 她和大臣的关系岂是一般人想挑拨就挑拨的动的?她可不是说风就是雨的人,若无确凿证据,她不会轻易出手,出手就别想轻易从她手里逃走。 郭凡秋也看出来了,气都没喘几口又接着道:“有一就有二,第一个招供的信息确实没什么价值,但第二个招供的是领导层,知道的比第一个多得多,据他所说,方腊国王之所以派他们来就是为了吸引目光顺便挑拨离间的。成则好,不成也没关系。 因为方腊国王真正的目的是抢劫银矿,在派他们的同时也派了一支秘密劲旅乔装改扮借道狼国入巴山抢劫我国的赤山矿场,不出意外就是这几天动手,因为这几天无论是矿场还是当地官衙防守都是最松懈的时候。” 石忞闻言陷入了沉思,无论金矿还是银矿在华朝都是秘密所在,不到那个层面,就是一般官员也不知道矿场所在。 而铸好的银锭什么时候发也是秘密中的秘密,一般都是一年两次,春季发解一次,秋季再发解一次,皆需按程序封好押运至国库,然后按程序办理交接。 现在离春季发解正好还有段时间,显然矿场库房内肯定是有铸好的银锭的,而这么秘密的事,方腊国王却知道?这实在是有些太意外了。 原因无外乎两种,一是要么就是内部出了叛徒;二是要么就是他从别的渠道知道的。 无论那种原因,一旦让对方得手,那么对方此时军费紧张的问题就会迎刃而解,相当于拿着他们华朝的钱,转过头再来打他们华朝和他们的藩属国,这是石忞不能忍的。 受华朝和时代冶炼及贵金属的价值的影响,黄金和白银不仅在华朝境内流通为法定货币,更是跨国交易的硬通货币,意思是只要方腊真的抢了他们银矿,就算不和华朝交易,他也能从其他国家买到自己需要的东西。? 第二百五十一章 郭凡秋汇报完将供状书恭敬的递了上去, 陛下接过看完却陷入了沉思,虽然她极少见陛下如此衣衫不整的模样,但也不是没见过, 因此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反倒觉得陛下这般来见自己, 是对她的信任和恩荣, 心里乐开了花。 要是换了先帝,就是天大的事她也绝不敢大晚上求见, 毕竟先帝做事颇为随心所欲,最是不喜人打扰她睡觉,因此受罚的人可不少, 被杀的都有。 半响,石忞才抬头看向郭凡秋吩咐道:“此事关系甚大,其他人朕不放心,你亲自带人去处理,切记,无论如何不能让一两银子流入方腊!去吧。” 凡是对方想得到的, 她都会不遗余力的阻止,何况这次主意还打到她身上,真是够狂妄!若真让对方得手, 华朝颜面何存? “是,微臣告退。”郭凡秋领命离开,连家都没回,就去为出行做准备了, 最后只来得及写了封信让人送回去,人员物资一调动完毕,就带着乔装的手下连夜出了繁都。 而石忞这边, 郭凡秋的离开只是一个开始,当即就让人去传了军密大臣、兵部尚书、内阁大臣和户部尚书入宫,自己则趁着大臣还没来,回寝殿收拾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 石忞一走,步千雪也没了睡觉的心思,左等右等不见石人回来,开始有些不安起来,正准备起身去瞧瞧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没一会,果然就见到了脸色不太好的石忞,当即担忧道:“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是我小瞧方腊了,对方派来的细作不过是障眼法,他们真正想要的竟是劫掠赤山矿场,而且还专挑过年这种日子,真是打的一副好算盘啊。”石忞一边感慨一边配合路关初穿衣。 刚刚出去太急,她就只穿了中衣披了件大氅,这会还真有点冷了,一连穿了两层衣服才觉得暖和了许多,没一会屋内也烧上了炭盆。 第505章 大蜡烛照得整个寝殿亮堂堂的,步千雪也不睡了,起身靠在了床头,看着石忞衣服穿得差不多了才想起似的责怪道:“外面天寒地冻,正殿也不是时时刻刻备着火盆,下次切不可如此这般就过去了。” “好,我想着都是在屋内,左右也不出去,才没穿的,却没想到事情这么难办,这次是我草率了。”石忞说着坐在梳妆台前让宫侍帮忙梳头。 说起来宽衣散发也不过是刚刚发生的事,本以为能过个好年,如今看来,只怕就是睡下也要忧心一二了。 看出石忞有些忧心,步千雪悠然道:“我倒觉得这未必不是件好事,方腊舍近求远,非要绕道入华劫银,要么是恨我们入骨,以此解气并解决一下军饷,一箭双雕;要么就是军饷用度已到山穷水尽之时,也或者有其他原因,但无论哪种,都说明了方腊王非远见之辈,落败只是时间问题而已。”,言之凿凿,仿佛明天方腊王就会落败一样。 别说,被逗笑的石忞却突然像被点醒一般,欣喜道:“此言颇为有理,我竟想别处去了,却忘了打仗归根结底打的还是财力和家底,方腊原本只是一个弹丸小国,几年就发展成这样,胃口不可谓不大,但被撑大的胃却是有极限的。 而且被他打败归附的那些小国也不一定就此忠心,若粮草一旦供应不上,到时必定军心大乱,如此胜败已定,我又何愁之有?所以此次必须粉碎他的打劫行径,一个铜板都不能流出去给他。” “恩,必须如此,就算被其得手,也要全数追回来才行!”步千雪颇为赞同,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便宜谁也不能便宜了敌国! 两人又说了些话,石忞也收拾好了,便走到床边坐下,拉着步千雪的手柔声道:“时辰已不早,明天事多且杂,还有不少事等着你去做,我会尽快处理好的,你别担心,早点休息,我去去就来。” 石忞说完就起身要扶步千雪躺下,步千雪见状顺势躺了下去,眼睛却一直没离开过对方,半响才不舍道:“好,那你快去吧,早去早回。” 石忞也不舍,大冬天的,谁想离开伴侣和暖暖的床?但最后还是一步三回头的走了,步千雪却没有如她所想的那般早早入睡,反倒是因为身边少了个人,转辗反侧,一直到下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大晚上被紧急召到文宣殿的几位大臣有点蒙圈,尤其是云鼎凡,好不容易因徒弟来陪她过年特意回一趟所谓的家,就被大半夜的召进宫中,心情糟糕透顶,摆着一张臭脸,其他人看到她都躲得远远的。 文渊倒是一如既往的老神在在,其他人过来探话都只有一句‘陛下连夜召见,自有要事,一会自见分晓。’,元直木等人也就不在问了。 石忞一到就看到了脸特别臭的云鼎凡,当即回头看了路关初一眼,路关初连忙上前一步小声解释了一下,原来云鼎凡今天刚好在家,而她之前交代过,虽然云鼎凡只是挂个内阁大臣的名,但只要她在就一律一起召来。 这也是她对云鼎凡的尊重,毕竟她挂了内阁大臣的衔,即使不太管内事,也是内阁大臣,若不在不召也很正常,大家也能理解,但若在却故意不召她一个人,就算她本人不介意也不会多谢,但难保其他人不会多想,进而因此低看她,这是石忞不想看到的。 越是和云鼎凡相处的久,她就越明白这样一心专研又有天赋的人才有多难得,倒不是说云鼎凡不通俗事,而是她根本不在意这些。 所以石忞才越要保护好她,给予足够的经费、人手和尊严,让她能安安心心的专心搞科研,说不定她想要的某些东西就能横空出世了。 大晚上的,殿内虽灯火通明,但只怕在此的人没有一个是不想早点完事回去睡觉的,所以石忞也不啰嗦,直接开门见山的把问题说了,让他们提意见。 平常要吵上大半天才能统一的意见,今天只一炷香不到他们就统一好了,还提出了上中下三策,上策是立马派八百里加急件,争取在对方动手前,让赤山矿场和地方衙门做好准备;中策是发文书给狼国,让他们帮忙在回途拦截;下策则是派得力大臣亲往对方回返必经之路拦截。 大部分大臣觉得三策可以一起用,以确保万无一失,也有大臣觉得没必要,浪费人力物力,最后石忞问了户部尚书元直木的意见,毕竟赤山银矿此时大概有多少银锭,没人比他更清楚。 元直木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三策一起用,因为只有这样更稳妥,也只有这样才能达到陛下的要求,达到一个铜板都不让方腊的人拿走的目的。 既如此,石忞最后便选择了三策并用,工作也及时按各自的分工安排了下去,按理说这个半夜会议,到这里也就可以结束了。 但军密大臣和兵部尚书们却借此提出了督促罗将军出击方腊的建议,对方缺钱那不就是缺粮嘛,正是他们军队进攻的好时机啊! 石忞虽然也有此想法,但前线具体如何,适不适合反攻,她并不清楚,若贸然下令,不仅打乱了罗布暔的安排部署,也违背了她用人不疑的原则。因此石忞并没有采纳他们的意见,但也同意了他们将此事以信件秘密告知罗布暔。 等石忞忙完回到安仁宫的时候已经快丑时,见步千雪睡得很安稳,睡姿却一如既往的不受控制,已经从竖着睡变成了横着睡的样子,笑得乐不可支。 第506章 要是有手机,她一定毫不犹豫的把现在照下来,然后等明天白天再拿来嘲笑步千雪,睡觉这么不老实,估计她认识知道的人里,也就只有步千雪了。 说起来也奇怪,据步千雪自己说以前睡架子床的时候,她是完全不会这样的,只有一个人睡宫里的大平床,才会出现这种情况,每次醒来发现后,都会不好意思的以手捂脸,然后起身了才会让卢晏和宫侍们进来。 石忞这一高兴,疲惫也就消散了许多,借着外围微弱的烛光看了会步千雪睡着的样子,她好想就这么一直看着,如果可以的话。 抓不住的时间,握不住的沙,时间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停留,困意袭来,她最后还是依依不舍的离开了,转道去了凤德宫休息。 第二天,步千雪一醒来就习惯性的往旁边看,却没有看到往常熟悉的脸庞,而且枕头也在一边,当即大惊,眼睛睁的大大的,一下坐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横着睡竟把整张床都占了。 当即不好意思,以手捂了会脸,之后才规整了一下大概恢复了原貌,这才叫了卢晏等人进来。 卢晏带着宫侍进来后就开始忙碌起来,穿衣洗漱,梳头化妆,一通忙活下来,步千雪也问完了自己想问的,知道石忞是来看了她之后才去凤德宫睡的后,瞬间明了。 她一个人睡大平床睡姿不好的事,也就石忞和半月等少数人知道,肯定是石忞见她把床都占了,又不想吵醒她,这才改道去了凤德宫。 一想到这里,步千雪的心情就像抹了蜜一样甜,直接吩咐卢晏把早膳改到了凤德宫,自己也麻溜的开始处理宫中事务,尤其是今天晚宴的流程,以防有漏又过了一遍。? 第二百五十二章 雪下的断断续续的, 一直下到今儿早上才彻底停下来,石忞照例起了个大早,洗漱完出门的时候外面已经白茫茫一片, 只有身着新衣喜气洋洋的宫侍扫出来的小道才能看见其本来颜色。 今天是大年三十, 也是她过年放假的第一天, 奏疏和密信都不用批阅了, 但并没有因此而轻松惬意,反而比上朝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时的她连片刻欣赏雪景的时间都没有, 因为按今日安排,她必须尽快赶往文宣殿接见一些皇亲国戚和大臣。 永寿宫一大早就弥漫着一股死气沉沉,和本该喜庆的日子极为不搭, 上至典总管下至粗使宫侍,即使都穿着新衣,也遮不住拉长的脸,动作更是谨小慎微。 只因一早醒来,饲养玳瑁的宫侍就发现它已经死了,还没等宫侍想出个好办法来减轻责罚, 兴奋的起了个大早的文昱就像往常一样来喂养玳瑁了。 结果可想而知,得知玳瑁去了之后,文昱半天说不出话, 就那么呆呆的看着像睡熟的玳瑁,久久不肯离开,仿佛宫侍禀报的都是假的,玳瑁只是像平常那样在休息而已。 虽然玳瑁不会说话也不会像小狗那样满地打滚要摸摸, 但毕竟养了这么久,而且见到她还会很积极的游过来,早就有了感情。 文昱知道龟类自古都长寿, 所以从养玳瑁那时开始她就觉得自己肯定会比玳瑁先走,却没想到世事难料,才短短几年,玳瑁却先她一步离开,而且还选在今天这样的日子。 饲养玳瑁的两名宫侍跪在边上大气都不敢出一个,本该冷的瑟瑟发抖的天气,他们却热的汗水直流,就怕坐在池边伤心的太后一会会要了他们的小命。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过了一会,文昱终于开了口,悲凉道:“你向东边而去,可是想回大海?......肯定想吧,...毕竟那才是你的家,是你生长的地方.......。” 文昱说着想起了石暄,想起了她们刚在一起时的开心和甜蜜,也想起了母皇的严厉、母后的宽容慈爱和自己的亲人,最后还想到了有些淘气的小女儿石栭和文之远,只叹人生坎坷,世事难料如斯,仿佛一下子老了几岁。 随侍在文昱身边的典总管此时也有点摸不准太后的想法,因而不敢随意开口。 就在大家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减少存在感的忐忑中,文昱幽深的望着玳瑁叹了口气,最后为此事定了调,“此事不得声张,往日如何之后还如何,元宵节过后,你二人领了责罚就送它回大海吧。”。 两名宫侍千恩万谢,喜极而泣,大过年的总算是保住了命,其他的惩罚也就不放在眼里,欣然受下了。 皇室养的珍惜动植物并不少,尤其是动物,基本上都有专人饲养,多则五六人,少则一二人,有的养在皇宫内院,有的则养在宫外专门的地方,还有的养在行宫林园中。 因此也特意为此制定了一项律令,饲养者犯了什么错受什么罚,做得好有什么奖励都有律令和先例可循,像玳瑁这种太后亲自养在身边的爱宠,突然横死,事可大可小,全凭太后一句话。 这也是他们为什么如此紧张忐忑的原因,但显然结果是好的,太后并没有因此要他们以命相抵。 文昱也不是一味的仁慈,之所以这样处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大过年的这样的事广而告之显然不吉利,而且她也不想女儿和女媳为她忧心,更不想给大臣进言提供借口,所以保持原样然后慢慢淡化处理最好。 有了太后的定调,大家也吃了颗定心丸,永寿宫的气氛这才渐渐和节日的氛围相得益彰。 当石忞乘坐御辇到文宣殿的时候,在都的有爵宗室、部分有爵外戚和礼部官员已经在殿内候着了,一番受礼后,在石忞的授意下,礼部尚书开始宣读诏书,像往年一样开始分队,一至两名皇亲国戚配一至两名礼部官员,分成十个队。 第507章 甲队由石思河担任主祭祀,另一名地位居中的宗室担任副祭祀,礼部左侍书任祭祀,礼部侍中一人任辅祭祀,随行胥吏和衙役则从在都各部门府衙轮调借用,今年轮到兵部和侍农观。 除此之外,每队随行人员还有一些外禁军,如此这般,每支祭祀队伍大约有百八十人。 大年三十早上能进文宣殿面圣听宣的都是有爵的皇亲国戚和礼部高阶官员,低阶官员和被抽调的胥吏衙役、外禁军则身穿指定服饰按时在承天门外的大理石道集合,并在礼部官员的主持下列好仪队。 