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咖啡买一送一》 第1章 [现代情感] 《今日咖啡买一送一》作者:栗辛之【完结】 文案 经常买咖啡的社恐女客人&开咖啡店的心机男老板 先婚后爱&暗恋成真 1. 舒知意在26岁那年莫名其妙地闪婚,还是和家门口新开的咖啡店老板,名字叫江栩淮。 一切都是场意外。 意外之外的意外,却有人先动了心。 舒知意努力克制自己慢慢沉沦的心跳,因为她知道这场婚姻说到底不过是各取所需,是不得不,是不得已而为之。 所以也在她知晓江栩淮的真实身份后,想要大方放他离开。 她想,一张离婚协议书,便是她能给他最好的礼物。 正当舒知意准备转身离开时,江栩淮满身戾气,冷着眸子开口:“舒知意,我捂不热你是吗?” 她偏头颤着眼睫:“就到这儿吧。” 不欢而散,两条平行线本就不该有交集。 却不曾想,雪夜无人角落里。 舒知意被江栩淮抵在墙边,两人影子纠缠在一起。 呼吸缱绻间,男人强硬地掰回她的脸,外界传闻性情淡漠疏离之人却在此刻,入目眼底一片猩红。 他喑哑的嗓音里溢着低求。 “分点给我,好吗?” 明知他在说什么,舒知意还是忍不住轻声问道:“分点什么?” 江栩淮低垂着头将唇覆上她的脖颈,温热的气息吐在她的耳边。 “你的爱。” “一点点就好。” 2. 那日。 舒知意在一个昏昏欲睡的夏日午后,翻开藏在深处的铁盒。 里面装满了江栩淮十四年来给她写的封封信件。他不求回信,却又写满了贪心。 她一篇篇读完,眼眶中氤氲着水汽打给江栩淮,压着鼻酸问:“等我这么久累吗?” 听筒那端的人愣怔住,半晌后温声回道:“是你的话,多久都不会累。” 【理论上来说,我们不应该相爱。 可你制造诸多意外,终究让爱意倾灌,缠绵呼吸。】 3. “那是个寻常午后,在我十二岁那年,一束光照了进来。 一生冗长,什么都差点意思,可当她出现的那刻,我好像活了过来。” ——江栩淮 “我很少能赢,便不敢去赌,结局常让我失望。 但那日我遇见一人,他一步步带我走出漫长的雨季。那场雨季让我的世界一直发霉,我想晒太阳,我想让他做我的太阳。” ——舒知意 *sc,he *有关职业及心理学专业知识均来自网络,请不要考究哦 *无特殊情况尽量日更,如果有请假会评论区置顶。经常会半夜捉虫和在修文,不用管。 *女主前期轻微社恐,是真的社恐,所以会有些怯懦,给她些时间会慢慢自信明媚起来 *可以骂作者但是不要骂两位主角(求求大家也别骂作者,玻璃心,很爱哭5555) 内容标签: 都市因缘邂逅 天之骄子 甜文 先婚后爱 搜索关键字:主角:舒知意,江栩淮 ┃ 配角:abcd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因为咖啡店老板追到了喜欢的女孩 立意:永远别忘记爱自己。 第1章 燕麦拿铁 - 天气阴。 昨日下了一整夜的细雨,空气中氤氲着湿气,窗外林荫道上铺满了掉落的梧桐叶。微风抚过,轻扬起几片携着光斑落在过往路人的肩头。 芜市迎来了初秋。 这次的换季似乎没有过渡期,夏末的蝉鸣才消失不见,冷空气就紧跟着席卷而来。 舒知意临出门前瞥了眼手机,天气预报显示气温直线式下降。她纠结了会还是将身上的薄外套脱掉,换上了一件套头毛衣。 “好巧,你也出门啊!” 舒知意才推开门,对面的门也同时打开,一个圆脸女生牵着狗绳边挥手边笑吟吟地走了出来。 一梯两户的设计,楼道里没有第三人。 “嗯……”舒知意明知道女生是在和自己打招呼,还是下意识地扫两眼周围,而后低声回应,“是挺巧的。” 话毕她就低垂下头,佯装整理衣袖,以避免和对门女生有眼神上的对视。 女生没注意到这些细节,得到她的回应明显很开心,声线都往上提了几分:“电梯来了,一起走吧!” 两人一狗一齐进了电梯。 电梯门关上后一时无言,空气静默,显得密闭的空间更加狭小。 女生轻咳一声率先打破尴尬,侧头弯了弯眉眼:“你好呀我叫时妍,上个星期才搬来的。” 果然,人际交往躲不开的自我介绍。 舒知意身侧蜷着的指尖微颤了一下,她抬眸,但也只对视了几秒后就急匆匆地移开,将目光停在时妍的眉间。 “你好,我叫舒知意,以后有事的话可以随时找我。” 这段话她练习了很多遍,说起来没有半点磕绊。舒知意的面上没有什么多余的神色,语速也稍快,显得她这人有些高冷。 但这些其实都是假象。 实则是在掩饰她的紧张。 时妍问:“你是芜市本地人吗?” 舒知意答:“是的。” 时妍:“啊好羡慕你,我是海市人,不过我考上了芜大,毕业也就顺理成章在这儿发展了。对了,你大学读的哪儿啊?” 第2章 舒知意:“我也是芜大。” 时妍张张嘴:“我靠这么巧,校友啊!你是哪一届的?” 舒知意:“16届。” 短短几分钟内,两人就这么有来有回地闲聊上了。 只是发问的那方听起来热情大方,回答的那方嗓音里带着点冷意,似乎并不积极。 不知为何,时妍突然停止了继续提问,空气又陷入了寂静。 舒知意以为对话已然结束,她不动声色地放松了些紧绷的身体,又往角落瑟缩了些。 “16届你是我学姐耶,我一点也没看出来。” 时妍兀地凑近,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脸,“知意你长得也太嫩了吧,脸好小好好看,和明星一样。” 两人间的距离突然被拉得很近,舒知意愣怔住,刚刚还绷着的神色凝滞在脸上,脖颈也没由来地泛起一层淡淡血色。 “没有,不、不好看吧……” 褪去刚才的故作镇定,再开口她的声音都变得温软起来。 此时的舒知意很像冬日里被人拎起耳朵的小松鼠,无措又慌张。 她的长相也是娇软那一挂的。 就如现在,明明只是穿着样式简单的米白色毛衣,却因为皮肤白皙衬得干净明媚。浅棕色的卷发别在耳后,杏眼微翘,眸子中映着淡淡柔光,长睫投下扇形阴影在灯光下缓缓颤动。 像个精致的洋娃娃,让人很难挪开眼。 时妍看她有些害羞,自顾自地换了一个话题:“对了,你是不是有些害怕狗啊。” 说完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她身侧的小狗。 舒知意顺着方向望去,目光所及是一只白色的小博美,看起来只有几个月大。 毛茸茸的,正乖乖地端坐,半歪着头看着她。 太太太可爱了,舒知意在心里默念。 她摇摇头,有些懵:“为什么这么认为?” “没事没事,我就这么随便一猜。” 时妍言简意赅地解释道,“我看你刚才一进电梯就缩在角落里,我就以为——” 话说到一半。 恰逢此时电梯抵达一层,门打开的瞬间小狗兴奋地往外冲。这股力也扯拽着时妍使得她没办法再闲聊,只能匆匆丢下一句“下次见。” 舒知意看着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野中,片刻后,她微微蹙起秀眉。 进电梯就缩在角落里不是因为害怕狗,而是因为—— 她患有轻微的社交恐惧症。 现如今网络上人人都自称“社恐”,只要一个人表现出不太愿意或者不擅长社交,那么这个词就会被用来调侃他。 但鲜少有人知道,真的有社恐这么一种病症存在,医学上又称为社交焦虑障碍。 病患和日常生活中说的社恐人群一样,会排斥与人打交道,会下意识地逃避自我介绍,会因为不熟悉的人靠近时感到紧张。 但又有所不同,真正患有社交焦虑障碍的人会切切实实地因为焦虑,而产生一些生理上不适症状。 譬如恶心、出汗、发抖、呕吐等等。 他们会因为这些生理不适而尽可能回避社交活动,无法融入社会,甚至于将自我与社会完全隔离开。 幸运的是,舒知意的病情比较轻微,她会不自觉地对人际交往产生紧张,但倒不至于出现非常严重的躯体反应。一般人只会觉得她有些高冷或是内敛,并不会联想到她有这个心理障碍。 但她仍旧痛苦。 对她来说社交活动并不算太难,难的是社交活动结束之后。她会一遍遍地反思自己的不足,不断地回想复盘有没有哪里出错。 这是一种极度的自我内耗。 譬如现在,刚刚和时妍的对话已经在她的脑海里一帧帧重现,然后去扣细节。 她的自我介绍会不会显得太正式,明明是邻居又不是同事。时妍问她问题她都是几个字地蹦会不会让人觉得很不礼貌?明明电梯空间那么大,为什么自己要瑟缩在角落里,时妍会不会觉得她是个很不好相处的人…… 这些问题让舒知意的太阳穴嗡嗡地跳,她抬手轻揉,随后轻轻呼出一口气,想把这些想法也随着风带出去。 身后电梯再次打开,耳边窸窸窣窣地声响让她蓦的回神。 也终于想起,她出门是要买咖啡的。 既然这样,顺带给时妍也带上一杯吧,放在她的门口表达一下歉意。 