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p]此身无拘》 001倦鸟 001 倦鸟 飞机快要降落的时候白露恰好被乘客的咳嗽声从小憩中吵醒。宋景行提前回国后,她的睡眠又恢复了以前那种很浅的状态——入睡困难,睡眠时间短,稍微有些响动就会醒来。 她拉上遮光板,从机窗俯瞰初夏的平城:灰白的建筑与颜色深浅不一的绿化带如同正方形色块般交错分布,有种整齐的美感。 是与英国不同的风格。也就是这时她才有些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回来了。 心脏在胸膛里跳得很快,她按了按胸口,意识到自己在紧张。因为久坐而有些僵硬的双腿不安地活动了下,白露收回了看向窗外的目光,盯着自己裙子上沾上的一颗白色灰尘出神。 别那么没出息,只是平城。又不是羊都。她心里笑自己。 刚出站,略高的温度、强盛的阳光和周边人对话时熟悉的语言让白露陷入了短暂的恍惚。握在手中的手机微微晃动,是宋景行打来的第二个电话: “抱歉,刚刚在办手续,没接到。我从四号口刚出来。” “没事,我看到你了。” 她抬眼,正准备往四周看看去找他的时候,放在行李箱上的手背被人轻轻握住。温热的触感让白露下意识就想挣脱开,扭头看到了宋景行的脸的那一刻,她又放下心来。 “别晒坏了。今天晚上下雨,明天会凉快点。”宋景行自然地接过她的行李,另一手把自己带来遮阳伞撑开递给白露,“来,别晒伤了。” 白露摘下脸上的口罩放到口袋,接过了遮阳伞:“宋队,谢谢你特地请假来接我。” “怎么还和我客气。车在那边,我先送你去公寓看看,放好了行李再一起去吃饭。”宋景行摸了摸她的头,“要不要把外套脱下来给我?” 她一身吸热的黑裙子,出发时怕飞机上冷又多穿了件黑色的薄外套。刚刚在大厅里有冷气还不觉得热,一出来被太阳晒了一小会儿,不是宋景行这么一说,白露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出汗。 “确实有点。我可以自己拿的。” 宋景行长得高,有一米九,白露手举得高高的,想给他打伞,被笑着的男人拉着放下了胳膊。 “我不热,你给自己打就好。” 两个人隔了半步,一起往停车的地方走去。有不少擦肩而过的人回头看他们两个。 他有健身的习惯,五官又是那种很沉稳的、男人味的帅,大概也有点职业原因,不笑的时候气场过强,看起来有些压迫感。他今天穿了件黑色休息西裤,配一件白色长袖衬衫,微微侧着脸看着白露。白露穿的黑裙子领口是短短的荷叶边,还装饰了同是黑色的立体小花,看上去多了点这个年纪女孩子该有的青春活泼的感觉。从上高中的时候开始,她衣柜里几乎只有黑色的衣服,经常从头到脚是黑色。有时候同学还调笑她一天到晚穿得像只乌鸦似的。 两个穿得黑漆漆还外形条件相当优越的人一起走,像是山本耀司的秀场上跑下来的模特。 宋景行停车的地方不远,走了两分钟就到了。男人替白露开了副驾车门,系好安全带才从另一侧上了驾驶位。 “来的时候给你买了面包,在你手边的车门储物盒那儿。饿的话先垫垫肚子。” 白露有时很佩服宋景行的心细。他明明是个身高体壮的大男人,却事事都干得细致周到。当时两个人一起去国外的时候要不是有宋景行看着她给她兜底,她没法适应得那么快。白露不是娇生惯养的小姑娘,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独立自主的那类人,却还是在今年宋景行过完春节回国后有些不适应。 两个人一起生活了快四年,从她十七岁到二十岁,几乎每天住在一起,难免会产生依赖。 更何况......两个人不是纯洁的友谊关系。 * 在平城的新房子是宋景行回国后帮她挑的,选了几处后两个人还去问了孟道生的意见,最后选中了离宋景行家十几分钟路程的某个复式公寓成品房。 宋景行准备回国的时候其实问过她要不要她搬来和自己一起住,被白露拒绝了。既然决定了呆在平城,那她想要有自己的房子。这几年她版税不少,她又没有买奢侈品和化妆的习惯,全都攒下来学着做了投资,可以说句积蓄颇丰,在寸土寸金的北平三环买个百平的房子还是足够的——看着锐减了三分之二的存款也很肉疼就是了。 发给她的照片上,公寓的装修用的是简单的北欧风,以白色木质家具为主,一进门就是安着落地窗的客厅,不管什么季节采光都很好。钥匙在她回国之前一直放在宋景行那儿,他帮白露签收了从国外寄回来的一部分书。 宋景行站在门前,将钥匙递给她,后退了几步示意她自己开门,白露微微笑了笑接了过去,觉得他看着像个想看孩子亲自签收礼物的大人。 串在一起的两根钥匙从他手心里拿起来的时候碰到一起,发出一声脆响。她将备用的那根从钥匙串下取下来,又放回宋景行的手心。 宋景行看着女孩子垂眸开门的侧颜,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白露会给他钥匙。白露没有接受他的提议和他住在一起,选的房子也是一居室,宋景行以为她仍旧拒绝向别人敞开自己的心。 现在看来,也许这些年的相处多多少少改变了一些她的想法。 今天去接她之前宋景行先来了一趟,提前打开了空调,人走进来时房间内温度正舒服。白露侧过身刚想和宋景行说些什么,却被他从背后抱了个满怀。白露察觉到这是向来沉默寡言的男人流露出来的少有的不安与亲昵,虽然有些不明就里,但还是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环着自己腰的手背。宋景行握住她的手,侧过脸低下头,本想去吻她的唇,看着怀中人有些无措的眼睛,喉头滚了滚,最终那个吻只落在了她的发间。 抱着她的时候宋景行能感觉到自己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又瘦了。那件事发生后,怀中人始终给他一种......一种易逝之感,好像他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 如果她需要时间,他可以等。如果她心里有其他人,他也可以接受自己是被爱得更少的那个。 002雷雨天 002 雷雨天 两个人简单在房子里看了看,坐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一起去吃饭。 她回国还是有些不适应,宋景行看她没有什么胃口的样子,就带她去吃了粥,吃完两个人又去了附近的超市买日用品。宋景行记得她的生活习惯,很多东西都帮她提前置办好了,一些睡衣拖鞋之类的就让她自己挑。两个人拎着一大包东西回了车上的时候正碰上晚高峰,前前后后堵得水泄不通。 夏天天黑得晚,明明出门时是艳阳天,出来时一大团一大团的乌云压满整个天幕。 有点像丧尸片的开场。白露心想。 两个人放在中央扶手箱上的手机同时震动了一下,亮起的屏幕上天气APP的通知栏显示“平城发布雷暴大风黄色预警”。 宋景行知道今天晚上会下一场大雨,没想到会演变成黄色雷暴预警。他下意识皱了皱眉,看向旁边脸色有些不好的女孩:“......你还好吗?” 看见白露迟疑地摇了摇头,宋景行还是放心不下:“我今天过来陪你。” 白露还是拒绝:“真没事。现在比那个时候好多了。” 车里忽然安静下来,只剩下空调运作的声音和偶尔的鸣笛。很多人会在车上放点摆件香薰或者挂个些什么在后视镜里,宋景行车上什么装饰物都没有,去掉纸巾盒就像是开出来的样板车。 和他本人一样,朴实。朴实到总被孟道生笑木讷。 宋景行提了买的东西,送她送到电梯口。白露住的楼层不低,怕浪费他时间就在电梯间和他道了别。他走后没多久,随着一声闷响,大颗大颗的雨点砸到落地窗上。白露洗漱完毕后,穿着浴袍在客厅收拾行李和刚刚买来的东西。打开行李箱看到包装精致的两个礼盒,才想起自己忘记把带来的礼物送给宋景行。 看来自己心情确实很差。白露心想。 白露不喜欢搬家,但记忆里她似乎一直在搬家。尤其是小时候搬家的频率太频繁,导致人在成年后很容易没有安全感。从一个地方迁移到另外一个地方,不管是物质还是精神都需要时间去适应与重建秩序。 正想着,房间内忽然一片漆黑。随后是轰鸣的巨大雷声。 白露被突如其来的停电和惊雷吓到,坐在地板上心脏狂跳,惊魂未定。她摸索着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看到还没来得及收拾完的衣服和杂物散落在地板上,如同一团乱麻的座座山峦,叫她突然觉得非常无力。记忆里那个晦涩的夏末随着雷暴轰鸣如洪水涌入脑海,将她的伪装和逞强瞬间击溃。 她感觉自己没什么力气,躺在地毯上,从行李箱中拿出那件被迭得整整齐齐的白色男士衬衣抱在怀里,蜷缩起身子。 雷声轰鸣,雨越来越大。房间里很安静,只有雨打在落地窗上的声音。白露闭上眼睛,想起很多很多的事情。 她上初三的时候,戴淑云因为骨癌的治疗精神状态开始出现问题,经常一个人坐在餐桌旁一言不发。有次夜里白露从梦里突然惊醒过来,发现戴淑云站在床边盯着自己。她吓得不清,直到白建业给她房门安了个锁后晚上才能睡着,毕业时也因为害怕戴淑云选了那座离家很远但是师资力量雄厚的半军事化管理寄宿制高中。 也许是时间确实过了很久,也许是处于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戴淑云在白露印象里,除了那一幕,就只剩下她站在七楼看她时阴恻恻的那一眼。七楼,按理说白露看不清她的脸。但是白露那一天看到她时就是感觉到一股凉意沿着自己的脚踝爬上来,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抓住。 没事的。没事的。白露。都过去了。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不是我的错吗?如果没有像逃一样离开家去上高中,如果那时候有和戴淑云多点时间相处,如果自己没有从乌家村回来,如果自己没有出生——是不是不会—— 放在脸边的手机嗡嗡振动着,白露猛地从浑浑噩噩的状态中睁开眼睛,两颗温热的眼泪滑进鬓角。空调因为停电没有再制冷,房间里有些热,她额头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脖子上也黏糊糊的。大脑昏昏胀胀的,她心情烂到极点,如同婴儿一般环抱住自己,将脸埋在怀里的衬衣里深呼吸了好几次才稍微平静下来。 她抹去脸上的眼泪,指节因为剧烈颤抖,按下去好几次才对接听键的位置。 是宋景行。 “我没事的。”自己语气听起来应该还算镇定。白露想。不能再麻烦他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宋景行的声线要比平时低,还带着微微的喘息:“......露露。我在门外。” 白露一时愣住了。没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过来,也没明白为什么他有钥匙却没有选择直接开门进来——是忘记把钥匙带过来了吗? 宋景行接下来的话打消了她的疑惑:“我能......不,你需要我开门进来吗?” 白露一边撑着身子坐起来,忍着头晕一边轻轻嗯了一声。宋景行明明有钥匙却没有直接进来无非是意识到了她刻意的疏远,于是给她留好一段距离。 在锁心转动的声音中,她下意识想到要不要将衬衫藏起来。她不想要宋景行难过,但她又因为自己无法回应他的感情而愧疚。 最终她将衬衣放在了一旁的沙发上。 * 宋景行进来之前没想到白露会坐在地毯上。他以为她会在卧室的。 她坐的地方离门不远,因此门打开的一瞬间两个人就四目相对。宋景行看到黑暗中她那双湿漉漉的、明亮的眼睛,关门的动作停滞了一下。 又来了。那种仿佛要失去她的预感。 随即他快速关好门,反锁,快步走向她。 白露看着他被淋湿的衬衫和额发,不知道该说怎么,愣愣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白露从小就身体不好,容易生病。小时候营养不良,这几年精神一直不好,因此一直很瘦。在宋景行记忆里,她只有刚回上高中那几年气色好点。其他时候都像现在这样,本来就白皙的皮肤因为虚弱而有种不健康的苍白,她穿黑色衣服的时候这种感觉尤甚。 宋景行应了一声,也坐到她旁边,单手把人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掌心贴着她的脸,用拇指轻轻摩挲她的眼睫和脸颊。温暖而干燥的掌心和指尖缓和了白露的不适感,她下意识闭上眼,用脸蹭了蹭男人的手。她后知后觉地明白刚刚电话里男人喘息的原因——停电了,他是一路走楼梯上来的。 “......你嘴唇很干。”白露小半张脸埋在他掌心里,睁开眼看他。 单纯到有些不谙世事的女孩子没明白自己下意识的举动有多勾人。 她说话的时候,唇瓣擦过他的掌根,宋景行甚至能感觉到她在自己手心里呼吸和说话时的气流。热热的。顺着他的手腕一路灼烧到小腹。 男人哑着嗓子嗯了一声,低下头去吻她的嘴唇。白露的嘴唇有些凉凉的,很软,宋景行啄吻着她,胸膛内心跳如擂鼓。 宋景行怕她抗拒,即使是最亲密的时候也只是吻她嘴唇,两个人从来没有深吻过。但今天白露主动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嘴唇,被男人追着轻轻咬了一下。感受到她的主动,向来沉稳的男人呼吸急促,一手捧着她的脸,另一手揽着她的腰越吻越凶。唇舌交缠间,少女细细密密的喘息全被他吞入腹中。 两个人亲了很久,直到白露有些喘不上气宋景行才停下来。白露坐得有些难受,动了动腿想调整坐姿,听到耳边传来宋景行一声低喘才察觉到自己蹭到了什么。她臊得将脸别到一边,发现那人也红了耳根。宋景行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然后抱住侧坐在他腿上的白露的腰,吻她红红的耳朵。 “......可以吗?我来的路上买了......安全套。” 不是宋景行想趁虚而入占便宜,这算是两个人某种无需多言的隐秘默契。去国外的后白露的失眠开始越来越严重。以前偶尔失眠时吃些褪黑素能够睡着,后来变得更严重后不得不去医院拿安眠药。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产生了抗药性,药越来越猛,剂量越来越大,以至于白露开始觉得自己的记忆力受到了影响。当时她吃药已经四五个月,主治医生为了防止形成药物依赖拒绝给她继续开药,提议她增加运动量并去看看心理医生。那天临走时,医生看着总是陪她一起来的宋景行,用略带口音的英语委婉提议:“适当的性生活可以放松身心,促进睡眠。” 两个人装作没听懂,红着脸走了。 国内外对心理干预的接受度不同,白露对看心理医生有些抗拒,况且当时她还没有完全习惯说英语,虽然英语不错,但一想到要把不怎么开心的过往在脑海里中译英一遍再说出来,就有种自己在考口语的尴尬感。于是她开始试着每天花一两个小时散散步或者做瑜伽,也开始按孟道生的方子煎中药,睡眠情况的确有所改善。但雷暴来临的时候,她还是会陷入恐慌,在闪回中痛苦地整晚失眠。 一个月后的某个晚上,二月底的某一天,某个大西洋强风暴登陆,雷声轰鸣整夜。白露PTSD发作,几乎无法呼吸,稍微缓过来后想去厨房倒一杯水。她走下楼梯,看到黑暗的客厅里宋景行靠在打开的窗户边抽烟。他个子高,身材是那种刚刚好的健硕,垂着眼睛面无表情地抽烟的时候,端正的眉眼有种凌厉的帅气。 两个人对视,宋景行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温水,沉默地看着她喝完后轻声问她:“......白露,你想要试试吗?” 那时白露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如果每天晚上宋景行都能安然入睡的话,他是不会知道她失眠了的。 那个晚上,白露意识到不止她一个人被困在羊都那个风雨欲来的夏天。 003所谓“吞吃入腹” 003 所谓“吞吃入腹” “在想什么?” 炙热的吻落在脸上,白露回过神来,摇着头握了握他的手:“没什么……你衣服湿了,贴在身上难受吗?” 宋景行点了点头,脱了当作外套的短袖衬衫后又凑过来亲她,手隔着真丝浴袍摸她的腰。 她浴衣下面什么都没穿,宋景行脱完后上身也只剩一件薄薄的工字背心。侧坐的姿势,接吻的时候两个人贴得很紧,能感觉到她胸前丰满的柔软贴着自己的胸口。软软的一团,让宋景行无端想起她在自己身下咬着嘴唇承受他动作的时候的模样。 他性格内敛,一身正气惯了,又很在意她的感受,两人虽然上过好几次床,但其实他连她的胸都没碰过。宋景行被看着亲得迷迷糊糊无意识抱住自己脖子的女孩,手顺着她的腰侧上移,握住了她的胸。 白露人瘦,但是胸部发育得很好。宋景行手大,却还是感觉一手握不住,那软软的一团在他掌心里像滚动在荷叶上的露珠。 宋景行硬得厉害,把怀中的人慢慢放倒在地毯上,解开了她的衣带。黑夜里她赤裸的身体白得像在发光,衬得两星赤色显得格外诱人。宋景行伏在她身上亲她的脖子和锁骨,一边的小臂撑着地,另外一只手触碰上她。 白露的身体很敏感,但毕竟两个人都半年多没做过,宋景行怕弄伤她,一边观察着白露的表情一边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她一手扶着宋景行的肩,一手抓着他肌肉隆起的手臂,在他的抽送里努力忍着自己的呻吟。宋景行看着她因为情动显得与平时不同的脸,喘着粗气忍耐着情欲,直到扩张得足够充分才起身从裤子口袋拿出安全套。 一直伏在身上的热源忽然离开,已经被他手指插得有些不清醒的白露睁开眼睛,看着浑身光裸的男人从沙发拿起一个靠垫朝她走过来。宋景行身体在黑暗中轮廓很明显,鲜明的肌肉线条充满力量感而不显得过于壮硕。他的眼中是不再掩饰的情欲,生理反应也过于明显——白露深切体会过它的分量。 宋景行将靠垫放在她的腰下,分开她的双腿放到自己腰的两侧,再次伏上她的身体。那刹那白露感觉他像只大型的猛兽一般,散发出惊人的侵略性。 他侧头吻了吻她的嘴唇:“露露,不舒服要告诉我。” 像第一次时那样,宋景行一直安抚性地吻她。细碎的吻从耳朵一路蔓延到眼角、鼻尖,在嘴唇上反复流连。白露久违地感觉到硬热的东西时吓得缩了缩身子,男人就摸她的背脊轻声说放松。感受到她体内温度的时候,宋景行松开了扶着的手,改去她的胯部,每次耸动臀部就更深入一点,缓慢地开拓着她的身体,白露被磨得双腿在他腰侧乱蹭,光滑细腻的大腿内侧勾得宋景行用尽所有理智才忍住立马把她摁在地上狠狠索取的冲动。他保持着缓慢进入的频率,完全结合的时候两个人都喘息了一声,宋景行头皮发麻,闭着眼睛粗喘着缓和过激的快感。 “呜——好胀......”白露哭着推他的胸膛。她可算明白宋景行为什么在她腰下面垫个枕头了:向上抬起时,两个人的胯部才能紧密贴合到一起。 “宝贝乖。”男人吻了吻她,胸膛剧烈起伏,声音里全是沙哑的情欲和温柔。 最开始那几下抽送可以说是温柔的,听到白露嘴中溢出的呻吟后,宋景行开始动得非常激烈。白露可算知道小说里“被吞吃入腹”是什么感觉了——身体被他整个笼罩、贴紧,唇舌被男人吮吻着,胯部被他的大掌固定着承受他的动作,耳边全是水声和他性感的低喘,连鼻尖都被他身上那种混杂着薄荷沐浴露和阳光的男性气息包裹。如果这时候她还有一丝理智,也许会发现向来在床事上很温柔的宋景行此刻强烈的占有欲有些异常,但是此刻白露被操得脑子里除了情欲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紧密的拥抱带来的不止是生理上的快感,白露有种心里也被填满的错觉。两个人第一次发生些什么的时候宋景行就摸索到了她的敏感点,后来的每一次都无师自通地朝那里进攻,惹得她不住地蜷缩起身子。 “露露......宝贝......我的宝贝......”宋景行在她耳边动情地咬她的耳垂,松开扣着她腰的手,与她十指交扣。 白露睁开朦胧的泪眼,指尖碰到那张平时不苟言笑此刻却带着情欲看着她的俊脸。宋景行握住她的手背,吻了吻她的汗涔涔的手心。她的回应被他撞得支离破碎:“唔。宋景、景行......