随着马杰宣读完毕,身着新官服的众人这才发现今年的祭祀安排和往年无异,任然是地位最尊崇的甲队前往太庙祭祀,地位稍次之的乙队前往高祖陵园祭祀,以此类推,地位最低的癸队祭祀穆宗陵园。 而步侯姜丽因为年纪和腿脚的原因,今年依旧只出名字不出力,众人也已见怪不怪,谁让人家是中宫的娘呢,陛下都应允了,他们还能说啥? 石忞岂能不知道这些人的想法,但她就开后门了,咋地?这么冷的天,别说姜丽本就不想去,就是想去她也不会让她去。 无论心里如何想,石忞面上还得稳如泰山,语重心长的勉励了几句,便让他们各自带队去祭祀了,最后殿内就只剩下了她和马杰,还有路关初,马杰作为礼部尚书,自然是要跟在她身边的。 太庙和皇陵她都可以毫无顾忌的丢给皇亲国戚和大臣去祭祀,但宫内的三清殿、明月殿和日晨阁,却还是得她和步千雪亲往祭祀才行。 询问了一下准备情况后,得知都已准备妥当后,石忞便让马杰退下了,到时直接在三清殿见,自己则转道准备回安仁宫,却被告知步千雪将早膳安排在了凤德宫,便又转道去了凤德宫。 步千雪到凤德宫的时候才知道石忞还没回来,便去了书房,准备随便找本书看看,打发打发时间,最后却抱着石忞的珍藏——她自己写过的信傻乐起来。 被留在书房外的卢晏并不知道中宫在里面看些什么,只是尽忠职守的守在门外并及时汇报陛下要回来的消息。 石忞回到凤德宫的时候,步千雪正穿着一身喜庆的常服笑意满满的在正殿等她,当即笑着好奇道:“发生了什么?竟如此高兴?”。 步千雪见石忞进来的时候就低声吩咐卢晏去传膳了,拉着石忞坐下回道:“今天可是除夕,而且还是我们大婚后的第一个除夕,当然高兴啊,难道你不高兴?”,说完收了笑意看着石忞的眼睛,大有石忞说不她就翻脸的意思。 “当然高兴啊,而且还是是喜不自胜,乐不可支的那种高兴。”与步千雪穿同样色系常服的石忞突然想起了昨晚上看到的情形,大笑道,手也拉着步千雪在边上坐下。 无论是路关初还是边上的宫侍等人都感觉到了陛下和中宫的高兴,想来心情也是一等一的好,就像他们此时一样,对晚上的内部活动和年夜饭充满了幻想和期待。 自石忞对宫中进行整改后,每年宫中六局就会轮流在除夕当晚在善堂举办专门针对内官和宫侍开放的年夜饭及活动,有时是一起做年夜饭,有时是一些比赛,每年都有些不同,唯一相同的是每年的吃食酒水都很充足,只要不当值的内官和宫侍都可以参加。 而且每年都是一更天准时开始,直到三更天跨年后方才结束,经费更是由陛下和中宫从自己私库中于腊月提前专门赐下。 为了保证每个人都能参加,因此除夕当日当值也是轮着来的,既按时段轮值,保证每个人最少能在善堂呆半个时辰以上,就算是路关初和卢晏等高阶内官,也会抽时间于跨年前参加。 倒不是他们有多喜欢这种热闹,而是他们去不仅代表了自己,更代表了陛下和中宫的态度,毕竟没她们的同意和支持,也没有这个福利,他们也没时间参加。 不仅宫中改革后如此,就是各部门府衙、地方府衙和军营也会在除夕当晚和初一搞一些固定仪式和活动,倒不是石忞新增的,而是历来就有,只是从各个方面加以规范节省了一下。 之前都是大操大办,不少官员也乘机自肥腰包,损公肥私,而被石忞规范了之后,那些人参加?什么级别大概花多少钱?就都有了详细的规定,从制度上规避了这类贪污腐败。 ???步千雪被石忞的大笑搞得有些诧异,就算是过年高兴,也达不到这种程度啊,喃喃道:“笑的这么夸张,肯定没那么简单!”。 石忞就在边上,听了个一清二楚,立马就收了笑容打哈哈,正好早膳也到了,连忙正经的转移话题道:“先用早膳吧,一会我们还有的忙呢,难道你不想去芳园看雪景了?” 没有真凭实据的事,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吃过一次暗亏的石忞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实话实说了,自己在心里偷偷乐就很满足了。 她是真的吸取教训了,上次也是类似情况,步千雪一问,她就实话实说了,结果当场就收到了伴侣冷飕飕的反问“是吗?”和刀眼,晚上还被分被而睡,一连三天望被兴叹,让她记忆犹新,反省深刻啊! 只是有一点点苗头,还没来得及发挥的步千雪被芳园的雪景吸引,顺利的被转移了话题,因为一想到接下来的祭祀她也有点头疼,经历一次新奇,两次新鲜,三次四次勉强,n次就有点厌烦了,尤其是厌烦也不得不为之,就更烦了。? 第508章 第二百五十三章 中午的时候, 太阳终于拨开厚厚的云层漏出了笑脸,屋檐慢慢开始滴水,地上没被清扫的雪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融, 若光呆在屋内不出来, 还以为是下起了雨。 阳光看着暖洋洋的, 室外温度却并没有因为太阳出来, 就此暖和起来,反而让人感觉比昨天下雪的时候还冷, 让在室外当值的宫侍都不得不捂紧了衣服,不让冷气往衣服里灌。 等石忞和步千雪忙完祭祀等大事,终于抽空换了常服到芳园赏景的时候, 雪已经融了小半,原本白茫茫的世界变成了白中夹着绿,还有一些光秃秃的树干格外显眼。 在步千雪的提前安排下,赏景位置绝佳的亭子,也是建在芳园中心处最高点的万芳亭早已烧上了炭盆,还摆上了精致的瓜果点心, 四周威仪卫谨守岗位,站的笔直。 因为过年整个皇宫内外都已经装饰一新,虽比不上大婚的时候, 但一眼望去也多是红、紫二色,既烘托了过年的喜庆,也彰显了皇室的尊贵。 在宫侍和威仪卫的簇拥下身穿常服披着大氅的石忞和步千雪下御辇后携手入了亭内,除了路关初等贴身侍奉的人以外, 其余人都按序留在了亭外。 即使照着今天的太阳并不能让他们身子暖和,但心里还是觉得比没太阳的时候温暖不少。 入了视野开阔的亭内,被寒风吹得脸冷耳微红的石忞却没有立即坐下, 而是拉着步千雪走到了边上,凭栏远望。 一眼望去,整个芳园美景尽收眼底,雪还在融化,时不时滴落的雪水并不影响视线,远处原本被雪压弯的小竹林已经有一部分恢复了挺拔,剩余的任被雪压着弯下了挺直的腰。 仿佛一个被生活重担压垮的人一般,喘不过气,直不起腰,只能羡慕嫉妒那些直挺挺的同伴。 难得跟着出来的玩清影并没有跟着进亭子,而是跑向了林间,这会正在树林间、小径间兴奋的跑来跑去,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就算被雪和水弄了一身,光滑的毛发湿哒哒的趴在身上,还粘了些草屑,也全然不顾。 要是清影是白毛,这会估计已经全黑了,幸好它的毛是黑的,就算玩的欢脱也还知道隔一段时间在空地上抖几下,两人对视一笑,也就随它去了。 整个芳园种植的全是有名或珍贵的植物,怕被动物祸害,连只兔子都没养在里面,反到成了清影没署名的专用栖息地,只要清影没外出,又没在她和千雪身边,十有八九就在这里,无论冬夏。 清影跑的那叫一个欢快,活脱脱一个脱缰的野马,笑过后,两人都有些无奈,搞得像她们虐待它一样,但事实上,这些年无论石忞还是步千雪都没有拘着它,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 有次出去,玩了一个月都没回来,可把两人着急坏了,担心不已,幸好没过几天清影就自己回来了,不然少不了得派人寻找,也是这次后,她们才对清影提了要求,外出玩耍最长不得超过一个月,若还想去玩,就回来睡一晚再去。 一个月的时间任何一个方向,都够清影撒丫子跑个欢实,玩个舒心了。 在天下人看来清影是神兽,是神圣且不可亵渎的,也是他们当今圣上文治武功斐然的显著证明,毕竟从古至今神兽现世的时代无不是璀璨而灿烂的时代。 但在石忞和步千雪的眼中,清影更像是她们的孩子和朋友,不仅多次帮助过她们,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喜欢黏着她们,要摸摸要抱抱要陪玩,真的很可爱。 有时候石忞甚至觉得,能遇上清影是她这辈子莫大的幸运,也是她的荣幸。 所以只要清影在她身边,无论政务多忙,她都会特意抽出一些时间陪清影玩一会,对它的吃食住宿也是格外上心,生怕宫侍怠慢了。 有时候石忞甚至突发奇想的想给清影封个爵位,若它找药救主的事能公之于众,就算她真要封,大臣最多也就意思意思阻拦一下,可世上实难事事如人意,她也就只能想想了。 清影抖了抖身上的雪水,一股脑扎进了边上的林子里,石忞这才收回视线,往远处望去,就看到了阳光照耀下波光粼粼的御清池,因为天气寒冷的原因,完全看不到往日的热闹,天鹅、鸳鸯等动物都没了踪影。 此情此景,让她突然想起了一首诗,却又觉得终究差了一点点,就失望的微微摇了摇头,正好被侧目的步千雪看到,当即看向对方看的方向,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疑问道:“可是有何不妥之处?”。 整个皇宫,里里外外,她可都是让人仔细清扫装饰过的,她不仅亲自抽查了一些地方,其余的也派了得力内官去查看,可别出了什么岔子。 “没什么,只是觉得如此美景,少了些人气。”石忞如实道,握着步千雪的手握了握,手里的手终于比之前暖和了一些。 步千雪不假思索道:“比如?”,从她这里看向御清池确实是一副浑然天成的绝美画卷,但画中也不是没人啊,比如内禁军和宫侍。没出岔子,她也就放了心。 石忞反问道:“你不觉得今天的御清池有些太过冷清了吗?” 步千雪看着御清池的方向,平淡道:“好像确实是,但这个天气,不是这样反倒有些不正常了。” “理是这个理,但要是在御清池内放上一叶扁舟,在加一名垂钓者,池也换成江,那就更完美了。”石忞说完眼神失去了焦距,最后慢慢闭上陷入了话中的幻想中。 第509章 看石忞这个表情,步千雪思索一二就明白过来,也开始闭上眼想象对方说的那副画面,甚至有感而发的想到了两句佳句,后面两句和诗名却毫无头绪,一时半会是没着落了。 便睁眼转头看向石忞,却发现到对方任闭着眼,皱了皱眉,最后还是决定等一会,手去不知不觉的加了力,石忞是被手上的力道拉回神的,一转头就看到了爱人琥珀色亮晶晶的双眸,好像有些不高兴,当即关心道:“怎么了?”。 “若御清池上当真有一位乘舟垂钓的人,池也确实换成了江,你又当如何?”怕石忞顾左右而言其他,又接道:“据实而答,否则结果...你知道的。”,说到中间故意停了一下,威胁之意很明显。 就站在边上的路关初和卢晏对视了一眼,很自觉的目不斜视的往外挪了小三步,生怕听到太多不该听到的。 石忞知道步千雪是认真的,仿佛被爱人看透心思般不自觉的咳了两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想了会才认真道:“若真如此,那此情此景便让我想起了一首诗。” 两人在一起越久,对对方的行为习惯和性格也就越了解,即使有时候不说只通过眼神也能猜到对方的一二心思,但像刚刚这么准的是被对方猜中却是第一次,这让石忞想到了自己借鸡肋外挂看其他人内心想法的事,还真有点尴尬。 虽然她现在已经很少用了,但也不是完全不用,尤其对大臣,是不可能完全不用的,毕竟来述职的地方大员,除了一些算了解以外,其他的都是通过其他渠道了解的,自然要打探一二心里才踏实。 “说来听听,我给你参考一二。”步千雪一脸期待道,完全没发现伴侣话里的问题。 石忞转头看向御清池的方向,步千雪也看向了御清池,过了半响才听到耳边沉重中夹杂着点点忧伤道:“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这首诗被考的次数,让石忞这样一个不爱背诗词的到现在都能触景生情,记忆不可谓不深刻。 诗确实是难得的好诗,但若细细品读,沉浸其中,就会让人忍不住有些伤感,无论是写这首诗的大诗人柳宗元当时的际遇,还是它的藏头,这也是石忞语气略带忧伤的原因。 可这次久违突然想起的背诵却让石忞有了一个新发现,当即转过身看着步千雪高兴的激动道:“千雪,你的名字就包含在这首诗里面。” 完全沉浸在诗意中的步千雪被突然激动的石忞吓了一跳,听清了之后,竟发现还真是这么回事,笑意瞬间爬到了脸上,心里比夏天还温暖,这意外之喜让这个年在她心里有了特殊的意义,终身难忘。 步千雪的感情转变,石忞看的清清楚楚,瞬间明白步千雪误会了,以为这首诗是自己专门写给她的,可事实却并非如此啊,正想解释,就有宫侍在不远处求见,她不得不先让人进来,原来是太后召见。 既然不是特别着急的事,石忞便只说了句“知道了。”就让宫侍回去复命了,宫侍走后,她却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而让路关初等人退到了十步开外。 步千雪有些不解的看着石忞,石忞心一横,也不磨蹭了,直接鼓起勇气解释道:“这首诗并非出自我之手,是那个地方一个叫柳宗元写的,除此之外,之前一些让你觉得非常惊绝的诗,也都非我所写,我只是背下来了而已。” 石忞不想那些她背的诗刊发,就是因为那些诗根本不是她写的,她不仅心虚,而且总觉得是一种变相抄袭,还窃取了他人的劳动果实,所以她一直有意识的控制,并不会想起一首就背一首出来。 截至目前,她总共也就背了几首,大部分还都是一个没控制住才有感而发的,却没想到最后还是莫名流向了市场,因此暗言还收集了不少相关信息呈给她。 大家也都不是傻子,很直白的表示除了那几首拔尖的诗之外,其余几首都平平无奇,仿佛不是出自一人之手。 也就只有自动带滤镜的步千雪才会觉得这就是石忞的实际水平和才华,自从坦白后,石忞跟步千雪说了不少现代的事,之前也几次想解释这件事,却都因主观或客观的原因而没能说出口。 若今天她再顺着心底深处的那点虚荣心,太后召见就是绝美的借口,但她觉得自己不能在这样下去了,否则迟早有一天要为自己的行为买单,这才鼓足勇气说了出来。 其实不用别人评价,她也知道自己写的诗和背出来的诗根本就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她也知道自己不是当著名诗人的那块料,既没这方面的天赋,也没有刻意积累的底蕴,又凭什么和别人比?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现在才说与欺骗何异?”步千雪先是震惊,后是悲伤,最后连语气都有些忧伤。心里的喜悦也被愤怒所替代,手挣脱开石忞就要往外走。 那个地方是两人的暗语,等同于石忞的上一世,步千雪瞬间就明白了,连写这首诗的人的名字都说得出来,只怕这首诗还真不是出自对方之手。 石忞才华出众的形象和认知也随之在她心中崩塌殆尽,绝对的信任也因一而再的欺瞒出现了裂痕,心痛到手不用大脑控制就下意识的去扶。? 第二百五十四章 石忞能猜到步千雪会因此而生气, 但却没想到会这么生气,自然不能放她就此离开,一把拉住后就紧紧的抱住了对方, 一个劲的说:“我错了, 下不为例!”。 