想到这,舒知意周身的燥意缓去了些,她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角,推开单元门小步往外走。 — 要去的咖啡馆是一个多月前新开的店,名字叫cotton coffee。 店离舒知意的小区很近,出了大门步行几百米就到了。 她走得很慢,边走边转着眼眸四处看。 四季中,舒知意最偏爱秋季。 大概是芜市到处种满了梧桐,以至于秋天来临整个城市铺满形状不一的金黄落叶,踩上去发出轻轻的“咯吱”声响。 是季节交替的具象化,是浪漫的同义化。 之前她是不习惯出门的,虽然工作原因她每天都需要喝咖啡,但因为社恐基本上都是外卖,并不会选择出门。 有段时间舒知意发现自己的焦虑明显加重,单单只是出门扔垃圾都会感到畏惧。 她的心理医生建议她每日给自己安排适当的社交活动,本就是自由职业长久待在家中,如果一点社交没有会变得越来越封闭,病症加重是必然的。 第3章 于是,舒知意将每日的外卖咖啡换成了出门买咖啡。 走走停停,没一会儿就到了目的地。 cotton coffee的总体设计是原木色的风格。 外立面粉刷的大片纯白色,门框和窗边又用原木装饰,上下两层包围着不同种类绿植。落日余晖穿过整面玻璃落地窗,折射在树叶的边缘,温馨又治愈。 舒知意停在店门口,有些犹豫。 店里今天的人比往常多,收银台前排起了长队。 她不喜欢排队,夹在队伍中间会让她感到莫名地拘谨。 正当她转身准备离开时,一声呼唤让她不得不回头。 “知意姐?” 一个女孩从咖啡店的上翻窗内探出头来,语气中带些不确定。 舒知意回头,对上周婕的脸。 周婕是cotton coffee的店员,大学还没毕业来这里勤工俭学,性格很自来熟。 店开的这段时间,舒知意日日都来买咖啡,风雨无阻,一来二去就和周婕认识了。 “我刚刚还奇怪你怎么还没来呢。”周婕眨眨眼睛,边说边走近把门推开,“快进来,今天外面冷得很。” 话说到这儿,舒知意只得走进去。 这段时间她和周婕已经熟络了,说话也比较放松:“小婕,今天人怎么这么多啊?” 周婕挨在她身侧,带着笑意小声说:“都是来看老板的。” “啊?”舒知意没懂。 周婕也没再解释,对着隔壁的一个小桌努努嘴。 两个女生面对面坐着,看着年龄都很小,还穿着高中校服。 一个女生憋嘴抱怨:“微博上说这家老板超帅,我们放学特地跑过来,结果今天他不在。” “对啊,明明发博的人说他每天都在,怎么这么不巧啊。”对面的女生垂着头盯着手机,停了一会犹豫道,“要不,我们明天再来一趟?” “好烦,今天就想看到,微博上那张偷拍太帅了我看不到回去睡不着!抓拍都那么神颜,不敢想象真人长什么样555。” “是啊,我看店里这么多人都等着,要不我们也再等等?” “我看行。” 舒知意听明白了,大概是有人偷拍了一张江栩淮的照片发在微博上,不小心火了,引得不少小女生来现场打卡。 正是青春萌动的时期,喜欢美好的人或事也是正常。 舒知意轻笑着走到点单队伍的末尾,周婕不好意思地说:“知意姐麻烦你排队啦,咖啡做起来快,一会就能排到你。” “没事的。”舒知意对她挥挥手,“你快去忙吧,不用管我。” 周婕离开后,舒知意便低下头刷手机,她在人群之中习惯性地会手机不离开眼睛,这样会减少一些不适感。 前面排队的女生聚在一块小声讨论,她没想偷听,但隔着的空隙就那么大,多多少少还是进了耳朵里。 “你说会不会是照片杀,也许本人和照片两个人?” “我懂,就和你那网恋对象一样,照片彭于晏,结果一见面是王宝强。” “滚,这事你要提多久,再说了王宝强错了?” “好好好不提了,我看不太可能,毕竟看着像偷拍。” “谁知道呢,你上次偷拍我那张也美得不行啊。” “大姐……你那是偷拍吗?你那是摆好的pose我连拍了一百多张才选出来的一张啊。” “……” 舒知意“噗哧”一声,没忍住笑出了声。 现在的女孩子怎么这么可爱。 突然间,前面女生的讨论声中断,没了任何声响。 是她的笑声被听到了吗? 舒知意的心半悬起来,缓缓抬起头,发现大家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准确来说,是她的身后,大门外。 她扭头望过去。 一个男人穿过马路向这里走来。 他穿着灰色连帽卫衣,帽子松松垮垮地罩在头上,边缘漏出额前一点黑色碎发。 身形高瘦挺拔,肩膀很宽,卫衣轮廓被撑得很有形。脸隐在阴影里,单手袖口被随意挽起,掌面虎口附近有着一串字母纹身,衬得他带些邪气。 垂着头慢条斯理地往前走,周身笼着一股慵懒气,看不清相貌却会不自觉地被他吸引。 直至他走进店里,所有人的视线仍在他身上打转。 进店后他摘下帽檐,大家这才看清样貌。 五官立体,下颚线紧绷,眉眼微挑,鼻尖上有颗淡红色小痣。整个人带着冷气,明明面上没什么表情,眉宇间的戾气却藏不住。 周婕小跑过去,喊了声“老板” 几个女生倒吸一口凉气后齐齐低声嘀咕道:“比照片帅多了。” 江栩淮抬眸漠然地扫了一圈店内,低头淡淡问:“怎么回事?” “那个……一时解释不清楚。” 江栩淮似乎没什么耐心,皱着眉抬眼往右侧看了一眼。 也看到了她。 队伍因为太长,末尾拐了弯延至另一侧的角落,刚才乍一看确实容易忽略这里。 排队的女生都转过身子看后面,舒知意也不好意思转回去,仍旧保持着侧身的状态。 下一秒,就和江栩淮投过来的视线对上。 迎上她目光的瞬间,戾气消散,他的眉眼忽地舒展开,瞳孔里散出点点光亮,接着向她轻轻颔首。 第4章 四周所有的目光也随着他,关注到了舒知意的身上。 她不习惯这样的太多关注,对他点了个头后赶忙转过去垂下头,些许红晕浮上她的脸颊。 好在他并没有停留太久,片刻后就进了前台。 舒知意仍低着头,只是偶尔用余光瞥着前头,只要队伍向前她也缓缓往前踱。 “舒小姐。”江栩淮噙着笑看着面前的人像只小蜗牛般,一直缩着头,他只觉得可爱,“还是一杯燕麦拿铁吗?” “嗯?”舒知意没察觉什么时候已经排到了自己,有些被吓到,她嘴巴张开又闭合,“对……燕麦拿铁。” 而后她突然想到什么,手指攀上吧台,点了点:“那个,再来两杯可以吗?” 江栩淮抬眉,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今天家里有客人?” 站旁边的周婕停下手上包装的动作,分神看了一眼自己的老板。 虽然她在这里兼职没多长时间,但也发现老板并不是个爱和别人闲聊的人,总是一副冰冷冷的模样,带着寒意,拒人于千里之外。 知意姐多点两杯咖啡,他怎么看起来很好奇的样子。 舒知意倒是没多想,点点头没否认。 江栩淮没再问,转过身去做咖啡了。 他制作的动作很熟练,几分钟就好了,等旁边人打包的间隙抬眼说:“已经第十杯了,可以抽奖了。” “这么快吗?” cotton coffee有一个活动,只要咖啡满十杯,凭着小程序里消费记录就可以抽奖一次。 舒知意常常记不得,江栩淮倒是比她记得还清楚些,每到十杯就会提醒她。 只是她记得前两天才抽过奖啊,难道记错了? 在家待久不出门,记忆力果然会变差。 正想着,江栩淮递过来一个小木盒,是一个小型的猫猫屋。 舒知意接过来,轻摇两下,一个小球滚落出来,她拿起翻看上面的数字。 “1。”她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额角,“怎么每次都是1。” “选选,这次要哪个蛋糕。” 江栩淮俯下身,指了指面前的展示柜。 “那就,还是抹茶吧。” 舒知意很喜欢甜品,但因怕长胖并不常吃。 抹茶蛋糕,是她的最爱。 递过来三杯手拎咖啡,还有一个小小蛋糕盒,江栩淮徐徐交代:“小心拿。” 舒知意弯唇温声回:“谢谢。” 两人指尖相碰的瞬间江栩淮并没有放手,舒知意有些迷茫地抬头看他。 窗外檐头鸟鸣声混杂着梧桐叶被风吹起的簌簌声,寂静又喧嚣。 江栩淮缓缓松开手,眸子紧盯着她,喉结处投落下一片小小的暗影。 舒知意看见那片暗影上下滑动,他眉梢舒展,嘴角弧度上扬,声线低哑带着笑意对她说: “舒小姐,秋天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 舒小姐:这么多人干嘛和我打招呼!江老板:这么多人我怎么找我老婆!一些废话: 这个故事源于一场梦,梦境虚幻,只瞥见几棵梧桐和一家咖啡店。却又清晰,真有一男一女手捧热咖啡看着彼此,我甚至闻到了海风咸咸的味道。大梦初醒,我拉开厚重窗帘,南京真的步入初秋。我想我该做一名讲述者,把关于他们的故事用笨拙的语句展开,用简略的大纲描述他们这一段人生轨迹。由此,江老板和舒小姐出现了。