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秋》 1.暗箱操作 1. “宝啊，记住妈的话。” “到了大学，别死读书。也可以交个男朋友了。” “M大，那么好的大学。看看哪些官二代，富二代的——穷的可别要。” “你以为官二代富二代就是菜市场的傻鱼，任你挑任你选啊！” “哎呀我的宝儿，你长得这么漂亮——” “我哪里漂亮了？人家就不能更漂亮？人家不仅漂亮还有钱！天天神经兮兮！想些有的没的！别人都让孩子好好读书将来考Q大P大，你怎么这样？！” “你这不是没考上QP——M大也很好啦，记得妈的话啊宝！看见好的，女孩子也可以主动哒！” 知了在树上不停的鸣叫。 偶有凉风。 沉秋接到了宿舍同学的通知，随着队伍慢慢走到了求知楼前面，青葱的女孩一身白裙，一路人不少人侧目——彼时教学楼前，已经有不少人了。 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三三两两的站在一起，大约都是同学。刚刚才认识不久的几个舍友已经站在一起了，看见她来，招了招手，喊她“沉秋”。 她慢慢的走了过去。 不少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沉秋已然习惯，毫无所动，只当视而不见。 挨个点名。 “大家好，我叫黄山，是你们的班主任。”四十来岁的男人站在中间，看着大家陆续到齐了，他开始说话，“大家可以叫我黄老师。” “欢迎大家来到M大。” “M大，是全国有名的学府——” 大家笑了起来。 “也是M省最好的大学。在全国排名前列。” “大家能聚在这里，都是各省市的尖子生。” “自强，博学，笃志，慎行，是M大的校训。也是学校给大家的殷切希望。希望大家能珍惜这四年，不忘自己的初心，认真学习，参加各项活动，让自己的这四年活的充实，也对自己有益，让自己得到成长。” “你哪里人？” 黄老师在上面说着，大家也都听着。可是老师的话着实有些多了。旁边有人在低声聊天。不过不是问她，是问另外一个女孩。 “京城。”女孩个子不高，倒是青春靓丽，又问那人，“你呢。” “S市。” 原来是双强大市，两人惺惺相惜，又聊了几句。 “美女你呢？”声音又响起。 沉秋左右看看，确认是问自己。 “我是H省来的。” “哦。”京城女孩哦了一声。 好像还有几缕目光在她身上。别样的气质，大约总会吸引很多目光。被同学们隐隐围成一圈的黄老师还在讲着话，现在已经讲到这里：“今天天气很热，我就不多说了。我们马上要去领书，这段时间，还需要有人组织大家活动。大家刚到学校，互相都不认识。我看过大家的档案，就先为大家指派两个班委。男班长和女支书各一——帮助大家学习和生活。剩下的班委，大家熟悉了之后再进行选举。” 都是各地来的尖子生，个个进校时都荣耀加身，奖状一堆。班长——群龙焉能无首？黄老师如今说到了关键，大家顿时都安静了下来。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沉秋也眨了眨眼。 这种情况，她也不想落后。 “男班长，” 这种气氛没有停顿了太久，黄老师直接说了一个名字，“于时。” 没人鼓掌。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找于时是谁。人群中却已经有些骚动，有人自己走出来，站到了老师旁边。 个子很高，比黄老师高了一头。穿着白体恤和黑长裤，神色沉稳，倒是笑着的。 “大家好。”老师没让自我介绍，可是他已经开始说话，显然这种场合也驾轻就熟，“我是于时。请大家多多指教。” “这段时间大家有事就找于时。” 黄老师看了一眼于时，笑眯眯的，态度更和蔼可亲，显得极为可疑。 “女生——”老师再次提着嗓子。沉秋竖起了耳朵。自己高中也是班长，成绩也是极佳的——可是到了M大，大家显然都是一个水平线的，谁也摸不了谁的底。 黄老师挑人的标准，会是什么？ “吴岭。”他宣布。 呼，沉秋吐了一口气，居然不是她。 暗箱操作吧这是！ 2.难评 2. 不管内心怎么吐槽，人群又是一阵骚动，吴岭跟着于时的样子也站了出去，黄老师已经喊着“大家鼓掌”，掌声稀稀拉拉的响了起来。 其中有几个人鼓掌鼓得格外的用力。 沉秋看了过去，那是一个花T恤——白底淡蓝色勾花衬衫，正举着手笑嘻嘻的用力拍着，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快活。也许是发现了沉秋的目光，那人拍着手看了过来，沉秋眼神一错，躲开了。 刚刚才到学校，大家没有摸清路数，显然都是沉默的羔羊。第一学期的两大班委就这么暗箱了，黄老师还在说，“班长负责信息传达，组织活动。于时，” 他笑眯眯的，转头对旁边的男生说话，和蔼可亲，“你叫几个男生去教师楼搬一下课本，先把这学期的课本发了。” 明明大家都是第一天认识，于时却好像已经很有些人缘似的。大家分明都是不认识的，至少沉秋目前只认识四五个人，可是于时这边一招手，有几个男生已经呼五喝六的自觉行动，一大帮子去教师楼那边了；其中那个穿着花T恤的最为积极，沉秋倒是听见有人叫他张瑞。男生都稀稀拉拉的去搬书了，留下来等着的女生这边却很有些微妙。大家都是各地的重点中学卷上来的——三三两两聊天，互加微信，被老师点名当班委的吴岭却一个人站在旁边，此刻倒是没人和她说话了。 沉秋看了她一眼。 吴岭倒是自己走过来了。 “我们大家拉个群吧。”吴岭站在她旁边，拿出手机，笑吟吟的，落落大方。她和沉秋是认识的——来的路上认识的，火车一个车厢。虽然不是一个市，也算是一个省，老乡。 “男生那边已经有一个群了，” 沉秋倒是愿意配合她，也开始拿手机。旁边那个京城来的叫李楠的却插嘴，“我看见张瑞他们已经拉了群了，我让他们把我们都拉进去吧，大家都用一个群。” 吴岭点了点头。 一个二维码很快转了出来，大家你拉我我拉你，很快都申请加入。有人提议大家都实名，沉秋改好了自己的名字，又顺便看了看群员名单，于时的名字已经在里面的，头像是一张风景照的头像，在一众的卡通搞笑图片里显得格外的老气横秋。 什么暗箱操作。 为什么不是她？ 所以，黄老师的挑选标准，到底是什么？ 身高？ 稳重？ 长的黑？ 难评。 二十来本书很快搬来了，通通放在走廊的阶梯上，喊一个人名字一个人来挨本自取。流程简单，简洁高效。于时站在廊下看着，面色严肃，手里连名单都没拿——就是个监工。几个男生发着书，张瑞拿着名单喊着名，倒是很快到了她。 “沉秋。”张瑞喊。 沉秋走了过去。好几个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她一片坦然。 于时也看了过来。 “一样拿一本。”张瑞认真看了看她的脸，笑了起来。 3.美女 3 M大到处都是槐树花，一串串的，在树荫下挂着，就像是一串串飘香的小风铃。发完书大家都散了，沉秋听见张瑞在问于时要不要去办公楼——看来他们果然是认识的，也不知道这两人去学校办公楼做什么。她转过身，十几二十几本书抱在怀里，十分沉重。 顶着烈日沉秋抱着书走了一段路，路过了男生理三宿舍，婉拒了一个搭讪。女生宿舍还在山上，要爬上去还有99步的坡。 “待会去哪里吃饭？” 身后有人问，是京城来的李楠。 “我去西五厅。”有人回答。 “沉秋你去那里吃饭？”吴岭也已经跟了过来。沉秋看了看旁边的人，是她一个宿舍的舍友，几个人都在看着她。 “西五。”她抱着书，有些微微的喘气。她的体育一向普通。刚刚她还听见于时说军训之后每天早上六点五十还要去体育场集合，男生跑三千，女生跑八百，期末还要根据出勤计学分。没想到上了大学还要学体育，简直是人生噩耗。 “吃完饭我们一起去自习吧？” 吴岭又约她。不知道安排宿舍的时候是怎么排的，吴岭一个人被安排到了另外一个系的宿舍里，再加上刚刚制定的班长，倒是显得她有些特殊了。 这课程表都没有排，沉秋抱着书看了她一眼，会不会太拼了？ 一群人挤在一起吃完饭，沉秋到底没有和吴岭去自习。她回到宿舍，空调已经打开了，很凉快。宿舍的人也齐着，乐文在床上躺着看书，王琴在座位上看电脑，张昕在收拾行李。 “看微信群，有通知。”王琴说。 沉秋打开了手机，里面果然好多通知，都是于时发的。课表，协会揽新通知，班干部竞选通知，军训通知，中秋活动倡议。于时刚刚又发了一条，说刚刚发的书有23本，让大家清点，有问题联系他。就在沉秋挨个点开看的这一会儿，又有好几个“新的朋友”来加她，都是来自于群聊【XX系X0级一班】——都是同学，她挨个通过了。 “【笑脸】” 手机很快弹出了一条信息，是张瑞主动给她发了一张搞笑图片。 “【微笑】。”她回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沉秋同学你好。”张瑞发。 “你好。” “你是哪里人？” “H省。” “难怪难怪，”这人好像有些油嘴滑舌的，“H省出美女咧。” 对话没有营养，沉秋没有再理他，只是放下手机，点起了自己的书。 “沉秋你和吴岭认识的？”身后突然有张昕的声音传来。 “我们一个省来的。”沉秋扭头看她。张昕从床上探出了半个身子，正在看她。 “她家里做什么的？”张昕问的直接。 “我不知道诶，”其实是知道的，火车上她们早交换过家庭信息了，普通家庭而已。沉秋数着书，“我们老家其实隔的挺远的。” 其实她知道张昕想问什么，她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 到底差在哪里？ “哦。”张昕哦了一声，果然躺了回去。 “你知道她高考考了多少分？”她又问。 “652。”这个沉秋真知道。 “也就比我多一分。”张昕自言自语。 沉秋没有接话。 “沉秋你长的很漂亮诶。”张昕又说话，是陈述句，不是感叹句，“你是不是你们学校的校花？” “我们学校的校花是牵牛花，”这种问题沉秋听得太久，此刻数着书，答案是信手拈来，“昕昕你也很漂亮，大家都很漂亮的。” 21. 22。 漂亮的手指顿住了。 重数。 “沉秋你是真的很漂亮诶，”王琴也接过了话，才刚刚16的她是宿舍最小的，脸上还有些婴儿肥，表情看上去也真心实意。 “谢谢，你也很漂亮。”沉秋数着书，笑了笑，“大家都是美女。” “可是你是美女中的美女，”王琴说，“你鼻子好挺，脸也好看，眼睛还有些——”她想了想，想出了一个词，“妩媚诶。” “没有吧？”沉秋笑了起来。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王琴捂着胸口看着她一脸窒息状，“笑起来就更好看了，我现在感觉我心脏扑腾扑腾的！” “——谢谢。”她说。 “我的书好像差了一本。”又数了一遍，沉秋岔开话题，“我这里只有二十二本书，我看见于时说是23本——琴琴你们手里，都是多少本？” 4.要先排练下 4. 是少了一本。 少了一本马哲。这本书极其重要，毕竟也有整整一个学分。 “你找于时再给你拿一本，”宿舍的人七嘴八舌的给她出主意，“就说刚才拿的时候少拿了，自己出去买还要十几块钱呢。” 沉秋也是这么想的。 “班长好，我是沉秋。” 她拿起手机。这一会儿来加她的同学很多，却没有于时。沉秋从群里找到他，自己给他发了申请。没等了半分钟，那边倒是通过了。 他的头像是一个不知道哪里拍的风景照，有一种古怪的沧桑感；和她的一片落叶的文艺头像放在一起，风格不搭，十分古怪。 “班长好，” 拿着手机沉秋打字，“我刚刚回来发现少领了一本马哲，【图片】” “请问你那里还有多的吗？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本？” “【可爱的表情包】” 等了一会儿，那边都没有回复。 “加了没？”王琴问她，凑过来看她手机。 沉秋把聊天记录给他看。 “没回。” “待会打他语音电话，”王琴给她支招儿，急她所急，“可能现在他事情多呢。” 正说着话的当儿，微信里弹出了消息，简明扼要。 “有。” “你现在到理三这边来拿。”那边说。 沉秋笑了起来。 这个于时，倒还是真的办实事的，这个暗箱操作还不算太过分。 “好。”她回了一个表情包，“我现在就过去拿，谢谢班长！” “188xxxxxxx，”那边很快发了一个号码过来，“到了打我电话。” 呼。 沉秋松了一口气。把于时电话存着她站起身出了门。M省近海，夏天阳光热烈。火辣辣的太阳晒得人皮肤上，让人觉得生疼。打着小伞，沉秋慢慢又下了99步坡，然后又走了一公里，这才到了刚刚路过的男生理三宿舍楼。男生宿舍楼不高，几个年级混住的，阳台上挂满了黑黑灰灰的衣服。墙脚的大槐花树下还停着一辆车，沉秋认得那个logo，是个宝马。 一只三花喵的一声，从车底跑了出来。 漂亮的女孩总是引人注目。她就往这站了几秒，来来去去已经有几个人看她了。 “班长，” 蹲在树下撸猫她开始打电话，声音清脆，“我是沉秋，我到了理三门口了。” “好，你稍等一下。”那边的回答简明扼要。 不过多一会儿，个子很高的男生出来了，手里拿着一本新书。 “班长好。”三花还在她手心翻着肚皮，沉秋看见了人，笑眯眯的站了起来。 于时走过来，在她身边站定了。 比她整整高一个头还多。 “谢谢。”她接过了书，看看封面，对他笑了笑。 “不用。”他看了看她的脸。 “叫我名字就行了。”他又说。 “诶。”她对他笑了笑。 一朵槐花飘飘荡荡的落下来，落在了她的头发上。 白裙的女孩，漂亮的脸，白色的花。 人都皮肤也很白，像在发光。 “谢谢班长，那我走了啊。”她又笑。书已经到手，节约了18元，一天的饭钱。这刚刚来学校，她还不熟——如今又不想再去爬99级台阶了，倒是可以四处走走看看。 自习，是肯定不去自习的。马哲有什么好看？ 转身。 迈步。 “明天新生入学典礼，你要不要来领个队？”身后又有人说。 咦？沉秋转过身，看着他。 “明天新生入学典礼，需要有个人举着引导牌站在最前面领队，”于时站在原地，视线落在她的头发上，也许是在看那朵花，“我正要找一个人去给班里领队，你有没有空？” “……” “可以啊。”默了一秒，沉秋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 从小学到中学，从高中到大学，这引导员的位置简直是她难逃的宿命。不过今天她看见班上还有几个女生比她高很多——没想到于时会喊她。 可能因为刚刚好？刚好她现在来找他。 团支书的位置也没安排到她，其实她也很积极的。 差在哪里呢？ “那晚上六点你到体育场来，”他看着她，“要先排练一下。” 5.你头发上有朵花 5. 一个人来到陌生的城市上学，其实有些孤独哒。 M大，很大。 作为M省最好的大学，M大在全国也是首屈N指。省大，学校面积也大，道路很宽，校风大开大合。沉秋一个人在学校走走看看，把主要几条道逛了一圈，又路遇一个搭讪，已经觉得有些累。 【宝你上了大学可以谈恋爱了——】 【婉拒了哈。】她心里说。 学校很美，槐花遍地，空气里也充满了甜蜜的花香。很多人自习，很多人学习，很多人来去匆匆。学校里有很大的湖，湖里有天鹅，湖边是草地，很多人坐地学习。刚刚她看了课表，上了大学，不是天天满课了，也不像是高中，老师逼着人学习。毕业进入社会就在四年后，沉秋坐在了湖边的时候还觉得自己挺迷茫，需要缕一下思路。 一个下午过去了，把马哲看了三章，她还是没去找吴岭。 早早吃完了晚饭她提前二十分钟到了体育场，湛蓝色的天还亮着。