第510章 步千雪可不会因此就妥协, 全力挣扎不说, 脚还毫不犹豫的用力踩在了对方的脚上,明显感到对方身体一僵, 却还是没有如她所愿般就此放开。 十指连心,脚下的痛让石忞咬紧了牙关,手上却不敢有丝毫松动, 生怕这一放手就错过了,歉也不道了,任由对方用力挣扎就是死活不松手。 远远暗中关注的路关初和卢晏一脸蒙圈,明明刚刚都还情意浓浓的在谈诗赏景的两位主子,咋才过了这么一会就变成了这样? 可惜没人为他们解惑,他们不会也不敢主动上前找答案, 便只能像往常那样装聋作哑,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没看到。 直到步千雪放弃了挣扎, 石忞方才放开,将手搭在对方的肩膀上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认真看着对方愤怒的双眼道:“没提前跟你说是我的错,但我也不是故意欺瞒你,你仔细想想, 我之前是不是有几次想跟你说贴心话,却都被其他人或事打断了。” 本来双眼充满愤怒的步千雪闻言陷入了沉思,仔细一想还真有这么两次, 当时她都还想着追问的,可后来被其他事一耽搁一忙碌也就暂时忘了,石忞说不定也是这种情况。 但这不代表她就不能生气,一把打开石忞的手就头也不回的往外走,都走出亭子几步了任没听到脚步声,便若有似无的说了句“太后还在永寿宫等着我们。”。 明显感觉到步千雪气消了一些的石忞还来不及高兴就被对方突如起来的打手离开整蒙了,心顿时凉了十分之一,直到听到后面的话,才又像打了鸡血一样活了过来,马不停蹄的跟了上去。 路过路关初身边的时候,还语气颇好的让她安排人把亭子里收拾了。 其实这些小事根本不用她特别交代,路关初等人就会处理好,但难得她此时心情好啊,心情一好顺带着也就愿意多说一两句。 心里波涛海浪,面上保持一贯微笑的路关初一如既往的领了命令,转头吩咐下去就跟着主子走了,决口不提刚刚的事,仿佛她真的没看到两位主子情感变化比翻书还快的一幕一样。 去永寿宫的路上,步千雪冷着一张脸,任凭石忞花招百出自是巍然不动,而花尽心思想博爱人一笑的石忞也是乐此不疲,因为她心里知道步千雪的气已经消了,不过就是装装样子而已。 说起来她还挺喜欢步千雪这脾气的,来得快去的也快,只要能解释得清楚能让对方接受,事过就翻篇,下次再闹矛盾或吵架也从不旧事重提。 她凭感情和习惯练出来的直觉,果然没错,到永寿宫后,步千雪就恢复了往常的样子,仿佛来的路上对她冷着脸的那个人不是她一样,让石忞心里叹为观止。 文昱找她们没什么大事,就是关心一下晚宴的事,得知步千雪将一切都已准备妥当,还特意叫了些皇亲国戚来热闹热闹,而她只要高兴的等着年夜饭后,笑得合不拢嘴。 文昱本来就只是希望她们能重视这个年,好好准备准备,日后才能印象深刻,不至于转头就忘在了记忆深处,倒不是真的要步千雪将年夜晚宴整出一朵花来,所以听了汇报后,还挺满意的。 眼看晚宴时间将近,三人聊了会后,石忞和步千雪就告辞回去准备了,过年晚宴出席可是大事,穿着饰品都有讲究,自是怠慢不得。 晚上步千雪的安排虽然算不上出奇制胜,但也迎合了文昱想热闹想特别的心里,尤其是那出从没看过的皮影戏,更是深得她心,是个老人都逃不脱以孝心为核心的故事。 今年的年格外热闹,不仅太后高兴,所有来参加晚宴的人也都很高兴,毕竟今日能入宫的人,大部分往年都是要明天才能来的,今天提前登场那说明他们在陛下心里还是有点地位的,因此燃放烟花的时候,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喜笑颜开的。 文昱高兴,石忞准备的秘密武器就暂时没了用武之地,但既然都准备了,思来想去,她还是于大年初四的下午将之献给了太后,还拉着步千雪和入宫的礼亲王陪着太后玩了好几圈。 其实她的秘密武器就是一副麻将,因为太后喜欢叶子戏,她就想到了麻将,毕竟就游戏体验感而言,两种都玩过的她还是觉得麻将更好一些,也更容易被大众接受,所以特意让人做了这副骨面竹背的麻将。 初五的时候,狙击方腊盗银的最终结果呈到了石忞面前,方腊显然是有备而来,不仅得手了,还差点被他们跑出华朝境内,幸亏她做了多手应对准备,再加上银子重量的拖累,这才终于在对方即将出境前成功拦下银子。 虽然过程有点波折,但结果算不出她所料,所以情绪并没有太大起伏,反倒是对方殊死抵抗,最后几个不敌竟全体自尽的事让她有点吃惊。 不过,银子没有外流,石忞一直悬着的心也就终于落了地,虽然早有预料,但总归有“一”变数,所以不尘埃落定,终究是无法完全放心。 转眼就过了上元节,石忞也恢复了往日作息,早起,学习,用早膳,上朝,处理政务,用午膳,短暂处理政务,陪步千雪一起看书下棋,偶尔琴瑟和鸣或玩牌,用晚膳,或与步千雪一起,或去长安宫捣鼓捣鼓。 最迟亥时必须回安仁宫,否则她就得自己一个人去凤德宫睡了,因为步千雪一般亥时就开始洗漱,她若太晚回去步千雪就已经睡熟了。 第511章 倒不是步千雪给宫侍下了门禁,不让她进去,而是她自己不想打扰已经熟睡的步千雪,所以偶尔弄到很晚或加班到很晚的话,她都是自己回凤德宫睡。 而石忞除了登基前两年因为内忧外患等事,任务重时间紧不得不经常加班到半夜外,现在一般都会在亥时三刻左右入睡,除非有特别重要的事不得不加班才会例外。 偶尔步千雪也会陪她去长安宫,虽然不太懂,但也不会乱碰乱摸,反而有时候还能根据她的指示打打下手拿拿东西,也明白了她爱捣鼓这些,全是上一世学的。 步千雪一个人的时候,也会忍不住去想,如果她没遇到石忞会怎么?她可能会喜欢上其他人,石忞也有可能会喜欢他人,还有可能会将这个惊天秘密告诉那个人。 一想到这个她就很难受,但一想到这个人现在就是自己,而知道这个惊天秘密的也是自己,她就释然了,自然而然就是最好,何必假设? 何况石忞自己都说了,在遇到她之前,根本就没想过会将这个惊天秘密告诉任何人,由此足见石忞对她的信任,她又何必纠结那些子虚乌有的事。 上元节一过,宫中的繁忙也算暂时告一段落,日常宫事和平准商行的事她已管理得得心应手,花不了太多时间。 冷了近大半个月,这天气也终于好了起来,不仅出了太阳,就连风也没那么冷厉了,下午又正好有空闲,就准备微服回趟步府,说起来,年都过了,她却一次都还没回去过。 虽然宴席上已经见过几次祖母、爷爷、娘和小侄女等,但毕竟是正式场合,又隔得远,根本没时间也没机会说些贴己话。 等石忞下午忙完准备去找步千雪的时候才知道她已经微服回步府了,说是去去就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便转道去了长安宫研习室。 她最近在研究面膜,之前让马晋仟弄的不同地方不同深度的海泥已经陆陆续续收到了,正准备试用试试效果,本来想拉着步千雪见证一下的,看来只能她自己看了。 最开始几次试用的效果并不是很好,希望这次不要让她失望,到了研习室后,石忞就开始做准备工作,等她编号的海泥都涂抹到不同宫侍的脸上后,已经过去了快半个时辰。 这些宫侍都是石忞让路关初去征用的,遵循自愿原则,事后还会给予赏赐,所以这次宫侍特别积极,没差事不当值的都挣着来,这还多亏了之前来过的宫侍的宣传。 光一次肯定不行,所以石忞每个人都会再给一小罐,这次试用算是看看去油等直接效果,也算教他们怎么用,回去后让五六天抹一次,一个月后再来长安宫敷一次看效果。 石忞记得的面膜也就深海泥面膜和一些水果的,都是纯天然的,也好制作,其他的她是既不记得,也不会,自然也无从下手。 保养皮肤方面芦荟绝对是个好东西,可惜她翻遍所有植物类的书和问过所有算是了解农业植物的大臣,都没谁听说过或看过芦荟这种植物,想来是还没引进。 幸好钱随佑带来的种子里有黄瓜,之前已经种了一茬,可惜季节不对,结的果极小,根本无法食用,黄瓜也算是一种天然面膜,只等开春再种下,夏季也就能用上了。 趁着宫侍敷面膜的时间,石忞又去测绘师忙活了,路关初就在门外守着等着时间到了好提醒。 可惜面膜时间还没到,一个宫侍倒急急忙忙跑来汇报说有四百里加急,也不知道是什么事,但肯定是急事,便不敢耽搁,直接推门进去汇报了。 埋头写写画画的石忞并没有停笔,甚至听完汇报头都没有抬一下,便直接让路关初将加急件取来。 四百里加急而已,又不是八百里加急,石忞一点也不着急,说起来,郭凡秋应该已经启程回都了,就是不知道具体那天到了。 没多久路关初就将加急件呈到了石忞面前,石忞这才停笔接了过来,按惯例检查一遍确实没人开过后,方才打开看起来。 路关初就眼睁睁的看着陛下的脸色由好到差,当即也跟着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严肃起来。 “即刻传马杰文宣殿觐见,朕要见他!”石忞面露愁容,语气急切道,仿佛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一般。 “是陛下。”路关初领命离开,立马就去安排了。 此时此刻石忞也没了写写画画的心思,就连面膜试用的事也交给了另外的内官负责,自己则起驾去了文宣殿。? 第二百五十五章 玳瑁离世的事, 一直过了上元节太后才告诉石忞,乍听石忞还不信,以为自己听错了, 毕竟在她的认知里乌龟一直都是长寿的代表, 这才养了几年?! 皇家园林内养的奇珍异兽并不少, 但因为饲养人员用心, 吃的住的也都是按其习性来,所以死亡率颇低, 怎么这大过年的就偏偏死了她送给太后的玳瑁? 虽然石忞不封建迷信,但这件事还是让她有些膈应,总觉得不是什么好兆头。 果不其然, 这才几天?一封噩耗就送到了她手上,她的老师轩辕墨于两天前的晚上走了,老师挺过了最难熬的年底,却没能挺过骤寒的年初,终是比她预计的少了一个春秋。 轩辕墨的病情,她一直都有关注, 本以为挺过了最难熬的年底寒冬,就能再活一个年头,却没想到老天不长眼, 来了个骤寒! 第512章 轩辕老师终究还是走了,走的那么突然而又猝不及防。 轩辕墨的逝世也代表属于她的文学时代就此画上句号,文学界的泰斗,朝堂丞相的终结者, 大半辈子都是赞誉满满的一代大文豪加帝师就此陨落,闻者无不伤心难过。 说起来,轩辕老师告老还乡后反倒因主动支持撤销丞相职位, 私下颇受文人议论非议,若非内心足够强大,只怕早已抑郁而亡。 但有一双慧眼能透过表现看见本质的人都知道轩辕墨敢于急流勇退才是真正的智者,也是不求名利文人追求的最高境界——功成身退。 无论别人怎么议论看待轩辕墨,石忞确是极为敬佩这位老师的,不仅因其学识渊博和对国对君的忠诚,更重要的是因为其人品和严以律己的性格。 别人当了丞相,一朝大权在握,就算不为自己谋私利,也会排斥异己,大搞一言堂,想尽办法牢牢握紧手中的权利,可轩辕墨却谨守臣子本分,哪怕她登基时才十八岁,也事事让她拿主意,从不擅自做决定。 算是给所有朝臣立了个好榜样,也正是有了轩辕老师的大力扶持和帮助,她才算真真正正坐稳了屁股下的位置。 即使后来她要废除丞相职位,轩辕老师也没有反抗或联合朝臣抵制,反而积极配合,甚至后来还主动迎合她的心思提出告老还乡,这样的一个人她又怎么能不敬佩呢! 石忞到文宣殿的时候,马杰也刚到,一番坐下行礼后,石忞直接让路关初把信拿给了他看。 突然被急召的马杰疑惑的接过信看了起来,看完眉头紧皱。这让任不明就里的路关初有些疑惑,若是打仗的事,应该是叫军密处和兵部,若是其他的事也有对应的部门,怎么也不会叫礼部啊! 礼部虽然也是六部之一,但比起其他部门来说,地位还是要弱一些,直到近几年陛下高度重视教育,地位才有了些提升。 “老师骤然辞世,朕悲痛不已,欲亲往吊唁,爱卿以为如何?”直到听见陛下悲伤的声音,路关初才了然,也懂了陛下为何会突然由喜转悲的原由。 马杰将信恢复原样递还给了路关初,方才再次行礼慎重劝谏道:“臣恳请陛下节哀、三思,臣知道陛下与轩辕大人不仅师生情深,更是君臣情深,然此去路途遥远,若带仪仗前往定耗费巨资,且跨度时间长,若只带些许随从,臣等又如何安心?臣恳切陛下三思!” 马杰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才又继续道:“臣建议选派钦差大臣代表陛下前往,这样即可以成全陛下与老师的师生情谊,又可保陛下周全。如果可以,臣愿替陛下亲往。” 这样的话别人或许不敢说,但马杰却是敢的,除了有本身性格原因之外,还有他对陛下的了解,此时此刻叫他过来,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石忞闻言更是伤心难过,她是真的想去送老师最后一程,但她心底知道肯定去不了,也明白马杰说的都是实话,先不说大臣们同不同意,太后文昱肯定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去的。 那些真正忠心的勋贵和大臣们就更不用说了,若她真的执意要去,估计劝阻的人真的能连成几排堵在城门口。 “起来吧。若让你去,你该当如何?。”马杰忐忑不安的等了很久才终于再次听到陛下略带哽咽的声音,心中顿时感动不已,能效力于为大臣逝世伤心到落泪的皇帝,他何其有幸! 马杰起身不慌不忙道:“臣建议以原丞相之礼安葬轩辕大人。”意思就是所有的规格礼仪都按以前丞相的葬礼标准来。 石忞却没有立即答话,脸上的不满是个人都能看出来,马杰只得又试探道:“以侯爵之礼安葬?”,脸色还是没什么变化,便又更进一步试探道:“以相爵之礼安葬?”。 石忞这才满意的说了声“可。”,犹觉得不明确又补充道:“追封为泽镇相,以镇相爵位之礼安葬,另赐青玉竹节笔一支、青鸾服一套,谥号文正,笔可留予后代,下去准备吧。” 被震惊得瞳孔微张的马杰直到出了殿门都还有些恍惚,众文臣求而不得的一切尊荣,陛下竟全给了轩辕墨一个刚死的人,说不嫉妒是假的,但也不会妄想,毕竟再飘也还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王爵服饰除了有王爵爵位的人和各藩属国国王外,从不轻赐,哪怕是追封,所以比紫玉带和赐高爵稍次一点的青鸾服就成了众大臣梦寐以求的赏赐之一。 再加上可以留给后代的最高赐笔,虽然就一支竹节做的青玉竹节笔,甚至还不是玉做的,但那也甩大部分文臣一条街了,毕竟一般文臣可能连支赐笔都难得。 只要有了这支笔,就算轩辕墨已经走了,但只要当今陛下还在,轩辕家就还是那个轩辕家,只要不犯大错,一般人都奈何不得,算是保了轩辕家最少一代,多则两三代的富贵。 但这些都不是让马杰最震惊的,因为赐服赐笔虽少,但纵观整个华朝还是有不少人获得这种殊荣的,也有后代转手就败个精光的,唯独文正这个谥号,真的是太超出他的意料了。 到时候公布出去,震惊的应该就不只是他了,若没有后来的事陛下给轩辕墨文正的谥号也算名副其实,大家心服口服,可如今就不好说了。 