啊——” 女孩的腰弓起美丽的弧线,宋景行撑起身体,看到她因为急促的呼吸而变得明显肋骨。再往上,是她高潮时漂亮的、覆着情欲的脸。 他又想吻她了。但是她明天还要出门,再这么亲下去会亲肿。 宋景行在她攀上巅峰时有节奏的收缩中慢下速度,抚摸着她的嘴唇,等到她平复下来又重新加快了耸动。两个人身上都黏黏的,宋景行身上的汗顺着块块分明的腹肌流下来,和白露的体液混合在一起,让肉体的碰撞声变得格外淫靡。女孩子好像已经被被他弄得神智不清,嘴里一直在无意识地喊他的名字。宋景行无声地笑笑,将自己汗湿的额发向后拨,按着白露的腰深深顶了二三十下,在女孩因迎来第二次紧绷起来的身体中将自己送到最深处,喘息着抱着她射精。 白露出了很多汗,眼泪和体液都流了很多。宋景行怕她脱水,将套打结扔掉后给她倒了一杯温热的水喂给她。宋景行看着她变得红艳艳的唇,心里一动,然后又亲了上去。 随着“滴”的一声,屋子里亮堂堂的——电力恢复了。 宋景行不满足地啄吻几下,开了卧室的空调后,抱她去一起洗了澡,给她吹干了头发、换上了睡衣。白露为了倒时差,已经一天没睡,实在是累得不行,在吹头发的时候靠在他怀里睡着了。宋景行关掉吹风机,看着她安静的睡脸,又落了一个吻在她发间。 004礼物 004 礼物 白露睁开眼睛的时候宋景行正从小心地床上坐起来。看见她睡眼惺忪的模样,宋景行撑着床俯下身亲了亲她的额头:“抱歉,吵醒你了吗?” 白露看到他胸和后背上都有自己昨晚留在的抓痕,有些不好意思地坐起身来。 “没有,是正好醒了。”她看了一眼墙上挂的钟,发现才刚六点,“你起这么早......” “我回去洗漱,再换身衣服,一会儿带早餐回来。吃完我送你去平大那边。” 白露揉揉眼睛,摇头:“不用的,我自己去吃早餐就好。一会儿耽误你上班了。” “不会的。我上班的地方不远,送你去正好顺路。”宋景行背对着她穿昨晚拿到了床头的上衣,肌肉随着他的动作隆起,“你再睡一会儿?一会儿我喊你起床。” 身材真好,有点像古希腊雕塑。白露看着他的背影,想。 “好......那我正好把东西收拾了。昨天突然停电,还剩一点没收拾完。”她一边说一边跪走到床边,帮他整理立起来的衬衫领子。宋景行站着,无意从低领睡衣胸口看到了她丰满的前胸。他迅速移开了目光,感觉自己刚平息一点的晨勃又有重新抬头的架势。始作俑者丝毫没有察觉,想要下床的时候腿软了一下,宋景行搂住她的腰,一手拎着她的家居拖鞋一手把她抱起来往外走。 把拖鞋放在浴室门外,宋景行扶着她穿好拖鞋,摸了摸她的头:“我很快回来。” 白露站在浴室里刷牙,听到宋景行关门离开的声音,心里居然有一瞬间空落落的。洗漱完,她换好今天出门要穿的衣服后走到客厅收拾东西,看到昨天忘记收起来的三个礼物盒。 宋景行心细,肯定看到了。白露一瞬间有些慌乱,察觉到自己的慌乱后站在原地自嘲般笑了一声。 痴心妄想。 难道你还觉得自己和那个人有可能吗,白露? 她蹲下身,将最小的深蓝色包装的礼物盒上的丝带拆开。里面是一个黑色的小盒,白露打开,看到那对小巧的银底的蓝宝石袖扣安安静静地呈在黑绒布上。宝石的质地上乘,设计也简约大气,是她在英国的时候买的。那天白露路过柜台的时候扫了一眼,刹那间,脑海中就出现那个人戴着它的样子。虽然知道送不出去,但她的脚步还是停下了。 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袖扣上面嵌着的蓝宝石后,白露将黑色的首饰盒放到一边,在行李箱找到一个差不多大的白色盒子放进了礼物盒,重新系上丝带。她犹豫了下,带着装袖扣的盒子走进了书房,将它放在了书桌最下面的抽屉深处。 敲门声在她正好收拾完的时候响起,白露看了眼钟,还差一刻钟七点。她快步走过去开门,看到一身白色的警服吓得手抖了一下,抬头看到了宋景行的脸。 “抱歉,忘记提前告诉你了。是不是吓到了?” “有点,好久没见你穿警服了。以前你穿的是淡蓝色。”白露挠了挠脸,掩饰自己的尴尬,“你下次不用敲门啦,直接开门进来就好。” 宋景行拎着早餐走进来,把东西放到桌上。白露关上门,跟在他后面,给他拉椅子,两人坐在桌边一起吃早餐。 是南瓜粥和小米粥,还有一些烧麦和茶叶蛋之类的。比起干巴巴的东西,她更喜欢吃湿润些的食物,在英国的时候两个人会轮流起来煮各种各样的粥当早餐。 昨晚和宋景行在一起,早上两个人又一起吃早饭,白露恍惚间有种还和他一起住在英国的错觉。她抬起眼看了眼宋景行,穿着白色夏季警察制服的他看起来严肃的味道更重了几分,这几年他越来越沉稳,这么一看有种不怒自威的强大气场。 说起来白露并不知道宋景行现在是做什么,只知道他是刑警。那个时候他硕士毕业没多久,本来准备在英国陪白露读完大四再一起回国的,但某天国内来了人找他,过了一阵子后他和白露说明年春天可能要提前回去。 白色警服啊......白露记得以前在羊都的时候只有宋景行的顶头上司是穿白警服的。那现在......应该是升职了? 小姑娘心里想的什么全都写在脸上了。宋景行看她一直盯着自己的警服,开口解释:“是公安部和安全部共同成立的特殊刑侦队,主要负责涉及国家安全和其他重大案件。因为和安全部有关,之前在国外的时候没有和你说得很清楚,抱歉。” 白露摆摆手:“没事没事。不过,宋队,从国外留学回来也能进安全部吗?” “是邢局推荐的,不知道你对他还有没有印象。”宋景行说,“他是之前在羊都的时候的公安局局长,三年前升职来了平城。新特殊刑侦队成立的时候,选人的标准是有经验的年轻人,刑局就向上面推荐了我。安全部那边做了初步背调觉得没问题后,就找人去了英国找我面谈。” 宋景行在平城的刑侦队时候确实表现得也很出色。白露点点头,又想起来宋景行的父母也在平城,好像职位都不低......脑子转了几转,过了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啊,你和我说没关系吗,不用保密吗?” “要的。”宋景行慢条斯理地盖好装粥的盒子,放进塑料袋中,“但你是家属,可以知情。” 白露有点受到冲击,不仅仅因为宋景行和那个神秘的且非公开的部门有关系,更因为他那句风轻云淡的“你是家属”。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跳,她草草喝了剩下的粥,也将打包盒的盖子盖好,放进塑料袋里,拿起准备背包跟着宋景行一起出了门。 宋景行载她到了平大附近,停在一条僻静的路边。他正准备取下车钥匙送她过去,白露从包里拿出一棕一蓝两个礼物盒,把棕色的那个递给他。 “这个是......送给你的礼物。” 只顾着准备礼物忘记准备说辞,白露有些不好意思,结结巴巴的。宋景行道谢后接过,问她能不能打开。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他解开了丝带。里面是一块手表,和宋景行手上那块带了很多年的表款式有点像。 “是我自己设计的,联系了那个牌子的公司做的定制款......设计的时候就参考了你那块表。你要是不喜欢——” “我很喜欢。”宋景行没等她说完,合上盒子紧紧握在手里,抚上她的脸,“谢谢露露。你用心了。” 唇上一阵温热,白露垂着眼被宋景行吻了吻唇角,宋景行想吻她的嘴唇的时候,白露抵住他的肩膀:“别、别......” “嗯?怎么了?” “在外面呢。”白露往后缩了缩,“而且你穿这身......我总觉得自己在干坏事。” 宋景行从胸膛里笑了几声,摸了摸她的头发:“好。” “我、我走了。”白露被他笑得更羞了,解开安全带慌慌张张地就往下跑。宋景行握住她的手腕,轻声提醒她东西忘记了。 “东西掉了。送林萌萌的吗?” “嗯。给她买的项链。”白露捡起被他亲吻的时候掉到脚边垫子的深蓝色礼物盒——她确实不是故意掉下来吸引宋景行注意力的,她是真的被他的亲吻弄得迷迷糊糊的。 她下了车,看宋景行解开了安全带想送自己,连忙走到他那边的车窗阻止他:“不用送了,离得不远,这里还能看到平大的楼呢,我不会迷路的。宋队,你快去上班吧,祝你工作顺利!” 宋景行伸出一只手摸摸她的脸,又系上安全带目送她离开。 看着女孩消失在视野里,宋景行冷冷地看向平大校园某栋楼的窗口,直到那个窥伺的身影注意到他的目光转身离开后,他才再次取出那只只属于他和她的表,放在手里摩挲着。表盘的背后除了品牌的logo,还有一行“For SJH”。 宋景行的嘴角又有了些笑意。他将表收好,重新放了回去。 深蓝色的礼物盒吗? 宋景行靠在车背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005AveMaria 005 Ave Maria 林萌萌是白露刚去英国时候偶然认识的朋友,两个人都对摄影感兴趣。虽然不是一个学校不常见面,但是她们偶尔会一起出去采风,一来二去也变熟了。 林萌萌早她两年回国,现在是平电的准研三生,和在平大读研的一个高中同学一起跨校组队参加了某个视频平台办的比赛,喊白露来帮忙把把关。 和林萌萌约好的地方是在平大的某个侧门,那里离她准备拍摄的场地比较近。 之前出过路人和学生打起来的事情后,平大就不对外开放了。白露虽然是平大的准研究生,但目前还没有校园卡,没办法进去。白露站在那儿等了一会儿,林萌萌拿着帮她办的出入证明跑进来,和保安大叔说明情况后把她带了进去。 白露把礼物送给她,两个人一边走一边简单寒暄了几句。 “你真是昨天才回国啊?为我这事定的时间吗,我好感动哦露露!收工了我请你吃顿大餐!” 两个人两年间没怎么联系,但林萌萌是个性格活泼的自来熟,没说几句话就热络起来。 白露不属于性格外向的那类人,只是笑着说了声好。林萌萌早就习惯甚至很喜欢她显得有些疏离和冷淡的性格,觉得这样超级酷,所以硬生生把人粘成了自己的朋友。两个人相处总是她单方面输出白露安静听着,偶尔问她一两句。 两个人走了几分钟就到了取景的地方,古建筑前面稀稀拉拉站着两三个人,都是林萌萌摇来帮忙的。几个人看到林萌萌领着个人过来,都凑上前来打招呼。 “你就是白露吗,我是你的书迷哇!你的《山城》我超级喜欢,写得真的好好,我们老师上课都推荐你的书呢。” “长得好漂亮好显小啊!我还以为是高中生呢!” 外向的人朋友都这么外向吗.......白露不擅长应对这种场合,感觉自己有点社恐,保持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努力回应,然后找林萌萌说话迅速转移话题。 “比赛是只看播放量决定排名吗,那样会不会有人买播放量什么的。” “不会的不会的,平台办的呢,后台都能看到。” “也是。”白露点点头,“你为什么会选这本?” 林萌萌选的是这几年挺火的一本青春恋爱小说,叫《栖息地》,作者笔名叫未双,写完那本就销声匿迹再没出现过了。 “比流量的话肯定选网络小说更吃香嘛!再说了,未双太太把季铭写得太好太完美了,我当时好多同学看了天天都说想嫁给他。要不是我已经有石有为了,我也想嫁!”林萌萌笑嘻嘻的,帮着摄影小哥安反光板,“看完结局总觉得意犹未尽,之后再看别的言情小说都觉得少点那味。可惜她已经不写文了,也没个代餐。话说回来,露露,你看过没?” 白露听得头皮发麻,只能干笑了两声:“高中的时候看过同学的,我对言情小说不怎么感兴趣,已经没什么印象了。是收到你发来的邮件后又去看了一遍。” “也是,感觉你应该看的都是什么严肃文学哈哈哈。”林萌萌擦了把汗,“这天真热。诶,小昼去哪了?还没来吗。” “在楼上呢吧,来得挺早的,刚刚说先上去看看乐器了。” 林萌萌走到白露旁边,小声解释:“林昼是我堂弟啦,他是本家的。这小子长得俊,我就把人喊来演男主角了。” 白露知道她家里有军政背景,林萌萌虽然没具体说过,但是军事委员会有位经常出现在电视上的副主席姓林她还是知道的。 摄影小哥调完相机比了个OK的手势,问正在说悄悄话的两个人:“我们这边都整好了,你们谁上去叫一下?” “我去吧,”白露怕被独自留在这里听到更多让她尴尬的话,“我正好没事。” “好好好,在三楼,具体哪间我也不清楚,露露你找找看,辛苦!” 白露应了声好,朝那座颇有年代的大礼堂走过去。被四颗粗壮的法国梧桐包围着的礼堂大概参考了古希腊式建筑的风格,淡红色的砖墙上爬了许多爬山虎,圆形的白色拱门上的浮雕相当精美,看起来颇有几分西幻电影里圣殿的味道。夏天早上八点钟的日光已经很强烈了,白露被晒得眯起眼睛,微微叹了口气。 礼堂位置偏僻,平时也并不开放,是由那个平大的女生向学校提交了申请才拿到了钥匙打开了门。白露走进礼堂,顺着楼梯向上走去,偌大的建筑里只有她的脚步声在回响。 外面还有点晒,一进来反而有点冷了。她边走边想。 脚步在去往三楼的时候忽然停住,白露听到钢琴的声音,弹着她最熟悉的一首曲子。 《Ave Maria》。 她无法抑制自己的心跳,脚步迟迟没有迈开。 夏天。礼堂。钢琴。《Ave Maria》。 仿佛昨日再现。 【她放缓了脚步,轻手轻脚地走上去,循着乐声找到钢琴室,小心翼翼地从窗户边探出头。】 白露犹豫着迈开脚步,走向音乐传来的教室,推开了门。 【里面坐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他穿着白衬衣和黑西裤坐在六月的晨曦里,抬眼看向来人。】 带着暖意的初夏朝阳从窗帘的缝隙中直射进来,洒在正在弹钢琴的男孩子的脸上。他垂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像鸟儿的翎羽一样,在阳光下显得很柔和。 【无法形容他的外貌。她脑子里只剩下“这个人长得真好看”。】 钢琴声停了。少年看向来人。 【仿佛有一群飞鸟扑腾着翅膀飞进她的胸腔。】 白露看着他的脸,有些恍惚。她在想是不是突然掉进时间的罅隙里,回到了她上初二的那个夏天;再或者,是她精神又出现了问题,所以再一次看到了幻觉。否则怎么解释他以那时候的样貌再一次出现在她眼前?她站在原地,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往头上涌。 头晕目眩。 “......你好?”少年看她愣愣的,站起身有些关切地朝她走来。 与记忆中不同的温和声线让她的血液瞬间冷却下来,她那张越来越近的脸,心想:是不一样的。 虽然长得很像,但记忆里的那个人眼神总是冷冽的,而眼前的人有一双像是含了春水般温柔潋滟的眼睛。 “不好意思。”白露回过神来,“请问你是林昼吗?” 少年已经走到她面前,专注看着她的眸子里有浅浅的笑意:“是的,我是。请问你是白露姐姐吗?” 白露不再看那张让她心慌意乱的脸,点了点头:“嗯。底下准备好了,我来找你。” “抱歉,麻烦你了。那我们一起下去吧。”林昼冲她笑笑,和她并肩下楼。 没下几阶台阶,走在他侧后方的白露又忍不住去看他的面庞。二人还是有区别的:林昼的脸部线条更加柔和,纪寒的侧脸看着更冷厉一些。 白露这么想着,猝不及防对上林昼的视线。 少年有些困惑地看着他:“姐姐?” “啊。不好意思。”白露错开视线,“总觉得......你长得和我一个......朋友......有点像。” “原来是这样。”男孩笑了一下,为了缓和气氛开起了玩笑,“之前也有人这么说过我。大概是我的长相比较大众。” 如果换作是头脑清醒的白露,这时候不管是出于礼节还是事实都应该说一句“一点也不不大众”之类的话,但此时的她心乱如麻,除了僵硬地回给他一个微笑以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006蛇信 006 蛇信 透过镜头时,白露才能以工作为借口坦然地仔细看他的脸。 如果按网上的标准,林昼是很标准的鹿系长相,五官温润,身材看着有些清瘦,有些少年的青涩感。从远处乍一看和某些角度的侧脸的确很像纪寒,但细看下来又不怎么像了,确实有种奇怪的熟悉感。 从看到他开始一直跳得很快的心脏慢慢平息下来。白露松了口气,却又觉得有些怅然若失。 摄像小哥凑到白露身边想看看她拍的,却先注意到了相机本身:“妹子你这是Z7咋还是一代的咧?五年前的老款了吧。不考虑换个二代吗?” “是别人之前送的,用惯了。” “啧啧,果然还得妹子来。庄哥你这个拍出来就有股直男味。”林萌萌凑过来吐槽摄像小哥,“小昼这脸不去当明星可惜了。这不吊打好多小鲜肉。” 摄像小哥表示赞同:“老弟长得比小姑娘长得还漂亮。” “趁着光线不错再拍点空镜上午先收工了吧?”林萌萌看了看表,“该吃饭了,撞上他们下课抢不到饭啊。” 摄像小哥再次赞同:“也是。我app上看到东门有家东北菜冒似挺好的,要不吃那个?你们都行不?” 几个人都没异议。拍完后五个人一起往外边走,林萌萌也是第一次来平大,边走边酸:“不愧是平大啊,这教学楼、这食堂、这风景!我一直觉得平电还行了,果然人外有人校外有校。露露,你未来三年有福咯。” “是挺好的。”白露笑着附和。 “嗯?”走在旁边的林昼侧过脸来,“白露姐姐是要来平大读书吗?” “是的。九月入学读研一。” “你俩还是一个校区的吧?小昼你要尽地主之宜啊!开学了记得先带白露露一起逛逛熟悉下校园。” “好呀,没问题。”明眸皓齿的少年刻意放慢了脚步,和白露不知不觉间并肩走到了一起,“姐姐,要不要留个我的联系方式?” 虽然白露根本没打算真的请他给自己当活体新生入学手册,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拿出手机存他的电话,但林昼递过来的手机屏幕上却是个二维码。 “......这是什么?”白露困惑。 林昼也愣住了:“大概是......微信?” 林萌萌瞳孔地震:“露露你不会还没有微信吧?我说怎么搜不到。” 白露还真没有。她高中的时候微信还没那么普及,她一毕业就去了国外,因此国内的社交软件她还真没有,平时和人联系不是电话短信就是发邮件。 “没关系。”林昼收回手机,对她笑了笑,“注册很简单的。姐姐,一会儿我帮你注册一个。” 意识到这个社交软件也许在国内已经成为日常生活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后,身为电子产品白痴的白露没有推拒,感激地对他说了句谢谢。 于是在小饭店落座的时候两个人也自然而然也坐到了一起。林昼得到允许后接过她的手机放在桌子上,纤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几下就把手机还给了她:“好啦,填完身份信息,设置下头像和名字就可以了。” “好,谢谢。”白露接过。 名字就叫白露,至于头像......白露随手选了自己前阵子拍的一只猫。 林昼看她注册完,又教她怎么扫二维码加好友:“点右上角那个加号,有个扫一扫,姐姐用那个扫我的名片二维码就可以了。” 两个人顺利加上了好友。林昼撑着脸笑眯眯地看着她,心情似乎很好:“这么说我是姐姐你的第一个微信好友欸。” 那双总是显得过分温柔的明亮双眼此刻弯弯的,十九岁的少年明眸皓齿,让人明白为什么明明“甜”是一种味觉,却可以用来一个人的笑脸。 “确实是。谢谢你。” “露露,我也要加我也要加!”林萌萌作饿虎扑食状。 林昼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忽然看向外面,引得众人一齐向玻璃窗外看去。只见一个外卖小哥艰难地提着许多奶茶,正投来求助般的目光。 “是我点的奶茶好像!我去拿一下。” 林萌萌又风风火火地起身跑出去,提着一大袋奶茶回来就开始分,完全把加微信这件事忘记了:“怕撞上午休高峰期,我就没问你们想喝什么了。不过它家奶茶都挺不错的!有两杯是果茶,你们先挑你们先挑。” 虽然说是挑,彼此之间都不怎么熟的几个人都客气地拿了离自己最近的那杯。白露摸着杯身发现是热饮后才插进吸管喝了一口。 ......有点太甜了。 旁边的人用纤长的手指推过来一杯果茶,白露侧过脸,对上林昼的眼睛。 “姐姐,你喝不惯吗?喝我的吧,我不怎么喝饮料。”他眨眨眼,凑到她耳边小声补充一句,“这杯也是热的。” 不愧是从政家庭养出来的孩子,接人待物就是很细致。白露冲他小声说了句谢谢。 也许是因为口腔里薄荷和西柚清爽的味道让白露因为晒了太久太阳而有些发晕的头脑清醒了几分,下午的拍摄格外顺利。白露独自去不远处拍了些风景作为空镜,回去找他们前一个人坐在长椅上检查相机里的照片。 手机微微震动,是宋景行发来的信息。 