主席台下边靠右的位置已经有一堆人，还有一些道具。于时就在人群里，个子很高，很明显。 “于时。”她走了过去打了招呼，也看见了旁边拄着牌子的张瑞。 油嘴滑舌的。 “彭老师，沉秋到了，” 于时旁边有个个子小小的女人，手里拿着一迭纸正在和对面的人说话，很干练的模样。看了沉秋一眼，于时直接介绍她，“她是我们班明天的引导员。” “彭老师就是以后我们的辅导员。”女人已经看了过来，于时又对她说话，看不出什么表情。 “彭老师好。”沉秋发现自己居然能意会到他的意思，笑着给导员打了招呼。 奇怪。 她也是刚来学校，现在还两眼一抓黑。于时怎么就已经熟门熟路，消息灵通，好像在学校已经挂了名似的？ 他难道比她早开学三天？ “沉秋。” 先看了看于时，彭老师笑了笑，又看了看她，“很好啊。一班的？” 抓住了沉秋的胳膊，她把她拉退了几步，到了一个位置上，态度热情得让沉秋受宠若惊，“明天你举着牌站这里——牌呢？” 她转身伸手，张瑞已经赶紧把引导牌递了过来。沉秋接过牌子，导员说，“你明天举着牌子站这里就行。穿得正式一点——最好是白裙子。” 她看了看她身上的裙子，“现在身上这件就可以，你今晚上洗了，明天就干了。” 几千人的入学典礼，一个系一个位置。不需要绕行活动，只需要人举牌定位就行了。饶是这样，导员和班委们也忙碌到了八点钟。不知道为啥，最后她还被安排和文艺部的志愿者换了位置，往前提了一排，去举系里的引导牌——等最终确认好了自己的站位，沉秋站在原地，靠在了引导牌上开始拿着马哲书扇风。 于时很忙，早已经去和其他几个专业的说话去了。 “沉秋你是H省哪里的？”身后有个声音和她说话，“H省我也去过几次。H市，黄州。黄州有个王母塔——” “我就是黄州市里的。” 这个张瑞还真是话唠，沉秋扭头看他，“你呢？” “我也就是M市的。” “哦。”沉秋点了点头，本地人呐。 “你坐火车来的还是飞机来的？”张瑞又问。 “火车。” “坐火车要多久啊？” “十个小时。” “那挺远的。” “嗯。” “你拿本马哲书干啥？”张瑞又问，“这书有啥好看的？” “我拿来扇风行不？” “行。” 天已经慢慢黑了，蚊子也出来了，新生典礼终于安排好了。沉秋和张瑞唠嗑着，又看着张瑞拿出手机接了电话——黑暗里他手机很亮，是天意刚刚出的最新款，沉秋暑假也看过，要三万五，抵得上她四年学费；又等了一会儿，彭老师说让大家明天九点到位，然后说了解散。沉秋左右看看，看见于时就站在几箱矿泉水旁边，体育场的灯已经开了起来，照在他身上，人高又瘦，显得人更黑了。时不时的有人过去拿一瓶水走了，放下道具，沉秋也随大流的过去，拿了一瓶矿泉水。 “你还不回去啊？”她问他。 于时算是帮她了。 帮她提前认识了导员。 导员已经提前认识他了，还很喜欢他。 黑幕啊。 “我还走不了。”那人说着话。 “哦。” “明天早上你按时来就行，就穿这身白裙子。” “好。” 沉秋说着话，拧了拧瓶盖。 咦。 又拧了拧瓶盖。 “换一瓶。” 那个人说。 沉秋把这瓶水丢了回去，又重新扒拉了一瓶，一用力，一下子拧开了。那个人伸手捡起她丢下的那瓶水，用力一拧——是要比其他的结实很多——啪嗒一声，也拧开了。 “你头发上有朵花。”喝了一口水，他看了一眼她头顶，声音平静无波，“挂了一个下午了。” 6.道听途说 6. “啊！” 女孩手忙脚乱的开始缕自己的头发，几缕发丝飘飘荡荡，飘到了他拿着水瓶的胳膊上。 他低头看看，抬了抬手，那缕头发飘飘然的，自己滑落了。 在体育场站了几个小时，被叮了几个包，最后换来一瓶水。 黑暗下的M大，也有很多人锻炼和学习。一路过来，所有的自习室灯火通明，里面人影绰绰。 路灯照亮了粼粼的湖水。 这就是M大。 又走了几百米，再次路过了理三男生宿舍；宝马还在墙角停着，小三花已经在接客了，两个女孩儿正蹲在这拿着猫条喂它。慢慢走到梅山脚下，沉秋开始爬那九十九步的坡。几个葡萄架子就搭在中间的一段阶梯上，一个个青色的小葡萄，看起来硬硬的，就像是小石头。 几个学姐抱着书，也在前面说着话。 “这葡萄要熟了。” “酸的。前几年我就吃过了。要是是甜的，还能留到这会儿？” “那倒也是。” “大一的也入学了，真是一代新人换旧人呐。我们都要毕业了。” “咦你听说没有？”两个学姐走在葡萄架下，身影朦朦胧胧。沉秋爬得腿酸，站在原地歇气，听着前面的声音越来越远，“今年经院又来了一个——” 咦？经院？沉秋抬起头，前面学姐的背影已经太远了。 “这不是正常？”这一句又听分明了，“前几年那个谁的女儿不也是读我们学校的？” “也是经院？” “不知道。” 一天爬了几次99阶，简直是累死累活。 沉秋回到宿舍，宿舍里只有王琴一个人。小姑娘正在椅子上看着无字幕的英文原声剧，笑得咯咯咯的花枝乱颤，看起来原声听力是毫无压力。显然能到M大，大家都是颇有实力。沉秋坐在椅子上休息，又打开微信看了看，于时又发了通知——是让大家统计衣服尺码，明天下午四点去知行楼领军训服装。还有一个是贫困生申请表。 “有需要的自行填写，9.15之前交给我或者吴岭。” “班长可不可以叫几个男生帮我们女生把衣服送到梅山下啊，”李楠有在群里圈于时，“知行楼太远啦！走不动了。” “是啊是啊。”有人附和。 “是啊是啊。”一串人附和。 “是啊太热了。” “好，” 沉秋看见的时候于时已经在里面回复了，“那改成男生明天四点统一理三楼下领服装，女生四点半统一在梅山下拿。” “谢谢班长！” “谢谢班长！” “谢谢班上的各位男生！” “谢谢可爱的男同胞们！” 各种各样的表情包出来了。沉秋也赶紧找一个表情发了一个谢谢。梅山宿舍都是女生宿舍，山下有着门岗，这已经是男生必须止步的位置了。 学校是真的太大了。 话说这个于时其实还挺好说话的咧。 人好像也挺好。 洗澡，洗衣服。 把明天的白裙子挂着。 打开自己的笔记本，沉秋翻了翻新发的书。 张昕回来了，显然刚刚是不知道去哪里串门子去了。 “湾籍，香籍，澳籍不需要军训，” 乐文也回来了，锁上门大家都躺在床上，很快开始今日女生夜话，张昕宣布着自己刚刚不知道去那里打探回来消息，“也不需要学马哲和思政。以上三地的，还有身体不好的，都可以申请不军训——” “我们班就没有身体不好的吧？” “张瑞好像身体不好，他是申请Gap year的。”乐文突然说，“他本来应该是X9级的，算是我们的师兄，后来因为身体原因才留了一级。” “可是他看起来不像是身体不好的样子啊？”沉秋有些惊讶，加入话题。又很好奇，“你们这些都是从哪里知道的啊？” 怎么个个都消息灵通互相了解，好像就她消息闭塞似的？ 张瑞身体原来不好吗？ “乐文你和张瑞是高中认识吗？”王琴突然也加入了话题。 对哦，沉秋想起来了，乐文也是M市本地人。 “不认识。我也是听说的，亲戚那边，”乐文否认了，也没说自己哪里知道的，只是说，“道听途说。” 7.富二代 7. 叽叽喳喳的女生夜话在十点半终于结束了，一夜无梦。 第二天阳光依然灿烂。 “九月灿烂，槐花飘香！欢迎大家来到M大！大家来自五湖四海——” 沉秋举着学院的牌子站在队伍最前面，于时就挂着工作牌，站在她不远处，男生高高瘦瘦的，神色严肃，看起来和她简直不是一路人。校长大人就在演讲台上演讲，激情四射，一讲就是五十分钟。一个不认识的新生代表也上去讲了话，说是物理系的。随着校长的“祝愿大家，人生有梦想，学业有希望，为家庭，为祖国，为社会，成为一个合格的人才！”的结束语，全体育场掌声雷动——沉秋吐了一口气，大学四年的生活，终于正式开始了。 马上开始的是军训。 统一的迷彩服，统一的军训。这是大一新生的熟悉校园，拉进距离，锻炼意志的必经之路。穿上了统一的服装，高矮胖瘦依旧分明。教官很快到位了，全班男生被分到了一队，女人也被分到了一队。