也有人曾私下偷偷议论过,觉得轩辕墨最多也就能得个文臣第二谥号,因此他便也是这样以为的,却没想到帝心难测,平均下来,一个皇帝都给不了一个文臣的文正谥号,她就这么说给就给了! 第513章 轩辕墨得此谥号,也就意味着她将成为进入日晨阁享受供奉的第二十九位大臣,算是占了大家心中早就知道的第二十九位名次,既已经板上钉钉迟早要进入日晨阁供奉的谷运筹。 谷运筹如此大的军功都只得了侯爵和紫玉带,算是提前拿了日晨阁的门票和武将第一谥号,其他人也就不敢妄想其他了,所以大家都觉得天福朝是不会再有人进日晨阁了。 却没想到变化来的如此之快,真正入住日晨阁的第二十九位名臣竟然是轩辕墨,让他颇为意外,可一想到当今陛下能有如今文治武功都与这位帝师的教导和支持有关,再加上轩辕墨本身的文学地位,也就释然了。 马杰既是朝中老臣,也是随侍陛下多年的,自然知道她一些没言明的意思,便连夜去准备了,第二日早朝就直接把陛下的意思当成自己的建议呈报了。 追封、以镇相之礼安葬、赐服和赐笔众大臣都没意见,毕竟轩辕墨的文学泰斗地位无人撼动,又是帝师,厚待也是应该的,可赐谥号文正,就有一些大臣有微词了。 但反对的理由都无关痛痒,经不起推敲和深究,真正的原因又说不上台面,毕竟石忞还在位,再加上反对的也只是少部分,所以最后石忞还是力排众议准奏了。 下午领了钦差职衔的马杰就带领随行队伍和相应物资出发了,身穿便服的石忞亲自送到大承门外,驻足久立至队伍看不见了方才回返。 昨晚步千雪留宿步府,没回来,石忞一个人在安仁宫彻夜难眠,醒了又睡,睡了又醒,一会想步千雪,一会想政事,一会又想与老师相处的种种,压根就没睡好。 人睡不好,精神就容易有些不济,好不容易熬到现在,今天的政事也算告一段落,石忞便回凤德宫好好睡了一觉,再次醒来已经华灯初上。 石忞一起来就照例想问一下步千雪在干嘛,可刚要开口才想起步千雪还没回来,便只问了下时辰,便让路关初去安排膳食。晚饭都没吃,她这会是真饿了。 没一会,晚膳就呈上来了,石忞却傻了眼,往日的丰盛晚餐呢?怎么只有一碗清汤鸡蛋面和一碟肉菜?看向路关初的位置,却发现一个埋着头的内官,无论身影还是体型,怎么看都不是路关初,但有些熟悉。 环视一圈,原本谨守岗位的内官都不见了踪影,整个正殿就只剩她和那个埋着头的内官。 “过来。”心里一堆问号的石忞对那名内官道,内官却像没听见一样毫无动静,石忞又喊了两遍任是没有反应,想叫外面的内禁军进来,又觉得内官罪不至死,便沉着脸起了身。 她倒要看看是哪个内官,竟敢如此忽视她!一会她就给她贬成一般宫侍! 石忞走到内官三步开外处停了下来,还没开口质问,对方就抬起头看了过来,瞬间什么气都消了,快步过去将人抱到了怀里,柔声道:“要回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到宫门处去接你。” “高兴吧,要是提前跟你说了,哪还有惊喜可言啊,这是我做的面,你快尝尝味道如何?”内官不是别人正是步千雪,她是下午回宫的,得知石忞在小憩便没有打扰,反而突发奇想的想给对方做晚饭,便去了御膳房。 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读书人,想做晚饭的心是好的,可惜结果却背道而驰,想做的菜每道都以失败告终,最后不得不降低标准煮了这碗清汤鸡蛋面。 就这简单的面,鸡蛋和肉菜都还是用的现成的,也不知道好不好吃,步千雪拉着石忞坐下,一脸期待的等着她吃。 石忞却如临大敌,别人不清楚,她还不清楚步千雪会不会做饭吗?临时抱佛脚那也是讲究天分的,不过就表面看起来还挺像那么会事。 在步千雪期待的目光中,石忞面色柔和的慢慢拿起了筷子,将面搅拌了一下,夹起一筷送到嘴里,咀嚼了几下就吞了下去,脸色毫无变化。 “味道还不错。”石忞说完还比了个大拇指,把步千雪高兴坏了,夺过石忞手里的筷子就着面吃起来,结果大失所望,还真就只能算不错而已,反正远没她想象中的那么好。 经此一试,步千雪算是明白了自己并没有什么做菜天赋,便认命般觉得还是沿袭旧俗比较好,丢点作料或食材就当做是她做的了,也挺好的。 一碗味道勉强的面两个人吃肯定是不够的,最后还是让御膳房那边加班重新做了简配版晚膳送过来,两人才算吃了个满意。 步千雪不仅今天就回来了,还给了她这么个惊喜,石忞真的很高兴,老师逝世的伤感也被冲淡了一些,其实她觉得面的味道也不算太差,反正比她预想的要好。 平淡的日子中偶尔夹杂着一些意想不到的的惊喜,这样的日子,她很喜欢,也很乐在其中!? 第二百五十六章 春去秋来, 转眼就到了天赋九年八月,钱随佑和刘禾苗在侍农观培育种植的占城稻大丰收,培育好的产量翻翻, 就算培育一般的也比原刘禾苗改良的稻种产量还高一层。 比较遗憾的是繁都这边的气候只能种一季, 而且根据此次培育经验来看, 华朝大部分地方可能都只能种一季, 只有气候特别温和的少部分地方才能种两到三季。 这让钱随佑郁闷不已,当初花了那么大的力气拿回来, 就是想能多种,然后产量翻翻,结果种植次数比预期足足少了一半, 难过也是正常的。 第514章 因此工作都有点提不起精神,一天两天的也就算了,可十来天都这样,还影响到工作,就让得知的言官无法忍了,于是没两天弹劾他的奏疏就摆满了石忞的桌前。 这让石忞头疼不已, 可立马就由她来训斥谈话也不太好,就先私下派了与他共事的刘禾苗去宽慰他,结果效果一般, 便又派了颜一诺去,结果就好了两天。 第三天就又发作了,据暗言所查大概是听了些闲言碎语,最后没办法, 石忞只能亲自出马,微服亲自上门跟他聊了一个下午。 占城稻的播种次数虽然没有预期的多,但是产量不错啊, 再加上产量都不低又不挑地性喜冷凉的土豆和喜温、怕冷、不耐寒的红薯,也都可以饱食果腹。 只待来年大规模推广到全国,哪怕只能推广到省府,对吃不饱的百姓也是大大有益,只要他们看到了土豆、红薯的易种植和高产量,那后年就算不用宣传,他们也会争着抢着要种的。 石忞相信,最迟五年,土豆和红薯就能成为家家栽种重的要农作物之一,而土豆和红薯的出现,也会对华朝人惯有的饮食习惯造成一定的影响。 除了这些以外,钱随佑引进的辣椒、西红柿和黄瓜等,也是不可多得的果蔬,石忞超级喜欢,因此今年新培育的大部分果蔬等除了必须留种的,剩下的都上了皇宫的餐桌。 尤其是时隔那么多年又隔时空再次吃到自己做的西红柿炒鸡蛋的时候,石忞激动的揉了几次眼睛,硬是欣赏了好一会才被步千雪催着动了筷子。 炒大菜石忞是不会的,但像西红柿炒鸡蛋之类的小菜家常菜,她还是会一点的,但即便会,那么多年没动手还是生疏了一些,最后白白浪费了一份食材。 步千雪压根没想过石忞会炒菜,就更别提吃她炒的菜这件事了,所以咋看石忞炒的那盘颜色还看得过去的所谓的西红柿炒鸡蛋的时候,她眉头是皱起来的。 因为她的前车之鉴就在那摆着,而且石忞也跟她说了不少前世的事,就是从没提到过做菜这方面,想来,炒菜技艺也是不咋地的。 步千雪还问过石忞,为啥这红红的圆圆的非要叫西红柿,叫它红圆果不行吗?名字多贴切啊!还有那黄瓜,明明是绿色的,干嘛非要叫黄瓜? 石忞只答了一句:“因为在哪里,我从小到大就是这么叫它们的,要改了其他名字,我不习惯啊。” 步千雪无言以对,一想也确实是那么回事,要是把她从小叫到大的油盐酱醋茶改成其他的名字,她也会很不习惯。 虽然答案不尽如人意,但步千雪却借此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逮着私下无人的时候就会问石忞在哪里,还有那些是她不知道的。 石忞开始的时候说的兴致勃勃,恨不得一股脑全说了,到了后面却是绞尽脑汁去想,因为平常的那些早就被她说完了。 经此一事,那些对她来说仿佛像一场梦一样的现代生活,又重新鲜活起来,记忆也实实在在的告诉她,那些都不是梦,而是她曾过过的生活。 又激起了她的研发热情,好想把现代的一切都研发出来,可自身知识局限就是个大问题,再加上这个时代的生产力和经济基础的不允许,便只能尽量努力了。 只要她在位期间能让百姓的生活更便利,在把吃饱穿暖解决好,如果可以,在把住房水平提高提高,那应该就很不错了。 繁都及周围的住房都是不错的,哪怕只是普通百姓,也有两三间牢固房屋,可按邢博恩、赵焕英、马国锦和阳,□□等地方官上书所言,地方上却不尽然。 省府和县城的住行条件肯定是较好的,但比起繁都还是有一定的差距,至于周边那就更不用说了,只能说可以勉强入眼,但到了乡镇村寨,尤其是边远地方,那就完全是另一番样子了。 家庭条件好的白墙黑瓦连绵几间几进,差的则食不果腹家徒四壁,一阵烈风就能吹倒,冬天全靠官府救济或者去亲戚家蹭吃蹭喝。 对于好吃懒做的,石忞是看不上也不会在政策上给予支持的,机会只会给有准备和勤奋的人,她要让想努力愿意努力,又肯努力的人,能够通过努力来提升地位和获得物质上的富足。 但这件事也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尤其是在这样一个封建时代,但石忞有信心,只要她活的够久,那就迟早有天会实现。万一她实现不了,也可以制定个多少年不动摇的基本政策让下一代继续努力。 也正是因为她有这个想法和惩贪的决心,所以无论是开科取士,还是广纳贤才,她都很谨慎,但凡发生舞弊事件必定严查严处,广纳贤才更是先亲自接见,后限期试用,就怕把那些别有心思的人招录进来,倒成了新政改革的阻力。 无论是新政策,还是改革,都不是一时半会就能立马见效的,完成需要时间,经得起实践的检验更需要时间,但农作物种植却是能直观看见变化的,而且一般种植周期都不会超过一年。 有了钱随佑引进的这些新农作物,不仅石忞高兴,相信过不了几年百姓也会很高兴,因为餐桌上的主食和菜的种类明显比以前多了。 尤其是农民,他们能选种的农作物也更多了,就算卖不出去,自己吃也是够的,可有平准商行在一天,就不会有农作物卖不出去的那一天,这也是石忞成立平准商行的初衷。 第515章 所以就算全国大丰收,那也是不愁销不出去的,要么平准商行自己囤积起来一些,要么略赚钱的卖给兵部,再由兵部分给各军。 在石忞近几年的不断努力和大刀阔斧改革军制下,先后新成立了九区都督府、各省护城司(护城兵)、长护军和炮兵营,再加上原有的边军、禁军、漕兵、驿兵和库兵等,常备兵力没有一百万也有八、九十万。 再加上近几年一直在筹备,最迟来年就会正式成立的海军,到时,离一百万也就真差不了什么了。 石忞之前让造船司打造的船舶都给了经过正规训练的沿海都督府水军,剩余的少许船舶也被她充分进行了合理利用,在今年初夏的时候就张了榜,只要有人愿意组队到海外探索,船就直接给对方,不用买,也不用出租金和利息,但必须带回来朝廷需要的消息、作物种子或者黄金珠宝。 只要出海的人能活着带回来东西和消息,石忞就会亲自接见他们。 若消息的价值足够珍贵,朝廷还会另有赏赐,他们带来的黄金珠宝,朝廷有优先购买权,至于进贡的新作物则根据实用性进行赏赐。 相当于他们只要组建一支队伍,再有出海的勇气,就可以无偿获得一艘价值不菲的船,只要能活着带回来一些东西,就能实现富贵名利双收。 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对于谨慎和不差钱的人来说是完全提不起兴趣的,但对于爱冒险或者穷困的人来说却是千年难遇的机遇,所以张榜不到一个月为数不多的船舶就被认领完了。 要不是考虑的官方出资探索的资金压力太大,又不一定有回报,石忞也不会出此下策,但她也不想他们一去不回,所以特意提前从水军调了支精良队伍过来对他们进行训练,虽然敢出海的人大部分都识水性,但淡水江河和海上还是有不少区别的。 所以培训也是必不可少的,虽然有不少人都觉得多此一举,但签契约的时候就有这一条,大家也都是知道的,便只能服从。 这样又培训了近一个月,直到上个月礼部尚书马杰才亲自给每个船长送了一本信息采集录送他们出了码头,一共八艘船,按商议的章程将分为两大队分别沿岸而行,也不知道最后能回来几艘。 出海探索之事快则一两年,慢则七八年甚至十来年,乃至有去无回都是有可能的,急不得,石忞也只能在心里为他们祈祷了。 相比于了解世界才花了八艘船和些许人力的低价,供养近百万军队,又和方腊国正在开战中就很让她头疼了。 若是一百万人全靠国库赋税供养,财政压力大不说,调粮运粮也是一个大工程,再加上去年跟方腊开了战,还一直打到现在,逼得石忞不得不开始早作打算,另想他法。 石忞左思右想,又和步千雪私下讨论了好几次,再加上多次朝议和历史借鉴,才想了个屯田的办法,便让军密处拟了个屯田的章程,这样既可以让军队自给自足,还可以给国库增收,简直一举两得。 可石忞却觉得以前的屯田政策不能全盘接收,一是各地气候情况等都不相同,二是历史上屯田最后的下场也并不好,三是内阁和其他大臣也有意见。 毕竟军队屯田一旦实施,肯定就需要划拨田土给他们,这样一来肯定会有不少人的田土会被占,哪怕能获得朝廷补偿,他们也是不愿的。? 第二百五十七章 最后经多次商议, 再加上石忞定的不全盘接收和因地制宜的基调,历时几个月才总算拿出了一个众人都比较满意的初步章程,后又经过两次修改才彻底定下来。 大致内容是适合屯田的地方就就近开荒屯田, 不得侵占百姓田地, 而不适合种植稻谷、小麦的地方就开坑少量土地种植足够自给的果蔬和适量的土豆、红薯, 粮食则由户部调拨, 专人押运。 而对于气候恶劣既不适合种植稻谷、小麦,又不适合种植果蔬的地方, 则保持不变,任和以前一样,粮食由户部调拨, 专人押运,果蔬则按一定水平按人头拨钱自行购买。 至于在气候较好地区的军队,有条件能多种植的就多种植,前提是不影响军事训练,自给自足之外多余的就按年上缴国库,可按贡献程度给予适度奖励。 这个政策是今年上半年才议定并颁发的, 现在有一些军队动作快的已经在开荒,动作慢一点的也已经选定了地方,至于气候恶劣之地就只能坐等粮食和钱了, 但这种地方毕竟是极少数。 至于战时则另有战时的办法,不可能让将士一边打仗还一边种田,尤其是像现在还在外征战的将士,一切军需补给都由户部统一调拨, 并按时限尽快运往。 军队因地制宜屯田的制度,让石忞和整个朝廷上下都相信,只要全国再坚持两三年, 军队的财政供养压力就会大大降低,要不是开荒要时间,养地也要时间,可能还要不了两三年。 至于和方腊的战事,说来也让她烦躁,倒不是罗布暔直接打了败仗,但她投入了这么多人力物力和财力到前线,结果直到现在都还没将方腊王生擒,显然已算打了败仗。 而方腊国就像打不死的小强一样,几次三番眼看就要被灭了,却总能绝处逢生。 