【还顺利吗?】 白露回他:【挺好的,今天大概能提前收工。你呢?】 那边回了信息:【不敢自己让停下思考,所以很顺利。】 【啊?什么不敢,宋队你怎么了?】 【因为停下了就会想你。】 白露脸忽然很红,她没想到以宋景行的性格会说和自己说情话。昨天晚上后,很久没见的两个人的距离好像忽然拉近了很多,又回到了从前。 正在她犹豫要怎么回复的时候,忽然心头有股异样的感觉——像是弱小的猎物被丛林郁郁葱葱的植被掩映下的狩猎者用阴冷的眼眸窥伺时那种来自基因中警觉。她不寒而栗,立刻站起身来,浑身紧绷,惊恐地看向四周。 除了几个成群结队说笑着走过的女孩子,没有其他的人。 是太累了产生的错觉吗......白露心头狂跳,虽然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匆匆忙忙收拾好了东西往林萌萌他们那边走去。林萌萌那边也正好收工了,看见她回来打了个招呼:“露露,我们这边也忙完啦,一会儿等小昼回来,咱们去学校门口清吧坐会儿,看下成片。” “好。他去哪了?” “去图书馆借书去啦,说老师突然布置了作业,怕抢不到书。”林萌萌看了眼手机,“怎么去了这么久?看来图书馆挺远的。” 自己上大学的时候也是这样。白露笑了笑。老师第一次布置作业的时候她只慢了半天去图书馆,结果那本书都被借完了,只能坐巴士去市里的图书馆找。 众人等了几分钟,看到林昼停了自行车手里拿着一本书匆匆忙忙小跑过来。他冲他们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久等了。” 白露看了一眼他手上的书:“契诃夫的戏剧集?” “小昼,你怎么还搞文学?”林萌萌也问,“你不是政治学的吗?” “是选修课啦。”林昼摆摆手,“我平时比较爱看书,就选了文学院的《俄国文学鉴赏》。” “他的短篇小说更出名。”白露来了兴致,“你为什么选他的戏剧?” “他那种平淡的叙述的风格在戏剧中更明显。”林昼和她并肩走到一起,“读短篇小说的时候总觉得结尾得太快,意犹未尽。” “我也有同感。他的戏剧虽然平淡,但很深刻。你喜欢他哪篇戏剧?” “《万尼亚舅舅》。我喜欢偶像坍塌这个主题。” “我也是!我尤其喜欢落幕的部分。”白露平时话不多,难得碰到同好,这会儿打开了话匣子,“人类总需要些什么作为精神慰藉。如果爱太抽象的东西,就会在发现它与理想不同时而陷入痛苦与虚无。” “比起教条主义和普世价值的‘偶像’,爱与自己灵魂共鸣的‘偶像’也许可以有效减少这种痛苦。”林昼看着她,嘴角边有温柔的笑意,“任何人都做不到始终辩证地去看待事物,我觉得来自灵魂的直觉是超越了理性的。” “灵魂共鸣?” “嗯。就像读书时即使未曾与作者相识,也能感受到那个人所思所想。作为符号的文字是跨越时间和空间的交流媒介,这种交流深入灵魂,不是吗?”他很轻地补充了一句,“我曾有过......不,我一直有这样的感受。” 林昼的眼神专注地看着走在自己身边看着地面的女孩。暮色四合,她抿着唇,目视着前方,夏日绮丽的紫色晚霞衬着她正出神思考的侧脸,显得她整个人如同一幅画一般安静而美好。某种强烈到无法再继续伪装下去的渴求从他眸中一闪而过。他嘴唇嘴唇动了动,掐掐自己的手心,强制自己保持得体的温和微笑。 女孩子想到了什么,冲他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我大概懂了!就像我读陀思妥耶夫斯基时的感觉一样!” 脸上习惯性微笑差点没挂住,林昼有些无奈,又被真情实感地逗笑了:“姐姐,你是个书呆子吗?” 某些时候很敏锐,又在某些时候显得很迟钝。很可爱,他心想。 他陪着她聊俄国文学,从普希金的诗聊到没写完的卡拉马佐夫兄弟第二部,两个人在清吧内也挨着坐到了一起。林萌萌问他们喝不喝酒,两个人都说不喝。 “俩书呆子碰一起了。”林萌萌吐槽,“别人来喝酒,你俩来酒吧开书友会。” “我酒量很差。”白露苍白地解释,“度数高点的一杯就晕了。” 林萌萌来了兴致:“不知道你喝醉是什么样,好好奇啊!感觉难以想象你发酒疯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以前自己偷偷喝过一次,断片了。什么都不记得。”白露苦笑,“不过应该不怎么闹吧,房间没乱。” 两个女孩说话间,已经喝了几杯有点醉意的摄像小哥和林昼不知道聊到了什么,悲怆地拍着自己腿操着喜感的口音开始嚎啕大哭:“你说是吧!她咋能这样呢,心里有别人还和我好!我的心真的比蒜蓉还碎!太痛苦了!渣女!” 白露愣住了。脑海中一瞬间出现了宋景行总是隐忍着自己感情的脸。 林萌萌摇摇头,同情地看着他,靠过来小声和白露八卦:“学长追了一个女生好几年才追到,两人才谈了一周,那女生说过了这么多年还是忘不掉前任,就把他甩了。就前天的事儿,确实挺惨的。” “心里有人就别来招惹人家啊。”摄像小哥接过林昼给他递纸巾,一把鼻涕一把泪,抓着有些惶恐的林昼继续倾诉,“不拒绝算什么啊......” “唉,随这个快三十的‘人家’借酒浇愁吧。”林萌萌拉过白露和另外一个女生,“我们一起看看今天拍的。啧啧,小昼这脸真是太好看了” 另外一个女生点点头:“真的很符合我对季铭这个男主的想象!我估计比未霜太太后记里提过的季铭原型还帅,嘿嘿。” 才没有。白露默默想。 两个人聊着聊着忽然就开始品鉴起《栖息地》的原作小说: “后记的这段!这段!我哭死了我真的!‘我一直很庆幸那天走错教学楼的我遇到的是他,我无法想象他在我青春中缺席。我所有的偏执、疯狂、不计得失的爱,注定只属于这个人’。” “结尾也很好哭啊!‘我扑进他怀里,像是漂泊无居已久的鸟儿找到自己的栖息地,所有的流离在这个瞬间都有了意义’。啊啊啊,不管是小说两个主角还是霜太和季铭原型都给我锁死呜呜呜——” 白露一开始尴尬到小动作不断,听着她们两个念原文后变得沉默。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想起很多很多以前的事,嘴边有了不可察的笑意。她发现自己在笑后,忽然意识到即使过了那么久,始终只有那个名字在自己心里攻城略地,不容他人觊觎半分她的喜欢。 “姐姐,有你的电话。”坐在对面的林昼应付着发酒疯的摄像小哥,脸上没了笑意,看起来心情没那么好了,“你在想什么?这么专注。” “没什么。”白露看向她桌面上的手机,来电显示是宋景行,“不好意思,我出去接个电话。” 她走出清吧,站在路边按下了接通,忽然想起自己忘记回复他的消息。 “宋队,抱歉抱歉!刚刚才忙完,没来得及回复你。” “是我不好,不该说那些。”宋景行停顿了一下,声音通过电话传来,有些失真,“露露,需要我来接你吗?今天下班晚,我正好顺路。” 白露一时间心情很复杂。她是有点迟钝,但又不是真的是块木头,宋景行对她的感情她也察觉到了。他知道她心里有人,从来没有把话挑明,只是一直默默对她好,等她放下纪寒完全接受自己。而白露自己呢?她也没有拒绝他的靠近,怕伤了他的心。两个人就心照不宣地一直维持着这种相处模式。摄像小哥那惊天地动鬼神对哭诉,让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这样真......挺渣女的。 她站在原地越想越多:自己确实是有点圣母,过于柔软的心肠也曾给她带来了很多麻烦。以前对她表示过好感的人很多,但她唯独不拒绝宋景行的靠近也不仅仅是因为愧疚和不想伤害他。白露知道自己也是对宋景行有好感的。这让她突然很难受,觉得自己背叛了那个一直被她放在心里的人。 白露张了张嘴,不知道自己该说出什么话。她站在那儿,突然间又开始背脊发凉,那种被什么人盯着的恐慌感像一条冰冷的蛇顺着脚踝爬了上来,如同冰冷的牙尖抵着她的脖子。白露放下手机看了看四周,街边的零零散散走过的几个人要么成双成对,要么低着头边走边玩手机,根本没有人在看她。 “露露?”宋景行没听见她的回复,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白露强装镇定:“没事的,宋队。我这边还要一会儿,我一会儿自己回去就好。” “好。你到家记得给我报个平安。”宋景行察觉到她的异常,但没有追问。 嘴上说着要还要一会儿,但有些受到惊吓的白露全然没了继续呆下去的心思。她回了清吧,借口说有事情要提前回去,就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 刚去楼上洗了个手回来的林昼看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有些担忧地问:“姐姐,你还好吗?我送你回去吧。” 白露摆摆手婉拒了,看了眼时间,自己乘地铁回去了。 到家将门反锁后,她那种心里发毛的感觉稍微平息了一点。和宋景行说了一声后,白露将背包放在客厅,跑去洗漱。暖洋洋的热水让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了许多,心情好了不少。林昼发微信问她有没有到家、现在有没有感觉好点的时候,她回完消息还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发表情包和他道谢。 这边宋景行因为她突然的冷淡有些懊悔,另外一边,没有回宿舍而是去了自己家的林昼躺在床上,看着女孩发来的表情包——一只可爱Q版小兔子拿出两束花,上边有“谢谢”的字样——漂亮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 他起身,漂亮的手指转动密码锁,打开床头柜边的密码箱。 里面只放了四本书。虽然被小心保存,但都有被反复阅读过的痕迹。除了一本画风有些与众不同、名字叫《栖息地》的言情小说,其他三本作者名都是“白露”。在他的书架的暗格里还有同样全新未拆封的四本,只用作收藏。 林昼盯着那个名字,伸手抚摸时,他看到自己左手的手腕上那一颗他刻意点上去的、陌生的痣。 “白露,你早晚是我的。”他轻声说。 毒蛇吐出了信子。 007有良黑店 007 有良黑店 第二天是周末,宋景行不用上班,两个人约好了九点钟一起去见孟道生。 孟道生此人相当传奇。不像白露他们,孟道生祖上三代都是土生土长的羊都人,这些年家底来越来越丰厚,是羊都数一数二的富贵人家。羊都那块儿,用外地人的话来说“有点封建迷信”。孟道生还在他妈肚子里的时候,他爷爷去问了个当地蛮有名的老道士该给这娃取个啥名,据他爷爷所说,老道长手那么一掐铜钱那么一抛,两个人就把他名字定了。 爷爷腹诽这名字听起来仙气十足,结果真养出来半个小道士。 十三四岁的时候孟道生就对继承家业就没什么兴趣,听说了自己名字由来后屁颠屁颠跑去找那老道士,扑通一跪说师傅我也想学。据孟道生本人说,“师傅说他在我爷爷找上门的时候就知道我俩有缘,他那时候算出来自己即将驾鹤西去,就倾囊相授把压箱底的全教我了。我现在还给他老人家常烧东西咧”。后来孟道生也去了平城读大学,学的西医,某天机缘巧合碰上了位坤道,过阵子就拜了师做了居士,读完大学跑去山里的道观呆了一阵子,出来后自己就开始做古董和餐饮生意,也帮人看看事看看风水啥的。 孟爷爷一开始气个半死,后来看他确实有两下子便自己劝自己调理好了心态:家族里有个干这行的也挺好的——不愧是血统纯正的羊都人。 白露刚回国的时候恰好碰上孟爷爷大寿,孟道生带了老多稀罕玩意儿回去给他祝寿,把人哄得开开心心的后才回了平城。他虽然在平城有个古董店,但实际上本人一个月在店的时间不超过三天,一般只有有人找他才过去。一传十十传百的,即使他报价高、只接熟人介绍的生意,也有好多人上门找他。 他和白露没见过几面,上一次还是四五年前。虽然两个人有彼此的号码,但其实不怎么熟悉。但孟道生和纪寒、宋景行三个人是发小,家里长辈也互相认识,之前关系一直很好。白露失眠严重的那段时间就是找孟道生帮忙开了药方,喝了一段时间后,她的失眠就有所好转了。只是后来太忙加上味道实在太大,没能坚持喝下去。 这次回国白露特地给孟道生带了谢礼,很大很沉一盒,用一个红盒子装着,放在了宋景行车里的后备箱。 孟道生的店离故宫比宋景行家离得还近,隔了一条街的某个四合院就是他自己住的地方,宋景行刚回国的时候去过一次,和白露坦言不知道孟道生怎么想的,一个人买个那么大地方。 三个人这次约着见面的地方是在孟道生的店里,白露抱着礼盒跟在宋景行后面,在一楼看店的小哥和他们打了个招呼,说孟道生在三楼的茶室等他们。 两个人上了楼。三楼没有门,做的是开放式,在楼梯上就闻得到药香的味道。茶室装修得古色古香,正中间坐着个撑着头翘着腿的男人,正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手里的铜钱。他穿着绣着绿竹的黑色新中式,狼尾鲻鱼头因为天热在脑后扎了一半,听到声响笑眯眯地抬起头看向两人,对他们招了招手:“来啦?来坐来坐。” 白露虽然不认识那些名贵木头,也从雕工看出屏风和桌桌椅椅都价值不菲,心里庆幸自己选礼物的时候不是看价格选的。 “哎呀小白露,好久不见,又漂亮了。”孟道生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笑盈盈的,“这是带的礼物?也太客气。” 其实再见面之前,因为隔得时间太久,白露都有些忘记他具体长什么样了。但是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开始,她就一直对这双眼睛有很深的印象——很勾人。 孟道生的漂亮和林昼的漂亮不是一种漂亮。后者的气质是干净、纯洁的,像是林中的鹿一般。而孟道生平时看起来总是漫不经心的,好像没什么事值得他在意似的。但当你和他对视的时候,那双看着你的眼睛会显得格外温柔多情,惹得人心跳加速想入非非。偏偏这个人眼边还有颗小痣,显得整张脸有几分风流的邪气,被他会看久了会觉得魂都被这只狐狸给勾走了。 “正经点。”宋景行看他一眼。 “是是是,宋大队长。”孟道生举起手做投降状后给两人倒茶——他不喝茶叶,总是泡些甘草菊花、大麦或者一些别的中药材。 白露也坐下,接过茶后道了谢,把手中的礼物放到桌上推向他:“当时的事多谢你帮忙,这个是我机缘巧合找到的,希望对你有用。” “又不是多大事儿。”孟道生手在礼盒上点了点,笑着看向白露,“不过既然你带都带来了,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啊。” 他打开礼盒,里面是一大段带点黑的木头。宋景行也认出来这是雷击木。 “好东西,还是枣的。你有心了。”孟道生正色,坐直了身体幽幽叹了口气,“这谢礼属于是报我以琼瑶了,就这么收着我怕良心不安。” 白露摇摇头:“留在我这边也没用,给你才算物尽其用。” “那可不行,干这行就讲究一个礼尚往来。不然怎么对得起我这‘有良黑店’的招牌。”孟道生转着手腕,上面盘着的一串珠子碰到一起,发出几声脆响,“我想想啊,我想想......等我回来你天天往我这儿来,来上个一年半载的,我把身体给你调好。听我的,包你健健康康活到一百岁。” “......啊?”白露听懵了,一时间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我认真的!” 宋景行看他吊儿郎当的样子,有些头疼:“别开玩笑了。你不是刚回平城吗,又要去哪?” “这不端午节又要来了,师父他们喊我回山上帮忙抢收艾草吗。唉,怕是命都要累掉半条。”孟道生摊了摊手,看白露有些不解遂主动解释,“艾草收下来阴干后可以做成艾灸用的艾条。端午节正中午阳气最重,那时候收下来的艾草效果最好。” 白露不怎么了解道医,但发自内心肯定了一句:“听起来挺有意思。” “要不要跟我上山去玩玩?”孟道生凑近了一点,对她挑了挑眉,“虽然没网,但观里条件还是不错的。而且,我师父和呆子师兄都挺有意思的。也就端午那一天忙,其余时候就坐院子里晒太阳。你要想的话能一起去采采药材、学个站桩什么的。” 那其实不是又机会近距离围观道长们的日常! 白露被他说得很心动,好奇心全被勾起来了:“会不会很麻烦你们?” “有什么麻烦的。”孟道生心情很好。 “照顾好她,”宋景行看了眼孟道生,眉头微微皱着,“别把人给累坏了。” “啧,你这话说的。我是那种人吗。”孟道生给他添茶,“老宋你就是太爱操心。老妈子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小露露的家长。” 几人又闲谈了几句,白露看宋景行从早上开始就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猜到他可能有事情想和孟道生说,很有眼力见地问孟道生:“我能去一楼看看吗?” “没问题,看上啥直接拿。”孟道生点头。 “那我就下去看看了。”白露笑笑,和宋景行对视了一眼,“你们聊。” 女孩的下楼的脚步声消失后,孟道生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撑着脸把玩着绘着竹子的蓝白陶瓷茶杯,懒懒地看向宋景行。 “心里有事儿?她都看出来了。” 宋景行只是点了点头,没说话。 孟道生看他还是不说话,自顾自说了一句:“小丫头长大了。” “......你让我今年年内把她劝回国是做什么?” “国外那不是乱嘛。”孟道生一边说一边放下杯子,给自己倒了杯茶,“你想想,什么寒潮病毒鼠灾抢劫枪击案之类的,把人放国内不是更放心?” “老孟。” 孟道生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嘘声的手势:“你好好看着人,这两年别让她往外跑就行了。” “......知道了。” 两人一时无话,安静的茶室内只有窗外传来的几声鸟鸣。宋景行松了松袖口,孟道生拉开抽屉拿出一盒烟,给自己点上一根后,递了一根给宋景行:“喏。” “戒了。”宋景行没接。 “你这是开始养生了?” “她不喜欢。” “啧,我真服了。”孟道生差点没忍住脏话,手一抖掉了点烟灰在身上,“我以前想过,你要真喜欢上谁了估计会是个恋爱脑,没想到这么恋爱脑。” 宋景行笑笑,没说什么,伸手去拿茶杯。孟道生看了眼他的手腕,挑眉:“哟,怎么把你爸高中送你的表换了?这款式......可别是买到山的了。” “她送的。”宋景行活动手腕,“是她自己设计的,你当然没见过。” “哼。”孟道生笑了一声,“那你不收起来供着?碰坏了你可没由头随地开屏了。” 宋景行沉默了一下,突然换了个话题:“她这次回国也带了礼物给纪寒。” “你怎么知道?” “去她家的时候看到盒子了。和送我俩的礼物放在一起。”宋景行有些心烦,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一粒扣子松松领口,“露露应该知道我看到了,特意把里面东西换了,和我说是送林萌萌的。” “小丫头还学会骗人了。”孟道生乐了,“不过,你又是怎么知道东西换了的?” “绑带打结的方式变了。” “......不愧是干刑侦的。”孟道生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他差点忘了宋景行那变态的观察力和几乎过目不忘的记忆力。 “她估计是怕我想太多难受。”宋景行护短,“老孟,你别把人往坏了想。” “又不是答应做你女朋友了,你就这么急着护着。人家也没多喜欢你吧?”孟道生弹了弹烟灰,笑他,“再说,她真喜欢一个人什么样你不知道?你又不是没见过当时她和老纪在一起的时候是什么样子。要我说,你就是把人追太紧了。要给人留点空间,让她自己先好好理理。” “还挺了解她的,这么上心?”宋景行意味不明地笑笑,“还是说,是你谈得多,有经验。” “你呛我做什么,我又没惹你。戳了你心窝子把你说毛了?”孟道生半垂着眼睛,细细摸着手里的铜钱的花纹,一副很随意的样子。 宋景行看向好友,身体慢慢坐直了:“请人到山上去玩......你以前可没这么热心。” 听到他的话后,孟道生收敛了笑意,慢慢抬起眼和宋景行对视。总是漫不经心的男人收起那副刻意装出来的轻浮样子后,属于上位者的气质顷刻间显露无疑。 两个人谁都没说话,沉默地对峙着,茶室里的氛围一时间变得紧张起来。