长头发是必须要剪掉的，咔擦咔嚓，沉秋留了几年的长发，最终也散落了一地。 以后再留吧。 沉秋拿着镜子看了看，里面的人模样没变，杏眼粉唇，还是她。只是换成了短发，好像整个人看起来更活泼灵动了很多。 军训很苦，可是也有好玩的一面，休息之余什么拉歌，表演，玩游戏，教官把男女混排了一起玩什么击鼓传花，丢手绢。因此还发现了班里的几个娱乐达人。比如张瑞，被手绢丢到的时候当仁不让，说要表演胸口碎大石，根本看不出来什么“因病休学一年”的样子；结果因为没找到合适的石头而告终；还有一个男生叫梅华的，居然还会说单口相声。也有说字谜的，说谜语的，唱歌的，背诗的，跳舞的。沉秋也被丢到过手绢，在男生的起哄中被迫起来唱了一首歌，还是最近新流行的抗战剧的主题曲。 “也许有一天会走远 也许还会再相见 无论在人群在天边 让我再看看你的脸” 统一的迷彩服掩盖不住女孩身姿修长，漂亮的女孩站在大家围起来的圆圈中清唱。青春的短发俏丽，那鹅蛋脸的下巴上，是红唇和那止不住的汗。 “沉秋你的防晒霜借给我涂一点。” 再次说休息的时候，大家都躲在树荫下。男生一堆，女生一丛。爱美的女生们大都带了一些防晒霜。沉秋坐在台阶上抹了汗水，也拿出了兜里的防晒霜再抹抹，冷不丁旁边传来一个声音和她说话。 很多人吃吃的笑。 沉秋抬起头，看见了凑过来的张瑞。男女生的分布本来泾渭分明的，因为他破坏了队形——打破了隔阂。大家都往这边看了过来。 又挤了一点防晒霜在胳膊上，沉秋把手里防晒霜递给了他。在众人的哄笑声里张瑞回到原位坐到了于时旁边，在周围男生的张望中，装模作样的拿着防晒霜往胳膊上挤。 一挤一大坨。 看得沉秋眼皮直跳。 抹了一个胳膊的白粉，张瑞又开始涂另外一个胳膊。拿着防晒霜他问了于时什么，于时摇摇头，却看向了这边——和沉秋视线不过一触，他又已经挪开了眼。于时抬起胳膊，让张瑞也给他挤了一点在胳膊上。男生们窸窸窣窣的，也有几个也都伸出了手。 都已经这么黑了，沉秋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 其实涂了意义也不大了。 “刘迪把你的霜也借给我下。”男生那边终于又有个人喊。 大家一阵哄笑。 “男生抹什么霜！”刘迪的话引得哄笑声更大了，一支霜却被那边丢了过来，被人接住了。 她的霜一直没还回来。 “被我挤完了。” 下午解散的时候张瑞凑了过来，军训了几天人好像黑了一些，“我赔你一支。你在哪里买的啊？” “不用赔。”超市买的，便宜货。女生自然是要和女生一起吃饭的，王琴已经和她拉开几步了，沉秋不想和他走在一起，脚步也快了几分。张瑞被人盯着，到底没好意思多说话——被她甩开了。 吃完饭洗完澡和衣服，拿着手写的贫困生补助去找吴岭。等沉秋回到宿舍，正好听见张昕在和乐文聊天，“张瑞，其实是个富二代吧？” “你怎么看出来的？”乐文说，“他也没炫富啊？” “他用的是手机是天意Diamond4，”张昕性格大方，也快人快语，“我们学生一般谁给用这么贵的手机？我暑假求了我妈很久，她连个8088都不给我买，只肯给我买个V5。” 女孩躺在床上，“说学生不要用太好的。” “他家还行吧。”乐文似乎不想多说，“大家都是同学呢。” “而且我听董辉说，” 张昕比她外向，如今已经俨然和班上几个男生打成一片了。她又看了刚进来的沉秋一眼，“这开学还不到半个月，张瑞已经开了四辆不同的车来学校了。说理三楼下停的车，一般都是他的。” “学生可以开车进来吗？”她又想起什么。 可惜没人回答。 “咦沉秋？”张昕看见沉秋进来了，又问，“你的天意M8，买成多少钱？” 8.样品机 8. 沉秋看了看手机，摇摇头，没有回答。 这些女生宿舍的八卦消息，听过了也就过了，刚开学各种消息乱飞，好像都和她也没什么关系。 军训很累，风云无阻。倒是军训期间，于时又安排男生给女生宿舍送了一次西瓜，说是哪里地方叫什么明县的，助农来的，也没多少个。所以只能就他们班有，一个宿舍发一个。这次不用女生再提要求，于时已经安排男生们在山下门卫打了报告，硬是把西瓜给她们提到99坡上面去了。 “于时真的是个好班长呐。” 啃着西瓜吹着空调，嘴里甜津津的。沉秋听着大家嘻嘻哈哈，也点了点头，感觉有时候黑幕好像也自有它的道理。 至少能这么照顾大家，她是真的做不到。 黑幕就黑幕吧。 人生里黑幕多去了，也不多这一个。 几场暴雨几场暴晒，军训终于结束了。 大家都认识了，也熟悉了。沉秋也把同学都认得七七八八了，也和王琴成了“好朋友”。王琴年纪很小，入学刚满16，性格很单纯。宿舍四个人，乐文习惯了独来独往，张昕早就和隔壁宿舍的打成一片，王琴自觉不自觉的喜欢跟着她，说要和她一起自习，还要和她一起凑个“饭搭子”。 其实沉秋也不喜欢和人太亲密。 随缘吧。 课业也开始了。 和课业一起开始的，还有班委竞选。于时军训时早已经在群里发了几次通知，让有意报名的私聊他。沉秋不想落下风，也私聊了于时，报了一个学习委员。 “于时？” 这天大热天的，刚刚上课没几天，沉秋还在一个人宿舍看书，突然一个电话就进来了。她看了看，是于时的号码。 班长怎么会突然找她？ “沉秋。”电话接了起来，那边是于时的声音，“你现在在哪里？” “宿舍。” “你现在有空吗？” “嗯……有？” “那你现在到梅山下面来，”那边说，“我有些事请要找你说一下。” 穿好衣服下了99步阶，沉秋一眼看见了门口等着的人。男生又高又瘦，有些黑，穿着黑体恤站在三人合抱的槐花树下，引起了来来往往女生的侧目。 “班长好。”沉秋走了过去，站在他旁边，笑意吟吟。 女孩穿着白衬衣和蓝色牛仔裙，细腰薄肩，漂亮光洁的小腿，身材卓越，到处都是好看的线条，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青春气息。 于时看了看她微笑的脸。 “到这边来说。”他带着她往支路上走了几步，避开了主干道，这边人显然更少些。 “……你的贫困生申请，我已经交上去了。” 四周没人，他根本没有寒暄，低头看着她的脸，直入正题。 “哦。谢谢。”沉秋笑笑。 “但是名额有限。”他看着她的脸，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声音倒是稳定的，“其他几个人的情况，看起来比你严重更多。” “哦——” “所以你的不一定能申请下来。” “哦，好。”班长都这么说了，她能怎么办？沉秋笑了笑，“那就给其他更需要的同学吧。” 于时低头看着她。 她这么爽快，他反而沉默了。 “也有同学反映，你的电脑手机笔记本都配齐全了，”默了默，他还是说了，“其他一些申请的同学，连智能机都没有——” “我知道啦，谢谢你啦。”他其实可以不用解释这么多的，沉秋看着他的脸，漂亮的脸上这次却没有笑容，“其实我交申请，也只是试试罢了。因为我来上学之前，就听说M大的学生都挺有钱的。我就想着，万一我是班上最穷的呢？总要有人申请吧？结果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比我更惨，那就给最需要的同学吧。” 男生看着她，没有说话。 沉秋也看着他。 其实于时这么找她私聊，真的还挺顾着她自尊心的。 也很负责。 嘴也挺严的。 没说其他申请的几个同学是谁。 也没说打小报告的同学是谁。 但是沉秋还是觉得心有点累。到底只是十七八的女孩子。 “那你的申请，”他说，“我就自己处理了，不退给你了。” “好。” “学校其实还有助学贷款的绿色通道的，”他看着她的脸，槐花树下，阳光的光斑落在她的裙子上，女孩的唇形十分漂亮，就连眼睛也是妩媚的。男生沉默了一下，“你要是需要——” “不需要啦。” “你要是生活确实有困难，”他还是坚持说完了，“不要硬撑。