唯一让她比较欣慰的是,方腊之前陆续侵占的各小国领土,如今全都纳入了华朝的版图,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地盘她可不会好面子的就傻傻的又拱手退回去,但若一点都不表示,又有点没有大国风度。 第516章 所以她先和步千雪私下谈论了几次,之后又和几位重臣多次商议且权衡利弊之下,专门出台了一个针对这样情况的招安政策,并随着官吏的到位及时在当地进行了宣传。 政策规定,主动归附华朝的原国王赐予世袭镇侯爵位;原国王已去世的王储主动归附华朝的赐予世袭侯爵爵位;原国王、王储皆已去世的其余嫡系会赐予世袭辅侯爵位;前提是王室所有成员必须全部迁徙到繁都永久居住。 一个原王室一般只封一个世袭爵位和一到三个中低官阶文官职位,具体则看其国家的地盘大小、办事态度和归附态度,初来也会根据他们的爵位赐一座宅院。 对于那些既不归附也不支持华朝的原王室成员,则全部强制迁徙到西沙或东沙定居,既方便监视他们,又能防止他们在故土搞事情,一举两得。 至于当地官员,也有相应的招安政策,只要有能力又愿意为华朝办事的,华朝就不会亏待他们,最差也是原职留任,最好的则是升职加薪。 截止到目前,石忞已经先后接见了六波小国王室,多的几十人,少的不到十人,也先后敕封了六个世袭爵位,还有一个王室在来的路上表面一套背地一套,因此她连面都没见,就直接将人强制迁往西沙定居了。 每攻略一地,罗布暔就会第一时间按程序张榜安民,先谴责方腊国的所作所为,再歌颂一下自己的皇帝和朝廷,最后还会按程序留守一些将领,等朝廷派来的官吏来接手管理后再出发与他汇合。 至于之前得罪过方腊国王被屠杀殆尽的王室,在其版图归华朝后,罗布暔也会按石忞早就给予的指示将他们王室的遗骸收集后按当地习俗一一进行妥善隆重安葬。 在罗布暔的动静结合和炮兵营的强力助攻下,方腊国王是一路且战且退,几次差点被灭,截止到上封军报,方腊国王已经带着仅剩的两万来人退回了方腊国的王城老巢。 按罗布暔的预期,擒拿方腊国王最迟不会到入冬,但石忞却没他那么乐观,只因前几次的绝地不死和趁着过年劫银子殊死抵抗的那些人,让她觉得方腊国王可能并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方腊国之所以能在短短几年内扩张那么多领土,除了国王野心大政策给力又有人才之外,只怕之前云处安的洗脑也很成功啊,否则实在说不过去,在己方这么强大的火力下,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抓到方腊国王? 她派出去的兵力,可都不是软脚虾,再加上新式武器坐镇,顺利的话,可能不到夏天就能结束这场战事,活捉方腊国王,可事实总是爱打脸! 对比今年农业的丰收,陆续送来的阵亡名单却让石忞痛彻心扉!打仗要死人,这是毋庸置疑的,但她根本没想到会死这么多,才一年不到就已经死了近两万,新增了五个将士公园。 这是她完全没预料到的,按她的计划,在强有力的新式武器的助力下,战争周期不会拖的太长,伤亡也不会超过一万,可现实就是她太理所当然了,方腊国的武器是没他们先进,但作战经验丰富,又在他们熟悉的环境中,而这些正是他们的弱点。 据罗布暔所报,阵亡的这些将士,有四分之一都是死在水土不服上,足见这个年代环境对人类的影响之大。也难怪还有死在上任路上的官员了。 哪怕对方的伤亡远在己方之上,石忞也一点高兴不起来,因为这些都是她的子民啊,在家中等着他们凯旋的家人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哪怕有朝廷抚恤,哪怕有赏赐,也无法抚平他们心中的伤痛! 石忞也曾想过给每个阵亡将士家属写一封信,但大部分普通士兵家属可能连大字都不认识一个,写这么多耗时耗力不说,还不如来点实际的优惠或者照顾。 几经探索商议后,石忞决定在原有的抚恤基础上再增加两条,一是凡是因战牺牲的将士朝廷都会发给一份英勇文书;二是牺牲将士的后代可凭朝廷颁发的英勇文书免费读完六年制社学部。 至于新开拓的疆土,石忞则选贤任能,因路途遥远又是新的疆域,自愿与否和身体强壮与否成了重要考虑因数之一,一般一个城会派4名官吏,若干衙役入主。 石忞和步千雪根据罗布暔陆续呈献上来的地图,进行了多方考量和规划后,在新开拓的疆域上新建立了四个省,就连还没被攻下来的方腊国都城也已经被纳入其中。 让她们比较烦恼的除了还没攻下的方腊国国都外,还有隔在四个省和华朝中间的布拉克,打吧,人家是华朝的藩属国,近几年也没什么大错,还忠心可嘉,就算最后被她拿下,也会寒了其他五个藩属国的心。 可不拿下,那新开拓的疆土和华朝就有可能朝合夕离,以至于最后鞭长莫及,而布拉克就像卡在喉咙的一根刺,随时有可能让人大病一场。 为了这个事,最近她和步千雪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愁啊! 最后还是决定召见一下钱随佑,毕竟钱随佑对于西南官道各国和布拉克都很了解,之前的各种政策制定和设置省份,也听取了他的一些意见。 因为钱随佑是在侍农观那边任职,所以来的比一般大臣要晚一些,也幸好他刚从试验农庄那边回来,否则就不是晚上一时片刻了。 本来石忞是想在文宣殿召见的,但久等钱随佑不来,奏疏和密信又批阅完了,就去了浩海殿想找书看看,随便再给步千雪也找一本。 第517章 其实登基后她一般都是直接说书名或类型让路关初去安排的,话传下去后,在浩海殿任职的内官宫侍就会第一时间将相应的书呈上来。 可千金难买她喜欢啊,今天她就很想去浩海殿看看,其实最主要还是她一时不知道该看什么书了,所以不如亲自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感兴趣的。 可还没等她找到自己感兴趣的书,钱随佑就来了,手上动作不停,等钱随佑行完礼后,就挥手让其他人都下去了,等所有人都退下后方才走到窗边负手而立道:“西边的战事,让朕最近遇到一个难事,颇为棘手,不知爱卿可有良策?” 钱随佑想过陛下召见他的很多原因,就是没想到会是这个,毕竟之前该说的能说的,他都已经说了,可看陛下神色似不太好,想来是真遇到了难事。 可据他所知,拿下方腊国不过是时间问题,那陛下肯定不是因为这个不高兴,反倒是新增四个省份的疆土,陛下应该高兴才是,唯一难点就是中间还隔了个布拉克,之前他也提到过,可陛下和朝堂上下都沉浸在开疆拓土的喜悦中,那听得进他的不好言论。 因此他刚开个但是的头就直接被陛下直接打住了,之后他也就不说了,但并没有因此放弃,反而一有空闲就思量解决之法,心里倒也有些想法。 钱随佑沉思一会方才行礼道:“若陛下所虑为方腊,臣以为不足为虑;若为布拉克,则可以出兵援助为由让其割土进献,只要西南官道及附近五百里地即可,至于狼国境内的西南官道臣建议可以钱财购买,范围和布拉克相同,如此一来,华朝与新四省即可铁板一块。” “妙啊,如此甚好!”石忞高兴的转过身看向钱随佑,之前她老想打与不打去了,以至于钻了死胡同,有些事不一定非要赶尽杀绝啊,你好我好大家好,不好吗?! 石忞期待道:“若依爱卿之计,布拉克可派谁前往,狼国又可派谁前往?”,虽然心里已经有了些想法,但她也想听听钱随佑的意见。? 第二百五十八章 钱随佑略微沉思一番方道:“臣以为满朝文武, 若论对西南官道诸国和布拉克的了解熟悉,没有谁比臣更适合,故厚颜毛遂自荐。至于狼国, 臣举荐性格稳妥又办事牢靠的大理观御承、文宣殿博士颜一诺。” 原本官至正二品太子太保、内阁大臣的颜一诺受举荐的吴礼立牵连, 按例被连降两级, 降职成了正三品的文宣殿博士、大理观御承。 有赏就有罚, 何况这是一开始实施大臣可举荐人才时就规定的,即使石忞内心再不愿意将颜一诺连降两级, 也不得不如此,否则已被牵连的大臣肯定会不服,之后大臣们举荐人才也不会慎重再慎重, 最后必定与石忞想网络人才的初衷背道而驰。 “爱卿所言与朕不谋而合,若此事能成,待你们回返之日,便是朕给你们加官进爵之时,回去好好准备吧。”石忞满意道。 两人这一去就去了近半年,让石忞没想到的是两附属国境内西南官道的土地没到手, 倒是方腊国王城先到手了,方腊王城终是在入冬前被罗布暔攻破了,遗憾的是并没有抓住方腊国国王, 他自己还受了较重的箭伤。 倒不是罗布暔没有提前安排部署,以至于让对方再次逃脱,而是方腊国国王也是个狠人,在王宫被破前毅然决然的杀了自己的家人, 最后自刎而亡,死前还命令仅剩的一名死士放火烧宫,最后什么有用的都没留给他们。 罗布暔带人攻进去的时候, 火势正盛,人力已不可灭,最后只得了十来具烧焦的尸体,倒是刚好和他调查到的方腊国直系王室人数对上。 至于不多的王室旁系成员早在罗布暔率领大军攻到他们的封地时就积极的开城投降了,与方腊国国王一比,高下立见,也难怪会被国王不待见。 虽然方腊国国王野心勃勃,喜欢杀伐,又横征暴敛,但其能力和手段还是有一些的,毕竟一个小国国王能做到如此地步实属不易,所以最后罗布暔还是让人按当地习俗将王室一家安葬了,并没有将之抛尸荒野任野兽啃食。 罗布暔的箭伤是在攻打王城的时候着的,正中胸口,幸好没射中心脏,不然挺不过当晚,虽然侥幸避开了心脏要害,但胸口受箭伤后,还是让他身体每况愈下。 全面得胜后,也算完成了陛下交给他的任务,所以他也想尽快班师回朝,却因接手官吏还没到位,又入了冬十分不利长途跋涉,不得成行,便只能就地养伤,因身体原因开始逐渐将军政大事托给参谋长、教务长等处理。 有一天晚上罗布暔半夜醒来,正要翻身继续睡,就有暗棋心腹秘密来报说参谋长在军中拉帮结派,意图谋反,先杀监军,再杀他,然后划新四省而自立为帝,吓得他立马出了一身冷汗,连夜带心腹速战速决秘密抓捕了好几个。 参谋长要谋反这是他完全没想到的,但亲自审理后又有点恨铁不成钢了,此次出征虽然最大的功臣是他,得到的赏赐自然也是最丰厚的,但这并不代表参谋长就没有功劳了,没有赏赐了,以他对陛下的了解,定不会吝啬官爵。 可参谋长却钻了牛角尖,觉得她的功劳没有他大,即使功劳仅次于他,赏赐就有些说不准了,运气好的话能得个爵位,在加点官,得些金银;运气不好就只能加官了,还是加不了几级的那种。 第518章 一想到这个参谋长心里就有点不平衡,若不是罗布暔横空空降,这一切本应该是她的,一次喝酒喝多了就和部下抱怨了两句,却没想到入了部下的心,上司都只能得此赏赐,那他们就更不用说了,只会更低,心里自然有了计较。 本来他们也只是心里有些小九九的想法,但罗布暔中箭把军政大事都交给了参谋长,就让她部下的心开始火热起来,野心也越来越大,找到机会就撺掇怂恿参谋长谋自立。 参谋长本来心里就不平衡,再被部下多次发誓效忠加撺掇怂恿,再加上罗布暔亲自送到手上的权柄,让她那颗本来只是有些怨言的心就开始膨胀起来。 竟真有了谋自立的想法,还秘密和部下粗略制定了一个章程,既先尽可能的在军中拉拢盟友,然后全权掌握军队,再然后诛杀监军和罗布暔,最后占新四省独立为王。 但她没想到的是罗布暔除了明面上的心腹将领外,还布有暗棋,既表面上偶尔和罗布暔唱反调明显中立的将领,而她的部下也没细细打探了解清楚就委婉的先试探再拉拢,可不就暴露到了罗布暔面前。 打了一年多的仗,现在总算结束,又获得了这么大的胜利,有人想快点回家,有人担心奖赏不够,还有人别有心思,这都是正常的,但绝不包括意图谋反。 这逼得身体根本就没养好,反而越发沉重的罗布暔不得不再次执掌军政要事,快速审理了参谋长谋反一案,结案后还当着全军的面立了典型,随着十几颗人头落地和罗布暔掷地有声的当场训话并承诺陛下定会论功行赏,军队内部才彻底平稳下来。 经此一事,监军和教务长更是尽忠职守,生怕旧事重演,毕竟此事的发生就代表了他们的教导和督察失职,若真让对方得了逞,自己性命不保不说,只怕家人也会受连累,最后还在史上遗臭万年! 石忞收到此事详报后,心痛不已,她并非吝啬之人啊!无论参谋长还是那些参与的将领,在此战中都是出了大力气的,回来无论加官还是进爵那肯定都是有的,如今却因野心太大,不仅什么都得不到,还会连累家人,真是可悲可叹! 战时封赏,她从不吝啬,只要罗布暔将军功报上来,她就会第一时间将封赏旨意下下去,但如今战事已经结束,按例是要归朝后再行封赏的。 但如今看来,因新四省离朝廷较远,又千辛万苦攻城略地,若见不得自己的付出立马就获得回报,肯定是有懈怠或其他想法的,若再按惯例归朝后再封赏,已不和适宜,石忞先和步千雪商谈一番后,才召集重臣商议,并尽快下达了封赏旨意。 反正除了首次官服、金银珠宝、玉带、笔、剑等特殊物品外,其余的赏赐都是要他们自己配备的,提前赏赐也没什么不方便,倒是省了不少事。 比如赐服就不是真的直接把衣服赐给大臣,而是赐服后,他们可以自己找人制作这类衣服并穿在身上,不然就是僭越,被发现是要被治罪的。 但也不是所有的赐服都是如此,比如赐给附属国的赐服就是赐衣服与穿衣权叠加,只是套数由皇帝自行决定,可只给一套,也可以一种样式给一套。 反正她的想法就是先把赏赐的旨意发下去,至于赏赐物就等他们班师回朝后再给予,这样也能快速稳定军心,不至于再有人被轻易煽动,旧事重演。 如石忞之前许诺的那样,罗布暔被封为新郡王,新之一字,足以纪念他为新四省成立立下的汗马功劳,其余众将领也都按功进行了封赏,加官进爵自是不在话下,就是一般士兵也赏赐颇丰。 封赏的旨意和犒赏物资是一起被送到军中的,将士得了看得见的好处,又吃了顿好的,还酒肉管够,才算彻彻底底稳定了众将士的心。 罗布暔也因得偿所愿精神抖擞不少,可因箭伤时好时坏,强撑到班师回朝启程后他就倒下了,开始还意识清醒,后面竟已经不能理事,军政大事全被他交托给了剩下官职最高的教务长,监军则从旁辅助。 而另一边,钱随佑和颜一诺一开始的谈判还算顺利,对方也很和善,后面却因他们秘密得知罗布暔已病重便临时反悔,就进入了胶着状态 石忞不知道他们怎么得到的消息,想借着罗布暔率领大军班师回朝给布拉克和狼国施压便落了下乘,但毕竟军队有生力量还在,便直接命令颜一诺和钱随佑两人硬谈,威胁恐吓都行,西征军将不久返还,她也会在一月内调兵到两国边界为他们助势。 本来就只是想要更多好处的两附属国,一看华朝的动静和前后夹击的气势,瞬间就怂了。 两附属国君臣得知方腊国战败,方腊国王不仅杀了家人还自杀了,就颇为震惊,因为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那样做,宗主国华朝的老大多好啊,只要投降肯定是死不了的,所以也有点钦佩,还想着硬气点。 结果硬气不过三两天,然后怂得毫不犹豫,因为他们看的太清楚了,华朝不仅攻城略地是一把好手,守城治理那也是当仁不让,什么尊重对方的习俗,宗族自治之类的,新奇的很。 对有权有势的贵族商人更是能拉拢的拉拢,拉拢不了又作恶多端、为祸四方的更是被杀了立典型,因此得到了大批贵族商人和百姓的支持拥护。 