他们是发小,对彼此的性格自然知根知底。一个是人精,一个天生敏锐,对视的几秒间就把对方的想法猜了个七七八八。 “......嚯。”孟道生轻笑一声,又给对面的人续了杯茶。 也好,他本来也没打算装多久。 大麦茶的渣在淡黄色的水液中打着旋缓缓落到杯底,孟道生将倒得满过了头的茶杯推向眼前人,手指轻轻敲了几下杯壁,悠哉悠哉地开口: “那,老宋...... “你可得......把人看、紧、了,呀?” 宋景行没接茶,冷冷地看他一眼,直接站起了身:“走了。” “不送。” 走之前宋景行回头看了一眼孟道生店的招牌——与门框同色的牌匾上用是四个低调的黑色大字:“有良黑店”。 很低调,与店主总是张扬不羁的做事风格不同。难怪他之前没注意到。 老宋:她骗我,她心里有我。 008道观 008 道观 孟道生师父他们所在的道观位于一座有些偏远的小山上,山路崎岖,开车需要两个多小时。 因为他说在道观里大家都穿道袍,白露可以平时直接穿观里那些备用的,她就只带了些贴身衣物过去。从他店里回来的那天晚上,孟道生打电话问了她住哪个小区,白露报了地址后问了他给他师父师兄带什么礼物比较好,两个人闲聊一儿后约好隔天上午九点半见。 白露听孟道生的建议,买了些他师父师兄喜欢的糕点,放在了车后座。出发没多久就碰上一个红灯。等红灯时放在中央扶手箱的手机震动了下,两个人都下意识看了一眼,来消息的是白露的手机。 【林昼:白露姐姐,你下个周末有空吗?】 白露刚用微信,没设置收到通知时不显示消息内容,两个人都看到了内容。 “这不是林家那小孙子吗,你怎么有他微信?” “嗯。我之前帮他堂姐一点忙,他也在现场,就认识了。”白露拿过手机解锁,“人还挺好的,我微信是他帮忙注册的。” 孟道生听到她说“人还挺好的”,脸上玩味的微笑一闪而过,想起来这人长什么样后嘴角迅速拉了下去。 “有个微信是挺方便的,我俩也加个?能发定位,找人要方便很多。” “好啊,我现在还只有一个好友呢。是不是搜你电话号码就可以发好友申请?” “我设置了不能通过电话号码加好友。”孟道生看了眼还剩很长时间的红灯,拿过手机把自己的好友码递给她,“来消息时可以不显示具体内容,在消息通知里可以设置。” “我说呢,这样好不方便。那我设置一下,谢谢你告诉我。” 白露扫了他,发现他的头像也是只猫。她申请完好友一边去改设置,一边问:“这是你的猫吗?” “是山上道观里的。你这次去了还能摸它,很亲人。”孟道生点了通过,看见她头像是只小布偶后笑了一下,“你很喜欢猫?” “谈不上很喜欢,只是觉得可爱。”白露摇摇头,看向孟道生,“你喜欢吗?” “还行。”孟道生想起那小三花猫在他脚边蹭来蹭去的样子,“我师父喜欢它。” 话头就此打开,两个人零零碎碎地从孟道生的师父聊到他拜师时候的事情。孟道生说他那位坤道师父是他在学校里认识的,姓苏,是他学校的一位教授,现在已经退休了。 “师父脾气很好,唯一一次发脾气是我以前上大学,十九二十来岁的时候。年少轻狂。干了错事,”孟道生回忆起以前的事情,“师父指着鼻子骂我,师兄在旁边劝。一顿给我骂醒,幸好悬崖勒马了。” 白露默默听着。虽然有点好奇他干了什么错事,但是还好意思没追问。 孟道生看穿了她的心思,勾起了嘴角:“想知道是什么呀?我想想......得等时机成熟了才能告诉你。” 两个人说着话,等白露回过神来车窗外的风景已经是郁郁葱葱的一片树林了。她看了眼手机,已经没有网络了。 “到山脚了。”孟道生把车停在树荫里,“车只能开到这了,还要爬一段台阶。” 白露伸手去解安全带,问他:“把车停在这里没事吗?” 孟道生下了车,靠在车门边看着她。听见她这么问笑得像个纨绔公子:“没事的啊。这片的山都是我的。” “.......啊?” 有时候白露觉得自己已经算是很有钱了,但随着接触到上流圈子,有时候真能被身边人风轻云淡无意流露出的财力给闪瞎双眼。 两个人从后备箱取了东西,听见脚步声回头,发现台阶上走下来一个长相憨厚、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 “师兄。”孟道生和他打了个招呼,和白露介绍到,“我师兄,姓熊。你也喊他熊师兄就好。” 熊子琪走过来,朝他俩点点头:“师弟。师父在做饭呢,喊我下来帮你俩搬点东西。这姑娘就是你之前提过的那个吧?” “对,是她。” “熊师兄好。”白露和他问好,“我叫白露。” “你好你好。” 孟道生这次回来把白露送他的那段木头也带回来了,熊子琪抱着木头,孟道生拎着他带回来的东西,白露只用拿自己的包和带来的糕点。三个人爬了十几分钟台阶,山上海拔高,风也没有城里的燥意,即使是大夏天也没出什么汗。 道馆门口站着一个眉清目秀看着很亲切的中年女子,白露看到她的瞬间,本来有些不安的心竟然很神奇地放松下来了。 这应该就是孟道生和熊师兄的师父,那位苏道长。白露心想。 “你们来得正好,”苏道长笑呵呵地迎上来帮手里东西最多的孟道生拿了点东西,“斋饭刚做好,热乎的。” 白露恭恭敬敬和她打了声招呼,苏道长拍拍她的肩膀:“白露,你好。我一直想见见你。坐一上午车,有点累了吧?我先带你们去放东西。” 几个人走到住的地方,把东西放到大堂的桌上。孟道生打开装木头的盒子,朝着装糕点的盒子扬了扬下巴,给白露邀功:“这木头是块好料子吧?小露露送给我们的,她还带了糕点来,多贴心。” “这料子确实好,枣的。”熊子琪摸了摸,对白露感激地笑了笑,“回头用这个做串珠子,叫师弟带给你。” “买的都是我和他喜欢吃的,特地问了道生吧?白露,有心了。”苏道长也笑眯眯地夸她。 苏道长和熊师兄的热情都很真诚,白露脸红红的,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用客气。孟道生带着她回观里本来就开心,看她这幅害羞的样子心情更好了。本来想逗逗她,话到嘴边却是在帮人解围:“先去吃饭先去吃饭,边聊边说。” 两个小辈跟在苏道长和熊子琪后边往吃饭的地方,白露偷偷看了孟道生,没想到两个人对视了。孟道生看着她,走近了几步,笑着对她眨了眨眼。 观里平时都是素斋,今天吃的是豆角面和炖鸡蛋。很朴实的一顿,白露吃得挺开心——这是她小时候就习惯的伙食。 吃完饭后,苏道长带着白露去房间。观里一共就五个能住人房间,其他地方都放了东西。孟道生本来和苏道长和熊子琪一起住楼下的,但他现在除了雷斋月基本只有逢年过节回来,以前那间房也被拿来放东西了,只能和白露一起住楼上。两间房分别在走廊的两头,中间除了楼梯还隔了个浴室和杂物间,离得挺远。 孟道生帮白露抱来了晒在院子里的被子和枕头,苏道长给白露拿来了统一的备用道袍,熊子琪给她拿了点自己做的驱蚊的香包。白露谢过几人后,躺在开了空调的房间里睡了二十分钟午觉,然后换了道袍出了房门。此时是下午一点半左右,院子里日光鼎盛,只有熊子琪一个人在那儿洗米。 白露走到他身边,和他打了个招呼:“熊师兄,这是在洗糯米准备包粽子吗?我来帮你。” 熊子琪憨厚一笑:“不用,你是客人,哪有叫你帮忙的道理。” “那你和我一起去摘粽叶呗。” 白露闻声抬头看去,孟道生手撑在二楼的栅栏上,正往下看着他们。孟道生也换上了深蓝色的大褂道袍,虽然人还是平时那副有些懒散的样子,但白露莫名觉得他看着正经了不少。 “好啊,现在去吗?” “对,现在。我拿上东西,你在下面等等。”孟道生转过身去了杂物间,白露看着他的背影,发现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于是在孟道生下来的时候小声问他:“孟道生,你没休息好吗?” “想到回来当苦力昨晚就睡不着。”孟道生装模作样探口气,捏了捏她扎成丸子头的头发,“走吧。” 这会儿虽然是大中午,山上气温其实也就二十度出头,穿着长袖大褂也不怎么热。白露和跟着孟道生一起往道馆后面的山林走,看什么都觉得新鲜,一会儿看看松树一会儿瞧瞧地上的竹叶。两人走了好一会儿,白露一回头发现都看不到道观了,有些怯生生的问: “孟、孟道生,你确定你知道哪儿有粽叶吗?” “欸?小师妹,不是我在跟着你走吗?我还以为你知道在哪儿呢。”孟道生故作惊讶地逗她,看她在短暂诧异后气得鼓起了脸又不好意思还嘴的样子笑出了声,“逗你的。再走两步,应该就在这附近了。” 话音刚落,一片长势很好的箬竹就映入眼帘。孟道生露出一脸“你看吧我就说在附近”的骄矜表情对着白露扬了扬下巴,放下背篓嘱咐她:“摘个四五十十片就行了,观里就熊师兄常住,做多了也吃不完。小心点,别划伤了手。” “嗯嗯,你也是。” 两个人站在一起开始摘,挑叶片大且没有破损的掐下来,放进地上的背篓里。面前的摘得差不多了,白露将头顶一片看着不错的箬竹叶拉下来,一只小虫跳到她手背上,她吓了一跳,准备抬手打掉。 孟道生微微蹙眉,一把抓住她想要去打虫子的那只手的手背:“别动,青腰虫。” 白露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隐翅虫,以前在羊都的时候夏天还挺多的。她记得高中的时候一个同学手上飞了一只,下意识打了一下后得了皮炎。 “吹掉就好,不能打。” 白露第一次碰见这种虫,不敢动手,把脸凑过去吹,还没吹气呢,虫子突然飞到了她脸上。吓得她紧紧闭着眼睛,不敢动。 “别怕!”孟道生把手里东西扔地上,一手扶住她的肩膀一手扶着她的右脸,“我在呢。” 隐翅虫飞到了白露左边的眉毛上,孟道生朝那块儿吹了几口气,虫子就吓跑了。他松了一口气,发现小姑娘紧紧揪着他的衣服,一副很害怕的模样。他刚想安慰她说没事了,目光却落在她因为微微紧张轻轻抿着的唇上。 白露几乎贴在他怀里,两个人离得很近。那张他肖想了很多年的、经常出现在他梦里的脸此刻就在他的手心,他只要一低头就能吻上去。他喉头滚了滚,努力克制着自己。 ——还不是时候。 “孟道生......虫子飞走了吗?” 孟道生被她喊了一声名字,猛地惊醒过来,故意揉了一把她的小脸强装镇定:“嗯,走了。” 白露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睁开了眼睛。准备向孟道生道谢时,她看着他那种近在咫尺的脸,什么都能没说出来。孟道生本来长得好看,这会儿细碎的树影洒在他的脸上,显得他格外温柔,生来多情的那双漂亮眼睛正专注地看着她,眼神中有一些她不敢细想的情绪。两个人对视了几秒,没有说话。 “怎么,被我迷住了?”孟道生凑得更近了点,笑道,“呆呆。” 白露心里一片慌乱,红着脸连忙从他怀里出来:“......就是吓到了,刚刚谢谢你。” 孟道生静静地看着她红红的耳朵,没再继续戏弄她,只是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 009因果 009 因果 两个人摘完回去时,苏道长也从房间里出来,正在准备明天收艾草要用的工具。她看见提着背篓走过来的两个人,笑道一声辛苦了,把粽叶接过去倒在盆里。 “我来洗吧。”白露挽起袖子。 “我来。你歇着去,脸都晒红了。”孟道生拿了个刷子过来,“把你累坏了某人又该兴师问罪了。” “今天日头也不大啊。”正在往柴房搬椅子准备包粽子的熊师兄叉着腰看了眼天,有些困惑。 白露的脸哪是晒红的,是被孟道生刚刚给逗羞的,一直没消下去。这会儿他这么一说,也明白孟道生又是在背地里偷偷戏弄自己。她想起刚刚他离自己那么近还叫自己呆呆,脸一下子更红了,悄悄掐了一下孟道生的胳膊。 刚刚出去时嘴都不敢还一句只敢偷偷鼓腮帮子自个郁闷的人,回来的时候就敢偷偷掐他胳膊了。两个人拉近了距离,孟道生这会儿狐狸尾巴快翘到天上去了,这会儿他心情好得紧,哪怕让他把山给挖平了,估计顶完两句嘴这家伙也就真扛着锄头下山开挖了。 大家都在干活,白露不干点什么总觉得自己像是吃白饭的,就帮着苏道长一起去外面打山泉水。山上没通自来水,平时都是人为打了水再倒进净水机里。 白露平时是个很认生的人,但苏道长给她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和她待在一起时白露觉得很自在。她俩一起去打水的时候,苏道长问她:“之前道生说你失眠挺严重,现在好点了吗?” 白露老老实实回答:“比之前好点了,之前完全睡不着。现在是睡着要花点时间,容易醒。” “失眠确实难受,”苏道长边走边说,“我当时是学的艾灸,也会点针灸,小熊懂些中药。你要是信得过我们的话,一会儿我和小熊给你看看。就是这是个长期调理身体的过程,得坚持下去。” “信的信的,麻烦两位道长了。”白露忙点头。 回去后苏道长把她带到屋里给她把脉,看了她的舌头舌底,还问了她一些平时手脚冷不冷、情绪怎么样、平时几点睡、平时吃不吃生冷这类的问题,想了会儿后拿了张纸写了很多东西给她。白露道了谢,接过看了眼,苏道长给她按一周七天一个循环排的,每天的穴位都不同,一天三个小时。 “你这次带点我们自己做的艾条回去,放道生那儿,让他给你灸。大大小小的问题大概十几二十天能感觉到明显有改善。你要是后面没这么多时间,就按我在最下面写的那行字就行。你生活习惯挺好的,睡觉尽量再早点更好。” “哼哼,那能不好吗?当时她在英国可是我细心嘱咐早睡早起不吃寒凉的。” 背后忽然传来的孟道生的声音,白露回头,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门,正倚在门边。 “失眠和便秘一样难治。小露露,你可得好好听我的。” “道生,别吓唬人。”苏道长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白露,你别担心。” 白露点点头,孟道生走过来撑着桌子俯下身看了一眼纸上写的,目光在某处停了一下,和苏道长对视一眼后也没说什么。 “开始之前你先问问,要是不愿意,你教人自己来就行。”苏道长说。 “啊?”白露没听明白,以为是在和自己说话。 “和我说的。别啊了,现在和你说也说不清,到时候自然知道。”孟道生伸手理好她折了的衣服后领,“师父还有事,你和我包粽子去?” “嗯嗯。”白露忙把纸收好,又谢了一次苏道长,站起身来跟着孟道生往厨房去。 厨房里熊师兄已经包好几个粽子了,观里一般情况下不吃荤,都是做蜜枣或者咸蛋黄馅的,两种口味用不同绳子捆好。孟道生和白露说前几年熊师兄一直试图研发中药馅的粽子,要么用奇奇怪怪的东西当馅料要么用汤药泡糯米,把观里三个人都折磨得苦不堪言,今年坚决不让他做了。 “其实我今年也准备做。”熊子琪憨厚一笑,从身后拿出一个小盆,“今年保守点,做山楂的,促进糯米消化,应该不会像之前那么难吃了。” 白露想象了一下味道,出言安慰:“感觉应该挺好吃的。” “你别鼓励他。”孟道生赶忙阻止,“他最近没事就住煎药房,小心他感激得端奇怪的汤药给你喝。” 白露脑子里出现一个往坩埚扔人参枣核蝎尾然后坐板凳上拿个小蒲扇摇啊摇的魔男版熊师兄,低头忍笑。 “师弟,那怎么能说是奇怪的汤药呢!”熊子琪笑着解释,“那都是我早年云游的时候收集的民间偏方,正在测试改良版的药方。” “师兄你明明研究毒药或是火神派更有天赋吧?” 三个人说笑着把粽子都包完了,晚饭后白露跟着他们去做晚课,听他们奏道乐、念经,念的速度太快,她脑子没跟上。她九点多开始睡觉的时候担心自己睡不着,可能因为忙活了一天,一觉睡到了五点,刚好和他们作息一样。 看她昨晚晚课有点难熬,熊子琪拿了本《清净经》给她。白露之前没看过,就在他们做早课的时候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 看到“既惊其神,即着万物;既着万物,即生贪求;既生贪求,即是烦恼”的时候,他们刚好也念到那儿。白露盯着这几行经文思绪万千,越想越远,早课结束后吃了早饭去收艾草的时候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孟道生有点汗流浃背,心想师兄这随手拿本经给人可别把人一下看得看破红尘想出家了。转念一想又觉得想出家也行,直接拐过来奏表给祖师爷结婚,让那些盯着她的男人全都断了心思。 种艾草的地方离道观有点距离,要走二十分钟左右,有对信众夫妻专程赶过来帮忙。几个人从七点半开始,忙了一上午,终于在十二点前把好的艾叶全摘了送去阴干。忙活到快一点钟他们才吃饭,吃完那对夫妻就走了,白露冲了个澡午休了一会儿,坐在那儿发呆。 苏道长看她一个人坐着,拿着个放了几块点心的碟子坐到她旁边,问她吃不吃。白露摆摆手,苏道长就问她要不要和自己聊聊。 白露犹豫半天,开了口:“苏道长,人真的有命吗?比如真的有人天生‘丧门星’什么的。” 面目慈善的中年女子呵呵一笑,问她:“你是怎么理解命的?” “大概是......各种因果的集合?” “我大概赞同你的观点,”苏道长说,“但我觉得,所谓‘丧门星’不是单单是那一个人的命。整个世界的因果构成相当复杂,又很简单。就像佛教里说的,因缘际会,缘起性空。” “如果把我们目前所处的这个世界假设成大学的话,每个人学校不一样、年级不一样、专业不一样、选的课不一样,考试和作业的内容也就都不一样。这个期末周结束了,有的人大四,都考完了、因果散尽了,就六根清净走出考场,从大学毕业了;没考完的人就继续去下一个考场,挂科了就重修,直到都考完为止。”苏道长笑着补充一句,“不过这个大学人人都能上,还没法退学还非得拿到毕业证就是了。” 白露思索了一会儿,还是有点似懂非懂的:“谢谢您......我可能还要想想,感觉被您捞了一把但是还是挂科了......” 苏道长被她逗笑了,站起身来拍了拍灰:“如果需要时间,那就给自己时间。让一切自然而然地发生。别着急,也别逃避。” 孟道生从房间出来就看见她俩在聊天,没有打扰,直接干活去了。干完活后坐在那儿的白露不见了,跑到师父的书房里想问问什么情况。刚踏进去一只脚,听到声音的苏道长就直接赶他:“年轻人的事自己折腾去,等她自己开口和你说。” 刚从药房拿了东西准备去熬药的熊子琪看见孟道生四处找人,把他喊住:“师弟,找白露呢?她之前和我说准备去后面山顶上看看。你找着人了就把她带回来,快吃晚饭了。” 道观历史悠久,从山下到道观的石台阶修缮过,从道观到山顶的台阶还修过,七扭八歪的。孟道生顺着台阶往山顶上爬,看到白露坐在亭子里看着夕阳发呆,腿边还放着个相机。 孟道生坐到她旁边,没话找话:“坐这儿这么久,不怕蚊子啊?” “熊师兄给了驱虫的香包,挺管用的。”白露摊开手,给他看手心里的香包,“这夕阳真漂亮。” “是挺漂亮的。”孟道生沉默了一下后没忍住,还是问了,“你和师父聊完心情好点了吗?” “嗯。”白露点点头,“我可能得自己再慢慢想想。” 两个人安静看了会儿夕阳,白露突然开口:“道长们和我想象得挺不一样的。” “哈,你想象里的是什么样,御剑飞行吗?” “有点儿。”白露笑了,“感觉比我想象中更有......人情味儿。我以为会是那种对普通人不屑一顾的很高冷的样子。” “你这叫刻板印象!我平时也不这样啊。”孟道生哼了一声,“难道在你眼里我一直不像个正经的?我这明明就是大道自然,念头通达。” 白露点了点头,随即立马找补:“以前是,现在不这么觉得了。现在觉得你很靠谱。” “......之前你印象里的我到底是什么样的?” “有点吊儿郎当。”白露一本正经地回答,“大概还有点轻浮。” “吊儿郎当我认,”孟道生轻咳一声,放下正吊儿郎当翘着的腿,“但轻浮是怎么个事儿?” 白露犹犹豫豫地说:“......之前听人说你谈过一百零八个女朋友。” “危言耸听!老——我一个都没谈过!”孟道生炸毛了,差点说脏话,“谁说的?!” 孟道生哪能不知道是谁造的谣,心里悄悄给宋景行和纪寒都记了一笔,感情自己对她的好全打了水漂,还被人当成了轻浮。 看他平时戏弄自己总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白露本来以为他是花心的那类人,前女友没有一百零八个也得有个十八个,听到他说一个都没谈过的时候还挺惊讶的。 “你什么表情,我很专一的好不好?”孟道生看他一脸不相信,手撑在她身后凑近了一点。 白露抬头,看到他夕阳下映衬下那张漂亮的脸,总觉得有种狐狸的意味。太近了......她下意识往后缩了一点。孟道生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语气不像开玩笑: “白露,你要不要和我谈恋爱?” 