所以如果看的不满意一定是我写得不够好,一定一定只是我的问题,请不要骂两个主角。好啦,第一封信写下久别初遇。也祝所有有缘刷到这篇文的人。各位,秋天快乐呀。 第2章 冰美式 回去的路上太阳已经完全落山,日暮笼着一层金边虚浮在晚风之上,天际的边缘被晕染得模糊不清,像是场即将落幕的电影。 林荫大道在幕布下慢慢褪色,空气中散着淡淡苦梨的涩香味。 舒知意有意加快了步伐,很快就到了家门口。 等电梯的时候兜里不停地传来振动声,她将手里的东西全部并拢在左手拎着,腾出右手捞出手机,而后滑动接听。 “舒贝贝,你想我没!” 话筒那头传来辛梨中气十足的声音,撒娇的意味很明显。 舒知意抿嘴笑,边进电梯边一字一顿地回:“一、点、也、不、想。” “好呀你个白眼狼,你个负心汉,你个薄情郎——” “停。”舒知意及时打断她的词语接龙,伸出一只手指艰难地按下楼层,然后问,“去机场没?” “你猜呀”辛梨贼兮兮地哼两声,“你个口是心非的女人,不想我还问我行程。” 舒知意:“我才不猜,你注意着点时间,别又错过——” 话说一半,电梯门打开,一抹熟悉的身影半蹲在地上,仰着头笑吟吟地看她,懒洋洋道:“surprise!” 舒知意愣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来,直到铁门又要半阖上才伸手挡了一下,讶异地低呼一句:“你不是晚上十一点才到吗?” “特地改签了,想早点儿见你啊。”辛梨直起身,接过她手上的东西,“咖啡买三杯干嘛,你背着我交了新朋友?” 辛梨和舒知意是发小,从小一块长大。 自记事起两人就形影不离,基本上没分开过,大学虽然不是同一所但也都在芜市,离得并不远。 第5章 直到毕业后,辛梨做了一名野生动物摄影师,需要全世界到处飞,两人这才常常聚少离多。 但这工作也自由,只要一有假期辛梨就会飞过来找舒知意,在她家住上十天半个月的。 舒知意虽然患有社交焦虑障碍,但患病时已经是高中了,并且这个病症只限于陌生人或者不熟悉的人。 对于好友她相处起来甚至会比普通人更加亲密,因为她的小世界本就没有几个人可以闯入。 “还有一杯给邻居买的。” 舒知意挽着辛梨的胳膊,偏头看她,“不是说我晚上去机场接你的嘛?” 辛梨揉揉她的手:“得了,你这工作日夜颠倒的,睡醒都几点了。我反正打个车就到的事,干嘛还要折腾你来接。” 舒知意大学读的是设计学,毕业顺理成章进了一家大厂做包装设计,但由于社恐实在适应不了职场生活,没多久就辞职了。 因为对插画十分感兴趣,便转行做了自由插画师。 她的作品故事感很强,十分擅长通过空间色彩的架构来营造出温馨日常流的画风,对于光影纹理的细节也处理得很好,这样很有个性化的作品风格使得她在行业内很快就小有名气。 现在每个月的收入除去必要的开支,甚至可以存下一笔数字很可观的存款。 但她基本上晚上灵感比较足,所以工作都是昼伏夜出,这也是每天睡醒她都要出门买咖啡的原因。 因为需要靠它续命。 “我来的时候点好了菜,咱们晚上吃火锅。” 辛梨从柜子里搬出一个功能锅,皱着眉看看正在洗手的舒知意,“你看看你瘦的,这次来我铁定要给你长长肉。” 舒知意甩了甩手,带着嗔意说:“好的辛妈妈。” 等待锅里水煮沸的间隙,两人并排坐着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我又忘了。”舒知意托着腮,顿了一下,“你上个月在哪儿来着?” “肯尼亚国家公园。” 辛梨晃晃小腿,懒洋洋地解释,“去拍野生动物迁徙的。” 舒知意张张嘴,嗡声道:“真羡慕。” “怎么,在家呆久了也想出去玩了?” “感觉一直在家闷着有些灵感枯竭,作品越来越没新意了。”舒知意敛回视线,声音闷闷的,“而且我一直都想去看海。” “那就去啊。”辛梨转转眸子回想自己的行程,“我几天以后要去趟北海道,半年后回来,到时候陪你去海边。” 舒知意轻“啧”了一声,语气中带些可惜:“要半年啊。” “那要不,我们就这几天假期去?但我记得你一直不喜欢特种兵式旅游的。” 哎。 舒知意叹口气,其实她很想去看冬天的海,但又不敢一个人。 “没事,等你回来后再说吧。” 锅里已经咕噜咕噜冒泡了,舒知意站起身正准备拆火锅底料,手机铃声突然叮铃铃地响起。 她看了一眼显示屏上的备注后,眉心倏地紧蹙,身形僵住,头皮神经有些紧绷。 底料流出一点汁水沾在手上她也没有任何反应,旁边的辛梨拿湿纸巾帮她擦掉,奇怪道:“谁的电话?” “我妈。” 辛梨愣了一下,然后也跟着皱眉,从她手里接过手机按了静音键,倒扣在一边:“不想接就不接。” 然后问,“她又找你干嘛?” 即使静音刚才的铃声仍在舒知意的耳际回响,仿佛切不断一般,她好半晌才开口。 “催我相亲。” “什么?”辛梨以为自己听错了,没好气地吐槽,“从来也不管你,倒是操心起你婚姻的事?有毛病吧。” 舒知意半阖上眼睫,兀自摇摇头。 “她是为舒年。” “你结婚关你弟弟什么事?” “舒年谈女朋友了,我妈说……老家的习俗,姐姐不结婚耽误弟弟,所以催着我。”舒知意说到后面的声音越发细小,像是被抽完了力气。 辛梨呆滞住,好半天才缓过神:“他妈的什么年代了,还来这一套?” 她越说越气,手不自觉地蜷起,“再说了你本来就有点社交焦虑,催着你相亲这不是害你吗?你给我别理她,什么玩意儿,没见过这么当妈的。” 舒知意:“没办法不理她,她已经上我家堵门好几次了,你也知道她是什么人。” 辛梨当然知道舒知意她妈是什么样的人,重男轻女,控制欲极强,近乎发癫的一个女人。 舒知意从原先活泼明媚的一个人,变成如今的胆怯内向,可以说基本上就是她妈一手造就的结果。 “他妈的。” 辛梨一时不知道该说些说什么,压着怒火从嗓子眼里蹦跶出一句,“我真他妈的是服了。” 舒知意被这气氛有些感染,默了几秒后也学着她小声嘟囔一句。 “我也是服了,他……他妈的。” “……” 这还是辛梨第一次听她说脏话,噘着嘴奶呼呼地咕噜出这么一句,没什么威慑力倒像是在撒娇。 她没绷住笑出声,“舒贝贝你真是,怎么这么可爱!” 一时半刻的也没什么解决办法,两人缓缓心神准备先抛开烦恼,填饱肚子为先。 火锅底料是辛梨买的正宗川蜀特产,还特地选的加麻加辣,锅面飘着一整圈红油和花椒,光看着就已经胃痛了。 第6章 菜没吃上几口,两人嘴巴就先肿上了。 满屋子都是“嘶嘶哈哈”倒抽凉气的声音。 辛梨实在是忍不了,放下筷子囫囵道:“赶紧点两杯冰奶茶。” 舒知意被辣得眼眶也氤氲着水汽,她舔着唇点头,“行,拿我的手机点。” 这么多年好的和一个人似的,辛梨也不和她客气,打开舒知意手机的外卖软件开始搜果茶冰饮。 正纠结着点哪家,屏幕上方弹出两条微信提示。 她没想看,但还是清晰地映入眼睫。 一个备注江栩淮的人发来了两条短信。 【舒小姐。】 【今晚,我们还一起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一起,干嘛(羞涩脸)(bushi) 第3章 卡布奇诺 “解释解释。” 舒知意正在专心致志地捞最爱的鸭肠,一声质问突兀地落在头顶,惊得她好不容易夹上来的肠儿又抖落回到了锅底。 扭头,就见辛梨抱着双臂阴沉沉地看着她。 “什么啊?”舒知意吸吸鼻子,觉得有些莫名,她随手将额角的碎发挽至耳后,“选好喝的没有?” 辛梨拍了一下桌子,把手机摊开来放在两人中间,手指在空中愤愤地虚戳两下。 “你还装?现在谈恋爱都瞒着我,能耐了啊舒贝贝,一点都不把我当朋友!” “啊?谁、谁谈恋爱了?” 舒知意一脸懵状,她顺着视线垂眸看向手机屏幕,页面已经被辛梨切到了微信界面。 看清楚聊天框里的消息后,她愣了几秒,然后下意识地嘀咕一句:“哎?他今天怎么会给我发消息啊?” “果然认识!”旁边的辛梨音量倏然间拔高,“你速速给我交代清楚,还有这个今晚是什么意思,到底什么事还要等到晚上才约着一起?” 说完她又突然想到什么,凑近用气音问道:“你不会是被人骗了吧,现在男人——” 此时的舒知意抬手揉了揉耳垂,沉浸在一个人的疑惑中:“之前夜骑都是遇到才一起的啊。” 两人很有默契,话音几乎同时落下。 却完完全全在两个频道。 “夜……夜骑?”辛梨精准地捕捉到这两个字后猛地噎住,还没说完的话就这么囫囵个地吞回了肚子里。 片刻后她才反应过来,重又捋了一遍:“你的意思是,他约你晚上一起,是一起夜骑? 而不是,做其他的?” “做”这个字的音节特地咬得有些重。 舒知意这才突然意识到辛梨是想偏了,不仅偏了,还偏到了太平洋。 她的耳廓染上些绯红,很快连带着脖颈都因为害羞泛起淡淡的血色。带着嗔意推了一下辛梨的肩膀,“想什么呢你?” 