原本十几二十来个国家,竟被华朝因地制宜的划成了四个省,华朝那边还陆陆续续迁移了一些汉人过来,只怕要不了多少年,这里就真真正正成了华朝的版图。 第519章 他们倒是想虎口夺食,可惜心里明镜似的,野心再大,也弥补不了能力和实力的不足,因此心里也早就有了打算,不过是想多要点好处而已,却没想一贯好说话的皇帝陛下这次很不给面子。 听说派来打仗的兵力不过是华朝的小部分,真正的精良部队可都在华朝境内,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们不认怂又能怎么办! 人只要一认怂,态度就会好起来,谈判也终于得以继续,并朝着华朝预期的方向继续推进。 最后华朝只花了比预期还小一些的成本,就拿下了布拉克和狼国的西南官道属地,而且获得的面积远比之前预计的要大一些,因为西南官道归华朝后,狼国与布拉克接壤的那小块沙地就被从中隔断了。 这块地在地图上真的只是一小块,而且还不好放牧也不产粮食,狼国君臣一商量便索性一起卖给了华朝,其实一开始狼霸权是不同意的,可大臣都怂,又被华朝的军事实力一震慑,最后才不情不愿的同意的。 至于布拉克,朝鲁国王和乔装的符尧是十万个愿意的,毕竟是背后老大的要求,怎么敢不应允,可其他部族就不乐意了,毕竟只是请求华朝出手帮一下而已,而且华朝也攻下了新四省之地,凭什么还让他们割地当谢礼? 钱随佑也是好性子被磨光,又得了石忞的命令,直接当面撕破脸把他们当初被方腊打的凄惨的模样全说了出来,脸皮厚的当听不见,但但凡有点良知的就都低下了头,毕竟他说的都是事实。 尤其是就在西南官道附近的两个部族全靠这条道养活,更是死活不同意,被钱随佑说的脸都红了也硬着脖子,不肯低头,但在大势所趋和众人同意的情况下,这两个部族也不得不退让。 毕竟是涉及到日后生存的大事,他们也不想妥协的,但架不住朝鲁国王给力啊,不仅说服了重臣和各部族,还找了两块不错的草地弥补他们,便不得不同意了。 而原本属于他们的西南官道及其方圆六百里地就全割给了华朝,相当于原本布拉克和狼国交界的西陲一段狭长之地全割让给了华朝。 而华朝付出的成本仅是一些入学名额、金银和布拉克臣民出入西南官道(原布拉克境内的)50年内不用缴纳关税,可自由出入并做生意。 狼国也是给了这些条件,但钱财要比布拉克多一倍,因为地盘够大,打仗的损失也不能算在他们头上,所以最后给了金五百两、银五千两,比石忞心里预估计价金一千两、银一万两节约了一半。 合约自签订之日起生效,一个月内完成交割和重新划分边界线,双方依旧为宗主国和附属国关系,不得轻动刀兵,否则另一方有权率兵攻打。 而原土地上的百姓狼国和布拉克可在一月内迁走,如不迁走,土地划归华朝后,其土地上的百姓既自动成为华朝子民,归华朝管理,原国不得再干涉。 如此,便让分居两端的华朝和新四省彻底连接起来,成了铁板一块,吸纳新版图的华朝,虽然石忞心里饿有个大概,但毕竟是雾里看花,便让人重新绘制了最新版的华朝版图。 看了最新版图后,她却皱起了眉,因为买来的西南官道就像连接头和心脏的主动脉一样小,可能稍不注意就断了,这让她不得不思虑重重,最后想了个办法,就是在买来的西南官道上设立四个军事重镇,互为犄角又守卫走道和过往商旅的安全。 烈日高悬,繁都已经快半个月没下雨,河水都下降了一些,百姓热得恨不得时时泡在冰里水里,制冰坊、店等生意火爆,勋贵士族间往来都少了些。 宫内的含凉殿却是另一番景象,来往宫侍穿的比外面的人多,脸上却没有一滴汗,就是正在弹琴的陛下和伴奏埙的中宫都清爽的很。 一直在边上听的路关初和卢晏心里再次总结了一下,陛下的琴还是算不上好,但起码不难听,而中宫的埙就要出色一些,一合奏倒是也还不错,加上曲子又是陛下新谱的曲,听着听着竟入了神。? 第二百五十九章 在别人看来, 石忞谱的曲虽然为数不多,但肯定都是她自己谱的,可事实上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这一点步千雪也是知道的。石忞能谱曲全靠上一世的底子和这一世的名师, 不然连琴都不会弹。 自从上一次的事发生后, 石忞就渐渐改了, 无论军国大事还是一般家事皆会与步千雪商量一二, 尤其是涉及上一世的事更会提前跟她说一声,不再像以前那样打着为她好的名义有事没事的就喜欢瞒她了。 所以两人第一次合奏的时候, 步千雪一问,石忞就全告诉她了。 石忞一个学理工科的,和乐器那是半点不沾, 会弹古琴那才是有鬼!但全得益于以前在学校的音乐课和前任,因为前任跟风学吉他的时候还拉上了她,而最开始练习的那两三首歌的音谱,没练过上千遍,也练过上百遍,可谓记忆深刻。 到了这边又有名师教导, 学了古代曲谱,学了古琴,再加上上一世的底子, 将宫、商、角、徵、羽换成do、re、mi、fa、so、la、ti也就不是不可能。 但因为华朝少了两个音,也给她带来不少困难,所以即使她是按照前世的曲谱来谱的,结果也可能会略微不同, 受乐器和音符的限制,石忞在追求完美,也还是会有一些缺陷。 没继位之前, 她的空闲时间最多,曲谱也是那时候自己私下悄悄捣鼓的,从未在他人面前奏过全曲,要不是步千雪提议两人合奏,她都快忘了,翻找半天才把以前捣鼓的曲谱拿了出来,没想到步千雪只听她演奏一次就喜欢上了。 第520章 从那之前步千雪就勤加练习,不仅学会了曲谱,还颇有心得的改了一点点,曲谱更趋于完美的同时两人合奏也越发的默契。 因此,现在但凡两人合奏,她以前谱的那首曲子就成了两人必奏曲目,老是奏一首还是容易疲倦的,正好最近得闲,石忞就捣鼓又谱了刚刚奏的这首曲子,至于其他的曲谱却是完全不记得了。 合奏间,两人多有对视,眼中仿佛只剩对方,直到又一曲毕,两人方才意犹未尽的停了下来,步千雪放下埙,看向卢晏等人挥了挥手。 卢晏和路关初等人见状行礼退了出去,直到退到殿门外方才停下。 步千雪见众人都已领命退下,方喝了口茶润喉道:“总感觉这首曲子激昂中带着一丝伤感,和上一首的曲韵悠长完全不像出自一人之手。” 石忞点了点头,放下茶杯道:“本就不是出自一人之手,两人无论性格还是其他方面皆相差甚远,作的曲自然不可能是一个风格。” “说的也是,该当如此。要是我能去那个地方看看就好了,也不知道我们这里什么时候才能发展成你口中所说的那个样子。”步千雪一脸向往道,心里对那个地方更是好奇无比。 石忞神情突然凝重道:“天不可测,若你真看见了,只怕我们也已死别,一生太短,我只想与你朝夕白首好好过完这一生,难道你不是这样想的吗?”步千雪摇了摇头,“那此话万不可再说了,若你真想看,待我得闲画些与你看。” “好。”步千雪有些后怕道,她就是有些好奇,但并不想死,更不想与石忞死别,所以被石忞这么一说,她也想起了石忞的经历,还真有些怕天不可测。 见步千雪真有些怕,石忞又有些心疼连忙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据我这些年调查所知,如我这般者万万中无一,别说华朝就是西南官道诸国也没听说过,想来是极其偶然事件,很难再发生,不必为此担心。” 步千雪一脸不信道:“万一是他们隐藏起来没被你的人查到呢?俗话说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石忞接道:“一怎么发生的?为什么发生的我们都不知道,又何来的二和三?就算真有,按概率计算,也不可能在发生在你或我的身上,又有何忧?放宽心...” 步千雪脸色好了些,石忞再接再厉道:“与其担心这些有的没的,你不如再好好想想送什么新婚贺礼去巴山长乐来的实在些。” 让石忞和步千雪都没想到的是,性子比较孤傲且一心事业的卜鑫铭去了巴山省任职后竟谈起了对象,而这个对象她们也都认识,就是唐禄。 卜鑫铭去巴山省任职后,两人时有见面还偶写书信,一开始的频率和一般朋友没什么差别,可随着时间越久,两人交流也就越多,频率开始呈几何式增长,最后竟互相看对了眼,并于前不久定了婚,预定年底成婚。 步千雪收到唐禄的报喜信比石忞看到奏疏汇报要早几天,但这并不影响石忞知道的速度,倒不是她派人监视了,而是就算暗言不及时报上来,步千雪也会第一时间与她分享,毕竟两人她们都认识。 说这事的时候步千雪还有些愁送什么礼,毕竟她和唐禄算是难得的好友,分别后除了时有书信来往外,更是偶有互送特产的情谊,若只按规矩办,明显不足以表达她们之间的友谊。 问石忞,石忞本来就一句话“按规矩办”,在步千雪极度认真凶的眼神下硬生生加了句“也可酌情加以厚赐”就更增加了送礼的难度,毕竟按规矩办才是最容易的。 在石忞的提议下,步千雪又开始思考起来,太厚赐怕不合规矩,不多赐予点,又不足以彰显她们的友谊,而且加什么,加多少,都是问题,她得再好好想想。 看着认真思考的步千雪,石忞一脸喜悦,笑意浓浓,仿佛看着世上最珍贵的瑰宝。 含凉殿内岁月静好,外面的天气却早已骤变,没多久就下起了大雨,仿佛感受到了世间万物对雨水的渴望,如灌溉般倾泻而下。 听见雨声的时候,石忞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虽然她已经做好了抗旱的准备,但自然灾害毕竟是灾害,一个处理不好就是死伤上万,能风调雨顺,谁又想与天争呢?! 当年的皇后候选人,除了违法身死的丁寿和还在坐牢的丰水以外,就是受牵连的归兴年也于去年成家了,而且因为家里从商资金颇丰,现在已是一家之主。 因为归兴年是被牵连的,所以去年大婚大赦天下的时候,石忞已经赦免了她的罪过,她已经恢复了自由,可以自由出入青州,为了这件事,归兴年还特意写了一封谢恩信。 比较遗憾的是持恩和刘菲最终还是彻彻底底地分道扬镳了,一个专著道教道法和传承,一个醉心医术,见面仿佛陌生人一般。 这样的情况下若在执意将持恩留在繁都,反倒是一种禁锢,她和步千雪看着也揪心,索性便将持恩放逐出繁都去了地方任职。 而邢博恩和东鱼海则是在今年初举行的婚礼,石忞不仅送了厚礼,还和步千雪穿便服亲自参加了婚礼,但没有久呆,倒不是她们不愿意久留,而是怕她们在,众人会放不开。 石忞和邢博恩都先后成了婚,其他还没成婚的侍读从去年到今年是各种花式被家里催婚,心急又没事的家长还亲自跑到他们任职的地方催婚。 第521章 其中被催的最惨的要数赵焕英,他爹一天没事就各种写信催,一封两封他还会回一下,后来渐渐的也就不回了,这可把他爹气坏了,直接亲自杀将过来,差点没把他整疯。 最后答应了不少平常绝对不会答应的条件才把他爹给哄走,听说近几个月正在搭桥,男的女的都见了不少,据石忞所知结果好像都没看中,也不知道赵焕英喜欢什么样的。 阳、□□和马国锦听说好像是已经有看中的了,目前正在相处中,成与不成就还没确定,想来送贺礼的时间也不会太久了。 至于呈曼,她双亲倒是也着急,可人在监狱里着急也没用,只能等出狱后了,幸好出狱的时候也不过才三十多岁,快出狱的前一年在安排也来得及。 罗布暔终究还是没能活着回到华朝,他是躺在棺椁中被拉回繁都的,而石忞原本预备的庆功宴不得不暂时延后,先为他办理丧事。 石忞不仅给了罗布暔武将最高的谥号,被请进了日晨阁,还以王爵之礼对其进行了厚葬,原本降爵的新郡王也被她改为了世袭并让其长女依制袭爵。 毕竟华朝能扩展新四省这么大的版图,全得益于罗布暔的攻城略地,也得益于全军将士的浴血奋杀,所以其余众将士也都按功有赏赐。 而谈下西南官道地盘的颜一诺和钱随佑也得到了石忞的厚赐,按例加官进爵。 朝廷上下和地方官到年龄的该告老还乡就告老还乡,即使是石忞的老师也不例外,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老的退出,新的进来,该述职的来述职,考核完或升或平调或降级,总是有处理不完的人事调动事宜。 再加上农业、民生、新政改革等各种七七八八的,石忞基本上每年的大部分时间都处在忙碌中,说不烦躁是假的,有时候她真的想撂挑子不干了,可奈何悬在头上那把四十岁的剑它不允许,便只能继续勤勉执政。 幸好,无论紧张繁忙还是平淡无奇的日子都有步千雪陪伴,让她感觉每天都过得很充实,只恨时间过得太快,转眼一天就没了,尤其是休沐时两人呆在一起的时候,如流沙般转瞬即逝。 天福十年初春,忙碌了一天的石忞和步千雪趁着饭后难得的空闲,一起躺在躺椅上敷面膜,两人都没说话,手却是牵着的。 在石忞的不懈努力下,效果较好又比较容易弄到的海泥面膜终于被她弄出来了,还别说,两人敷了两三个月效果还挺不错的,比较可惜的是无法大范围生产。 但给身边人用或者拿来赏赐还是够的,又有帝后做楷模和代言,导致海泥面膜迅速席卷勋贵阶层,最后成了奢侈品之一,索性便划拨一小部分出卖,不仅把本钱挣回来了还有多的。 石忞也不是只知道勤勉工作不知享受的人,所以也让工部那边整了不少小玩意,生活过的也是有滋有味,时不时还整点小浪漫,什么只有两人的烛光晚餐了,送花了,都亲自整上。 她不仅要和步千雪过完下半辈子,还要过好在一起的每一天,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太后时不时会旁敲侧击的催促她们生孩子,她还想过二人世界呢,生孩子什么的晚点也没关系。 本来因为这事有点忧愁的步千雪被石忞各种洗脑后,终于改变了想法,毕竟有些事不是一个人着急就着急得来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新四省也在逐渐融入华朝这个大家庭,附属国也各个安分守己,而且是难得的特别安分守己,国内国外环境一片大好,新政改革也终于进入了尾声。 步千雪思虑良久问道:“你觉得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石忞不假思索道:“肯定比现在更好,百姓不仅有学上,还有饱饭吃,暖衣穿,更有成为勋贵士族的渠道,而我们也会有自己的孩子,然后慢慢变老。” “如此甚好,希望你能说到做到。”步千雪高兴道,心想:我以前特害怕别怕变老,也害怕死亡,但因为有你在我身边,现在我已经不再害怕,甚至听你这么一说,竟有些向往,这样就很好了。? 第二百六十章 天福十年初, 在众多省级地方官近几年陆续多次奏述压力大事务多的情况下,石忞不得不将这个问题重视起来,刚接到类似的几封奏疏时, 她也思虑过, 并私下与步千雪和重臣多次探讨过。 她还有一种想法, 觉得是地方官能力太差, 这么点事就喊累喊苦,却没想到发展到现在会成为普遍性问题。 问题宜解决不宜积累, 便于今年正式将此类问题提上了日程,经过近两个月的多次集中商议、派人实地考察和博采众长,石忞最终决定适当改革地方官制, 用增设地方行政级别来解决这个问题。 