白露一时愣住了,没反应过来。 孟道生没等她回答,继续说:“我不知道四年前发生了什么。但你没找老纪,也一直没完全接受老宋,都是因为他们两个或多或少都和四年前的事有关吧?但我不一样啊,我和那件事完完全全没关系,你为什么不和我试试?” 白露听到他提到“那件事”,呼吸瞬间急促起来,边用了点力气推他边站起来:“不......” 孟道生虽然舍不得,但也心知自己得逼她一把,话不说出来,她这道心门就永远闭着,背后的伤口也好不了。他起身把人往怀里拉了拉,缓和了语气安抚她:“我在这里。白露,看着我。告诉我,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这么多年你和老宋都闭口不言?告诉我,没事的。” “我、我......那天......”白露情绪还是很激动,一只手的手指不安地抓紧了自己的衣服,一只手推着孟道生想从他怀里出来。 眼看着今天气氛不错,瞒了那么久的事就要松口说出来了,好不容易逮到机会的孟道生哪能让人跑了,一边把人往怀里带一边轻声细语哄着:“没事的,我在。你说,别怕。” 远处传来熊子琪粗犷的一声:“小孟——小白——吃饭啦——” 两个人都愣在原地,孟道生在心里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先去吃饭吧。以后你想说再说,对不起。” 白露也冷静下来一点,对他点了点头。 ---------------------- 孟道生:“小露露,你和师父聊了什么?” 白露说:“世界是一个巨大的大学。” 孟道生:? 10睡一下怎么了 10 睡一下怎么了 晚上,白露洗完了澡正往房间走,碰到了准备去浴室的孟道生。两个人四目相对,白露又想起他问自己要不要和他谈恋爱,一时间有些尴尬,挪开目光加快了脚步小跑着和他擦肩而过。 孟道生嘴上说自己专一,却在不喜欢她的情况下找她谈恋爱。那他说没谈过,要么是骗她,要么就是纯粹是因为之前太忙没时间。 白露心想:这个人果然还是很轻浮。 她心不在焉地打开房间的门走了进去,坐在床上准备睡觉,忽然感觉视野里有什么东西在动。白露定睛一看,墙角的衣柜上,一只蛇正朝着她的方向凌空探出小半个身子。 白露感觉自己心脏停跳了,大脑宕机了一瞬才反应过来,立马站起身跑出房间,猛地把门关上。孟道生正准备进浴室洗澡,看她状态不对,忙走过来问:“怎么了? “有、有蛇......”白露声音都在颤,有一瞬间还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虽然道观在深山老林里,但孟道生除了来这的第一年打水的时候碰了一次外,也没再见过蛇。他皱皱眉,房间安了纱窗,平时白天门也紧闭着,按理说是不会有蛇的。他揽着白露的肩膀把人带到自己身后,拿过靠在栏杆上的扫帚,问她:“有看清是什么样的蛇吗?” 白露摇摇头:“没怎么看清,但是不是很大,头上有点白色的。” 孟道生点点头:“你站远点,我来处理。” “孟道生......你小心啊。” 孟道生开了门,只见刚刚还在衣柜上的蛇现在正盘在地上,听到开门的响动后扭过头来,冲着二人吐了吐信子。孟道生见只没毒的黄脊游蛇,心里有了数,用扫把头把它摁住后直接上手抓了起来。熊子琪听见楼上的响动,这时也急匆匆地赶来过来,看见孟道生手里捏了条蛇立马说:“等等,先别扔!熟人熟人。” “你俩很熟?”孟道生没好气。 “挺熟的。”熊子琪从他手里把蛇接过去,“去年我养这屋的,本来想拿来入药的,养出感情舍不得了。” “......意思是我昨晚和它一起睡了一晚?”白露目瞪口呆。 “它不咬人的,很温顺。”熊子琪把蛇盘手上,“它还挺喜欢你的。你看,还挺可爱的吧?” 白露不知道该说什么,壮起胆子看了一眼,牵强地笑了一笑:“......眼睛是挺大的。” “......你俩看点好的吧。”孟道生捏了捏眉心,被这两个脱线的家伙气得头疼,“师兄,我也是服了你了。你在这养蛇,知道有人来住都不拿出来?看给人吓得,脸都白了。” 白露脸白倒不是吓的,是天生肤色白,但熊子琪是个傻的,把孟道生的话当了真,连连道歉:“抱歉抱歉,真忘了。” “她可是我带回来但贵客,口头道歉哪够啊。”孟道生捂住白露想说没关系的嘴,继续敲诈自家师兄,“师兄你可得拿点好东西来补偿一下,万一人家生你的气以后不肯跟我过来玩了怎么办?” 熊子琪明白过来孟道生是给自己找了个台阶准备敲一笔,又看白露本人没有什么怪罪的意思,连忙乐呵呵地答应下来:“我的错我的错,明天给你们准备点好东西,你俩睡了午觉差不多就能好,喝了再回去。” 第二天上午其余四人一起把观里大大小小的房间都打扫了一遍,熊子琪一直在熬药的房间进进出出的,一会儿拿点水进去一会又出来抓点药。白露路过时从窗户看了一眼,柴火炉上的锅里煎着东西,一旁还架着个小泥罐在烧,熊师兄还真拿着个破破烂烂的小蒲扇坐在那儿摇啊摇的,中午出来吃了口饭又钻进去了。 白露睡完午觉,见熊子琪还没出来还有点担心,怕人在里面热晕过去了。已经换回自己来时穿的衣服的孟道生双手插兜慢悠悠走到她身边,说:“别担心。师兄他先天炼药圣体,进了这屋就自带炎热抗性,之前四十度那会儿都没事呢。我看你还是担心一会儿我俩会不会被药死比较实际。” “熊师兄应该挺靠谱的吧。”白露小声说,“他和我说你之前快考试的时候去掏蜂窝被蛰了,是他给你用草药敷好的。” “......他连这都和你说?” 又过了一个小时,熊子琪端着两碗绿黑绿黑的汤药走出来:“来来,刚好放凉了点。你俩急着走先盛给你们,一会儿我和师父再喝。” 白露没好意思问,孟道生也早就当药人当麻了,两个人道了谢就接下了,都没问里面是什么就喝了。见白露苦得悄悄吐了吐舌头,孟道生给她塞了粒蜂蜜糖。两个人跟苏道长道了别,熊子琪就送他俩下山去了。 熊子琪往后备箱放艾条的时候,孟道生看了一眼,问:“师兄,这是我刚来那年摘的艾做的?” “是啊,五年前摘的。那会儿你刚上大二吧,十八九岁。”熊子琪点头,“怎么了?” 孟道生笑笑:“没什么,挺巧的。” 他那年收艾的因为自己算的一卦魂不守舍的,把手给割伤了。而现在,让他魂不守舍、那时候以为和她永远不会有交集的罪魁祸首正安安静静地站在他身边,用她那双平时总是没什么情绪的眼睛看着他。 孟道生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说上车吧,我们回去了。 车刚开出那片山没多久就有了网络,白露的手机弹出来一条微信消息,是昨天的,因为没有网现在才收到。 【林昼:姐姐,我做错什么了吗?】 啊。自己当时忘记回林昼消息了……白露连忙打字道歉。 【白露:抱歉!之前去山上了,没有信号。我周末有空的,有什么事情吗?】 那边很快回复了,连着弹来三条消息。 【林昼:原来是这样呀[委屈]那就好,我还以为你因为我打扰到你生气了。】 【林昼:不是有事,就是我之前约了室友一起周末去湿地公园,但是他突然和我说那天要陪女朋友去不了。那边睡莲、绣球、月季什么的都在花期,还挺漂亮的。我看姐姐很喜欢拍照,就想问问姐姐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因为付过钱了,票也没法退,不去的话就浪费了。】 【林昼:[图片]】 白露心想现在的年轻人打字真快,还没仔细看他发来的信息,目光就被他发来的照片吸引住了。平城的这个湿地公园面积非常大,除了一些提供给游客的基础公共设施和附近精心布置的各种树木花卉外,基本都很自然,没有什么人工痕迹。照片上的种了白掌的草地中间有一块开满了紫色睡莲的池塘,石板路边是蓝白双色的绣球花,不远处的栅栏上爬满了白色的月季花,色彩丰富,但又不显得乱。 孟道生看她手机连着响了好几声哪能不知道是谁,故作漫不经心地说:“看什么呢?玩手机也不怕晕车。” “湿地公园,挺漂亮的。”白露给他看了看那张照片,“我之前想去来着,一直没抢到票。林昼说他有多余的,问我要不要去。” 孟道生听到前半句准备说的“是挺好的,要不要一起去”在她说完后半句后变成了“最近升温了,你要不再考虑考虑,等凉快点再去”。 “后面估计就没什么时间了。”白露有点苦恼,“手头还有篇稿子。之前帮我在国内出版书的编辑后来辞职去当了私立高中的语文老师,预产期估得有点问题,她带的高三八月开学,她那个时间还在坐月子,和学校商量后找我帮她上半个月的课。高三呢,我得先准备准备。” “私立高中,光中吗?”孟道生想了一下,看她点了点头,接着说,“除去那些国际高中,光中算是平城数一数二的私立高中了吧,那群小鬼家里都非富即贵的,除了保送的,考不上好大学的基本都出国了。” 白露点点头:“不然也不会找我代课,说是特聘教师什么的。” 孟道生笑了一声:“看你这两年得了奖名声鹊起,找你来镀镀金的。” “互相成就。”白露也开玩笑。 她本人不喜欢抛头露面,读者几乎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但是那时间她上学忙又在国外,这位编辑在国内帮她忙前忙后的,她理应要还这个人情。 两个人说话间,孟道生挂在后台的导航突然提醒“前方发生车祸,道路拥堵”。他在等红灯的时候拿起来看了一眼,把手机递过来问白露:“连环追尾。好像是你小区门口那条路。” 白露看了一眼,还真是。连环追尾加晚高峰,有得堵了。 孟道生家离道观近一点,他送白露并不顺路。走回去是够呛的,但白露也怕耽误他时间,说:“要不你随便找个地方把我放下吧。我就一个包,先到处逛逛,到时候等路通了我再打个车回去。” “去我家等吧。”孟道生开口,“我到时候送你,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白露刚想开口拒绝,孟道生就诓她:“车要没油了,我的车只用我自己买的油,外面加油站的汽油档次太低,它喝不惯。” 虽然有驾照,但白露开车少,对车没有多少了解,一时之间被骗得不知道到底是真的假的。想起之前孟道生在山下风轻云淡说“这片山都是我的”还有个面积惊人四合院,白露心情微妙,想着“可能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吧”,默默闭上了嘴。 当她看到孟道生开车把自己带到了看起来像电影里皇亲国戚的住的地方,还有两个大热天穿着管家制服的人给他开门的时候,这种微妙的心情达到了巅峰。 “别误会,我没有什么扮演少爷的癖好。”孟道生解释,“家太大了,还放了好多古董,操起心来太麻烦,就找了专门干这个的公司帮忙打理。制服可和我没关系,是他们公司的要求,感觉他们老板有中二病。” 没有扮演少爷的癖好是因为本身就是少爷吧…… 下车时白露注意到院子里种着许多竹子和栀子花,正值花期,香味浓郁。吩咐了跟上来的两个管家车后备箱里的东西放到哪儿后,孟道生领着她拐了好几个弯才到了他平时住的地方,两个人上了二楼,孟道生看她好像因为看手机有点晕车,就让她在自己隔壁的房间先休息一会儿,还说一会儿有厨师做晚饭,她正好可以吃了再走。白露站在房间里仔细地想了一会儿自己到底算不算穷之后果断放弃,躺在软软的床铺上打算休息一会儿。 可能是上午干活干得太累又坐了很久的车,也可能是孟道生家这床实在太舒服了,白露感觉自己睡了好久好久,身上开始有点热了。她感觉自己身上出了点汗,将被子从身上掀开,去房间内的浴室洗了个脸清醒下,一看时间已经快九点了。她赶紧背起包想要回家,打开门的时候正好碰上回到客厅的孟道生。 “醒了?叫你吃饭,没听见你答应,就猜你是累睡着了。”孟道生面前放着个精致的白汤盅,“尝尝,冬瓜排骨汤。” 白露摇摇头:“谢谢,我不饿。” 孟道生才发现她背着包,装模作样地摇摇头叹了口气:“唉。你家那边还在封路,你今晚怕是回不去了。酒店不干不净的,你要不就在我这儿歇一晚,明早我送你——嗯?你脸怎么有点红?” 白露刚睡醒,加上有些不舒服,有些懵懵的,听了他的话用手背贴了贴自己的脸,发现这次孟道生确实没在骗她。 “着凉发烧了?”孟道生走到她面前,探了探她的额头,“......也没有啊。你还有什么别的不舒服的感觉吗?” 白露摇摇头:“就是感觉身上有点热。” 孟道生给她倒了杯热水,看着她喝了后把人送进房间里,叫她先别锁门,一会儿晚点他再来看看。白露也没再拒绝了,身上越来越热,这幅样子一个人去酒店也不安全。她洗了个热水澡,就躺在床上想再睡一会儿。 身体里面像有火在烧。她翻来覆去,睡不着。这种热不是发烧的时候那种不舒服的虚弱感,更像是那种......燥热。 这边白露浑身难受,那边正在自己房间洗澡的孟道生也没好受到哪去。淅淅沥沥的水声中,他单手撑着墙看着自己莫名其妙硬起来的下体,头都想破了也没明白他看得紧紧的人是怎么突然病了的,更没明白为什么自己就是摸了下她的额头就感觉一股火往下腹冲,硬成了这样。两个人在观里吃的喝的都是一样的,和平时也没啥区别,除了熊子琪熬的那锅药——等等。那锅药? 孟道生连忙打了个电话过去,听到电话那头的师兄说出“新鲜鹿血鹿茸”、“还放了点别”、“补肾阳”的时候差点背过气去。他们几个平时又练功又调理的,底子好,喝了没太大反应。白露本来就虚,突然喝了点大补的,自然反应得厉害。 他没敢耽搁,草草擦干身上穿上衣服就去隔壁找人。小姑娘闭着眼靠在床头,眼睛红红的喘着气,一开口声音还有点哑。 “孟道生......好奇怪啊......” 孟道生本来真的只是想来看看人怎么样的,看到她这幅样子,一下子变了神色。他坐到白露旁边,手指轻轻掰过她的脸:“是因为师兄的药。你身体弱,吃不消,所以反应大。不想办法会难受一整晚。” “......什么办法?” “可以针灸,但我不会。你也可以找个人和你做,这样会让你好受点。”孟道生看着她,“白露。要和我做吗?” 起了欲望的二人像是无法抗拒吸力的磁铁般,不知不觉凑得很近。房间里只开了盏台灯,两个人近到能感觉到彼此的体温。白露脑子里一团浆糊,根本没有听明白他在说什么,只是出于对男性荷尔蒙的渴望迷茫地朝他抬起脸。在昏暗的黄色灯光下她那副任人摆布的姿态有种不自知的勾人,孟道生感觉自己快忍不住了,伸手贴上她的颈侧,吻上她的嘴唇。 他吻技很好,轻轻吻了几下她的嘴唇后,舌尖探进了她的唇间。白露被他侵略性极强的吻亲得迷迷糊糊,顺从地被他扣着后脑吮吻着小舌。深吻持续了好久,分开时两个人混合在一起的唾液还拉出一条短短的暧昧水线。 孟道生趁着自己还有一丝理智,抚上她的脸寻求她的回答:“白露,要不要和我做?” 被他触碰到的女孩喘着气眨了下眼,好像因为他灼热的手心突然从刚才的意乱情迷中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后又别开头死死闭上了眼睛。 “为什么?你明明对我有感觉。”孟道生被气笑了,掐住她的下巴:“因为你还喜欢纪寒?要为他守身如玉?” 听到这个名字白露瞬间炸毛,瞪了他一眼后刚想钻进被子里,却被孟道生拽着手腕拉了回去。 “你喜欢他,又不代表你不能和我睡。”他附在她耳边,用低沉的声线引诱,“况且你们分手都四年了,你怎么知道他没喜欢上别人也没和别人上过床?他身边想上位的女的可不少。” 一直以来担心的事被挑到明面,白露因为难过清醒了一些,红着眼睛推开他:“我不要!” “.......克星。”孟道生看自己给人说哭了,连忙把人抱到自己腿上按着哄:“现在他在国外留学,我和他也一年多没见过了。但是上次在羊都见他,他不像不喜欢你了的样子。满意了?” 孟道生从没这么憋屈过。虽然他确实有点少爷脾气,但这些年做生意多多少少学会了圆滑些。本人经商的天赋在那儿,雄厚的家底和势力也摆在那儿,有小心思的人最多在暗地里偷偷摸摸捞点油水,没人真敢让他吃亏。现在倒好,喜欢上一个人四年没见到不说,还要哄着她给情敌说好话。不是他的克星是什么。 气得牙痒痒,但白露别过脸小声掉眼泪的样子又实在让人不忍心。 孟道生掐她的脸:“你到底是哪儿来的清朝人?我认识的像你这么漂亮又有钱的,就算男朋友没换十几个,找男模和小明星开的趴都换了好几轮人了。也就你这个小封建余孽还想着学贞洁烈女。” 白露控制情绪没再哭了,反驳他:“我才不像你,乱搞男女关系。” “什么叫我乱搞男女关系?都是单身,男未婚女未嫁,睡一下怎么了?”孟道生没打算解释,被她气得心情烦躁地拍拍她的腿侧,“腿张开,乱搞男女关系的人要操你了。” “不要!”白露听了他的话挣扎着想从他腿上下来。她身上因为热没有什么力气,孟道生一手扣着她的腰一手按着她的腿,她根本动弹不了。 孟道生被她这番乱动蹭得硬得发痛。 本来就是生气了,也没想真强迫她。他叹口气,看到白露一副快哭的样子,火气又下去了。 “白露,放松。”孟道生松开按着她腿的手,安抚性地轻拍着她的背,“你太紧绷了。爱和性不是一种过错,你要学会享受它们。” 白露不明白。在她长大的那个小小村落,女人只能永远忠于一个男人。男人有了新的女人大家习以为常,但女人不管是出轨还是丧夫,只要和一个新的男人结合,所有人都会耻笑她的不忠。虽然被送回家后她从那个闭塞而封闭的环境中脱出,长大后也出国见识过更加开放的环境,但这种对爱与性耻辱被无形铭刻在她潜意识中。 她对于某些事是迟钝,但不是真的傻。不管是凭借直觉还是以前的思考,她隐隐约约明白孟道生说的是对的。她被禁锢在原地,别人走不进来,她自己也走不出去。 浓密而纤长的睫毛垂下来,半遮住她漆黑的瞳仁。 “......我做不到。” “做不到也没关系。如果你不喜欢,明天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孟道生解开自己的衣带,柔软的布料覆上她的眼睛。 “其他的什么都不要想,你只需要享受今晚。” 孟道生吻她的耳朵,轻声说:“交给我就好。” 011你只能被我操到高潮 011 你只能被我操到高潮(孟道生h) 视觉被剥夺后,其余的感官变得更加敏锐。 孟道生坐在床沿,白露他被放在腿上。男人从身后抱着她,她能感觉到他的手掌顺着她的腰线往上摸,解开了她的胸衣。他伸手握住一侧乳肉,将乳尖夹在两指之间,顺着揉捏的动作轻轻扯了一下。 “嗯——”白露抖了抖身子,往他怀里缩了缩。孟道生收回手,把她抱在怀里。扯过床头的酒精湿巾,擦了擦自己的双手。 “这么敏感。”孟道生爱怜地亲亲她的脸,“我点个外送。” 在他用一只手点外送的时间里,另一只手也没闲着,而是顺着她的小腹往下摸,探入隐秘之地——那里已经很湿了。孟道生没做扩张,只是按着什么地方。他手指按着那处动起来的瞬间,白露抓住他的手背带着哭腔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孟道生——” 孟道生吻了吻她,白露听见他低哑的声音在自己耳边笑了一声:“没被人玩过这里?” 和纪寒的第一次,两个人都很青涩,她因为生理心理的各种原因,纪寒做前戏的时候她没现在这么舒服。宋景行——连胸都不会摸的人,怎么可能会摸这儿。 白露手撑着孟道生的大腿,根本抵挡不住被频繁揉那处凸起的快感。孟道生点完外送将手机放到一边,低下头亲她的后颈,空出来的那只手脱掉她的衣服后转而爱抚她的胸。 全身最敏感的几个地方被男人同时玩弄着,背后是他因为情动而起伏的温暖胸膛。白露娇吟着,下意识收紧双腿,感觉自己快要到顶点时孟道生忽然停下了动作。 “不可以。”耳垂被他含住,孟道生说,“你只能被我操到高潮。” 白露难受得紧,欲求不满地扯着他的衣袖,被他用虎口抬起下巴亲吻。 “回应我。”孟道生摸她的嘴唇,“乖宝,把舌头伸出来。” 女孩子被蛊惑着吐出的粉色舌尖被他吃进嘴里,两个人的舌头纠缠在一起,光线昏黄的房间里全是接吻的水声。绵长的吻结束,白露感觉被亲得大脑缺氧,靠在他怀里喘气。孟道生握住她的手背,从她分开而坐的双腿间探进去,隔着裤子按在自己的完全勃起的、正抵在她腿心的那玩意上。 “摸摸我。”他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响起,“它因为你硬得好难受。” 颤抖的指尖在碰到他的性器的的时候缩了缩,被男人抓着手按回去。即使被蒙着眼睛,白露还是羞耻地闭上眼抿起了嘴唇,红着脸摸了一下。 “呃。”孟道生在她耳边喘了一声。 好性感......白露脸更红了。 仿佛受到某种鼓励,她手上的动作大了点。