辛梨:“我还以为你偷偷谈恋爱没告诉我呢。” 舒知意抬头翻了个白眼,有些无语。 怎么可能谈恋爱。 她和江栩淮,一个月前才算真正意义上的认识。 — 舒知意有一个坚持了很久的爱好—— 骑行。 她很享受穿梭在大街小巷中的感觉,任着穿堂风和花瓣拍打脸颊,大脑放空思绪飘飞,静静等待内啡肽给身体带来快感。 没有目的地,也不为了邂逅什么,仅仅只是听着喜欢的音乐然后随心所欲地去任何地方。 好像那一刻是自由的,是可以掌控的,她可以真正决定自己的。 但她白天不敢出去,所以只会选择夜骑。 那天晚上,舒知意如往常般推着山地车往外走,才出单元门就看见对面楼栋走出来一个男人,同样推着一辆和她同品牌的山地车。 两人四目相接的刹那,舒知意认出那人是新开咖啡店的老板。 彼时cotton coffee才刚刚开业两天,她虽然去买过咖啡却并没有和老板说过话,基本上就是点单后拿了东西就走。 不过是点头之交的关系。 她只是众多客人中的一个,想来他也并不会记得。 况且她是真的真的,生理性排斥和不熟悉的人打招呼。 于是,舒知意垂下头,把本就半隐在鸭舌帽下的脸藏得更加严实,绷着身子加快脚步想要快点离开。 就当两人即将要擦肩而过的时候,江栩淮忽地出声。 他的嗓音清冽,透着散漫,像羽毛般轻拂过舒知意的耳际,略带些痒意。 “压小姐?” 他在喊谁? 好特别的姓氏,百家姓中还有“鸭”这一姓? 带着好奇,她撩眼望过去。 江栩淮穿着件黑色t恤,手背虚搭在车头,慵懒地站立。他额前的碎发被风扬起,眼皮微抬,而眼睫下的目光正直直地锁着她。 像是在等待她的回应。 舒知意怔住。 在扭头确认这四周有且只有她一人以后,她脑子倏地变懵,磕磕巴巴地问道:“你是在……和我说话?” “我应该没记错。” 江栩淮看似在回忆什么,眼眸里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压我腿毛干嘛’,是你吧。” 舒知意:“……” 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有段时间,舒知意在网上刷到一个帖子,说是购物软件的昵称越奇葩,发货速度就会越快。 第7章 她一开始觉得挺无厘头的,却又莫名地想试试看是不是真的。于是心血来潮下,她把所有的购物软件昵称全改了。 秉持着越奇葩越好的原则。 费劲脑汁想了个特别的——“压我腿毛干嘛” 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有效果,发货确实是比之前快了许多,她也就没想着再改回去。 那日在咖啡店她在小程序上填会员信息,昵称那栏也就习惯性地填上了这个名字。 当时不觉得有什么。 此刻被人念出来真的觉得好猥琐,谁家好女孩用这么个昵称。 唔。 好丢人。 社恐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那就是社死。 “那个是瞎起的。”舒知意温吞地解释,敛眸小声说,“舒知意,我的名字。” 天已完全黯黑,只剩几盏路灯投下摇曳着暖光,携裹了星星点点的尘埃,在光晕里,轻盈地舞动。 江栩淮垂眼看着面前的人,橘黄色光束映在女孩的脸颊,她脸上的绒毛因为说话在光下一颤一颤,斑驳的光影因为她而具象化。 他倏然想到小时候第一次见到舒知意的样子。 那是个普通冬日。 她围着毛茸茸的条纹围巾,只露出冻红的鼻尖和那双浮着雾气的鹿眼,几片雪花滞在颤抖的睫羽上。 当时的她也是这样发着光,也是用同样的字眼做着自我介绍。 季节轮转,即使是同样的月光,每日却不尽相同。 而她,好像一直都没变。 江栩淮不自觉地勾唇,补上当年的那份回应:“江栩淮。” 话题到这儿终止,月夜寂寥,周边静得就只有鸟鸣声。 舒知意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刚才那股社死的尴尬还像藤蔓般缠绕在身上。 偏偏此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她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备受煎熬。 似是看穿了她的无措,江栩淮抬手拢了拢车身,随口提议。 “一起吗?” “如果不介意的话。” 两人就这么认识了。 而且,还成为了骑友。 舒知意并不是每日都会骑车,工作很忙稿子来不及画完的时候就会暂时搁置一边。 即使骑的话也不会想着提前去约江栩淮,碰到了就一起,没碰到就一个人。 所以算起来,她和江栩淮在咖啡馆以外也并没有单独见过几次面。 谈恋爱更是不可能的事。 辛梨倒是没想到两人是这样认识的,听完后沉默片刻,点评了一句:“没看出来,你挺奔放。” 舒知意:“?” “能想出‘压我腿毛干嘛’这么猥琐的名,想来你也不是一般人。” “……” 舒知意嘴里的丸子硬生生呛住,她顺一口气,扶额耷拉着脑袋:“别再提了,谢谢。” “不对啊。” 辛梨话锋一转,奇怪地看她,“你不是社恐吗,和不熟的人还是个异性一起骑车不觉得紧张吗?以我对你的了解,应该会特地避开,怎么会还有下次——” 须臾后。 她兀自总结,“不对,这其中还是有鬼。” “没鬼,你一天到晚怀疑这怀疑那的。”舒知意睨一眼,不咸不淡地回,“我只是不讨厌他。” 说来也奇怪。 她和江栩淮明明不熟,却并不排斥和他一起,甚至会有一种很放松的感觉。 大概是因为,他这人有很强的分寸感。 第一次一起骑车的时候,一开始舒知意确实和往常一样感到明显的局促和束缚。她眼睛只敢往前看,脑子里混沌一片,生怕江栩淮冷不丁地搭话她接不上。 但他并没有。 全程两人都没有说过话,只是安静地各自骑行。 直到重返回小区临分别前,两人才互道了一声再见。 这是舒知意第一次体会到,有人陪着做一件事,其实是件还挺不错的事。 “你不讨厌他。”辛梨近乎低语般念叨,“这就已经说明问题了。” 要知道患有社交焦虑障碍的人是会非常抗拒和陌生异性的社交活动的。 自从舒知意得病后,辛梨就没见过她再接触过新的异性。同性倒还好,也许会紧张,但也只是紧张,并不会十分地抗拒。 对于异性,她是发自内心地不想靠近。 心理学上,这也是症状之一:异性恐惧症。 这还是辛梨第一次从舒知意口中听到,她并不讨厌一个男的。 思及此,辛梨重又拿起她的手机,在键盘上敲击编辑了一条短信,确认无误后发送过去。 然后垂眼催促:“快点吃,等会出门。” “干嘛去?” “骑车啊。”辛梨一脸的理所当然,“我帮你给那个江什么的发了微信,约他九点楼下见。” 舒知意还以为在开玩笑,等真的看见对话框里信息后,一头雾水地盯着她。 “你来第一天我就把你丢家里,然后去和人骑车?” “谁告诉你我在家里。”辛梨摆摆手,“我也去,帮你把把关。” “把什么关?”舒知意摸不着头脑。 辛梨身子向后仰,靠在椅背上,说:“你妈让你相亲无非就是想让你早点结婚,你也深受其扰没什么解决办法。那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和这个男的接触下来觉得还不错的话,岂不是多了一个选择?” 第8章 舒知意脱口而出:“我和他不可能。” “你怎么知道没可能?你好歹试着接触接触,至少你不讨厌他对吧,就算多个朋友也行啊。”辛梨停顿一下,提醒她,“还是说你真的准备相亲去,和一堆陌生男人坐着聊天。” 这话一出,舒知意不知道怎么反驳。 但仍觉得这是件不可能的事。 不过确实,多个朋友总归没错。 她“嗯”了一声,然后突然想到什么:“可我只有一辆车啊,你过去骑什么?” “我自有办法。” “比如说?” “比如,共享单车。” “……” 作者有话要说: 不许笑话最大助攻辛小梨。因为作者本人上次也骑着共享单车和朋友一块儿夜骑来着,怎样oo……(虽然第二天腿已废oo……) 第4章 焦糖拿铁 辛梨和舒知意到楼下时,江栩淮已经站在单元门口在等了。 他套了件黑色冲锋衣,银质拉链被拉至最顶端,半张脸隐在暗处。 单手闲散地拿着手机,似乎在和谁打电话,眉眼舒朗勾着唇,笑意却不达眼底,神情很淡眸里处处透着疏离和阴鸷。 上方灯光打下来,穿过他碎发的间隙,而后被割裂成许多片状的光影,罩起圈圈晕斑浮在他的周身。 晚风沁着丝丝凉意,偏有人像是暴风雪席卷的荒芜里燃起的星星火点。 让人不自觉地想要靠近。 辛梨看清他的相貌后轻“啧”了一声,然后用手肘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舒知意,言语间带着坏笑:“眼光不错。” “你又乱说。” 