还是要和我说，我再给你想办法。或者你家的情况再写详细一点——” “我家没那么惨啦，”沉秋明白了他的意思，抬起头笑，“我妈在天意上班，工资其实还可以。她都不知道我来申请贫困生的，知道了该说我了。” 其实她也不会说她的。就算知道了大概也只会说“宝你还挺有想法”之类的。 家里给的空间，一直挺大的。 有些过于的大了。 于时还在看着她。 “我的手机和笔记本，” 忍了一口不知道哪里来的气，沉秋拿起自己的手机在他面前晃了晃，“其实都是我妈公司发的，样品机。” 9.看见你约会 9. 梅山脚下人来人往，两个人站在支路上的槐树下对立。 风拂过女孩的牛仔裙，光斑落在她的锁骨上，细弱又白，像在发光。 “我还有一件事，”男生神色严肃，挪开了眼，“我看见你的班干部意愿。你要不要换一下，改成文艺委员？” 他说，“学习委员的竞争很激烈，文艺委员现在倒是没人报。” “可是我想监督大家学习诶。”此刻心里有些不爽，沉秋表示其实不太想说这个话题。 爱咋咋地吧。 心累。 “其实都一样的。” 那人却和她说话，声音平静，循循善诱，很有说服力，“班干部的加分，其实都是一样的。而且文艺委员可以发挥特长，你唱歌还行，可以当一个特长。到时候学校也有很多活动，你也可以自己去参加一些歌唱比赛什么的，有名次，就有学分。” 女孩站在面前，也许是微风吹动了短发，他沉默了一下，“有学分，就有奖学金。而且这些经历，对于以后找工作——都很有好处。” 于时走了。 他来她就是为了说这两件事。 其实电话里也可以说的，不知道为何他却非要选择当面说。 可能当面说更保密吧。 沉秋目送他远去，自己打着伞开始慢吞吞的往自习室走。 其实人，一松散下来，就觉得还是挺有些孤独的。 这些孤独，是缓慢的，隐晦的。就算身处在人来人往的地方，却也只感觉到自己一个人一样。 去自习室的路上，她再次路过理三，还特意关注了一下那辆宝马。白色宝马不见了，三花也不见了。不过刚坐在自习室没多久，就又有人来和她说话，问她是那个系的。她抬起头，男生似乎是鼓起了勇气，握着拳头涨红了脸，看起来十分紧张。 “我有男朋友了。” 沉默了一下，她看着他的黑衣领回答。 “那你可以考虑换一个吗？”男生腾的一下红了脸，可是却还能强行幽默。 “暂时不想考虑，谢谢。”她摇了摇头，没有理会男孩加微信的要求，而是低头看着书。 大一了，先考四级吧。 叮咚。 班级群现在又有通知，刚刚才分别的于时在群里公布了这学期班委的候选人名单。他倒是没骗她，学习委员果然竞争激烈，没有她之后都还有三个人。体育委员和文艺委员——倒是真的都只有一个。 这回她也算是“保送”了。 “各位班委候选人请准备三分钟演讲，”于时说，“下周二大数课结束就进行选举。” 几个人都回复了OK，沉秋也回复了OK。 “中秋也要到了，和国庆一起，”于时又说，“大家对于中秋活动有什么想法，可以在群里讨论一下。” 这回没人回复了。 认真。 学习。 从中午，到下午。 abandon。放弃，中止。来源于拉丁语中的“ad”，意为“处于”。和“bannum”，意为“宣告、命令、禁止”，组合在一起演变成法语中的“abandonner”，最后演变为“abandon”。 【宝啊，】 背完单词又打开微积分，微信又弹了出来，妈妈终于又出现了，【你这几天在学校怎么样？习惯不？】 【还行。】 【自习室的照片】 【这就开始自习啦？宝你真努力。】 沉秋表示不想说话。 【也别死读书，】妈妈的信息果然又来了，【该参加的活动要去参加。主要还是观察一下你们班有没有富二代——】 【你烦不烦？我观察过了，我们班都是穷光蛋！我就不能努力学习单身最美吗？】 【【妈向你转账500.00元】】 【你已接收】 【谢谢妈妈】 【【乖宝宝】】 看看时间，今天是周五，怪不得妈妈都有空和她说一会儿话了。 一直学习到九点，又回复了张瑞几条扯淡的消息，等九点钟回到了宿舍，乐文的床铺干干净净，她是本地人，周末都是要回家的。王琴还在自习，只有张昕一个人在宿舍。 “给你。” 刚刚收获500，半路上沉秋买了半个柚子，这会儿分了一块给张昕，又掰了一块放在王琴的桌子上。 “谢谢。” 张昕说了谢谢，又拿着柚子扭头看着她笑。 沉秋看了看她。 “怎么了？” 她低头看看自己。白衬衫，牛仔裙，很正常的装扮。 “嘻嘻。” 张昕又笑了起来，剥开柚子吃了。 “这个柚子好甜！”她说着话，笑得眼睛弯弯，“刚刚二班那边有人说，说今天下午看见你和于时两个人在梅山下面约会呐！” 10.那大家都别和男生说话了 10. ……… 今天事儿实在太多，沉秋站在原地没有笑，面无表情。 “不是？”张昕眨了眨眼。 “于时只是来通知我，说我的贫困生申请被毙了，”沉秋坐下来吃柚子，语气不太好，“要是和男生说几句话就是约会，那大家都这辈子别和男生说话了。” “我也是这么说，”张昕附和了一句。 “你还报了文艺委员啊？”她又问。 “是啊，” 她也不知道张昕也报了学习委员，夜谈的时候大家都只说在考虑的。看来大家彼此都留了一手。沉秋坐在椅子上，根本不会提于时来找她另外一件事，只是又掰了一块柚子吃了，“我从小到大一直就是文艺委员，这都是我的老本行了。” 第二天，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 这是军训结束之后的第一个周末。M市靠海，其实还是有几个景点的。第二天上午王琴想约她去一起去玩——说是想去市区里看看大白象。 “下周吧。”沉秋还要写演讲稿，“要不你自己去。” “我想找个人陪我啦！” “那就十一的时候。” “那时候人多呢。”王琴说。 “那就十一之后。”沉秋翻了翻书，语文数学经济学，“我想把这些书都看一下，这几天老师教的我没听太懂。” “那我们一起去自习吧！”王琴好像也不是很有主意的人，被沉秋说了几句，居然就自己放弃了。 下午自习的当儿，手机里又有一张照片弹了出来，又是张瑞。 自从那回借了防晒霜之后，张瑞倒是找到由头和她说话了似的，天天找她聊天，扯些有的没的。这不给她发了一张照片。张瑞看来也是回家了，照片里大部分是啃过一口的月饼，后面是大桌子。照片上剩余的一小部分空间，看得出房间开阔，装修十分高级，好像是别墅，外面还有花园一角。 “吃不吃月饼，”张瑞发，“我家阿姨亲手做的。” “不要谢谢。”沉秋回复，“学校会发。” “学校发的不好吃，”张瑞说，“那是工业品。我这个是手工制作的。” “工业品其实有严格的出厂要求和验证标准，”好歹是天意家属，沉秋表示自己略懂皮毛，“品质稳定。手工制作品标准不一，其实风险很大。” “……” “我家阿姨做的真的很好吃的。是芝麻馅的！” “谢谢，不吃甜的。” “那我也可以让阿姨做火腿馅啊！你要不要？” “不要。” 都说了不要，可是第二天张瑞还是给她打电话又发微信，非要给她拿。 “我不要了。”沉秋彼时还在自习室。 “你就试一下，我专门让阿姨做的火腿馅和咸蛋馅，很好吃的！于时都说好吃！” “……”拿着电话沉秋沉默了，“你们宿舍也有？” 他和于时一个宿舍吗？ “能没有吗？这群土匪！我好不容易才留了一包，你拿去给你们宿舍分了，不要说是我给的！免得她们找我要，我没有多的了！” …… 本来不想要的。 可是那个人喋喋不休。 也许是月亮太圆。沉秋不想提着一包月饼暴走几公里，本想让张瑞给送到梅山门岗，可是又突然想起什么，转念一想，和他约到了湖边雕塑的天鹅窝旁边。那里人少灯暗，不是主路，一般没人会从那里经过。 “我说给你提楼下。” 等她上完自习过去，张瑞已经到了不知道多久了，呲牙咧嘴的，“你非要约这里。地下党接头啊？这里蚊子这么多，你一个人怎么提回去？” 一袋月饼，还有一整个大柚子。皮薄水厚，一看就十分好吃。 “你干嘛给我这么多？”沉秋不接，“水果我自己会买，不要。” “给你你就拿着呗。” “不要。”女孩抬步要走了。 “只给你月饼，月饼！”张瑞从口袋里把月饼拿了出来，嘴里还要念叨，“这柚子是进口的，真的很好吃！” 沉秋没有说话，只是接过月饼，“谢谢了啊。” “客气啥。” 大热天，男孩穿着短裤，已经被咬的东抠西挠。 就像个孩子。 沉秋拿着东西要走了。 “诶——” 张瑞站在她身后，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是女孩却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他提着柚子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又挠了挠胳膊。 11.老师我太想进步了！ 11. 日子如水。 总是要过的。 张瑞的口风倒是挺紧。 沉秋吃了他的月饼，味道果然是咸的，但是好像也没什么风声传出来。就是这几次上课的时候，有几次张瑞都巧合或故意的坐她后排错开几个位置的地方，隔的倒远不近，趁着下课和她说话。其实班里性别隔阂一直都在，男生女生一向是各坐一团，不过奈何有些教室座位刚好，所以大家也只能被迫打破性别隔阂，挨在一起坐的密密麻麻。 于时和张瑞是一个宿舍，看起来关系也不错，经常一起的样子。偶尔几次张瑞坐到了她身后的时候，于时也坐到了她身后。不知道怎么的，也许是气场不合——说起来于时人挺好，真的也挺帮她的——可是有两次于时恰恰好坐她正后方，她却觉得如芒在背。 可能这个人太高了，气场太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其实沉秋也总感觉大家好像都和于时保持距离似的。哪怕上课坐座位的时候也看得出来，只要还有空位，除了他们宿舍的几个人，其他人就不想和他沾边。 周二那天，班委选举开始了。为了展示庄重，沉秋还特意专门穿了开学时妈妈新给买的红裙子。单薄的瘦肩，腰上的小褶皱，盈盈的秋水。短发的女孩不用涂口脂，唇色就已经足够红润。 “………如果大家给我这个机会，我会在任期以内，积极组织各项文娱活动，丰富大家的业余生活——” 演讲，也是从小就习以为常的事情。漂亮的女孩儿从小就习惯站在台前侃侃而谈。张瑞也报名竞选了体育委员，此刻坐在下面眉飞色舞的，一点压力都没有的样子；于时站在一边拿着几张纸，依然严肃着脸。 “谢谢大家！” 她最后说话，鞠了一个躬。 现在都是电子投票了。每个岗位的所有候选人演讲结束之后，就马上开始投票，公平公开公正。屏幕上投放了一分钟的倒计时。倒计时结束的时候，沉秋名字下面的数字飞速的跳动，最后停留在了38。 38/50。 过半赞成。 “恭喜沉秋。” 于时站在一边带头鼓了掌，目光落在她身上，“希望我们班的娱乐活动，在沉秋的带领下越来越精彩。” “谢谢大家。” 沉秋又向全班鞠了一次躬，又笑了笑。 开学到现在，她终于有了一点点的好消息。 老师，我真的太想进步了！！ 这次XX系一班的选举，在于班长的组织下，获得了圆满成功。 张瑞当了体育委员。 张昕当了学习委员。 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选举结束趁着大家都在，于时又宣布了班级中秋活动。这周五下午，正好也是八天假期的前夜。那天整个下午都没课，大家所有人四点钟之前到海边——东门出去坐公交车，终点站倒数第二站，十八站路——的听涛烧烤屋烧烤，另有丰富活动和奖品等待大家。 “班委们想一想有什么活动，” 刚刚散会，于时已经把班委们拉了一个群，“一人提一个。” “这个地方是张瑞推荐的，” 大家走出教楼的时候，李楠还在前面不远的女生群里说话，“那里地方不错，于时他们都去看过了。交通方便，人烟稀少，老板好像是张瑞认识的，还给我们包场，不要包场费，相当于免费给我们用一天了。” “晚上还有什么活动啊？”又有人问。已经有人操心杂事，其他人显然根本不用愁了。 准备礼品，看场地，准备活动。 学习很充实，班务好像也很忙。沉秋还听说二班的班委选出来之后，还有私下聚餐——沉秋看看班委群，于时好像根本没有拉大家一起吃饭的意思。 “明天下午，班委先和张瑞一起过去布置场地，”周四下午，于时倒是在班委群里说话了。 “好咧！”张瑞发了一个OK的手势。 “我要迟一点，”吴岭说，“我找彭老师有事，我晚点坐公交车自己过去。” 12.不想挨她 12. 张瑞果然有车。 开的不是宝马。 因为要搬水果和其他物资，张瑞开了一辆SUV停到超市门口。阳光撒落在他身上，男孩坐在驾驶室，脸和胳膊俨然已经黑了一圈。 “张瑞你哪里来的车？” 张昕快人快语，上车坐在沉秋旁边，“听说你每周都开车来学校诶。” “我家住的远嘛，”男生握着方向盘，笑嘻嘻的，“公交车不方便。” 也许八卦小能手，XX系的信息传递者·张昕是想问张瑞家里做什么之类的，可是被张瑞几下糊弄过去了。年轻的女孩到底还是脸皮薄了些，没好意思直接问出口。 从后门出去，沿着海边再开十七八公里，烧烤的地方已经到了。沉秋下了车，海风吹动了她的裙。于时也有事，没和他们一起来。车后面是一个后箱的物资，沉秋也想过去帮忙搬东西的，被张瑞挡开了。 “女生别来。” “别来别来，”几个男生都很man，“你们去屋子里吹气球吧。” 这里靠着海，海风习习，视野辽阔。远离城市，只有山海。瞭望台下，就已经是沙滩。 老板果然和张瑞的熟识，看见几个男生到了，热情的来散烟——一些接了，一些婉拒了。等打完招呼，老板居然把钥匙一丢，开着车斯斯然的跑掉了。 沉秋坐在屋里吹着空调，哼哧哼哧的开始打气球，累的手软。 “我表姐结婚的时候也是打气球，” 不知道打了多久，第一波同学都已经到了，王琴凑了过来帮她一起打，“我也给她打了一个晚上呢。她的婚房好漂亮！我以后也要一个这样的！” “嗯。”沉秋嗯了一声，坐在一边开始编气球串儿。王琴现在才16，想这个会不会太早？ “沉秋你烧烤喜欢吃辣的还吃甜的？”王琴还在问。 “我都可以——甜的。” “你不是不喜欢吃甜的吗？！”张瑞居然还在一边偷听。 看了他一眼，沉秋表示不想说话。 “你喝饮料吗？”王琴又要去拿饮料，“这边有冰的，你喝可乐还是橙汁啊？” “矿泉水。” “你不是喜欢喝甜的吗？！”张瑞又插嘴。 “………” 沙滩那边传来了歌声，是张昕和几个男生正在试着麦克风的音，晚上还有沙滩活动。沉秋编好了一串气球，站在地上伸着手想要把气球往门上挂，结果不巧，手指动了几下，差了那么一点点儿。 “于时你今晚回还是明天回？”张瑞已经在问。 一只手伸过来拿过她手上的气球往门上随手一挂，挂上了。 “明天。”头顶有声音说。 呃。 一阵热气扑面而来，浸润了她的鼻腔，半边身子好像都被烫到发麻。沉秋扭回头，于时已经把手里的黑白条纹外套搭在椅子上，人都走开了。 “沉秋气球你让我挂就行！” 张瑞已经站了起来，看了于时背影一眼——嘴里还在亡羊补牢。 “去明县？”又问于时。 “N市吧。”于时没回头。 so，于时是N市人？沉秋表示get。N市是M省的另外一个大市，和某几个省一样，M省也是一省N珠的设计，几个经济中心，一个政治文化中心。 类比花家的京城和S市/S城也。 “哦。” “沉秋你回不回？”张瑞问到她这里来了。 “回啥啊？我们不像你们，是本地人，”王琴已经端着可乐和矿泉水过来了。递了矿泉水给沉秋，王琴代她回答，“我们老家都可远的。” “那我们国庆一起去玩呗。”张瑞约的是王琴，眼睛却瞅着沉秋。 “嘻嘻，好啊！”王琴眼睛一瞄，嘻嘻一笑，“你来当导游啊！” “是啊。”张瑞问，“沉秋你去不去？” “我不去，”沉秋大大方方，“你们俩约。” “去嘛去嘛！