掌心贴着它的头部轻轻抚几下,孟道生喘得更厉害了,扣着她的腰用性器隔着衣服顶了她几下,开始给人做扩张。 “乖宝,你水好多。”孟道生送了一根手指进去,见她吃得顺利,没插几下就放进去第二根。 “孟道生——我想要......”手指加到三根后,白露被磨得理智全无,本来就热的身体这会儿像是烧起来了一样,只想要被填满。 孟道生怎么可能不想要她,看她这幅媚态这会儿要是有套能把床都给干塌。奈何没有,只能拿出性器隔着她的内裤蹭她。两个人都忍耐着欲望,彼此的喘息混杂在交缠的吻中。 床单上的手机震动着,孟道生松开她的唇,平复下呼吸接起。 “黑色的包装袋?对,是我的外送,不用打开。麻烦送到我房间门口,不用敲门。” 挂了电话后,孟道生吻吻白露绯红的脸颊:“再忍一下。” 两个欲火焚身的人又吻到一起,直到走廊外管家的脚步声走近又远去。孟道生把白露放在床上,等管家走远后,草草整理了下上衣,去隔壁自己的房间门口拿来了送来的东西。 打开外包装后,里面是一盒安全套。孟道生使了坏心眼,买了凸点螺旋纹和超薄款的组合装。 他脱掉自己的衣服,戴好安全套,把床上的人也剥得干干净净。扩张得很充分,孟道生没再犹豫,直接挺腰全部送入。顶端抵上去的时候白露因为与平时不同的触感吓了一跳,话还没问出口就被插进来的东西给顶了回去。 刚刚摸的时候虽然就感觉分量不小,但这会儿他真的进来的时候,比被填满的满足感还要先体会到的是胀胀的感觉....... “放松点。”孟道生揉着她的臀瓣顶了几下,嘴里冒荤话,“夹断了以后可没得吃了。” 见她适应了,孟道生抬起她两条腿架到自己肩上,不再克制自己,大开大合地挺腰。 “太、太快了......”白露哭喊着抓住他的肩膀。 “舒服吗?”孟道生轻笑一声,“和我做是不是很爽?” 白露被快感冲昏了头,根本没法说话——孟道生觉得以她那么容易害羞的性子也不会回应自己就是了。 戴着设计特殊安全套的性器在刮过甬道的时候能更好地刺激敏感点,抽出来的时候带出的体液还未来得及流出来又被狠狠撞回去。她本来白皙的皮肤此时泛着粉色,被孟道生操得娇滴滴地哼了几声,听见他在笑后羞耻地咬住自己的手背忍着呻吟。 “叫出来,羞什么。”孟道生挪开她捂着嘴的手背,伸了根手指进去搅她的舌头,胯下的动作不减,握着她的腰直直顶到宫口。 “嗯——!!” 白露闷闷地叫了一声,双手抓着身下的被褥,难耐地仰起了脖子。甬道剧烈收缩,软肉一圈圈绞紧孟道生的东西,他差点没忍住精关,停下动作粗喘。他意识到自己压根就没插几下眼前的少女就高潮了,恶劣地开口:“露露就是只淫猫,我一插进来就到了。” 她眼上的衣带本来就系得松松的,这会儿在床上乱动,不知不觉间就散开了。长长的睫毛此时因为生理性的泪湿漉漉的,更衬得她情动时的双眼诱人。孟道生心里微微一动,俯下身吻了吻她的嘴唇。 “既然都松了,那就好好看着。” 孟道生抽出性器,拿过枕头让她垫着靠坐在床头后又抬起她的腿重新入了进去。他一手扶着白露的腰,另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看两个人结合的地方。 “看你下面是怎么把我吃进去的。” 形状和颜色都很漂亮的性器带着亮晶晶的水液又顶了进去,底下的囊袋重重拍在她下体,“啪”的一声,在安静的房间格外明显。白露赶紧别开眼睛,看到孟道生形状分明的腹肌和漂亮的人鱼线。再往上,正对上他戏谑的眼神。他那双桃花眼和她对视着,微张的薄唇间溢出许多低低的喘息。白露知道他嘴里肯定说不出好话,在他没开口之前率先伸出手捂住他的嘴。 孟道生勾了勾嘴角,舔了舔她捂着自己嘴的手心,看着她受惊了收回自己手样子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松开了捏她下巴的手,转而握住了床头,撞得更快。 床吱吱呀呀的,他插得又深又快,白露忍不住呻吟,搭着他因为用力而肌肉突起的手臂呜咽。孟道生被她叫得欲望更甚,把人放平在床上一顿狠插。黏腻的水声弥漫在房间,混杂着两个人不再克制的喘息,仿佛空气中都是交合时的淫靡气味。孟道生伸手去拨按她的阴蒂,凑近了去舔她嘴角因为接吻而流出的口水,白露实在受不了了,尖叫着再次高潮。孟道生也没再忍,深深埋在她体内的性器抖了几下后就压着她低喘一声射了精。 回过神后,孟道生起身给将套打结扔掉,在房间内的净水机接了杯温水,把人抱在怀里喂。喂着喂着又开始亲她,随后再一次硬了起来。他这次用了超薄的套,进入她身体的时候又是完全没有体验过的新感觉——太紧太热了。他认识的那群富家弟子里有不少人玩得花,男人脑袋和下体是连着的,有时候一起吃饭他们喝嗨聊嗨了,知道孟道生身边没女人之后还问他要不要帮忙介绍,然后开始交流哪个小网红床技好会夹啊、哪个模特下面做过缩阴手术和去毛美白啊、哪个艺校的校花还是个处最近在试图找金主之类的。孟道生没和别的人上过床,这会儿被她下面吸得紧紧的,额头的血管都爽得跳了跳,这会忽然无端想起他们说的话,脑子里冒出来一句“全都不如白露一根”。 孟道生笑她为别人守身如玉,结果自己像是戴了个精神贞操锁。别说和别人上床了,不想着她撸都撸不出来。她倒好,心里装着一个纪寒,身边跟着个宋景行,手机里藏了林昼,下面还正吃着他孟道生的东西。 他恨恨地顶了几下身下的人,听到她不自觉喊他的名字撒娇求饶后心情又好了很多。 算了,来日方长,能赶走几个是几个。人看得见摸得着,安安稳稳呆在国内就行。 射出来后孟道生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和几个未接电话让他没再要白露第三次。给她喂了点水后抱着人去房间内的浴室一起清理,叫人来给她换了干净的床单。白露睡得迷迷糊糊间,嘴里还叫着什么人的名字。孟道生低下头想辨别出她到底是在喊谁,听清楚那个名字后,他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用指尖轻轻摸摸她安静的睡脸后,孟道生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自己的衣服走出房间。 宋景行正靠在对门沙发上抽烟,见孟道生出来弹弹烟灰坐直了身子。 “聊聊。” 012栀子 012 栀子 碰上大案子,宋景行下班已经快十点。他看了眼手机,瞳孔在看到在数个小时推送的某条熟悉的路“发生连环追尾有多人重伤”的新闻时微微放大。 那个时间点,她应该刚回来到家。 宋景行无法克制自己的担忧,立马拨通了白露的电话。他在不断重复的嘟声中逐渐变得焦躁,又给孟道生打去了一个电话——同样是没人接听。 他心急如焚。白露家封着路,他立马开车往孟道生家里赶。宋景行之前来过几次他家,负责开门的管家知道宋景行是自家业主的老熟人,更知道宋景行是自己惹不起的人,在打电话给孟道生未果后,只能把人请了进来,说:“孟先生确实在屋内,但是吩咐了我们不要靠近不要打扰”。 宋景行在看到孟道生停在院内的车后心里大概明白了个七七八八,没理会管家的阻拦上了楼。走到房间门口时,听到了女孩细碎的哭声和呻吟声。 他准备敲门的手微微一顿,心碎欲裂。 最终他只是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茶几上摆着孟道生的烟和火机,宋景行抽出一根,点燃,他没怎么抽,只是叼着烟安静地思考着。 在孟道生出来前,他抽了三根烟,全都想明白了。所以他只是看着和走出门来的、和他同样平静的孟道生,说,聊聊。 “......什么时候开始的?” 孟道生没急着回答他,点了根烟坐到沙发的另一边:“比你俩早。” 宋景行刚刚没生气,这会儿声音却有了怒意:“孟道生,她那个时候还很小。” “我那时候也没做什么。”孟道生理不直气也壮,反问宋景行,“别装正人君子,你敢说那时候你陪她去英国真对她一点喜欢的心思都没有?” 宋景行没说话了——他很清楚自己问心有愧。两个人一时间都沉默下来,回想起以前的事情。 孟道生第一次见到白露是她高二的最后几天。以往孟道生对她的了解,仅限于宋景行和纪寒口中单薄的一个名字——宋景行第一个案子里被他救下来的小女孩、在纪寒上大学时坚持不懈给他写信的小鬼。 那年他十八岁,在平大的医学部读大一,和在同样平大读大二的纪寒一起回羊都过端午。那个学期课都不算多,满打满算有四天半的假,两个人决定回去觉得得晚,因此没买到飞机票,坐火车回去的。孟道生在火车上没有睡好,将背包斜挎在肩上,一手插着口袋一手拉行李箱,和纪寒并肩走出火车站。 羊都的夏天,日光比平城毒辣不少。火车站所在的那条街种了许多栀子花,六月正是花期,花香浓郁。 两个人都没麻烦家里人来接,家住得近,就一起打车回去。孟道生额头有汗,因为天气太热心情很不爽。出站走了几步,孟道生刚想和纪寒发点羊都太热的牢骚,却发现纪寒拿着手机在回消息。 他猜到纪寒在回谁的消息。两个人是相差一岁、年龄相近的挚友,平时经常在一起,从纪寒的表情和语气里,他很清楚纪寒对那个小姑娘的态度从一开始的满不在乎有了转变。 孟道生对此很不屑,甚至调侃过纪寒对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鬼动了心。 即使他、纪寒、宋景行都是“别人家的孩子”,所有人眼中的天才,但其实心高气傲的孟道生从未把他们两个人当作过竞争对手。他自认为他们两个身上人味都太重,活得太俗世。宋景行到了年纪会找个温和安静的贤内助结婚生子,纪寒最终会为了事业和门当户对的人搞联姻,而他,十八岁的孟道生坚信自己不会爱上任何人——所谓的男女之爱,在他看来只是大脑为了繁衍分泌的化学物质带来的错觉。被大脑欺骗也好、沉溺于男欢女爱的欲望也罢,都太不理性,纯属浪费时间。 孟道生没说什么,看了眼周围,准备叫辆出租。 他在那时候看见白露。 街对面的篱笆上爬满了橘红的凌霄花,日光透过花与叶的间隙,在站在花荫底下的女孩的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穿着白裙子、留着刘海的女孩乌发刚刚过肩,皮肤在日光照射之下似乎白到发光。她正俯下身,小心翼翼地摸着绿化带里一朵栀子花的花瓣。恬静、美好。 似乎是感觉到别人的注视,她边抬起低着的头边将头发捋到耳后。看到站在对面的人后,那双古井无波的黑色眼睛在短暂错愕后因为笑容微微弯起,瞬间有了光亮,让她整个人变得生动起来。 蝉声似乎一瞬间远去了,只有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孟道生愣在原地,一时无法动作,胸腔中好像有朵栀子花猛烈开放。 平生第一次,孟道生坠入爱河。 自那天初次见面后他一整天都魂牵梦绕,白天想她,晚上梦到她。一想到她是自己兄弟的准女友,孟道生就烦躁到在羊都待不下去,又连夜回了平城。那时候他不信邪,从来不给自己算命的人破天荒给自己摇了一卦,看着散落在桌上一正一反的两枚古铜钱道心破碎。 他还是不信。那时候他身边围绕着不少女的——甚至还有男的。有的看上孟家雄厚的财力渴求利益,有的图他顶着那张漂亮的脸把自己操一顿。孟道生以前不屑一顾,但回平城的那天遇到用胸贴他胳膊、问能不能去他酒店房间的妖艳女人时,孟道生冷笑一声,但没拒绝。脸是微调过的,谁来看了都不会说丑。身材也无可挑剔。浑身几近赤裸的女人跪在他腿间准备解他扣子的时候,孟道生又想起那朵栀子花。 “行了。”孟道生突然没了兴致,“滚吧。” 女人走后他看着自己软着的那玩意点了根烟。他在想,是不是得找个清纯款的。 因为心不在焉,端午节当天回道观收艾草的时候他割伤了手。孟道生看着自己手上蜿蜒而下的血液,又想到她。 孟道生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但是当穿着白裙子化着伪素颜妆、素来被叫高岭之花的某个小明星红着脸踮着脚要吻他的时候,白露那双黑色的、明亮的眼睛又出现在他脑海里。孟道生猛地别过了脸,推开了她。 孟道生受不了了。那半年,什么样的类型他都接触过了。两个人一起去吃饭的时候,纪寒似乎是听到某些流言,语气淡淡的:“我还以为你对这种事没兴趣。” 那一刻孟道生无法停止对纪寒的妒忌——凭什么他可以得到她那样热烈的、真心的爱?孟道生不愿接受自己真的喜欢上了一个人,更不愿接受如果自己渴望得到她就要和好友相争,最不愿接受的还是白露只有在看向纪寒时会有那种恋爱中少女的眼神。 孟道生的反常,苏道长也意识到了。苏道长本身就是平大刚退休的教授,有不少学生都很喜欢她,常和她联系。作为学校大红人的孟道生的八卦,在那一年的年底自然而然传到了她这里。了解前因后果后苏道长没打他,只是指着孟道生的鼻子骂:“你凭什么心气这么高?今晚跪在大殿好好思过吧。” 那是师父唯一一次对他说重话。后来孟道生想起来时,常常觉得感激。如果那时候不是苏道长给他骂醒了,他估计真会在心魔中越陷越深,通过真的和贴上来的人上床来证明自己不是非白露不可。 冷静下来后他又开始拒人千里之外,圈内的好友都问他是不是玩腻了。后来流言越传越离谱,有说孟道生是玩太花得了性病的,还有人说孟道生有阳痿其实一个都没睡。后来寒假回家的时候,纪寒还好心问他一句要不要自己帮他介绍个医生。孟道生瞪他一眼,看到纪寒手腕上明显不是他风格的深蓝色手编手链时,嫉妒到什么都没解释。 那一年年关,孟道生第二次见到白露。纪寒带她来见自己的两个发小。她穿着黑色毛衣从纪寒身后不好意思地探出一个头来。她头发长了一点,黑色的眸子亮晶晶地看着纪寒。 孟道生觉得自己很没出息,阔别半年,再次见到她的时候,他的心跳得还是很快。但纪寒既然带她来见宋景行和自己,就已经说明了他对她的态度——纪寒已经把她规划成自己未来的一部分。 那天把她送走后,宋景行对纪寒说:“白露还是未成年。她不懂分寸,但你要懂。” 纪寒神色如常,风轻云淡地说:“我知道。” 再后来,暑假,白露毕业,一高考完就跑到平城找纪寒。孟道生默默看着他们拥抱,看白露欢喜地搂着自己好友的脖子说我对完答案啦我觉得我可以做你学妹。 孟道生心中酸涩,但努力着面上维持漫不经心的样子。他那时候忍不住想:也许他们会分手。他尤其擅长术数,但他那时候不敢算,怕再得到一个他不想看到的答案。 纪寒陪着白露在平城玩了三天后就把人送回了羊都,和孟道生泡在图书馆准备期末周。高考出成绩的第二天,两个人听纪寒妈妈说昨天下午白露的生母抱着她弟弟跳楼自杀了,两个人连忙打电话给当时在羊都刑侦大队的宋景行询问具体的情况。电话两头的三个人都在抽烟,宋景行说具体原因还在调查,他会负责陪着白露。白露似乎恰好在宋景行身边,她说让纪寒好好考试,不许回来找她。 “你好好准备考试,不要担心我。你要是跑回来,我就再也不理你了。”那时候白露说。 孟道生看得出那一周纪寒有多煎熬。那人虽然还是那副面瘫脸,但是偶尔的心不在焉和考完就直接买最快的飞机回羊都的行为出卖了他的急切。孟道生要比他晚几天才能回去,心里着急,但只能装作关心从打给纪寒的电话里套白露的近况。纪寒说,她看起来很平静。孟道生听到他说“平静”时,心里闪过一丝异样。这种违和感在半个月后得到了印证——白露准备一个人出国。 三个男人聚在纪寒家的院子里,又一起抽烟。 “那天下午发生了什么?”纪寒问宋景行,“她不肯告诉我,我总觉得事情没她说得那么简单。” “她不希望我说。”宋景行吸一口烟,“你不如想想她和你呆在一起的那几天有没有异常。在那之前人还好好的。” 纪寒像是想起了什么,只是抽烟,没有再说话。 两个人都捂着自己知道的部分不肯说,嘴一个比一个严实,夹着烟猛抽。孟道生晚回家几天,听得云里雾里,不管是顾及气氛还是怕引起怀疑都不好问,只能心里暗骂这两个谜语人:拍电影呢?不装逼又不是会死。 “准备辞职了?”纪寒问。 宋景行“嗯”了一声,开口:“是我对不起她,我没资格再做刑警。” 孟道生听得瞳孔地震,看了眼纪寒。纪寒除了有些懊悔外面色如常,似乎并不对宋景行的话感到惊讶。 “你确实有错。”纪寒沉默半响,“宋景行。她状态不对,一个人去国外我不放心。” “嗯。我会申她一个学校。” 后来对于孟道生来说,是白露在他的世界里杳无音信、销声匿迹的四年。无法克制思念、只能用忙碌麻痹自己的四年里,唯二与她相关的,一是宋景行打电话让他帮白露治治越来越严重的失眠;第二件事发生在白露走后的第二个春节,孟道生和纪寒在羊城碰到,两个人一起吃了顿饭。提起宋景行的时候孟道生见纪寒脸色不好,便问他发生了什么。 “打了一架。” 孟道生愣住:“......他人不是在英国吗。” “我坐飞机专程去打的。”纪寒神色冷淡,点烟的动作出卖了他的心烦。 “......哈?”孟道生心里一紧,紧接着又忍不住猜测纪寒有没有顺便去见白露,这两个人是不是重归于好了,“什么事儿,至于吗。” “宋景行睡了我老婆。”纪寒睨他一眼,“还和我说自己爱她。你要替他说话?” 孟道生手一抖,心里瞬间五味杂陈,半晌才回:“老宋这......” 他没憋出下句。但好在纪寒没察觉到异常。 自己虽然借了家里的力,但好歹也是一路摸爬滚打亲手创了业,说好听了叫总能让利益最大化,说难听了叫已经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精。但即使过了好些年,一碰到和白露相关的事情,孟道生还是容易乱了分寸,原形毕露。 没见到她的这些年,他偶尔会想:如果当时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候能好好直面自己的心意,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但他又忍不住怀疑,就算当时自己真的下定决心和纪寒争,又能有几分胜算。孟道生笑自己不够洒脱,笑自己隔了四年也忘不掉她安静的侧脸,笑自己无条件为一个只存在在自己记忆里的人沦陷。他想,如果老天把她送回他身边,那这一次,哪怕要和两个最亲近的朋友相争,他也绝不退缩。 当听到宋景行决定回来的消息时间,以为两个人会在异国他乡呆很多年的孟道生时隔了三年再为她算了一卦。他看着结果暗下决定,这次他要站在她这边,和对她过于残忍的命运作对。 白露回国的第三天,他坐在燃着香的店铺三楼茶室,看着从楼梯慢慢走上来的白露,发现自己依旧为她心跳如擂鼓。于是那天,那朵栀子花旖旎不改,重新开回了孟道生的心尖。刚好时隔整整五年。 013因为舍不得 013 因为舍不得 如果是四年前的宋景行,也许会在发现孟道生把白露拐上床的时候把他拎房间揍一顿。 但现在的宋景行觉得自己变得优柔寡断了。不是不生气,只是那个瞬间,比起怒意,他在乎得更多的是:如果他进门了,白露会不会因为被他发现而觉得很痛苦。 “你不能让白露知道你今晚来过。”一片昏暗中,孟道生打破沉默,“她知道了,我们两个都再也别想见到她。” “不需要你提醒。”宋景行半垂着眼,眸色深沉,“倒是你,就算是真的喜欢她也太心急,别强迫她。” 孟道生听明白了。他本以为宋景行也多多少少因为他那来者不拒、自甘堕落的半年怀疑他和白露上床只是为了玩玩,没想到从打电话到现在只隔了这么一会儿,宋景行就明白了个大概。宋景行开口问他,不是在兴师问罪,只是在试探他这么快就出手的原由。他要确认孟道生的行为不会伤害到白露。 “老宋,我有我的理由。”孟道生想明白后,不知为何有些心烦,“你性格闷,她也闷。有时候我觉得你太护着她了,这样下去解决不了她的问题。你又不是不知道,但是还是这样做了。为什么?” 即使两个人算是情敌,孟道生也不得不承认宋景行和白露性格很像。两个人都内敛、话少,道德感又都高得不行,呆在一起活像监护人带着年少老成的小孩。以宋景行的敏锐,不会察觉不到白露那个不肯说出口的心结还在困扰着她。 “因为舍不得。”宋景行靠在沙发背上阖了阖眼,抽了口烟转头看向他,“我舍不得看她难过,所以总想把最好的给她。也许你理由的是合理的,也许你真的很喜欢她。但孟道生,你不够爱她。” 孟道生没反驳:“你怎么敢确认你对她不是愧疚和保护欲,而是爱?” “你不用质疑我。我确实对她有保护欲,也有愧疚,但我不至于分不清什么是爱。你认识她认识得太晚了,纪寒也许懂一点,但你不会明白这种心情。”宋景行想起白露,又掐了烟,“因为你没见过......那时候的白露。” “......什么?” * 那是宋景行当刑警的第一年。那年他年仅十七岁,但因为小时候跳过级,已经读到大三。 