舒知意无奈地睨她,警告道:“等会不要捣乱啊。” “我做事你放心。” 许是她们的悄悄话没压住音量,江栩淮侧身抬眼看了过来,手机屏幕上的微弱的光在他脸上投下一小块斑亮。 下一秒,他将电话掐断,低声道:“舒小姐。” 舒知意敛起视线,垂着头径直走到了他的身旁才短暂地抬眼打了声招呼,然后给他介绍:“这是我朋友辛梨,等会和我们一起。” 话音刚落,辛梨自来熟地接话:“江老板是吧,久闻不如一见,你好你好。” 闻言江栩淮挑眉:“久闻?” “可不是嘛。”辛梨眨眨眼,嘿嘿笑出声,“知意经常和我提起你,天天夸你来着。” 舒知意眼皮一跳。 什么经常?什么天天? 她赶忙捉住辛梨的手轻扯了一下。 江栩淮察觉到她的小动作,不着痕迹地弯了唇角,徐徐开口帮她打了个圆场:“舒小姐应该是夸咖啡。” 辛梨不嫌事大地纠正:“是夸你做的咖啡。” 舒知意脸一热,头埋得更低。 辛梨眼神在两人间胡乱地飘个不停。 而后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说:“我先去扫一辆摩拜,门口等你俩啊。” 话毕就转身往外走,临走前还顺势把舒知意往江栩淮的方向推了推。 其实并没有用太多力气。 但因为舒知意还沉浸在刚才的局促之中,被这么一推没反应过来,瞬间失去了平衡,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倾。 下意识地伸手想抓住什么,倏忽间,一只手牵住她的腕骨,骨节分明,手掌很大,舒知意指尖触到他掌背上凸起的青筋。 江栩淮撑着她站稳,力道温和但又从容。 两人间的距离倏地拉近,舒知意闻到一股淡淡的雪松木的味道。 像冬日的森林深处里,雪夹杂着雾,呼出一口白气,松树林混合着潮湿泥土中草木散发出来的冷冽的气味。 她莫名地晃神,手却不自觉地回握上。 等触到他冰凉指尖的瞬间,意识忽地回笼。 舒知意匆匆后退,站定后缓缓心神低声说了声“谢谢。” 江栩淮有瞬间的凝滞,手仍停留在半空,片刻后才缓缓垂至身侧,手指不动声色地蜷了蜷。 那里缠着一根女孩刚才落下的发丝。 他克制自己的鼻息,温声回道:“没事。” — 辛梨选的这辆共享单车似乎上了些年岁,光推着就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舒知意扭头不确定地问道:“你确定,要骑这个?” “别管公路车山地车还是共享单车,本质上它们都是两个轮子的车,没什么区别好吧。” 辛梨摆摆手,一脸的无所谓,“而且我才吃饱,全身都是劲,你等会别追不上我。” 话是这样说。 二十分钟后。 当事人表示十分后悔。 刚才豪言壮志的某人正满脸通红,忍着酸胀感一下一下慢吞吞地踩脚踏板,边踩边发出低沉的粗喘声。 明明是秋高气爽的季节,辛梨却感觉衣服背后已经被汗完全浸透。额角的汗珠已经滴至面中,她懒得抹,因为还会渗出更多。 两个字形容她现在的状态—— 狼狈。 再抬眼看看左前方正迎着微风轻松骑行的舒知意。 这鲜明的对比让辛梨更气了,她咬着牙关愤愤道:“我像是才耕完二里地的老母牛!” 舒知意没忍住轻笑出声:“哪有这么形容自己的。” 她扭头看见辛梨黏在额前的刘海,抿抿唇压住笑意,“要不要再休息会啊?” 第9章 “要。”辛梨脱口道。 她捏了刹车,脚蹬地后不爽地踢了一下车身,“这车也太难骑了吧!” 舒知意递过来半包面纸,示意她擦擦汗:“不是专业的骑行车骑起来肯定费劲,而且你这车,看着就很旧,肯定更累。” “就是,不是我的问题,是车的问题。” 辛梨顺了两口气,感觉脑袋晕乎乎的,她叹口气可怜兮兮地说:“舒贝贝,我不能再继续了,感觉小命不保。” “行,那我们回去吧。” “我实在实在是没力气骑回去了。”辛梨用手指了指旁边的空地,“我准备把摩拜直接锁这儿,然后打个车在家等你。” 舒知意顿了一下,皱眉。 “不安全吧,大晚上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辛梨摆摆手:“有啥不安全的,几分钟的路程,到家我call你。” 见舒知意还有点犹豫,她眼尾扫了一下前方不远处的位置,补充道,“江老板停下来等我们好多次,本来就出来没多长时间,让人就这么回去多不好啊。” 舒知意顺着视线望去。 江栩淮正微弓着身子跨在车上,衣服下摆被风鼓起一角,姿态闲散。他并没有回头催促,只是在原地耐心地等着。 这一路辛梨因为体力不支,时不时就要喊上舒知意陪她休息会,每次停下江栩淮也就跟着一同停下。 想来确实是有些不好意思,毕竟答应别人一起骑行,结果一直耽搁,算起来真正骑了才几分钟的时间。 默了会舒知意还是妥协,她侧头对着辛梨认真交代:“注意安全,到家记得给我打个电话。” 辛梨:“知道啦。” 送辛梨上车后,两人的速度明显上来了很多,没多久就到了边郊的渡江公园。 日落早就隐去了最后一丝痕迹,黑夜中不知是谁正在江边放烟火。 短促的鸣响声让舒知意不自觉地停滞,她抬眼,漫天的彩色星火在刹那洒落在天空的边界处,又转瞬成数不清的宇宙尘埃粒子,不断地旋转、升腾,垂降。 破碎的碰撞,虚幻似梦境,把这一刻的浪漫推至最高点。 舒知意几乎是下意识地低呼:“好美。” 江栩淮侧身看着她,半晌后薄唇微启,在窸窸窣窣的闷响声中很轻地说了句。 “是的,很美。” 四目相对,舒知意在他的幽深的瞳中看到无数细碎的浮光亮影,和一个小小的、模糊不清的她自己。 她避开视线,匆匆出声掩盖莫名慌乱的心跳声。 “听说,每个烟花升起时许的愿望,通常都能得偿所愿。” 江栩淮像是随口一问:“舒小姐有很多愿望吗?” 空气静默,舒知意仰着头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片刻后她才缓缓舒展眉目,微垂眼睫,说:“很少。” 但即使是这样。 对她来说,每一个都很难实现。 后面两句,舒知意默默吞咽了回去。 她并不是个习惯和别人倾诉的人,又或者只是觉得,倾诉本身就是件毫无意义的事。 就在这时,兜里的手机突然嗡嗡地震动,也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 是辛梨的来电,舒知意按下接听键。 “我到家啦。”辛梨边关门边说。 “好,我等会也回——” “等等!”辛梨兀地打断她,“你现在发个定位给我。” 舒知意愣了一下,不知道她要干嘛,但还是照做。 微信敲完定位,手机再放回耳边时听筒那头的声音变小了很多,辛梨似乎是开了外放。 “我看看啊……”辛梨滑动着屏幕,片刻后变得有些兴奋,声线轻扬,“你对面300米处有一家麦当当!舒贝贝我好饿好饿你顺带买点夜宵回来呗!” 舒知意撩眼看过去,马路对面果然竖着一个麦当劳招牌m的广告牌。 她笑着吐槽:“你不是才吃完火锅没多久。” “你还说呢,刚才这一通高抬腿运动给我能量都消耗完了!” “知道啦,我多买点带回来给你补充能量。” 挂了电话舒知意揉揉鼻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去给辛梨买点吃的,你可能要等我一会。” 江栩淮:“没事一起去吧,要买什么。” 舒知意脱口道:“麦当当。” 说完,她忽地僵住。 平常和辛梨说这个词太过顺口,一时没改过来,现在这个情景听起来莫名有些像在撒娇。 她的耳垂缠上些薄红,默了两秒后解释:“麦当劳。” 江栩淮没太在意,只是低声笑了笑,然后推着车说:“走吧。” 推开店门,舒知意第一时间寻找自助点单机,不巧的是两台都显示等待维修。 瞄了一眼收银台,两个穿着工作服的店员正面无表情地站立在那儿。 她低垂眉眼,喉咙有些发紧,几不可察地轻叹口气。 每一个陌生的门店她都十分地畏惧点单这一环。 对一个社交障碍的人来说,这完全是项挑战性十足且痛苦的考验。 “她有指定要吃的吗?” 一旁的江栩淮忽地出声。 正在默默在心里措辞的舒知意懵懵地抬头,她一时没反应过来,但还是不假思索地回应:“没有。” 江栩淮轻“嗯”了一声:“那我看着点。” 第10章 她刚想拒绝,抬眼瞥见江栩淮已然迈着步子往前台的方向走去。 舒知意怔在原地。 夜深人静,已经没有其他客人,顶上扇形的射灯打下来,模糊的柔光勾勒男人侧脸俊逸的轮廓,宽瘦挺拔的背影显得愈发修长。 江栩奕是看懂她的纠结和慌张,还是,只是绅士的无心之举? 不管是哪种情况,都让她倏然间放松下来。 很奇怪,虽然认识时间并不长,甚至没说上过几句话。 她总能在他面前觉得舒展,觉得安心。 