自新政改革后,政令繁而重,事务多而杂,而且是一条接一条的,对地方官尤其是省级官员的来说,确实压力比较大, 因为一个县最多也就管十四个乡镇,但一个省却最少要管三十个县。 也难怪大部分省首、省丞等省级官员深感身心疲惫,有甚者更希望能早点告老还乡, 还想干的就多次委婉上书希望朝廷能增派官员到地方。 其中上书次数最多言辞最恳切的要属方和和丰柚,不变建功立业成就功名利禄初心的方和,能力确实有一些,但却不足以应对改革形势下的一省之治理, 为了不影响改革进度,石忞慎重考虑后同意了他的请求,给他派了个能力很强的省丞。 第522章 至于丰柚, 她原本以为去地方是掌实权又轻松的差事,尤其是监察类的言官那更是轻松中的轻松,但事实上却事与愿违,完全不是她想的那个样子。 去了地方才知道,华右区督察史确实是有实权地位也高,但事情也多啊,他们不仅要督促陛下交办的事,还要监察整个华右区的所有文武官员,有无异动,有无贪污受贿,有无渎职不作为等。 虽然官员本身也有监察同僚的义务,但是人就讲情面,尤其是关系好的,基本上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只能作为辅助手段,主要还是得考他们监察。 事多就算了,她手底下的人要是够多也能忙得过来,可事实上确是人手不足,满员的情况下都只能刚刚够用,何况还没满员,为此她没少上书。 石忞被她烦得要死,其他督察史都没什么事,就她一天事多的很,都不太想搭理她,但被她烦得没办法,最后还是给她把人配备齐了,上到佐官下到胥吏都给她配满员,此事方才算结束。 丰柚倒是不想就此结束,她还想要更多的人来帮忙办事,奈何石忞也有自己的难处,凡是她要人的密信和奏疏直接都留中不发了。 除了个人能力的原因,也还得考虑到地方贫富差距,富饶的地方人口多事也多,偏僻的地方人烟稀少,事自然也少,所以除了下谷省以外,其他确实有必要的省府,只要他们上书,石忞也会增派一两名得力官员,起初效果是很理想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事务的持续增多,效果也开始慢慢下降,或者一直保持一个速度后,也就不觉得快了。 为了激励和安抚地方省级高官的干事热情和情绪,石忞按近三年来的考核结果,对政绩显著的省级高官给予了适当的赏赐,以示嘉奖。 如此一来,事情倒也能推着走,但没受到嘉奖的心里就有些想法,虽然他们办事没那些人漂亮,但也是累死累活,苦劳一点也不少,所以哭诉的奏疏反而多了起来。 随着同类奏疏越来越多,石忞不得不高度重视起来,若只是一两个地方有这方面问题,那可以说是少数,但如果大部分地方都有这种问题,那就是普遍性问题了,必须解决,否则早晚成隐患。 经多方面考量后,石忞决定增设州、镇两级行政单位,州级位于省和县之间,一般3-8个县为一个州,一州长官为知州(副四品),佐官有同知(正五品),州尉(副五品),学道(正六品)等。 镇则为最低级行政级别单位,在县之下,村之上,一般8-14个村为一个镇,彻底打破了历代皇权不下乡的固定传统。 原本镇村为封建社会的底层自治机构,即里长轮着当,村中的村老和三老由百姓推选德高望重之人担任,乡镇一般则由乡绅兼任镇(乡)老和三正(赋正、役正和教正),职责都是协助县令征收赋税和统计田亩人口、解决矛盾纠纷、防盗、防火、出具到县里办理文牒证明等。 而且历朝历代,无论是镇老、三正还是里长等都是没有俸禄的,级别也是不入流中的不入流,但还是有大把的人争着当,只因灰色收入非常可观,有甚者还欺上瞒下为霸一方。 其实,每个朝代开始的时候镇村的管理都还算可以,毕竟都是百姓们真正推选出来的,所以也会为民着想,但越到后期就越变了味,尤其是那种一姓一族为一村的,基本上一个人既是族长又是村老,几乎就成了一宗一族一姓的一言堂,而且还是明着世袭众人也拿他无法的那种,推选也就成了书面落实。 石忞刚登大宝的时候不少村就是这个样子,经过这几年新政改革的严查和打压,虽然有了些改善,但终究治标不治本,若不从根本上根治,说不定她百年后没多久就能很快死而复生。 如今正好有增设州级的想法和打算,便索性也参照上一世的行政级别把镇级也增设了,但人员配备肯定不能过多,不然经济压力大不说,也容易好心办坏事。 增设镇(乡)一级行政级别后,镇(乡)老改为镇长,既一镇之长(正九品),由朝廷任命,赋正、徭正和教正各一人(胥吏12级),新建镇级办公署——镇公署(三间房),原权责不变,还管理各村的村长和里长。 平常,一镇所有事物皆由镇长等4人处理,村长、里长协助,但无审案等司法权,只可协助县里;忙时或特殊时期可按程序向上级县令申请衙役支援和申请征用些许百姓。 而村老也改为村长,村长和三老(赋老、役老和文老)任由村里百姓推选德高望重之人,但4人由原来的什么都不享受只有名,改为享受免8亩田土赋税,任职满一年后方可享受,去世或卸任后任享受一年,以示抚恤,之后不再享受。 里长任由户主按顺序轮流当,一年轮一次,任里长当年可享受免5亩田土赋税。 之所以定这个免田土赋税数,也不是石忞和大臣凭空想的,而是根据多地考察所得,多方思量所设,还因华朝有一首众人皆知的民谣“十亩田土,一头年,一家温饱有盼头”。 随着州级行政级别的设立,科举考试和就学等也不得不做了适当的调整,县试变成了州试,而府试从此之后只能称之为省试,之后的会试等如旧,并没无变化。 而原本设在省府的府学改为设在州府,原本的府学校址改为其他需要的用途,如仓库、府衙等,如与大学部紧邻则直接与大学部合并,府学和州衙修建资金由朝廷负责五层,省级负责三层,州级自行筹集两层。 第523章 镇公署修建资金由朝廷负责五层,县级负责五层。府学最迟两年内必须建成并完成学员转移;州衙一年半内必须建成并投入使用;镇公署一年内必须建成并投入使用,时限皆以当地衙门接到公文之日算起。 相关文书旨意下达完后,石忞还特意给督察院下了一道旨意,让他们在未来两年着重督察州衙、镇公署和府学的修建及相关资金使用,有违规贪墨损公肥私者一律重罚。 没增设州级行政级别之前,一个省最少要管三十个县左右,若按以前的休闲工作进度,也还好,但自从行政改革后,事是一件接一件,任务也越来越重,还有九区督察府的监督在虎视眈眈,也难怪他们近两年连连叫苦了。 所以新增州级行政级别的政令一出就受到了整个官僚体系,尤其是地方官的大力支持,因为这样不仅减少了省级管理层的工作,还给大批地方中低阶官吏乃至朝廷中低品阶官员提供了大量上升机会,真是众人喜开颜啊。 就连石忞也是高兴的,因为州和镇的增设算是补齐了地方官的体系,也增加了朝廷对地方的掌控力,更重要的是她近几年招揽的人才和储备的进士、举人也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可以担任实职了。 无论要发展还是要做什么,人才都是必不可少的,为了网络四方人才,除了起于行伍的武将、科举入仕的文武官员和勋贵外,石忞出的招揽贤才政策也一直在执行,直到去年储备人才趋于严重饱和状态,才暂时暂停。 所以这些年整个华朝上下最不缺的就是人才,也是新政改革能得到行之有效执行的一个重要原因,因为你不愿意干,有的是人愿意干。 登基这十年,因为上天给脸的风调雨顺和在石忞的支持下,商品经济得到不断发展,整个华朝也是一片欣欣向荣,可治理贪污却仿佛没有尽头,时不时总会冒出一两个来当典型,还有官员上书建议高薪养廉。 高薪养廉倒是个好主意,但是怎么才算高薪?以现在官员胥吏的俸禄来说,就是最低级的12级胥吏一年的俸禄也是一般五口之家一年用度的四五倍,还不算高吗?! 因此,奏疏被石忞留中不发,但趁着这最后一波的改革之机,石忞还是决定在年底之前出个奉公银制度,类似于现代的年终奖,根据一年的各方面考核结果酌情进行发放,正一品足额为500两,按品级逐级递减,最低的胥吏十二级足额为10两。 政绩特别突出的官员年底还另有赏赐和褒奖,但为了避免吃大锅饭,担任虚职的官员和无实职的勋贵不享受奉公银。 根据现行的考核办法,官员们想拿到足额的奉公银是很难的,但要想一文钱都拿不到也很难,反正宗旨就是干的越多越好的拿的也越多,反之越少,也算是激励福利了。 好友唐禄和卜鑫铭的婚礼,步千雪是真的很想去参加,因为当初她和石忞大婚,唐禄都千里迢迢赶来观礼,还因为事务繁忙只来得及匆匆见了一面。 但石忞却说什么都不准她去,理由跟不要钱似的往外蹦,什么路太远了,天太冷了,那么多天不见你我会疯的等等,只有她想不到的,没有石忞不敢说的。 因为石忞的极力阻止,她最终还是无法成行,只能派内官携厚礼前往祝贺,另外还写了封道贺信,既表祝贺也了表歉意。 随着冷空气的侵袭,天一天比一天冷,石忞却一天比一天晚归,昨天两人用完午膳后,石忞就去了兵铸厂,到现在都还没回来,早膳午膳都是步千雪自己一个人用的,亏得今天休沐,不然早朝时她还得找个借口。 已经习惯了两人一起用膳,石忞突然没在,步千雪还有些胃口不佳,都只略微吃了一点就放下碗筷了。 眼看年关将至,太后文昱见两人对生孩子的事任是一点都不急,心里跟着急上火似的,便打着为民祈福,实则求娃的借口去了贤良观小住,估计没个十来天不会回来。 所以从昨天下午到现在整个偌大的皇宫就只有她一个主子,奏乐,石忞不在,没兴趣,打麻将,太后不在,也没兴趣,找了两本平常爱看的书也因为心情烦躁看不进去。 石忞昨晚在哪里睡的?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心里想的全是这两个问题的答案,根本静不下心来,想找个人去把石忞叫回来,都找不到。 下次无论如何她也要跟着去一趟,认个门认个路也好,不然今天也不用在这里干等了,直接找到兵铸厂去。 倒不是石忞不跟她说,或者不让她去,而是石忞每次去最多也就半天,她也就懒得跟着去,毕竟她对武器之类的并不感兴趣,还不如在宫中做些自己喜欢的事。? 第二百六十一章 就在步千雪等的快着急上火的时候, 石忞才一脸兴奋的回来了,看的步千雪一脸莫名其妙,语气温怒道:“整宿不归就算了, 回来还如此高兴, 置我于何地?” “自然是将你置于我心中之地, 就在这里, 满满的全是你。”依然笑容不减的石忞边说边走,说到心中之地时还用手指了指心脏的位置, 话落人也终于走到了步千雪身边,见步千雪并没有起身的意思,便顺势坐在边上的位置。 见石忞笑嘻嘻的, 步千雪是一脸不信,便故意别过脸去不看石忞,眼不见心不烦,心想:一晚不归,也不知道差个人回来说一声,哼! 第524章 石忞见状连忙向不远处的路关初使了一个眼se, 路关初瞬间明了,和卢晏眼神交流了一下,就各自带着手下的内官宫侍退到了殿外, 走在最后面的还顺便把门给带上了。 见人都走了,石忞才连忙起身走到步千雪眼前扮了个鬼脸,弄得步千雪哭笑不得,无奈笑道:“你说你这样子, 那还有半点手握权柄、指点江山的君主样子?!” “你都不开心了,当然是哄你高兴最重要,像不像的样子也只有你一个人知道, 又有什么打紧的。”石忞说完见步千雪脸色好转,方才拿起矮桌上的茶壶倒茶喝。 见她喝的急步千雪连忙劝道:“慢点喝,小心呛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故意渴着你。”嘴上不饶人,脸上却是有了些许笑意,这样完全没有一点君主样子的石忞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也只有她能看到。 石忞忙着喝水没空搭话,只甩了甩手示意自己没事。最后一连喝了三杯方才停下,可见是忙着赶路,真的渴急了。 要不是两人自成婚后就一直相伴左右,再加上石忞和她独处时的一点点变化积累,且本性和在外人面前依旧如故,她都要怀疑爱人的身体里是不是又换了个灵魂! 不能怪她想太多,而是石忞前期刻在她心里的印象实在是太深,以至于前后差别较大,让她需要时间来消化。 喝了茶,石忞总算舒坦了不少,见步千雪笑意盈盈,方开始才解释道:“我昨晚之所以没回来,是因为硫酸研发实验进入了最后的紧要关头,这一研究一不小心就研究到了今天早上,实验也终于取得了成功,总算没有白费这几年的努力和付出,要不是之后还有些事要善后,我当时就想赶回来向你报喜了。你放心,我只是从旁协助,主要动手的都是云鼎凡。” 在步千雪质疑的眼神下,石忞不得不慎重加了最后一句话,说明她只是从旁协助。事实上也必须是如此,云鼎凡要是敢乱说,她分分钟断了她的研究资源。 步千雪对石忞捣鼓的这些事虽然兴趣不浓,但也都知道一些,尤其对这个硫酸,算是最了解,因为之前害得石忞眼睛短暂失明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个叫东西。 “那确实是个大喜事,这么多年你和云爱卿都没放弃,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此事告一段落,我也可以就此安心,如此便是三喜临门,确实该好好庆祝庆祝。”说着就把卢晏叫进来吩咐了一堆事。 被晾在一边的石忞只能默默的看着,有种心里的喜悦说不出去的感觉,因为她报喜不紧紧是想报成功这个事,她还想和步千雪分享自己的心得,可惜步千雪兴趣并不浓厚。 卢晏来得快去的也快,步千雪转头就看到耷拉着头的石忞,完全没了刚刚的兴奋和高兴,心下疑惑,嘴里也直接问了出来:“不是大喜嘛,怎么这幅样子,有什么话你就说出来,别闷着,万一气出病了你遭罪不说,我心里也难过。” “你就不好奇硫酸有什么用吗?”石忞闻言瞬间满血复活,又恢复成了之前的样子,一脸期待的看着步千雪。 步千雪也很卖面子,言之凿凿道:“肯定很有用吧,不然你也不会锲而不舍的非要捣鼓它,...那你跟我说说它具体有什么用?”在石忞的眼神下,又加了最后面这句。 “当然很有用啊,比如用来冶炼铜,它就可以溶解去夹杂的其他金属,提高铜的纯度;还可以用来制造化肥改善土壤土质,增加粮食产量;更重要的是它还可以改良火药等等,反正用处很多,当然它也很危险,腐蚀性极强,看到千万不要用手去触碰,任何人体皮肤都不能与其直接接触。”石忞开始说的时候很兴奋,后面开始有些凝重起来。 生怕步千雪不信,意识不到硫酸的危害,还把自己当初为什么眼睛会短暂失明的原理和经过又说了一遍。 步千雪这才不得不信,神情也凝重起来,如果硫酸真如石忞所说这么危险,那管理方面就不能马虎,否则一不小心害人致死的话又于杀人何异? 步千雪想什么就说什么,直接把心里的担忧说了出来,石忞一直沉浸在研究成功的喜悦中,后续的事根本就没仔细想过,因为多次失败,再加上云鼎凡之前也折戟沉沙,有时候她真的觉得这是一个不可能成功的实验。 如今被步千雪这么一提,她才意识到,硫酸的好处确实是显而易见的,但坏处也很明显,现代都有人拿硫酸作恶,何况这里,所以,如何管理好硫酸就显得很重要,两人便就此事开始讨论起来。 