受到父母的影响,加上天生就富有责任感和正义感,身为羊城理科状元的宋景行在许多名校伸来橄榄枝后,选择了去平城人民公安大学。他读书一直很刻苦,除了锻炼外几乎没有任何课余活动,因此大三的上学期就修完了犯罪学和侦查学两个学位的全部的学分。 大三下学期的六月,他开始准备实习,犹豫了一下后没有留在平城,而是回了羊都。他的父母其实都是平城人,在宋景行四五岁的时候,他们被下放调任历练,一家人搬去了羊都生活。算算时间,再过几年他父母应该就能调回平城了。 羊都的刑侦总队很欢迎这个严谨又有天赋的年轻人,那时候作为局长的刑国安非常喜欢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和局里的老家伙们开玩笑:“小宋现在都不比我们差,等他再过几年有了点经验,我们就都可以下岗了。” “是好。”老刑侦队长也欣慰地笑着,“就是有时候没有人情味,太一根筋。作为刑警是个不错的优点,但有时候也可能因此犯下无法弥补的过错。” 宋景行刑警生涯的第一个案子就很棘手,是“3·27特大拐卖人口案”——省内这几年最恶劣的一起拐卖案件。数年前,随着三位成员陆陆续续被抓到,绝大部分被拐儿童都被解救了。案件已经接近尾声,只有主犯彭家辉带着三个被拐儿童潜逃多年,还未落网。宋景行进队的前一阵子恰好有人提供了关于彭家辉的新线索,于是刑侦一队的工作中心再度集中到了这个案子身上。宋景行拿着资料看了好几天,拿起地图圈起隔壁省的一块山地。 “乌家村?”一位富有经验的前辈有些为难,“不太可能。虽然在我们推测的潜逃路线上,但乌家村在深山窝窝里,山里至今都只有土路,彭家辉当时手里还有三个孩子,不大可能带着他们走这么崎岖的山路。” “不能排除他把那几个孩子都丢了的可能。” “小宋,彭家辉学历其实不低,是个狡猾又谨慎得要死的家伙,那附近偶尔有登山客,尸体被发现的可能性很大。加上我们了解到乌家村的人比较排外,村里人口这些年没有变动过,彭家辉在那儿的可能性比较小,因此去实地调查的优先度是比较低的。” 宋景行当时年轻气盛,没得到队里前辈们的支持就一个人跑到了乌家村附近。那时候是八月,他骑着摩托车到山脚下,顺着山路走了整个下午,累出一身汗才到了乌家村,坐在村口一颗巨大榕树下的石凳上休息。他听到树上穿来一阵轻微的响动,抬头看去,一个皮肤很白的小女孩正坐在树上有些好奇地打量着他。她估计才十一二岁,生了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穿着短袖短裤,手里还抓着一只黑漆漆的鸟。 闷热的傍晚,天空传来隐隐几声雷鸣。风雨欲来。 小女孩被雷声和他的回看吓了一跳,一个没坐稳摔下了树。宋景行连忙起身,但还是没接住她。她手里的鸟趁她松手扑腾着翅膀飞走了,宋景行看她摔得七荤八素的,把她拉了起来,问她:“疼吗?” “还好。”小女孩拍拍身上的灰,“你是来做客的吗?村里没见过你。” “嗯。我是山下镇子里来的,平时喜欢爬山。”宋景行注意到她瞳孔比一般人要黑。 “你是警察吗?”小女孩问。 “为什么这么觉得?”宋景行愣了一下。 “感觉。”小女孩说,“所以你是不是呀?” “不是。我还在上大学。” “那你是陌生人,书上说,不能和警察以外的陌生人说话。” 天空又响起几声闷雷,大片浓稠的黑色云朵正从对面的山头快速压过来。 “要下雨了。”小女孩说,“我得回去了。” “你家住在哪?”宋景行问。 小女孩指了指不远处一户相对比较新的瓦房:“那——不对,我不能告诉你。” “能去避避雨吗?”宋景行问,“我一时下不了山,等雨停了就走。” “......要问爸爸。”小女孩盯了他一会儿,犹豫着,“你先跟我来吧。” 两个人一路往她家走。 “小朋友,你多大了?” “下个月就十一岁了。” “今天周四,你不上学吗?” “哥哥你个大学生不也没上学吗?”那小女孩被他问毛了,没好气地反问。 宋景行被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呛得说不出话,只能闭上嘴跟在她身后。小女孩走到瓦房前,推开木门,宋景行往里面看了一眼。屋子虽然看起来很新,但墙壁已经泛潮,有一股霉味儿。屋子里面很暗,只有从木房顶吊下来的一个老式电灯泡发着光。电灯泡下放着一张塑料的餐桌,一个有几分书卷气看着三四十岁的男人正往上面摆着菜,听见响动也没回头,只是说了声“丫丫回来了,吃饭”。 宋景行看到男人的脸,不动声色,故意操着平城口音开口打招呼:“您好。抱歉,打扰了。我是在附近读书的大学生,平时喜欢爬山,今天爬到这儿来了。这会儿要下雨了,能不能在您这儿躲下雨?雨小点就走。” “哦,没事。”男人转过头,和善地笑笑,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你是平城人?多大了。” “十七。刚上大一。”宋景行给他看了眼自己的身份证,“给你们添麻烦了。” 男人接过看了一眼,放下了点戒心:“不好意思啊,不是故意提防你。村子里平时几年都不见一个外来的,以前也闹过人贩子,大家都挺戒备的。” 说到“人贩子”时,他抬起眼看宋景行的反应。 “理解的。”宋景行回了他一个微笑,显得对他的话并不怎么上心的样子。 男人邀他一起吃饭,宋景行坐下来,但没动筷子,被问了就实诚地说和平时吃得不太一样,没什么胃口。男人见他一副没心眼的富家少爷样,彻底放松下来,和他聊了几句天。 他叫乌山,这个村子里的唯二的小学老师,什么都教。刚刚宋景行碰到的小女孩就是她女儿,小名乌丫。宋景行故意很没情商地问了一句她妈妈去哪了,乌山笑了笑,说自己以前是附近镇子里的老师,后来碰到下山看病的乌丫妈妈,两个人结了婚,村里正好缺小学老师,他便就此搬进了乌家村。没想到结婚没几年,乌丫妈妈就得病去世了。 听到乌山说到自己的妈妈,小女孩垂下眼睛,戳了戳碗里的饭。 灯泡闪烁了几下,几人看去,是一只飞蛾在上面扑腾。宋景行伸手把它打掉了。 吃完饭雨就停了,天虽然黑了下来,但宋景行有手电,坚持下山不肯留宿。乌山认定他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睡不惯农村的床,也没再挽留,叫小女孩送送他,自己转身洗碗筷去了。 宋景行心里已有判断,就没再问小女孩什么问题。两个人走到村口,小女孩给他指了指下山的路,然后沉默不语地看了他一会儿。 “你是警察。”她开口说,很笃定。 宋景行没否认,问她:“你要跟我走吗?” 小女孩摇摇头,语气中带着恳求问他:“你可以不要回来了吗?” “......抱歉。” 宋景行下山后给队里汇报了情况,老刑侦队长训了他一顿后拍了板,两天后就开始了抓捕行动。化名乌山的彭家辉终于落网,至于他谎称是自己女儿的乌丫,是六七年前被拐的白家小女孩——也就是后来的白露。后来宋景行总是想起彭家辉被抓的那天,白露没什么反应,只是很安静地看着冲进来的警察把她喊了好久爸爸的人按在地上。宋景行有些不忍,捂住了她的眼睛。 “别看。”他说。 虽然被训了一顿自作主张,但宋景行因为这个案子被颁了个人二等功。由于案情重大,3·27特大拐卖人口案里被拐卖的儿童,警局、政府、社区,在他们16岁前每年都会去探望一次,看看回归家庭的被拐儿童们适应得怎么样。警局这边,宋景行主动申请了成为探望人员,每年都会去看白露。宋景行看着她个子一点点拔高,性格越来越稳重,却始终与这个家格格不入。她坐在那儿,安安静静的,没有什么表情,话也很少。虽然不管问什么她都说“挺好的”。宋景行却觉得她的神情一直很像那种刚被接到家里很不安的、充满警惕的猫。 白露被送回家的第四年,因为涉案人员众多、地域时间跨度大,收集了多年证据的3·27特大拐卖人口案终于开庭。宋景行再去看她时,看戴淑云怀里抱着的男童,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下班后留在警局,找同事要来了彭家辉的口供,将儿童被拐的地点按时间连起来。 “小宋,还没下班?”老队长走过来,身上挂着的钥匙串叮叮作响,“怎么还在看这个案子,现在不归我们管了。” “队长,我觉得不对。”宋景行指着接近“3”形的线,“彭家辉侵占职务出狱后,在羊都南边打了几个月工,然后开始拐卖儿童,一路往北边,边拐边卖。” 他指指那个凹进去的部分,微微皱起了眉:“被拐卖的小孩都是外城区的孩子,唯独他拐白家那个孩子的时候进了市中心。口供里,他说是溜进小区拐走的她。那个孩子家和我一个小区,小区安保很严格,住户没有怎么变动,保安认识每一户人家。那天虽然有台风登陆干扰了巡逻,但如果戴淑云没有在时间上撒谎,那么按照保安的口供,大门处没有陌生人进出。就算彭家辉从围墙翻过去了,但白露当时已经不是婴儿,她难道不会呼救或是反抗吗?小区里没有一个人听到!而且彭家辉学历很高,入狱前和这个孩子的妈妈戴淑云在同一家公司的不同部门工作过。我怀疑......是合谋。” 老队长沉默良久,说:“小宋,你的怀疑有道理,但暂时别查了。且不说台风干扰下时隔多年的人证会有多少记忆误差,如果这是真相的话,对那个孩子来说太残忍了。” “可是——” “她爸爸今年查出来心衰,妈妈刚生完孩子又得了骨癌,都没几年好活了。她才刚回家还不到四年,你这时候再查这个,她压根没法接受。小宋,我话就说到这儿了。” 升到了副队长的宋景行没听进去他的劝,他那时候一根筋,总觉得只要是犯罪就得查,一天到晚脑子里只围着案子转。把白露接到了警局后,先问了几个她无关痛痒的问题。他话峰一转问起戴淑云对她好不好,白露似乎就明白了他的意图,漆黑的眸子看向他,带着宋景行那时没能明白的情绪。 “宋队,你可以不查吗?” “......抱歉。” 那天白露走的时候,路过宋景行身边的时候停下了脚步,问他:“宋队,乌山——不,彭家辉,前天是不是判了死刑?” “嗯,因为还牵扯到数起杀人案,被判了立即执行。” “......你能帮我问问他吗?”白露低着头,“为什么当时那三个孩子里,他那时候为什么留下了我。” 宋景行顿了一下,答应了:“嗯。” 第二天他走探监流程,到监狱找彭家辉,带了只录音笔。可能是因为知道自己没几天可活,彭家辉精神已经有点不正常,承认是戴淑云主动联系他让他拐走白露时没像以前一样打太极。宋景行关了录音笔,又以私人问题的名义问他,为什么三个孩子里选择留下白露。 彭家辉本来还算清秀的面容在监狱里瘦得皮包骨头,精神也变得有些不正常。在听到宋景行的问题后,他笑得露出这几年变得破破烂烂的牙齿:“因为她长得最漂亮,长大了又能给我生小孩。” 宋景行没等他说完就一拳打在他脸上。 白露是他职业生涯中救下来的第一个任务对象,他看着她长大,对她自然有特别的保护欲。他不知道白露为什么想问彭家辉唯独留下她,但宋景行知道,白露对拐走了自己却又抚养自己长大的彭家辉多多少少是有些复杂的感情的。宋景行下定决心:哪怕白露怨他、恨他,宋景行也绝不让她知道那个令人厌恶的理由。他想守护好,她脆弱的、仅剩的、不合时宜的虚幻“亲情”。 宋景行不知道怎么给白露答复,所以当过了几个月他又去探望白露,而她追着他跑出来,小声问那时候他有没有问过彭家辉她的问题的时候,宋景行只能无力地回一句,对不起我忘记了。 她黑色的眼睛直直望进他的眼底,好像窥破了那个他藏起来的回复。十四五岁的白露看着他,摇摇头,难过地笑笑:“谢谢你,宋队。” 宋景行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意识到也许她也许并非柔弱到需要他保护,她也不需要自己自以为是的同情。 几个月前他开始暗地里查戴淑云的时候,不知道怎么被警局碎嘴的人给注意到然后说了出去。虽然戴淑云没被传唤,但谣言不胫而走,在富人圈子里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白家本质属于暴发户,虽然钱多,但压根不受圈子待见。因为骨癌开始化疗的戴淑云精神状态在知道流言后变得更差了,宋景行听说她变得有些疯疯癫癫的。白建业担心戴淑云留在这个小区状态会更差,更怕她影响还没多大的儿子,给她和儿子买了隔壁小区的单元楼的七楼,让戴淑云和儿子单独搬过去住,还雇了两个保姆照顾她和儿子。 宋景行那天见完白露后又回到了警局,将录音笔和其他材料都封进档案袋,放进了自己办公桌抽屉深处。他决定暂时不查下去了。 后来,戴淑云抱着那个小孩跳楼了。两个人都当场死亡。 白露受到惊吓晕厥过去,住了院。好在各项检查都正常,她没在医院呆太久,做完了笔录就出了院,是宋景行开车送她回家的。两个人一路沉默无话,心事相同又不同。等红灯的时候,宋景行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宋队,你别自责。” 宋景行强装的镇定丝丝龟裂,诧异地看向突然开口的白露。他这段时间一直非常愧疚,他觉得是自己毁掉了白露本就摇摇欲坠的家庭,也是他间接逼死了戴淑云。 白露握着他微微颤抖的指尖,接着说。 “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的。宋队,我觉得你没有做错什么。” 不是“别想太多”“没关系”这类话,被宋景行认定为自己错误判断的受害者的白露否定了他的痛苦本身。对于那时对自己坚持的正义产生了动摇的宋景行而言,她的话语是他最好的宽慰,也是让他自己开始抛却自我怀疑、解开心结的开端。没有她的这些话,宋景行后来无法走出心魔。 和自己比起来,她个子显得小小的,却对痛苦有着超常的忍受力和闸值。像是忍耐着冬天等春回的植物,或是死死蜷缩在被窝里扛着风雪冬眠的小兽。 宋景行回握住她的手的时候觉得,也许她比自己更坚强。 但他对白露的愧疚更甚。 对于后来的宋景行来说,辞职并和白露一起去英国,除了出于责任感外,也是为了赎罪和弥补。诚然,那时候他也已意识到了自己对于白露的情感不仅仅是纯粹的保护欲。在宋景行警告纪寒白露只有十七岁的时候,何尝不是也在警告他自己。宋景行比白露大六岁,道德感又太高,只觉得自己对她有这种心思太龌龊,在最开始的时候他反复告诫自己绝对不能在她面前流露出一星半点对她的好感,只要守在她身边偿还他欠下的就好。 但那天看着她把自己关在房间独自熬过PTSD后脸色苍白地从楼梯走下来的模样,宋景行觉得,自己做不到。他无法忍受只能看着她独自一人痛苦地熬过艰难的日子,他舍不得。 能为她做点什么都好。 宋景行是那种不会看片甚至不自渎的人,他习惯克制自己的欲望。因此两个人的第一次很生涩。没有多少拥抱,安抚性的、细碎的吻也只发生在宋景行进入她身体的时候——他知道她不喜欢烟味,甚至没有吻她的嘴唇,只是将吻落在她的耳畔和侧脸。 他那时候想,也许这场性事也许对于白露来说只是走投无路的尝试,但对于自宋景行而言,是他藏着私情的别有用心。 他情难自抑,在她高潮时伏在她身上射精,贴在她柔软的身体上平复自己的粗喘。 无法停止自我厌恶。他不仅毁掉了她的家,现在明知她有喜欢的人还诱导她为了缓解PTSD发作和自己上床。他想起白露那两次问他能不能不要再查,但自己都只是说了一句抱歉。也许那时候听她的会更好.......宋景行不由自主地想到:是不是他没有出现在她生命里她会过得更幸福? 敏锐的女孩再一次窥破他的心事。白露轻轻抱住他的肩膀,说。 “宋队,我一直都很感激你的。没有你,我可能早就......” 她没说完。但挂在宋景行心头、一直压着他下坠的沉重心锁,在她触碰到自己脸颊的时候斑驳碎落。 宋景行想起彭家辉对她那个问题的回答。他后知后觉地开始后怕,如果那时候彭家辉选择留下的孩子不是白露、如果宋景行没有提前去乌家村调查、再或者宋景行行动时不够谨慎引起了彭家辉的怀疑——白露会怎么样? 他紧紧回抱住白露,像是终于找到自己的救赎。 他明白,两个人的关系里始终是自己需要她更多。 014满盘皆输 014 满盘皆输 宋景行当然没有把这些全都告诉孟道生,他只说了自己和白露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孟道生有一会儿没能说出话:“太反常了。” “露露有时候迟钝,但是她的敏锐不比任何一个人差。”宋景行嘴边有些淡淡的笑意,“我相信她,相信她可以解决自己的问题。” “......我何尝不想给她时间让她慢慢来。我没有办法。” “你急着逼她一把的原因和你让我劝她回国的原因......是一样的么?” 烟在孟道生指间默默燃烧,他点了点头:“嗯。” 宋景行不懂术数,但知道孟道生在这方面很在行。按规矩,孟道生能算却不能说。 宋景行心里有了些猜测,他看向白露安睡着的房间,声音不自觉放轻了些:“老孟,我希望她健康快乐地好好活着。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不止是你一个人的希望。”孟道生说,“我也不想失去她。” 聪明人之间的对话往往浅尝辄止。两个人各有心事,沉默再次降临在黑暗中。 宋景行心里因为对孟道生算出来的结果的有了猜测,隐隐约约有些不安。他对命理一窍不通,但从共同好友口中、从孟道生以前的无意流露中,他知道孟道生算出来的没失手过。虽然知道孟道生已经采取手段规避,但宋景行还是不敢想那个最坏的结果。 宋景行那句“你不够爱她”让孟道生非常在意。两个人谈话时宋景行流露出的对白露的信任和了解,以及那似乎只属于他们二人的隐秘而紧密相连的过去让孟道生有些心酸。也许参与了她过去的宋景行会让白露联想起以前那些不愉快的记忆,但对她过去几乎一无所知的孟道生又凭什么觉得自己能给白露更好的爱?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对她那过于强烈的情感从何而来——一见钟情,又或者是爱而不得的执念? 过往孟道生其实一直是凭自己那套逻辑做事的人。他随性而为,因为喜欢不确定性,也不像有些搞术数的没事就给自己搞个今日运势。做了什么或者碰上什么事后,他很少像宋景行和纪寒一样细致地分析前因后果。 但孟道生觉得在这件事上他需要好好地斟酌。他不想伤害白露。 孟道生看着茶几上的烟灰缸里的几个烟头和被掐灭没抽完的两根烟,忽然问宋景行:“老宋,你怎么知道她不喜欢烟味?” “以前碰巧看到的。有人在她旁边抽烟时她似乎有些不舒服,怎么了?” “没什么。” 应该是她高三的时候发现的。宋景行本身就是那种看到陌生人走过来会主动把烟熄了的类型。在发现白露对烟味很敏感之后,除了两个人第一次上床那夜,也没再让白露看见他抽烟。他烟瘾不重,刚开始做刑侦那几年压力太大,队里前辈说香烟里的尼古丁可以舒缓神经,他偶尔案子不顺的时候就会点一根。当时纪寒和孟道生一个十五岁一个十四岁,偶然看宋景行抽烟还说老宋好装。后来他俩去念大学后,再见面时就莫名其妙变成了三个人一起抽了。 宋景行想起往事,突然有些好笑,心想:他们俩抽烟该不会是受了他的影响吧? 戒烟对他没什么影响。对他来说,白露是更好的镇静剂。所以后来他没有再抽烟。在雷暴再次来临的傍晚,身在国外的两个人第二次坐到同一张床上时,宋景行抱住她颤抖的身体,为她献上自己干净的、充满爱怜的初吻。 明明白露就在离他不远的房间内安静地睡着,宋景行却忽然很想她。他有点呆不下去了,起身准备告辞。 沉思许久没有说话的孟道生看着宋景行站起身来,开了口:“我不会放手的。” 宋景行的脚步一顿,回头看向孟道生:“一切看露露的决定。” 潜台词是她未必会选你。 很有宋景行风格的回复——给足表面上的体面,体面之下则是他不甘示弱的决心。宋景行虽然已经过了毛头小子一生气就挥拳相向的年纪,但他也是气血方刚的男人,对白露有独占欲。孟道生和纪寒,两个人都是他重要的朋友,也是比他小几岁的弟弟。宋景行作为年长的哥哥,对他们两个人可以说一直有底线地纵容着,但这不代表现在的宋景行会把白露拱手相让。 宋景行离开时也觉得有些遗憾。他们三个人怕是没有再坐在一起好好聊天的可能了。 * 醒过来时,白露很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清楚地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睡得迷迷糊糊间还感觉到有人抱着她——不是孟道生还能是谁。 幸亏孟道生已经起床了,不然和他面对面白露能尴尬死。 她看到手机上昨晚宋景行的未接电话,突然感觉有种被抓奸的堂皇感。