事实上,从患病开始,她就鲜少能够从别人身上获得这样的体会。 为什么是他呢?这很难解释。 吧台一侧,两人并肩站着等待取餐。 舒知意想了一下,诚恳地提议:“多少钱我微信转给你。” 江栩淮掀掀眼皮:“不用了。” “这不太好,毕竟是给我朋友买的。”舒知意坚持道。 “没什么不好的。”江栩淮唇角噙着淡淡笑意,“今晚是我约的你,理应我来付。” 舒知意摇摇头,仍觉得不妥,皱着眉正想再出口拒绝—— “这样吧。” 面前的人单手插兜,松散地倚靠在背后的白柱上,眸色渐渐加深,嗓音带着些漫不经心。 “下次舒小姐回请我一顿,你看可以吗?” 如此推来推去确实会显得很生分,也许是太久没有与人交际,舒知意常常害怕自己把握不好那个度,以至于过分地客气让人觉得她是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性子。 思及此。 她点点头,抿唇回道:“可以,下次我请你。” 临近歇业的门店又关掉一束灯光,冷寂的空间变得更加昏暗,玻璃窗外偶有人影路过,窥见里侧一高一低对视低语的他和她。 江栩淮唇角的弧度加深,温和地开了个玩笑。 “有时间限制吗?” 如果我想见你的话。 舒知意轻笑着摇摇头,迎着他的气息大胆地回视:“随时,江老板。”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本人好想写结婚好想写海岛蜜月好想写婚后生活(捂头)(掀桌)(发疯)江老板翻白眼:麻烦你快点写,我急着亲老婆。 第5章 阿芙佳朵 舒知意到家时已经接近零点,洗漱完也没急着睡觉,和辛梨窝在一块闲聊。 也有几个月没见了,都攒了不少话题想和对方分享。 一直到天快亮,两人才抵不住困意阖眼入眠。 舒知意睡得正沉时被一阵刺耳的闹钟铃声惊醒,她眯着眼迷迷糊糊地摸出自己枕头旁的手机想要关掉,却发现屏幕上并没有弹出关闭的选项。 突然记起,因为睡眠质量很差,她已经习惯性每晚将手机切换成关机模式。 看来是辛梨设置的闹钟忘记关了。 旁边的当事人似乎也很烦恼这接连不断的噪音,但也只是以为自己仍在做梦,皱着眉大声嘟囔了一句。 “谁在狗叫!” 而后把被角往上使劲拽了拽,整张脸顺势埋了进去,捂着耳朵翻了个身,继续了睡过去。 “……” 舒知意无奈地摇摇头,手半撑在床上,倾身过去把辛梨的闹钟关掉。然后又觉得房间里有些闷热,起来光着脚去将暖气往下调低几度。 这一系列动作做完,等她再回到床上,刚睁眼时那股迷迷瞪瞪的劲已经消失不见,意识彻底清醒。 舒知意倚靠在床头,捞起手机长按开机键,打算趁这个时间回复一下工作消息。 “嗡”地一声振动,屏幕的光亮恢复。 下一秒,铺天盖地的微信消息弹出,折叠在页面的顶端。 这些消息全部来源于同一个人—— 她的母亲,吴红霞。 舒知意僵了一瞬。 随后周身浮起一股燥意,像是溺水般变得难以呼吸。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嵌进肉里,直到有了痛意才稍缓回神,蹙着眉戳进聊天软件查看。 映入眼帘的是聊天框里最新的一条信息,篇幅很长,舒知意扫了一眼后倏地坐直。 【妈:电话不接信息不回,让你相亲不去,让你回家不回,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长辈?现在你表姐难产大出血性命攸关你不闻不问,医院你都懒的来一趟,这么多年的养育没想到养出你这么个白眼狼,我真是后悔!!!】 通篇满是质问和指责,但舒知意还是精准地捕捉到“表姐”“难产”“大出血”这几个关键词。 她不擅交际,和家里亲戚间的关系也不冷不热。 除了表姐。 因为年龄相差的并不多,两人自小就很亲近。每次吴红霞偏心儿子苛刻对待舒知意的时候,表姐都会气愤不已,甚至好几次当着吴红霞的面表达过不满。 这些年舒知意和表姐一直保持着联系,前两天才通了电话。当时她明明听表姐说预产期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怎么会突然提前,还意外地大出血。 距离吴红霞发给她的最后一条信息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舒知意不敢猜测表姐现在是不是还在生死线上徘徊着。 想到这,她赶忙起身以最快的速度洗漱穿衣。 事出突然,也就没想着喊醒辛梨,独自一人匆匆赶往医院。 — 网约车师傅接到人后,习惯性地从后视镜瞄了一眼后排的乘客,看清后语调中带些惊讶。 第11章 “小姑娘,今天这么冷,你就穿这么一点啊。” 被他这么一提醒,舒知意才恍然到一些冷意。 车窗壁面上浮着水汽,滴落汇聚。 窗外檐下躲雨的路人身影蒙蒙,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温度也跟着骤降。 舒知意平常出门前都会根据天气预报的温度来选择穿着,而刚刚因为太着急只随手套了件薄衫,等车时也没意识到下雨,裤脚被沾上点点泥渍。 整个人显得有些狼狈。 不过,现在也来不及在乎这些。 她手攀上前排座椅,蜷缩着身子焦急道:“师傅,能麻烦您稍微快些吗?” 师傅看了眼行程目的地,发现是医院后立即了然,一脚油门踩上去往前冲。 十几分钟的路程硬是被加速压缩了一半。 舒知意下车前轻声道了声谢谢,然后手忙脚乱地往妇产科手术室方向跑。 出电梯一眼就在手术等待区找到了姨妈吴娜的身影,她上前压着喘气声询问:“表姐怎么样了?” 一夜的守候吴娜早就精疲力竭,半垂着头正闭目养神,兀地被叫醒神情凝滞呆愣几秒,然后才回神。 “知意来啦,没事了别担心,表姐已经脱离危险了,医生在里面缝针呢,等一会就出来。” 舒知意听到这消息终于松了口气,抿抿唇有些愧疚:“对不起姨妈,我晚上睡觉手机关机,刚刚才看到消息。” “一家人不说这些。”吴娜看着她脸色苍白,把手牵过来握着,“怎么就穿这么点,等会别感冒了。” 舒知意刚想说没事,耳边一道带着冷意的质问声,从几米外传来。 “你来干什么?” 吴红霞站在楼梯口手上拎着一个打包带,看起来像是才做好餐食送过来。她表情铁青,一脸怒容,眼睛死死地盯着舒知意。 边抬手戳指边涨着脖子发出锐利的谩骂声。 “你死过来干嘛,你不是能耐的很吗?电话不接信息不回,人现在没事了你跑过来装好人了。”她越说音调越高,“你这白眼狼我当初生下来就应该给你扔了!” 手术室门口坐满了疲倦的患者家属,见有动静都抬眸看过来,无数视线投射而来打量着这场闹剧。 舒知意不敢抬头,不敢和这些目光有半点交汇。她感觉到那股窒息感又扑面而来,压迫神经让她无法思考,手不自觉地跟着颤抖。 能不能停下,能不能别再审视她。 能不能,放过她。 吴红霞根本无视旁边人的反应,她撂下打包带,径直走上前想要推搡舒知意。 “好了,孩子又不是故意的。”吴娜拦住她,“她刚才和我解释了,手机是关机了不是故意不接的。” 吴红霞根本不信:“姐你别管,你不知道最近给她打电话让相亲从来不接,连回都不知道回一个,我养她我真是寒心。” “养我?” 舒知意兀地轻嘲,像是在自言自语般低喃,她顿了一下,缓缓抬头,嗓音哽在喉间。 “你什么时候,养过我?” 本想继续忍下去没想着戳穿,毕竟一直以来她就是个提线木偶般的存在,不能有情绪也不敢有所反抗。 可这个字眼实在太过刺耳,往事所有如影片般一帧帧地在刹那间播放,舒知意站在迷雾笼罩的旷野中,看着回忆里的母亲是如何打骂她,如何贬低她,如何逼着她一步步封闭自己。 怎么配。 她怎么配用“养”这个字来评价这段血缘。 话一出吴红霞先是愣住,她没想到舒知意敢回嘴。下一秒也因为这句顶撞让她胸膛那股气倏地冲上脑门,气急败坏地举起手掌上前。 “我看你是真的昏了头,今天我不好好教训你我就——” 舒知意眼眸里的怯笑逐渐蔓延,她不怕,只是觉得可笑。 本以为,母亲即使不能理解她为何这么说,但至少,哪怕有一秒犹豫和反思。 谁说雨林中的蝴蝶煽动翅膀就会引发一场龙卷风。 嗯,是她不自量力。 阖眼片刻,脸颊却迟迟没有等来那一巴掌的挥下。 她掀开眼睫,一道黑影挡在了面前。 昨日才见的人不知何时又来到了身边。 男人难得衣着正装,深灰色的西装剪裁得体,衬得人身形欣长禁欲,衣领稍敞露出冷白脖颈,腕骨间的淡蓝色表盘折出淡淡光,停留在虎口处纹身。 气质矜贵、冷然。 他脸色阴沉,嘴角没有一丝弧度,深邃的眸子像极寒雪夜里的冰块,冷意逼人。 江栩淮抬手抓住吴红霞的手臂,定格须臾,扯向一侧。 没用什么力道,但还是让人连连后退几步。 