多次谈论后的最后结果就是将硫酸列为和火药一样的保密等级及管理措施,但也与火药有一些区别,硫酸可以出售给一些特定的人,比如买了秘方要生产化肥的商人等。 而火药则是完全禁止买卖的,只有特定有需要的部门才可以按程序进行申领。 硫酸研发出来的喜悦还没让石忞好好高兴两天,就遇到了她登基以来首次遇到的文字狱案,眼看就要过年了,一个刚提拔上来没一年的大臣一高兴就写了首诗,写就写吧,也没什么,但内容太容易让人误会了。 就被收到这首诗的大臣拿来参了一本,说他别有用心诅咒华朝衰败,一些大臣听闻也都跟着纷纷上奏,两天不到堆了一堆奏疏,石忞这才意识到这不是单单弹劾参奏,而是类似以前的文字狱啊,以文字治罪! 第525章 石忞仔细看过那首诗,大臣不过是触景生情有感而发的感慨冬天万物凋零而已,被其他大臣一解释就成了诅咒华朝也要衰败,真真是可笑。 为了透过表象看本质,石忞连夜让郭凡秋去查了此事的来龙去脉,还真是让她一点也不意外,果然都是些无利不起早的人! 弹劾大臣和写诗大臣,两人竟然是同年,高中后虽分居两地,但私下亦有来往,关系甚好,前者先升调到朝廷,后者晚两年升调到朝廷,两人都在繁都后,关系就更好了,经常一起吃饭喝酒出游。 可惜的是两人同在刑部,又是同级,竞争就避免不了了,恰逢前不久他们的直系上司调离,位置就空了出来,两人都有心,可位置又只有一个,恰巧写诗大臣又把这首诗送给了弹劾大臣,方才有了后面这些事。 而其他跟着弹劾的大臣,除了受弹劾大臣的诱导外,更重要的是他们也想试一试当今陛下对文字狱的态度,毕竟每个皇帝的做事风格和喜好都不一样,有的皇帝就忌讳这个。 只要他们觉得犯了忌讳,那一个文字狱案就算是板上钉钉了,轻则罢职流放,重者满门抄斩。难得有人撞到枪口上,他们自然也想试探一二,试探清楚了,心里也好有个底。 得知事情始末,石忞差点没把手里的东西丢郭凡秋脸上,提升职位什么时候是靠诬陷对手了?啊!她咋不知道,还有那些大臣,居然想试探她!真是胆子很肥啊。 既然,他们那么想知道,那她就成全他们,也借此给他们好好上一课。 在她的意识中,言论确实是需要管的,不然谁都能指着她的鼻子骂,但凡事都讲究个度,如果对方真有那种心思,办了也就办了,但绝不是随意诬陷,草木皆兵。 是日,早朝政事议毕,石忞却没有立马退朝,反而让路关初将清影带上了殿,才将写诗的大臣叫了出来,虽然弹劾他的大臣很多,但石忞并没有对其采取任何措施,所以还在原职。 原本一个胖得有点油腻的中年男人,被这几天的忐忑不安硬生生折磨的没了几分人样,醒目的黑眼圈,苍白的脸,凌乱的步伐,仿佛一阵风都能将他吹倒,让石忞有些不忍直视,果然精神上的打击才是最狠的。 “这是清影,我想大家都认识它,该实话实说,还是胡言乱语说假话,全在尔等一念之间,当然,生死也在尔等这一念之间。”石忞也不是婆婆妈妈的人,说完前提就直接进入主题,让写诗大臣进行自白陈述。 早已瑟瑟发抖的写诗大臣哪敢胡言乱语,全都说了实话,包括为什么写这首诗,当时的心情等等通通都说了出来,再三陈述自己绝无其他大臣参奏之想法,并一再表忠心,希望陛下万年,也希望华朝万年。 其他上了弹劾奏疏的大臣都恨不得清影能一口把说话的人给吃了,好保全自己!有的人甚至已经开始后悔,觉得就不该跟风上奏。 清影没张口,写诗大臣终于完好无损的退回了自己的位置,第一个弹劾的大臣却已经瘫倒在地,显然,还没对峙就怂了,其他跟着上奏的大臣也慌了,接连行礼认错。 石忞可不会惯着他们,晾到他们心里都开始有些发毛了方才开了口:“言论确实需管控,但却要有个度,若都似尔等这般草木皆兵,随意诬陷攻伐,那以后谁还敢上朝言事?谁还敢创作诗词?” 众大臣行礼道:“臣等惶恐。” 石忞道:“你们是真惶恐还是假惶恐,只有你们自己和清影知道,这事却不能就这么轻易过去了,为了以儆效尤和让尔等深刻明白掌握这个度,凡跟风上奏疏者罚俸半年,留职察看半年,主要责任者连降两级,罚俸一年。” 写诗者肯定是不会被罚的,但要奖赏也没有明确原由,如果两人争的那个位置最后经过刑部上书推荐,她也考察认为可后,自然还是他的,否则就只能能者居之了。 经此一事,整个朝廷上下也明白了陛下的意思。所以整个天福朝都没有勋贵士族和百姓因莫须有的文字而获罪下狱,以至于后来上书言事者空前高涨,写作者也可安心创作,为后世留下了大量著作和文化瑰宝。? 第二百六十二章 邢博恩以为带东鱼海回繁都后, 两人相处的时间就多了,确实是比以前多了,但和她想象中的“多”却还有很大的差距, 两人忙的时候甚至连面都见不到。 自从东鱼海找了一份账房的工作后, 每天几乎都是日落后才回家, 年底忙碌的时候有时半夜才回家, 而她自己也偶尔军事繁忙,但大部分时间都是按部就班, 所以等待的时间居多。 倒不是邢博恩不愿意等,而是隔三差五就等,有时候等了也不一定见到人, 真的让她很怄火,回去就开始整理自己的家当,第二天就把钱全拿给了东鱼海。 什么意思?”东鱼海看着桌上的银票和银子不解地问道,还以为邢博恩神秘兮兮的拉她进房间是有什么大事要说,结果一进来二话不说就开始往外掏钱,先是银子后是银票, 没细算都知道有上千两。 邢博恩柔声道:“意思就是你能不能把账房的工作辞了,咱家不差那几两银子,我养得起你和泰水, 还有大姨子。” 悄悄咪咪跟到门外听墙角的东母闻言皱了皱眉,若是以前她家小海那用干这么辛苦的活,可干都干了,好歹有点碎银足够她娘两生活, 也不用伸手向人要,更不用看人脸色。 第526章 她确实挺喜欢邢博恩的,而且是越看越满意那种, 但现在两人毕竟还没成婚,她那不孝的大女儿也还没来,邢博恩的提议别说她不会答应,就是小海估计也不会答应。 “你邢大人家大业大确实不差那碎银几两,但我家差啊!我知你是好意,但你要知道,那绝不是我想要的,我有手有脚为什么要你养?!”东鱼海痛心疾首说完就要往外走,却被邢博恩一把拉住。 邢博恩着急解释道:“你听我解释,我并没有轻视你的意思,只是看你每天这么辛苦,泰水一个在家又无人言语,时常发呆,这才想着把这几年攒的钱拿来还你,对,还你,是我没说清楚,之前找我妹让你破费不少,今天特意拿来还你。” 东母听到脚步声似要出来,便轻手轻脚的快速回撤,生怕被撞到,尴尬,以至于后面没人出来也不敢再去偷听了。 东鱼海闻言那还不知道,邢博恩说的虽然都是事实,但明显前后不一,还钱什么的肯定是临时想的借口。 东鱼海一把甩开邢博恩的手转身道:“当初左右不过花了几百两,你这少说也有上千两,你觉得我会信吗?” 被一双黑白分明眼眸盯着看的邢博恩莫名有些心虚,右手下意识陌上脖颈,支支吾吾了半天,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嘀咕什么。 反正东鱼海是一个字都没听清,便作势又要走,邢博恩被吓得连忙抓住袖子妥协道:“原本以为到了繁都,你我相处时间就会变多,可我最近十次来能见到你五六次就算运气好,我私心的想和你在一起久点,再久点,这才有了刚刚的举动,真没其他意思,如果因此让你很不高兴,我在此向你道歉!” 以东鱼海对邢博恩的了解,这恐怕才是对方的真心想法,什么还钱的都是鬼扯。 东鱼海认真回道:“我又何尝不想与你日日在一起,但我家的条件你也清楚,用一文不名来形容也不为过。我们现在还未成婚,就要靠你养,被人知道只怕我全家脊梁骨都要被人戳弯,我挣的虽然不多,但也足以度日,用的心安。” “我明白了,以后再不提及此事。”邢博恩说完把银子和银票也一一收了起来,东鱼海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再不愿意也没用。 此事不了了之,快年底的时候东鱼海的姐终于到了繁都,在暗处随从有意引导下,不到一天就找到了东母,东母再次见到破衣烂衫蓬头垢面的大女儿差点没认出来。 暗处跟随的随从还真是严格执行了邢博恩的命令,只要不威胁到生命就决不出手,安全送达后就回邢府复命去了。 东母一边让下人去烧水准备干净衣服,一边拉着大女儿嘘寒问暖,大女儿却只是哭个不停,仿佛要把眼泪哭干一般,她是真没想到女儿会这么惨,心疼的不行,甚至都有些后悔了,觉得惩罚的太重了。 东母和东鱼海现在住的是一个一进的小院子,是刘菲的同学家有急事急着出手,就被她买了下来,之后就一直空着,洒扫都是邢府那边的下人隔个十来天的才来一次。 邢博恩也是问了管家才知道的,就去找了刘菲,刘菲知道事情原委后,直接就把房契给了她,生怕她推迟还说这是提前送她们的新婚礼。 倒不是邢府没有其他别院,而是别院离邢府都比较远,最远的甚至不在繁都,所以才会在听说后去找刘菲。 说起来,刘菲比她这个当姐的有钱的多,所以她才会厚着脸皮接下这么大一份提前贺礼。 他们一行人一到繁都的时候,邢博恩就想带她们直接回家住的,毕竟哪里都没有自家住着舒服,但东母说什么都不愿意,邢博恩最后不得不找了个客栈先给她们落脚。 小院子位置不错,家具也齐全,日常维护也做的很好,就只要置办一些被褥等日常用品,就可以入住,邢博恩全部整理妥当又从家里调了两个下人过来,一个大娘负责守门传话干些跑腿的,一个大娘负责做饭和洒扫。 一开始东鱼海是不要的,因为她们没钱养不起下人,可架不住邢博恩非要塞,而且她又没时间做家务,她娘又是个五谷不分四肢不勤的,最后才厚着脸皮留下了。 但在邢博恩想把房契也给她的时候,东鱼海却无论如何也不肯收了,最后房契还是留在了邢博恩手上。 等大女儿终于不哭了,去洗漱好换了身衣服出来,哭的就变成了东母,看着脸黄身体消瘦的女儿,哭的眼泪一把接一把,最后还是大女儿安抚了好久才不哭了。 正好快到晚饭点了,东鱼海回来了,见到大变样的大姐也差点没认出来,三人寒暄几句,厨房大娘的晚饭也做好了,五菜一汤、碗碟皆已摆放好。 三人入座边吃边说,好不热闹,东鱼海一开始还有些担心大姐吃不惯,毕竟以前吃饭家里桌上都是摆的满满的,可事实上她大姐比谁都吃的开心,显然是她多虑了。 听了大女儿(大姐)的诉说,她们才知她这一路走的有多艰难,为什么会晚这么久才到。 大女儿一觉醒来才知道家人都走了,就给她留了一两银子,还让她那着这一两去繁都找她们,差点被气得一口气上不来,上来后就想把客栈拆了。 要搁在以前她肯定就这么做了,但手里只有一两银子的她心想动,手却下不去,就怕一不小心她得压在客栈抵债。 第527章 当天被客栈老板赶出来之后,她就拉下脸去找金光闪闪律,想借点钱当盘缠上繁都去找娘和妹,并一而再再而三保证一定会还,金光闪闪律却连一两银子都不想借给她,还言语谁借钱给她就是和他们家作对。 借不到钱,光海县也呆不下去了,她只得买了些干粮背着包裹硬着头皮靠脚走了。 一两银子光买吃的还是能买不少的,可架不住路途遥远啊,有时候还要渡河,渡河坐船要花钱,吃饭要花钱,买草鞋也要钱,所以还没走到半路她就没钱了。 最后换洗的衣服也被她全部典当了,所以才穿的破破烂烂的,可也持续不了多久,最后是一路讨饭讨到繁都的,饥一顿饱一顿可不就瘦了。 话还没说完饭就吃完了,说到后面说的人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听的人也是听得泪眼朦胧,虽然早就猜到一点,但东鱼海怎么都没猜到她姐会这么惨!心疼是心疼,但好歹也算是受了教训,以后应该会好一点,但愿不在犯浑。 邢博恩一回家就见到了之前的随从,听了他的汇报才知道大姨子这一路是过的真惨,期间还生过一次病,要不是随从暗中叫了大夫,估计真的就再也见不到了。 东鱼海的姐倒不是忘了这回事,而是故意不说的,怕老人家担心,经此一事,她算是明白了很多事,也算有所得吧。 本来邢博恩是想过去看看东鱼海她们的,但是一想到人家一家隔了这么久才团聚,肯定有很多话要说,便决定第二天再去,就让下人送了些贺礼过去。 过了年后,两家就行了请见礼,第一次见对方双亲,东鱼海很紧张,幸好有邢博恩在旁边帮衬,再加上刘菲和她姐也在,邢博恩的双亲也很面善,后面就不紧张了。 之后就是定下良辰,约定四月初的一个吉日成亲,为了置办彩礼和嫁妆,邢博恩把她这些年存的钱全拿出来了都还不够,最后还找她娘拿了一千两。 东鱼海家倒是省吃俭用也自己置办了六抬嫁妆,本来一开始说的是无论彩礼还是嫁妆皆由邢家全权负责的,毕竟东家的情况,邢博恩的双亲也是清楚的。 但经历了一次徒步历练的东家大女儿总算是长大了,在家休息几天后就出门找活干了,因为见多识广,在当铺找了个活,一个月也有几两收入,再加上东鱼海自己的,才置办了这些嫁妆。 成亲当天,邢博恩一早就叫起来,各种穿着打扮,天一亮就骑着高头大马带着迎亲队伍出发了,到东家小院的时候,一身新衣精神抖擞的大女儿已经在门外迎接,整个小院也装饰一新,十分喜庆。 接东鱼海之前,她还得去正屋向东母行礼,磕了三个头又说了些吉利话,东母才开始语重心长的叮嘱一番,如此礼毕她才能去闺房迎接伴侣。 因为两地隔得不远,一去一来不过才到中午,还没到行礼时间,接来的新人就只能在新房内呆着,怕东鱼海无聊,邢博恩特意把刘菲叫过去陪她。 邢博恩自己没事的时候也会在新房呆着,有时候还会想陛下会不会来,她是想陛下来,又怕陛下来,来了是看重她于她于家族而言都是莫大的荣幸,但要真来了,只怕整个宴席就会变得十分严肃,而且安保也是大问题。 无论邢博恩怎么想,快要到行礼吉时的时候陛下和中宫还是来了,而且穿的都是便服,只带了些乔装的宫侍和内禁军,原本闹哄哄的宴席瞬间安静下来。 在邢安和伴侣的恭迎下,石忞和步千雪坐在了主位上,众人行礼毕,陛下发了话,成亲仪式才正式开始,因为帝后在仪式也会多加一拜。 无论是因为邢博恩,还是兢兢业业这么多年的邢安,石忞和步千雪都会出席此次婚礼,何况邢博恩还是她的好友,就更应该来了。 所以随礼也是按她自己规定的最高来随的,但石忞任觉得五百两太少了,又不想自己打自己的脸,就私下另赏了一些锦上花、人参和珠宝首饰。 之后阳、□□等人成婚石忞也准备按此次惯例来送,但可在数量上略作调整,但不会太过厚此薄彼,毕竟都从小玩到大的小伙伴。 成亲仪式完成后,石忞和步千雪就回宫了,邢博恩也松了口气,当初陛下遇刺犹历历在目,她实在是生怕一万,赶紧回宫才是最安全的。 若是石忞知道她的想法,肯定要笑她了,凡事可以不可再,她又不傻,怎会再将自己轻易暴露在危险之下,此次来祝贺,自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才来的。 邢博恩和东鱼海成亲后,日子过的是和和美美,羡煞旁人,弄得休沐爱往家里跑的刘菲都有些不爱回家了。 而东鱼海的账房工作婚后还是辞了,倒不是她改变了想法,而是邢博恩的娘把家里的三个铺子都拿给她打理了,打理铺子就够累了,她那还有精力再干账房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