白露连忙打了回去,说因为家那边车祸封路,昨晚在孟道生家借宿。宋景行说他就是下班时看到了车祸的新闻后有些担心所以打了电话,解释完又问她玩得开不开心。 “开心的。两位道长人都很好,我还拍到了很多漂亮的照片。宋队,我有微信了,我回去加你好友发给你看!” 宋景行应下,声音带着笑意:“嗯,你搜我的电话号码就可以找到我。我很期待你的照片。” 白露怕耽误他上班,祝他工作顺利后就挂了电话。她揉了头发,刚刚那种无措的尴尬感缓和了不少。 双肩包里有她在道观时洗干净的换洗衣物。她冲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出了门。孟道生正安安静静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往茶壶里加水,看见她来冲她点点头:“我也刚起,一起去吃个早茶?” 白露还挺讶异的。她本以为孟道生会显得更......亲昵一些?昨晚荤话不断的人这会儿正经起来她反倒有些不习惯了,好像他是酒店老板而她是个来住宿的。难道昨晚是她做了个春梦吗...... 吃早茶的时候,白露又开始怀疑孟道生是不是有心事。他反常到一句调侃自己的话都没说,让她留下来艾灸完再走的时候也一本正经的。正式开始按苏道长给的穴位灸之前,要先灸一天中脘一天关元。两个人在艾灸房呆了一个半小时,灸的穴位还都是肚子上的。孟道生看着她露出来的小腹面色如常,反倒显得是白露扭捏了。 “孟道生,你手不酸吗?我大概知道在哪儿了,要不你去忙吧,我怕耽误你时间。” “不酸,这是基本功。我闲着没事也是想事情,这会儿想也是一样。你不用担心。” 白露看着他沉思的侧脸,心里也揣测着他到底在想什么。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的冷淡其实让她有点失落。是睡了她之后就没兴趣了吗,还是怕白露要他负责故意冷落她?白露在心里自嘲,自己明知孟道生有点轻浮,还是对他心存幻想——幻想他真是因为喜欢自己才说那些话。 她忽然想起早上客厅的烟灰缸里有好几个烟头,还有两根剩了一大半没抽完的烟。随即又联想到宋景行只打了一个电话,并没有发短信给她。虽然可能是宋景行怕打扰到她睡觉,但还是有什么从白露脑海中一闪而过。但她没能抓住,也不愿意去细想那个可能。 孟道生这会儿也是思绪万千。 其实他早上五点就起了。白露还没起来,他就在侧边的小院子做晨功,出来时正好碰上在打扫院子的某个管家。孟道生想了想他的名字,把人叫住,问他:“你是小周对吧,你谈过恋爱没有?” 管家小周魂飞魄散。孟道生不是那种会刁难别人的业主,甚至对他们都很大方。但有一说一,接触下来会发现孟道生距离感很强——除了打扫,孟道生自己住的那栋楼,除了他家人,其实目前只有白露和宋景行两个人进去过。小周大脑急速运转:他刚和上夜班的同事换班,最近没做错什么,也没和孟道生有啥接触啊—— 难道是......孟道生看上他了?想问他是不是个雏? 虽然公司规定不能讨论业主隐私,但小周其实和上夜班的那位管家偷偷讨八卦过孟道生的私生活。他们这帮给这群有钱人当狗的其实见惯了一些富二代们混乱的私生活,孟道生买下这儿一年,除了他亲戚,还没有其他的女性来过。当时宋景行回国来孟道生家找他的时候,小周还有点恍然大悟:难道孟道生......是个同? 而且小周一直觉得自己老板长得挺好看的,是那种雌雄莫辨的好看。虽然脸漂亮,但孟道生并不是柔柔弱弱那挂,他个子少说一米八五,平时还锻炼,正经起来的时候威压强大得不行,小周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老板是要自己当上面那个还是下面那个。 算了!人又帅又年轻又有钱,私生活还检点,我卖下屁眼讨下生活不丢人! 脑子里想了十万八千里,小周嘴上老实地回答到:“谈、谈过的。” “你喜欢上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干这行最重要的是脑子灵光,小周猛地想起交班的时候,上夜班的同事说昨天下午来了个很漂亮的女孩子,一直没走。然后晚上的时候,之前那个来找过老板的周正帅哥也面色不善地进去了,他瞬间明白了情况——老板要么是个双,昨晚换换口味找了个女孩子被抓包了;要么就是老板和那个周正帅哥是情敌,他们都喜欢上了那个女孩子! 而且看时间线和那个周正帅哥一身正气的模样,搞不好自己老板还是撬了自己朋友墙角的那个...... 所以面对老板“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的问题,他该怎么回啊?像霸总小说里说“总裁从没笑得这么开心过”然后被扣一个月工资的管家一样,说“老板你从来没问过我们这种问题,所以你这么反常肯定是爱上她了”吗...... 小周颤颤巍巍地回答了句烂话:“就是,看见她笑心就砰砰跳,她一哭就心疼,想把最好的都给她......喜欢的话大概是这样......” 孟道生确信自己是喜欢白露的。但昨天宋景行说他没有那么爱白露的时候,孟道生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反驳他。孟道生没有爱过谁,想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像宋景行那样?宋景行事事把白露放在自己之前,八成和他那种自我奉献型的人格有关......但他孟道生这么干就是有点舔了吧? 孟道生不觉得所有人爱一个人都得是宋景行那样。 “哦。那你有没有爱过谁——” 他话刚问出口,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找理由证明自己对白露的感情不比宋景行少,证明他孟道生有资格和宋景行争。孟道生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满盘皆输了,说了句“没事了”就转身离开了。 015心眼 015 心眼 “没起水泡,看来你湿气不重,挺好的。” 孟道生看了眼白露的小腹,中脘处除了有些发红外没有起水泡。 “那我先回去了,今天谢谢你。”白露拉下衣服,显得有些犹豫,“......孟道生,你有什么心事吗,昨天晚上是不是有人来找你了?” 如梦初醒的孟道生差点一下子没控制住表情:“是有人来找我说了点事,你听到我们说话了?” “早上看到了烟灰缸。”白露摇头,“我没听到什么,你放心吧。” 孟道生庆幸自己昨晚听到宋景行说她很敏锐后没选择说谎骗她,以白露的缜密,如果发现自己没有说真话,估计日后会把他和宋景行难以掩饰的异常联系到这件事上。 “生意上的事情,没什么。我送你回去?” “要是我能帮上什么忙的话,你可以告诉我。我会尽力的。”白露认真地说,“不耽误你时间了,这边打车方便,我自己回去就好。” 孟道生没拦着她。他还没想清楚,现在有些不知道怎么和她相处。 送走白露后,他去放古董的库房里转了一圈。以前宝贝得紧的东西今天越看越觉得不顺眼,他心里烦躁,跑去看书,没翻两页就“啪”地一声合上了。他在原地坐了一会儿,思虑良久,拨通了苏道长的电话。 “师父,什么样叫爱一个人?” 电话那头的苏道长欣慰地叹口气,心想自己这个自视甚高的徒弟可算是碰到能治他的人了:“道生啊,你未必不知道。你只是和以前一样,还是心气太高。” 孟道生不说话了。他承认自己心高气傲,这世上就没几个人能入得了他的眼的,他平等地看不起所有人。所以十八岁那时候,孟道生特别无法接受自己喜欢上了白露。但孟道生无法欺骗自己的心,他喜欢白露,想要得到她,也想要她只喜欢自己。 但他没有做好说爱的准备。对孟道生来说,如果爱上一个人,就等于心甘情愿向她低下自己的高昂着的头颅,等于屈服于他过去所不屑的世俗的欲望。现在的孟道生还做不到完全放下自己的骄傲,他决定顺其自然。 * 身上都是艾的清香味,白露有些不习惯,因此回到家后又冲了个澡,换上了家居服。 洗衣机嗡嗡运转着,白露倒了杯温水坐到书房的电脑桌前,将相机里的照片导入电脑。百度完“怎么把电脑照片发送到手机微信后”,白露在电脑上下载了微信客户端,添加了宋景行的好友。那边迟迟没有通过,应该是在忙。 宋景行的头像和他的手机壁纸一样,是白露之前在国外时拍的一颗榕树。她就是随手一拍,但宋景行不知道为什么却很喜欢。 白露顺手清理了一下相机的内存,发现里面还有之前去帮林萌萌忙时拍下的林昼的照片。其实白露也算是个风景佬,她基本不怎么拍人像,加上用的是主打一个目中无人的尼康,对于拍人的经验屈指可数:以前拍了几张纪寒的照片,在国外拍过几张宋景行的侧脸和背影。 大多数人在镜头前会显得僵硬,白露也不太懂怎么指导别人。但白露镜头下的林昼笑得很自然,身上那种属于少年的干净气息更加明显。林萌萌的视频用不上静态图片,白露又觉得就这么删了挺可惜的,就发了条消息问林昼需不需要,没想到对方很快就回复了。 【林昼:我可以看看吗?谢谢姐姐,麻烦你了。】 还发过来一个可爱的萨摩耶表情包。 白露说了句不客气,就把照片压缩好都发给他了。 那边发来一个谢谢的表情包,似乎解压缩看照片去了,过了一会儿后发来了新的消息。 【林昼:姐姐拍照也太专业了!我可以用这张发朋友圈吗?】 他发来一张大头照。唇红齿白的少年温柔地看着镜头,眼中笑意潋滟。这也是白露觉得拍得最好看的一张。白露被夸了会拍照自然很开心,就和他客气了一下。 【白露:谢谢你。是你长得好看,所以拍出来也很好看。照片拍的是你,你想怎么使用都没问题的。】 【林昼:谢谢姐姐!】 【林昼:姐姐之前说去山上玩了,玩得开心吗?姐姐如果拍到了自己喜欢的照片也可以发朋友圈呀,我会第一个冲过来给你点赞的,嘿嘿。】 【白露:谢谢你的建议,那我一会儿尝试一下。】 俗话说,不分享照片的风景佬不是好风景佬。每个风景佬对于拍到的照片都有分享欲,白露也不例外。在国外她用ins,版本没更新前一次只能发一张图片,她习惯了只有拍到人生照片级别的了才发一张出去。她试了下微信朋友圈,发现能发个九宫格,不用滑动就能看九张,还挺方便的。 挑了九张最喜欢的,她也没配个字就点击了发送,心想微信列表里也没几个人,权当写照片版日记了。 发完朋友圈后,微信自动下滑刷新了好友的动态。白露看见林昼发了那张大头照,还配了字:最喜欢的一张照片,感谢我的摄影师~ 消息通知栏显示有人点赞了她刚发的朋友圈,是林昼。白露没管,过了半个小时出门吃午饭的时候,白露用微信扫码支付完,发现朋友圈处有红点。她点开,发现孟道生也给她点了个赞,然后林昼又给她评论了一条。 【林昼:好巧妙的构图~不愧是你!好期待到时候我们两个一起出门。】 好热情,不能让刚认识的人热脸贴了冷屁股啊!白露出于礼貌也回他:谢谢。我也很期待。 全然不知这两行通知里那两个男的进行了怎样一番勾心斗角。 * 刚忙完的孟道生看到手机有几条通知,是朋友在微信上问他要不要自己最近淘到的一个有些年头的玉制品。孟道生看了眼,是他不感兴趣的题材,就回绝了。他顺手点开朋友圈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事,却看到白露和林昼一前一后发了动态。 他点开白露的照片看了看,有张是她从山顶拍的道观。深山老林里年代久远的建筑被她拍出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孟道生笑了笑,保存进了手机里。 看到林昼的点赞,孟道生不由得挑了挑眉。白露不清楚这小鬼是什么货色,孟道生可清楚得很。又是帮她下微信,又是加她好友,还想方设法叫她出去玩,算盘珠子都崩到孟道生脸上了。 本来他对观摩别人的朋友圈没什么兴趣,但发觉了林昼对白露心思的孟道生看到林昼的配文时下意识就觉得不对劲。点开那张大头照细看了一眼,不由得冷笑一声——照片中林昼的眼睛黎反射出一个拿着相机的人,不是白露还能是谁? 想起之前两个人在车上的时候白露无意提过一嘴当时只有林昼一个好友,孟道生冷哼了声,明白林昼那点相当白露唯一好友的心思,当即决定给林昼找点不痛快。 于是孟道生破天荒地给白露的朋友圈点了个赞,就是为了林昼收到共友点赞的通知,让林昼知道——你不再是她唯一的好友了。 林昼发现后也明白了孟道生的用意,气得正在和室友吃午饭的他差点脸上没挂住笑。他又惹孟道生,而且从来懒得给别人点赞的孟道生唯独给了白露这个特殊待遇,不就是也对白露有意思,所以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后想借机给个下马威。 林昼疵瑕必报,也不是个好惹的。 你用共友通知是吧,那我也用。 于是林昼立马给白露又评论了一条“好期待到时候我们两个一起出门”。他怕孟道生截胡,还特地没把时间地点给说出来。 羡慕吗?我和她两个人单独约会,气死你。 两个人加起来一千八百个心眼子,心理年龄加起来却不超过十岁。 * 之前因为没有线索搁置下来的案子有了新进展,队里几个人轮流换班看监控。宋景行从早上上班一直盯到下午一点多才休息。他回到办公室,桌上放着的同事帮忙带来的午餐已经有些凉掉了。宋景行不怎么在意这些,直接就这么打开了包装。想起早上开车来上班的时候接到白露的电话后,宋景行就把手机解锁了。 有几个人给他发了消息,看到“孟道生”时,宋景行愣了一下,但还是先点开了好友申请,加上了白露。这个点白露一般刚午休完,看着她头像上正在打哈欠的猫猫,宋景行嘴边有了些笑意。 【白露:宋队,你这会儿才刚忙完吗?】 宋景行停下吃饭的动作,回她消息。 【宋景行:嗯。你呢,吃午饭了吗?】 【白露:吃了的,刚午休完。工作辛苦了,宋队,你记得休息会儿。】 ......想见她。 过往的三年多里他每天都能见到白露,两个人中午在学校一起吃食堂,偶尔没课的时候晚上还会一起做饭。两个人熟起来后,吃饭的时候白露偶尔还会和他分享自己拍到的照片和遇到的有趣的事,宋景行就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安静地微笑着听她说完。变得熟悉后他们经常一起逛超市,偶尔还会到附近出游,说实话,很像是恋人的相处模式。刚回国的那段时间宋景行很不习惯。即使偶尔会和她打电话,但宋景行还是无法控制地想念她。看到某个美的瞬间会想象出她拿着相机的样子,工作有压力的时候会想听听她的声音,平城雷电轰鸣的时候会担心她一个人在异国他乡过得好不好。宋景行不敢打扰,只能用忙碌填满自己的闲暇时光,平时主动加班不说,周末偶尔都跑去上班,差点没把队员都卷死。白露刚回国的那几天两个人还见了几面,但自从她被孟道生连蒙带骗带去了山上后,宋景行已经好几天没见到她了,心里想念得紧。 他犹豫着,又发了一条消息过去,有些紧张地等她的回复。 【宋景行:露露,晚上要一起吃个饭吗?是之前同事告诉我的店,你可能会喜欢。】 看到对面发来“好呀,我请客”的消息后,宋景行松了口气,看了眼时间。 差不多还有四个小时就能见到她了。 回完白露的消息,宋景行才退出界面看了其他人发来的信息,把孟道生放在了最后一个回。 【孟道生:有空了告诉我一声。】 【宋景行:刚忙完,怎么了。】 孟道生的忙属于薛定谔的忙,有时候跑自己店里一个人在楼上待一天,有时候他去办事又大半天找不着人。这次他倒回得很快。 【孟道生:周末有空吧,一起去湿地公园。】 孟道生还发来一张图片,是林昼在白露朋友圈下面的评论。虽然白露和男性单独出去让宋景行有些在意,但他还是希望白露能多交朋友多出门散散心的。宋景行没明白孟道生为什么反应这么大。凭他对孟道生的了解,虽然这人有点吊儿郎当,但还不至于是个控制狂。 【宋景行:露露和朋友出去玩很正常,别干涉她正常社交。】 【孟道生:朋友?他喜欢白露。】 【孟道生:你不认识这个小鬼,不知道有多难搞。女鬼缠上白露我还能处理,被这玩意儿缠上了白露怕是想跑都跑不掉。】 宋景行知道追求白露的人一直挺多的。在国外的时候,即使两个人走在一起,都会有人大着胆子凑过来找她要联系方式。 【宋景行:露露未必会喜欢他。】 【孟道生:不见得。你知道他长什么样吗?】 孟道生又发来一张照片,似乎是个人。宋景行看到模糊的缩略图的时候瞬间身体紧绷,坐直了身子。 很像纪寒。 【孟道生:现在呢,去不去?】 * 下班前宋景行找同事要了饭店老板娘的电话号码,提前预定好了位置。白露没让他接,按他发的定位自己坐地铁过去了。 饭店就是个蝇头小馆,但是味道很好,加上离大学城近,很多学生下课了就来吃,生意特别红火。比起高档餐厅,两个人都更习惯这种小餐馆的自然氛围。 宋景行看到她的时候,有个大学生样貌的男孩子正在和她说话,白露有些为难地笑着,对那个学生摆了摆手。宋景行快步走到白露身边,手虚虚环住白露的腰,问:“抱歉,我来晚了。露露,怎么了?” 亲昵的称呼、带着宣誓主权意味的动作,来要白露微信的男生知趣地道了个歉离开了。宋景行把手收回去,眼尖的白露发现他小臂上有道新添的伤口,轻轻握住他的手臂。 “是工作的时候受的伤吗?” 她今天穿了件圆领的齐膝长裙,显得人更可爱了。宋景行心里一动,摸摸她的头:“嗯。没事的,快好了。” 白露还是有些担心的样子:“我还以为你工作会比以前安全点......” 宋景行轻轻握了握她的手背,安慰到:“是比以前安全了。” 至少明面上。以前他在羊都刑侦总队的时候,身上隔三差五就添点伤,现在身上还有不少伤疤。年初来到平城后,宋景行虽然受得伤少了,但因为工作涉及到了国家安全层面,暗地里的波涛汹涌更甚。 两个人进了店里的小包间。宋景行熟悉她的口味,提前点了些菜,坐下没多久就上了。 宋景行给她盛了碗鸡蛋火腿菌汤,白露拿起勺子尝了一口。 “好鲜。”白露眼睛笑得弯弯的,“还是小馆子好吃的多。宋队,你也尝尝。” 事实证明宋景行确实很懂她。这顿很对白露的胃口,他注意到她吃得要比平时要多点。饭后两个人散了会儿步消食,白露和她说起自己高中的时候在网上连载小说,被网站编辑请吃饭的事情。当时去的是羊城当地蛮有名的一家高档海鲜店,自动旋转桌上是被片成片后摆得很精致的东星斑、松叶蟹之类的。当时白露上了高三,没时间加上不知道怎么写结局,索性就摆烂不更新了。没想到小说忽然火了,网站发邮件来想找她谈签约和后续更新等事宜。白露没多想,校服都没换下来就去了,网站方来的几个编辑没想到她是个未成年的高中生,推开门的瞬间还以为是哪家小孩走错了包厢。那时候才十六岁的白露和几个三十多岁油头满面的男人坐在一起,浑身不自在,表情和摆盘用的石斑鱼头一样呆滞。尴尬的互相奉承后,她答应网站高考完后给书一个结局,但没答应签约。 “后来就再也不想参与那种场合了。”白露想到那一晚还是脚趾扣地,“幸亏后来实体书的出版社和我对接的编辑是个姐姐。” 宋景行看着路灯下她的染上橘黄的侧脸,眸色不自觉变得温柔:“是请你去光中帮她代课的那位吗?” “是她。”白露想起自己很喜欢的编辑姐姐,脸上有了微笑,“当时她才硕士毕业刚上班呢,现在都结婚了,宝宝都快出生啦。给我发邮件的时候还发了她的结婚照,看起来她先生是个很好的人,好羡慕。” 【白露,我占有欲很强,认定了一个人就不会轻易放手。所以你要想清楚了。】 【你可别后悔,等你满二十岁我就把你抓去结婚。】 白露的脚步一顿,故作轻松地将手背在身后,看向自己的鞋尖。她还是能很清楚地记起那个人说这句话时的表情和语气,这是不是代表着......自己依旧很爱他? 宋景行看着她抿起的唇,心想,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也可以结婚的。 宋景行真的很认真地考虑过,他希望自己可以一直在白露身边。清晨起来可以吻她的脸,给她做早餐,抱她去洗漱,看睡眼惺忪的她帮自己整理领口。傍晚回家后能被她抱着亲亲脸颊,说欢迎回来。入夜的时候他会从后面抱着她,两个人一起进入梦乡。白露想做什么都没有关系,她想写作也好,想读书也没问题,什么都不做也可以,宋景行目前的积蓄也可以养她十辈子。 只是她大概不愿意吧。白露从来不愿意欠别人什么,连收到他的礼物都会回礼一个更值钱的。 宋景行看着她的侧颜,期待着她对自己敞开心的那天。 露露,多信任也多依赖我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