而后他随手扯了一下领带,语调慢条斯理,声线平淡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口吻。 “离她远点。” 吴红霞愠怒着站定,刚想斥骂,却在与他对视后倏然间没了气势,她哑着声质问:“你是谁?这是我的家事,你凭什么插手?” 江栩淮淡淡地垂眼看她,喉间溢出一声冷音。 “家事?” 他扬起倨傲的下巴,瞥一眼侧方:“张院长。” 旁边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闻言快步上前:“江总。” 江栩淮声调平,面上云淡风轻,细看眉眼间却带着不耐。 第12章 “现在贵院手术室门口都可以随意处理家事,我很难相信老爷子在这里可以被妥善对待。” “还是说。”他笑了笑,声音依旧不温不淡,“你就只有这个管理能力。” 院长额前渗出阵阵冷汗,他心脏悬颤连忙垂头低声道歉。 眼前这位人物是医院最大的投资方,讨好都来不及哪敢惹怒。 平常接触虽说冷淡但也温润有礼,明明前一刻陪着他去看望江董事长,病房里还是一片和气温馨,怎么下一秒就变成这种状况。 “以后不会再出现这种事。” 接着他转头看着吴红霞,皱眉厉声道,“这位家属这里是医院,你这么大声喧哗影响到病人你能负责吗?如果你再如此胡搅蛮缠我会让保安请你立刻出去。” 吴红霞还没有反应过来,旁边的吴娜先认清了眼前的形势。女儿还在手术室没推出来,她唯恐出什么差错,憋着一股气没好气地对妹妹说: “你能不能别闹了,五十几岁的人在这儿撒泼,你丢不丢人!” 吴红霞被呵斥得面上一阵红一阵绿,不明白为什么最后全部变成她的过错。 周边一圈人也为这番反转发出阵阵唏嘘声,这让吴红霞更觉丢眼,红脸不再说话,俨然一副吃瘪样。 闹剧已然结束。 人群稍稍散去。 江栩淮转身俯眼看身后的人,昨夜还眼眸亮晶晶颤着睫羽看烟火的女孩,此刻入目脆弱可怜,鼻尖微红,死死咬着泛白的嘴唇像是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他喉间蓦的涌上些涩意。 片刻后,他脱下外套,侧身披在她的身上。 从江栩淮猝然出现开始,舒知意就陷入一种愣怔的状态。此刻隔着衣袖传来的温热体感才堪堪将她拉回现实。 她看着他,眼底爬上些雾气。 是被人无条件偏袒后才敢表露的委屈。 还有对于让他见证和处理这种难堪处境的抱歉。 两种情绪纠结在一起,缠绕难分。 她不知该说些什么,低喃一句“谢谢。” 江栩淮的手掌并未收回,反而紧了紧力用西服将她拢得更严实了一些。 触上舒知意的那一刹那,他才知道她有多冷,甚至身子都在微微发抖,他抬眉,视线停留在女孩略带湿意的刘海间。 “舒知意。” 他喊她全名。 不再是舒小姐,而是舒知意。 既然她过得如此不好,也没有理由再劝诫自己不要太过心急以免让她产生负担。 他不想再克制。 舒知意微微一怔,倏然间有些不习惯这个称谓。 她抬眼,与他视线在半空中相撞。 那股熟悉的雪松木气味又悄然灌至鼻尖,她轻嗅,比上次更浓郁些。混杂着游走在空气中的湿气,在这样的雨天,让人莫名地产生一些依眷。 舒知意听见自己慌乱的心跳声,也听见江栩淮沾染上几分暗哑的嗓音,轻轻飘至她的耳边。 “你说没有时间限制。” “所以,和我吃饭吧,就现在。” 作者有话要说: 好喜欢好喜欢男主外表温润有礼实则心机偏执!江栩淮:谁心机谁偏执?大家猜猜下一章要干嘛呀(呼呼呼不告诉你们)这章有红包掉落哦宝宝们。 第6章 巴拿马瑰夏 话音刚落,舒知意的呼吸有片刻的凝滞。 江栩淮的语调太过诚挚与慎重,让她莫名地恍惚,他邀约的仅仅只是吃饭这件事吗? 她定神,低声纠正:“是我请你吃饭。” 闻言江栩淮勾唇轻笑,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好,你请客。” 虽说是舒知意请客,但她不常出门吃饭,所以餐厅是江栩淮选定的。 是一家私房菜,位置在国贸附近,却不在商圈中央,藏在铜巷的一条胡同里。 寸土寸金的地段,门头却出奇地素淡,只嵌着一块实木材质的挂牌,面上的两个大字像是用白色颜料随手描上去的。 字体清婉,写着——“桃殊” 内里是中式风格的小院,栅栏周围铺满了银杏叶,是被人特地撒上去的。一株乌桕树挨着一株桂花树,立在庭院中央,缕缕茶烟携着花香漂浮在灯笼周圈,许是在与光缠绵。 舒知意微仰着头打量着这个不足二十平的小院,莞尔道。 “我虽然没见过老板本人,但我猜她应该是个很温柔的女孩。” 江栩淮循声看过去,视线停留在她的杏眼间,然后像是随口轻言一句:“你以后会见到的。” 小院侧边还有道木门,专人早就站立等待,引着两人往里走。穿过铺满鹅卵石的小路,往东边走了会,才到达包间。 面对面落座后,江栩淮冲泡了一壶茶,出汤后倒入瓷杯中,轻放在舒知意的面前。 “喝点热的,暖暖。” 舒知意应声接过小口小口地喝着,直到一杯空了底,她才感觉到一股暖流渐渐从胃里传至四肢,身子也随之变得温热起来。 江栩淮从服务员手里接过菜单,递给她,然后问:“这里的菜品每日都是提前敲定好的,可以看一下,如果有忌口或者不爱吃的可以划掉。” 舒知意匆匆扫了两眼,又递还给对面。 “这些都可以。” 她不习惯面对面点单。 第13章 服务员的反复确认、礼貌性微笑、长久地注视,都会让她感到紧张不已。 如果实在遇到需要当面点单的情况,她往往会选择套餐或者随便勾两个选项。 之后完全碰运气。 遇到喜欢吃的就会开开心心地吃完,遇到不喜欢的她就会在心里默念“锄禾日当午”,然后痛苦地吃完。 江栩淮垂眼看了会,片刻后侧头对着服务员交代:“脆皮乳鸽尽量炸酥一些。” 舒知意垂头在心里默念:有眼光,脆皮乳鸽如果不酥脆那就相当于鱼丸粗面没有鱼丸,毫无灵魂。 “酸汤东星斑的汤底酸度往上调点。” 舒知意垂头继续默念:就是就是,精华就是汤底,有的店偏偏没什么味道,让她一个巨爱吃酸味的人该怎么活! “蜜梨炖雪蛤,就不要了,她不能吃梨。” 舒知意继续准备默念:太太太对了,梨子—— 思绪中断。 不对…… 她头顶募地冒出一个问号,江栩淮怎么知道她不能吃梨? 舒知意抬眼疑惑的看着他,有些不解。 感到不解的不止她一人—— 一直在本子上忙着记录的女服务员,正幽幽地用余光瞥向面前这个,姿态慵懒半靠在椅背上的男人。 沈总每次带一堆公子哥来这吃饭的时候,总是会提出一堆建议,名义上说是为老板改良菜品,实际上就是锦衣玉食惯了,口味极其挑剔。 唯独只有江总最好说话。 没有什么要求,只要照着菜单上菜就可以了。 所以店里所有的员工都很乐意为他服务,虽然有些高冷但斯文矜贵,而且相貌又很养眼。 怎么今天,完全变了个样。 “可以了,就这些。” 服务员走神到一半,被江栩淮突然落头顶的声线又拉了回来。她颔首,离开了包间。 等空间里只剩下两人时,舒知意的语气中带着不确定,轻声询问:“我记得我没有和你说过我不吃雪梨……吧。” 有说过吗? 没说过吗? 她也有些迷糊了。 江栩淮神色有片刻的愣怔,只用了一秒便恢复如初,他淡淡开口: “你说过。” “啊?我怎么……记不得了。” “你和周婕说过,她告诉我的。”语气笃定淡然,让人无法怀疑。 听闻此话。 舒知意稍稍一顿,眼眸转了转,回忆半晌后最终恍然确定:“哦对,我是和她说过。” 她小声嘟囔一句。 “她也是够八卦的,什么都和人说。” — 舒知意发觉,自己在江栩淮的面前已经能够做到完全放松。 譬如。 明明她是个以前在外面只会埋头吃饭的人,此刻突然想找话题和他闲聊。 她瞥了眼身旁椅背上搭挂的西服,想了想:“我等会回去的时候,顺便把你这西服带回去干洗。” 江栩淮慢条斯理地用公勺给她舀了一碗汤,说:“我自己来吧。” “还是我来吧,毕竟我刚才披在身上的,我洗完下次见面带给你。” 江栩淮本想说没事,因为“下次见面”这几个字音,又转变了话锋。 他指尖轻触木筷,眉梢间藏着淡淡的笑意,颔首道:“谢谢。” “应该的。”舒知意嘴巴张了张,犹豫须臾还是问道,“你今天怎么会在医院,是哪里不舒服吗?” 江栩淮坦言:“家里长辈生病在住院,我今天是去探望的。” 他对上舒知意有些担心的眼神,补充了一句宽慰她,“小问题,已经快好了。” 舒知意点头,松了口气。 此时,门被突然拉开,服务员端着餐盘进来上菜。 她下意识地抬眸,一男一女从他们包间门口路过,其中一人不经意地侧身看过来,正好和她的视线对上。 那人先是扫了一眼,看清舒知意的样貌后,兀地愣在原地。 舒知意也在那瞬间把他认了出来。 她赶忙偏开头,抬手掩住半边脸,不想与他有眼神上的接触。 拒绝的意味很明显。 偏偏有人就是看不懂这些微动作。 