我和他还玩啥啊！” 于时已经走远了。 伴随着海风和海浪，同学们终于都慢慢到达，沙滩上开始热闹起来。这个地方确实不错，内地来的同学也少见海，大多欢呼着直奔沙滩去玩水嬉戏。总要有人烧烤的——大露台上，一个六七米长的烧烤台和两个三三米的烧烤台围成一个冂字形，已经生起了熊熊的炭火。 “女生来齐了吗？”于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在不远处问。 “都来齐了。”吴岭点了一遍人数，回答。 “好。” 同学们已经自发的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烤肉，喝饮料的，聊天的，吃烧烤的，拍照的，都是快乐的新生。 摄影达人吴军拿着单反来了，对着这边拍照。王琴凑了过来，比了一个V。 “我去沙滩玩下。”她又丢开沉秋跑掉了。 “沉秋你怎么还坐这里？” 李楠她们都已经吃上了，沉秋坐在桌子前还没起身的意思，乐文过来叫她，“你别搞这些了，” 她来拉她，“你也去烤一点吃吧——” 冂型的烧烤架区，二十多个人都挤在一起，挤挤攘攘。左边和中间都挤的满满当当，右边果然空了一个三人位。果然，只要有于时在的地方，都坚壁清野，根本没人靠近。于时站在右侧烧烤架前，正低头烤着肉，左手边张瑞——右边，哈哈，果然一个人都无。 神奇。 这么好的烤位，大家为什么都不去占据有利地形？沉秋也不傻，拿着几串生串往空位站了过去——就是于时旁边，把肉串一放。于时扭头看了她一眼——耳边那熟悉的嘻嘻哈哈声又笑了起来，还有人嘀嘀咕咕着，还有人东倒西歪的仰着身子看这边。 ？？ 他们到底在笑什么？？ 沉秋迷茫了，觉得自己要抓狂了，简直莫名其妙了。 他们到底在笑什么？ 几十年代了，M市这种经济大市，难道还有什么男女大防吗？李楠明明也早和男生们打成一片——此刻她就挤在两个男生中间大呼小叫。所以，是于时很特别吗？此刻她站在于时旁边，于时自己烤自己的，根本也没和她说话的意思。看见于时放下了油刷，沉秋马上伸手拿起他的刷子，往自己的肉串上也刷了几下。 这是公用物品。 “咔嚓！” 又有几个快门声。沉秋扭过头，看见摄影大师吴军拿着单反对着这边。沉秋笑了起来，干脆侧过身，以于时作为背景，扭头微笑的比了一个V。 “咔擦咔嚓！” 吴军捧场的一拍好几张，终于拿着相机走了。摄影师走了，于时甚至还拿着自己的烤串往张瑞那边挪了挪，似乎也不想挨着她。沉秋莫名又无辜，也不理他，拿着刷子烤好了串儿，自己高高兴兴的走了。 等她坐下开始啃串，果然看见于时旁边的位置，果不其然又空了出来。 13.苦涩（500） 13. 【图片】 【图片】 风景太美，沉秋也拿着相机拍了几张。吃完烤串她也下了沙滩，先踢了踢水，又找王琴给自己拍了几张单人照。小姑娘虽然人很热心，奈何手艺有限，就算是有天意M8的加持，成片也只能算一个中规中矩。 “秋秋我们来照个合影吧。” 王琴又非要拉着她照合影。随机抓住一个路过的男同学，两个女孩子脱了鞋，牵着手站在了海水里，海水淹没了她们的脚踝，风吹了过来，短发微动，沉秋对着摄像头，露出了矜持的微笑。 是哪。 真好。 有海风吹着，有M大读，是真好。 随机男同学把手机还了回来。王琴凑在旁边和她一起看。漂亮的女孩儿~白色的长裙，气质温柔又卓越。 “沉秋你真的好美，” 王琴还在一边喋喋不休，“可惜我就不是男生。我要是男生，我肯定要追你。每天和秋秋大美人睡，” 小姑娘乐得自己笑了起来，“嘎嘎嘎。” “……看人不要看外表。” 张瑞下来了，于时也下来了，就在音箱旁。沉秋有些无语，把这几张合影发给她，“你也漂亮。” “你更漂亮。” “漂亮有什么用？过了几年，也就老了。” “可是那也曾经漂亮过呀。” 没见过海的小孩子专心的去捡沙滩上小贝壳去了。鞋子已经脱了，沉秋一个人在沙滩边走了走，边走边拿脚趾踢着沙。 沙滩一浪，又一浪。 一步，一个脚印。 水有些冰凉。 其实在她老家黄市，也是有湖的，但是没有这种，潮汐起落。 就像是呼吸一样。 白裙子的裙摆牵了起来，露出了漂亮的小腿。沉秋开始试探着往海里走。走了几步，海水荡了过来，打湿了裙角，她又把裙子往上裹了裹。 一点点的走向海里。 水一点点的漫了上来。 已经到了膝盖以上。 大腿。 “沉秋。”身后有人喊她，“回来。” 沉秋扭过头。 日头已斜，女孩背对着他，提着长裙，扭身而望。海水已经淹没了她的小腿往上，她提着裙子，风吹动了她的发。 夕阳就在身后，美丽的脸。 “回来。” 于时站在岸边看着她，神色严肃，“不要往深水区走，里面有暗礁，太危险了。” 女孩哦了一声，转身一步步回来了。 海水一浪浪褪去，嫩白的大腿时隐时露，在海水里荡漾。白色的裙摆，也一点点的放了下来，遮住了。 “现在开始涨潮。” “到了晚上，又会退潮。” 于时站在岸边和她说话，脸太黑人太远，看不见他的神色，大概是严肃着的，“不要进入深水区。退潮的时候，人只会被海水越冲越远，没人救得回来。” “哦，好诶。”沉秋笑。 她也只是——好奇罢了。 “秋秋要不下下周的体育课我们俩都选游泳吧，” 王琴捡了半袋子贝壳，用塑料袋提着过来了，还在说话，“你会不会游泳？到时候我们可以海泳啊。” “海里不准游泳。”于时沉着脸又说了一次，在夕阳里声音十分清楚。 “知道啦知道啦～” 两个女孩往沙滩上又跑开了。 日头渐渐落了下去，凉风开始从海面吹了过来。 这就是青春啊。 湖水是你的眼神 梦想满天星辰 心情是一个传说 亘古不变地等候 天色慢慢的黑了下来，调试了半天的音箱里终于放起了歌。不是什么爱情的歌曲——大一新生也不懂什么爱情。有人跟着唱着，啤酒也都打开了，大家在几堆篝火旁边围成了几个圈。乐文坐在深秋身边，和她干了一口啤酒。 “中秋快乐～！”乐文说。 “快乐！”沉秋和她碰了碰杯。 “你待会回家吗？”学校马上就放假了，沉秋问。 乐文放假都是要回家的。 “回。”乐文抿了一口酒，把头靠向了她，“我爸待会就来接我。” “真幸福。”沉秋笑。她抿了一口啤酒，却发现啤酒有些苦了。 旁边突然爆发了笑声。 是那边李楠又和谁打闹了起来。 “待会有中秋按秒活动。”又有人过来说，“谁把秒针按到7.15秒，就奖励中秋大礼包一份！” 14.把我们一起送回去 14. 大家笑啊，闹啊。 最后一丝阳光没入了海里，篝火点燃了起来。酒精和假期混合在一起，还有四年的时间和期许。气氛已经起来了，刚刚开始学着接触社会的男生们，端着杯子四处敬酒，女生们忙着交流最新的八卦。大着舌头的男生来了女生这边，又说要敬沉秋——被女生们打趣为什么只敬她一个，闹得一个大红脸。沉秋微微一笑，接过杯子抿了一口。大男孩结结巴巴的，端着杯子又和她说着什么“同学就是缘分，大家都是好人，但是学生主要还是要学习”之类的。女生们吃吃的笑着。一条胳膊伸了过来，是张瑞过来了，把大舌头的男孩搂着脖子搂走了。 再然后，就连女生都加入了酒局。 大一的男孩们还没沾染上社会的油腻，被来“敬酒”的女生们一口VS一杯的灌着啤酒，红着脸笑着，连拒绝的话都还说不顺口。李楠带着几个女生的队伍，用半杯啤酒把男生的队伍杀得七进七出。张瑞平时活泼，脾气也好，也被灌了很多酒。就连于时，也被逮住灌了几杯。 “班长你可不能不喝，” 李楠端着杯子站在他面前，“谢谢你组织的活动，你辛苦了，来我们女生敬你！” 女生们吃吃的笑着，装着样子抿了一口啤酒，有的也许只是碰碰唇——于时面上笑吟吟的，却是接过杯子真的仰头喝了，十分爽快。喝完之后还翻转秀了一下杯底，又引起女生的一片高兴的笑闹声。 “沉秋我们要不要坐乐文家的车先回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王琴嘀嘀咕咕的凑到她耳边，“乐文爸爸已经到外面了，乐文说可以顺路把我们送到后门。” “我还要等着收拾这里呢，”都做了班委了，自然有班委的自觉，沉秋不好意思先走，“你先回去吧。” “那你怎么办？”脚对脚的对床显然放心不下她。 “我待会和张瑞他们一起走。”她已经有决定了，“张瑞有车。” 王琴走了。 有些同学陆陆续续的，也都先走了。 一波，又一波。 热闹散去，都是灰烬。 月亮高挂的时候，同学们已经没有剩下多少人了。张昕也走了，吴岭倒是留下来和她一起收拾。两个女孩一起把装饰取下来，又把桌椅板凳收了进来。 张瑞已经喝醉了，趴在桌子上睡着。一动不动。 最后这里还有六七个人。 和一辆车。 “吴军你喝酒没有？” 于时站在客厅中间，环视一圈剩下的人，目光落在沉秋身上，顿了顿，又挪开了，“你开张瑞的车，先把大家都先送回去。” “喝了喝了。”吴军也有些晕，坐在椅子上捂着头呻吟，“开不了车。呕——” 他捂着嘴直冲洗手间去了。 “我们坐公交车呀。” 沉秋也有些晕，托着腮帮子，声音有些漂浮。 外面这么黑，又是陌生的地方。离家和离妈妈都好远，人气散去之后丝丝的恐慌涌上心头。还好人多——这里有几个男生。还有于时。那么高，现在还神色严肃，神志清醒，看起来应该不会丢下他们自己潜逃的样子。 “公交车十点停，”吴岭说，“现在十点半了。” “要不今晚就在这里睡好了，”居然还有男生说，“把桌子一拼，我们将就一下。” “不要！”两个女生异口同声。 代驾也找不到，网约车也没有。这里离市区太远。 “我们几个走回去吧！”吴岭突发奇想，还想来拉她的手，“一边走一边拦车，万一路上有出租车呢。” ——那还不如就在这里睡呢。沉秋把手拿开了，表示拒绝。 “走到明天都走不到的，” 于时神色没怎么变，拿出了手机，面色沉着，“那你们再等一下。我找个车把我们一起送回去。” 15.只是一个经过罢了 r ou shu wu8.co m 15 于时原来也有本地人脉啊。 夜晚的海边，竟然还有一些冷。大丈夫不拘小节，沉秋坐到张瑞旁边，毫不客气的蹭他的热量。又等了好一会儿，终于有车子到马达声传来，沉秋扭头望去，外面大灯的光已经撕破了黑暗。 几个男生把张瑞扛出去了。 又搬了剩下的东西。 在沉秋再一次检查完所有的门窗，又把门给老板锁好的时候，张瑞已经被塞到自己的车里了——不认识的迷彩服坐在他的驾驶位上，已经发动了车子。 “把他们送去M大。”于时站在车窗边，还在低头在说话。 “好。”迷彩服说。 “把车开去宿舍楼下。” “这车能开进去吗？”迷彩服问，“我还没开车进去过M大。” “可以可以！”不等于时说话，车后已经有人抢答，“你直接开，我来给你指路。” “沉秋那我就坐这个车了，你和于时坐后面个车吧，”吴岭急着回宿舍，已经自己坐上副驾驶了，人还在和她说话。她系着安全带笑，“宿舍见。” “好。”坐哪个车都一样。第一辆车很快发动了，沉秋目送车子远去。夜风吹来，沉秋抱住了自己的胳膊抖了抖，摸到了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坚持，马上就到宿舍了。 回头看看，路边还停着一个车，是新开来的。驾驶室也有一个司机等着，看起来很壮。 于时还在这里。 他站在一边，扭头看了看她。 然后他人走了过来。 那么高。 “冷吗？”他站在她面前，声音毫无波动。 “冷啊。”沉秋看了看他手里的黑白条纹外套。 似乎犹豫了一下，他吸了一口气，到底把衣服递了过来。 “谢谢。”沉秋笑了起来。 “你不穿啊？”说是这么说，手到底已经伸了过去。 为什么男生都不怕冷？他也就穿了一件T恤而已。 “我不冷。” 他果然说。想看更多好书就到：wanbenge.cc 衣服裹着，体温终于慢慢回温。拉开车门女孩上了后排的时候，于时也上了后排。他好像的确不冷，沉秋裹着外套坐在他旁边——隔着一个人的距离，甚至还能感觉他身上辐射的热气。 门窗关上，车子发动了。 这里风景很美，却离城市很远，夜晚笼罩，就连一侧的山都沉默下来，只剩另一侧海的呼吸。 车里没有开灯，一片黑暗。 没有人说话。 只有旁边呼吸渐重。 沉秋裹着他的外套，只觉得旁边格外的温暖。酒精已经渗入血管，渗入了皮肤机理，她闭了眼，昏昏欲睡。 打了一个呵欠，她勉强又睁开了眼。 灯光还有很远。 “去前门还是后门？” 开了一会儿，前方已经可以看见一片灯光。司机开始轻声说话，“我这个车，应该进不去学校的。” “在后门把我放一下谢谢。”沉秋一个激灵，开始抢答。 梅山宿舍离后门更近。她现在只想睡觉，不想下车之后再徒步三公里。 “后门。”旁边有个声音也说，十分冷静。 沉秋打了一个呵欠。 其实于时住在理三宿舍，他在东门下其实更近的。 车子又恢复了沉静。 只有沉重的呼吸和轻微的呼吸在黑暗里混合。渐渐的灯光密集起来，风景好似也更熟悉。 车子渐渐的，在后门停下了。 一个小门，一片绿植，荒无人烟。 “谢谢谢谢。”沉秋穿着外套跳下了车，一边说谢谢一边打呵欠。 “谢谢。”于时也说话，十分客气。虽然人是他喊来的，可是感觉他和人也不熟似的。 “你给你的朋友打电话，让他直接到后门来。”他甚至说。 “好。”司机拿着手机开始打电话，也没多说什么的意思。 没有告别。 后山小门还开着，可是黑暗中的山影就像是沉默的巨兽。小路上只有稀疏的灯光惨淡，路上一个鬼影也无。沉秋裹着衣服，故意站着等了等——于时果然已经走了过来。 “走。”他说。 “诶。” 沉秋有些高兴，又打了一个呵欠。她想还好于时在这里下了车。刚刚是她想岔了，要是只有她自己，她是绝对不敢晚上走这条路的。 进入后门，转一个弯，外面的车子，已经不见了。 又困又累。今天的酒量，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于时就在旁边，有脚步声，还有他辐射过来的热量——让她莫名其妙的安心。 可他的呼吸又有些莫名其妙的沉重，在清净沉默的后山被空气放大，好似就在她耳边。 又让她本能的觉得危险。 “于时，”总要找点话说。沉默的走路好像也很可怕。为了壮胆她开始和他说话，“你为什么长的那么黑啊？” “……什么？”男生沉默了一下。也许是喝了酒，他的声音好像有些哑，于是咳了咳。 “你怎么那么黑？”女孩的声音在无人的道路上。 “……暑假晒多了吧。”男生沉默了下，声音平稳，抬手自己的胳膊。 女孩披着他的衣服走在前面。黑白条纹，男生衣服宽大，所以显得她格外的小巧。裹在他的衣服里——细腿窄腰，格外的瘦弱。 路灯落在她的小腿上，白的晃眼。 非礼勿视，男孩挪开眼。 只是一个经过罢了。 “你和张瑞是高中同学吗？”前面的女孩还在问。 “什么？” “你和张瑞是高中同学吗？”女孩毫无所觉，又重复了一次，“你们关系好像很好的样子。” “我们一个宿舍，关系一般吧。” “哦？”她似乎吃了一惊，扭头打了一个呵欠，“可是你们关系看起来很好诶。” “是吗？”灯光下男生面色严肃，面无表情。 树叶淅淅沙沙。 一个人影突然从黑暗的支路里走了出来。女孩啊了一声，突然敏捷，一下子蹦到他的身后！ 男生站在原地没有动，皱着眉抬头去看那边。 大概也发现自己吓到了人。来人也是一惊，看看这对男女——女孩容貌惊艳，躲在男孩身后凑出头来看——视线停留了几秒，笑了笑，来人又往后门去了。 “好吓人啊。” 确认了安全。把他当挡箭牌的沉秋不好意思的从他身后走开来，脱离了他的体温，“这里怎么会有人？” 话说他真的好烫，刚刚往他背后一站，好像擦到了他的胳膊——热量已经辐射到了她全身。 “后面是教师宿舍。” 那人说着话，站在原地皱眉，胳膊没动，“偶尔有人，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