男人跨步上前,用力将原先要阖上的门猛地拉开,嗓音粗犷,尾音往上提。 “舒知意?” 他走近俯身看,“真的是你啊,这么巧在这儿也能遇到你。” 已经没办法再装作没看见了,舒知意轻咳一声,蜷了蜷指尖,缓缓抬头故作平静地和他打招呼。 “你好,于言。” 于言和舒知意在高中的时候同校不同班,没什么交集,甚至都叫不出互相的名字来。 这样疏远的关系,没想到在毕业之后反倒有了联系。 半个月前,吴红霞猝不及防地出现在舒知意的家门口,强硬地拽着她去相了场亲。 对象是她最近结识的牌友儿子,也就是于言。 那场相亲舒知意全程脑子都是嗡声状态的,于言那张嘴实属能说,一个小时一直在高谈阔论自己的职业规划和性格优势,不像是在相亲反倒像是在发表获奖感言。 舒知意那么畏惧社交的人,从一开始的紧绷状态变成后来的眼神逐渐不再聚焦。 是的,硬生生被他说困了。 “你怎么还没通过我的微信啊?” 第14章 于言咧着嘴笑问道,而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场相亲我对你很满意,还想着回去和你聊聊天呢。” 舒知意干笑一声,不知如何回答他这个,答案明明已经很清楚的问题。 但于言人不坏,她不想这时驳他面子,刚准备措辞说自己忘记了。 对面兀地传来闷响声。 江栩淮曲起掌面,食指和中指关节并拢,沉沉地叩击桌面,两声后。 他唇角没有一丝弧度,喉结滚动,冷着眸子看向于言。 “你哪位?” 于言有些愕然,循声回头这才发现舒知意的对面一直端坐着一人。 男人气质斐然,像是身居高位者。 于言是做医药器械销售这块的,因为工作上的需求,他很擅长通过对方的穿着来斟酌他的社会地位。 面前这人从头到脚一身名牌,还是定制款,基本上都是设计师上门量身定制,外面根本没有渠道可以买到。 尤其他腕间的那块表,少说也要七位数。 于言稍稍偏头,余光扫到本该穿在男人身上的西服,正折搭在舒知意旁边的椅背上。 他瞬间了然,刚才的自己似乎一丁点眼力见都没有。不仅没有眼力见,甚至有可能还惹怒了哪位大人物。 “不过呢,缘分这个东西实在是天注定,你看要是和你相亲成功了我怎么还能遇到现在的女朋友呢。” 于言兀自灵活地变了说法,他边说边露出标准八齿微笑,指了指站在门口的女生。 舒知意:“……” 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弓着腰递至江栩淮的身侧,讪笑着说,“这是我的名片,刚才多有冒犯,我和知意就是普通朋友,以后您有任何指示随时联系我。” 整个过程江栩淮都没有给他半分眼神,只是又给舒知意的碗里舀了半碗鱼汤,脸色晦暗不明。 等于言离开后,空气又陷入了寂然。 还带着一丝道不明的冷冽气息。 舒知意将额前碎发拨了拨,不好意思道:“他刚才可能以为你是我男朋友。” 但就算以为是男朋友,也不至于怕成那样吧。 江栩淮似乎并不在意,他在想另一件事。 把盛好鱼汤的小碗不疾不徐地推至舒知意的面前,他沉吟片刻,锁着她的眸子问道: “你在相亲吗?” 没料到他会问这个,舒知意怔住。 而后轻轻地嗯了一下。 江栩淮的眸色深了几度:“你是急着结婚?” 不急,甚至是不想。 舒知意对婚姻并没有什么期许,没有也无妨。 家庭一直都是那个将她困住的东西,她的生活都一团糟,建立家庭于她来说似乎是件很愚蠢的事。 可她也深知,也许婚姻是她如今唯一能逃脱母亲的利器。 只要她结婚,母亲就不会再逼着去相亲。只要她结婚,她似乎就可以不受母亲的控制与压迫,真正地有自己的生活。 要问她急着结婚吗,她其实并不知道怎么回答,但要解释起来似乎又太费力。 时至暮晚,舒知意看着窗外的碎星,扯唇模糊了答案:“或许吧。” 江栩淮看着她,没再说话,像是在沉思着什么。 须臾,他瞥了眼手机。 只过去了一分钟。 一分钟里他预想了如若真的因为自己的过于谨慎,而放她和别人共度了余生,那时,他会有什么结局。 大抵是, 没有结局。 真是那样,他似乎连结局都不会有。 十四年前,在他差点活不下去的那个冬日,蝴蝶飞了进来。她只是扇扇翅膀,却让他倏然间觉得冗长的生命忽而有了意义。 再敢让蝴蝶飞走一次吗? 既然不敢,就该让她知道他的心意。 “舒知意。” 再开口江栩淮神色依旧,像是随口提了件无关紧要之事,却不自觉声线哑了几分,像是斟酌又像是笃定。 “考虑一下我吧,作为结婚对象。” 作者有话要说: 是谁!昨晚熬了个通宵码字!(流泪点烟)基友说我:正文看着像温柔女生,作话里是个羊癫疯。本enfp快乐小狗非常满意这个评价:d本章依旧有红包掉落 第7章 焦糖玛奇朵 “叮” 工作台上的小闹钟响起了整点提示音。 舒知意垂眸看过去,不知不觉已经是凌晨三点。 她从晚上十点就坐在桌前准备画稿,五个小时过去,却连一张线稿都没有完成。 大部分时间都处在发呆游离的状态。 舒知意轻叹口气,披着毯子站起身。 月光带着倦态,透过百叶窗缝隙停落在角落的白墙上,镀上了一层淡淡光影,和她的身影重叠,而后不断摇曳晃动。 没由来的,她的思绪跟着又乱了几分,意识飘忽回到先前仓皇结束的那顿晚餐。 在江栩淮说完那句提议后,舒知意大脑倏地空白一片,呆愣坐直不知该作何反应。 良久后,她才出声确认:“江老板,是在和我……开玩笑吗?” 江栩淮看着她,默了几秒,开口时语气染上些郑重。 “我不会拿结婚,与你玩笑。” 舒知意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桌下拇指不安地来回揪扯揉搓,几秒后她怯着声询问。 第15章 “为什么?” 他太过耀眼,而她却像是蒙上一层灰雾。 任谁看都是两条平行线,有自己的轨道延伸向前,不该有所交集。 他为何偏要拐个弯,向她靠拢。 舒知意不懂,“为什么是我?” 声音不大,却回荡在这个密闭的房间内,显得字字清晰。 她不敢抬眼看对面,埋头静静地等待。明明不该有所期待,但耳膜边阵阵的鼓点声还是在不断地提醒着。 对于这个未知的答案,她其实根本做不到毫不在意。 舒知意在心里无声计数,以缓解空气长久的静谧给她带来的焦躁。 终于,在默数到第十秒时,江栩淮淡然出声。音色低醇,在袅袅茶烟的熏染下,含上稍许清冽的雾气。 “我刚才和你提到有长辈住院,其实是我的祖父,也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唯一的亲人,是双亲都不在了吗? 没想到他会如此坦言,舒知意褪去了一些拘束,眉眼重新抬起,带着些许懵懂与他对视。 寻到她的眸光,江栩淮的心募地定了几分。 “他身体近两年愈发不佳,虽说每次都是些小问题,但次数多了无疑也是一种损耗。老人家对我别无他求,只盼着我能早日成家,好让他享享晚年之乐。” 他停顿几秒,“我虽对婚姻没什么太多要求,但也希望结婚的对象至少是个合我眼缘的人。” “舒小姐,我觉得你就很好。” 原来如此。 江栩淮急需一场婚姻,但缺一个合适的对象。 正好听闻舒知意也有同样的需求,细细想来又觉得她匹匹配得上“合适”这个标准。 提议结婚,也是合情合理。 理智告诉舒知意,答应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显然,她再也遇不到比江栩淮条件更好的人了。无论是吴红霞随便扯来的相亲对象,还是她那闭塞的交际圈。 况且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在他的面前总是感到舒展和惬意,这对别人来说很难,他却轻而易举。舒知意此时做的应该是快些同意,而不是不知好歹地犹豫发怔。 但他的最后一句,“很好”两个字让她陷入长久的凝滞之中,迟迟无法回神。 她是个很好的人吗? 也许最近频繁的偶然碰见,让他有了这样的错觉。可舒知意自己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如果只顾着那点私心真的答应了他,大概率他会在之后的接触中慢慢感到后悔,而后想要逃离。 江栩淮是个好人,他不该被这么对待。 思及此,舒知意没再犹豫。 她小幅度摇摇头,弯起唇角却是苦笑,嗡声婉言道:“你今天说的这番话我就当没听过。” “十分抱歉,江老板。” 思绪到这忽地被打断。 “咔哒”一声,工作室的门被扭转推开,才上完厕所的辛梨半眯着眼探头看她。 “还没画完吗?” “还没有,不过也快了。”舒知意抿抿唇,“你睡吧,不用管我。” 辛梨轻嗯了一声。 停滞片刻,没急着离开,视线从上往下慢移,最终定格停留在舒知意的指尖。 女孩的手白嫩细长,指甲圆润透着健康的淡粉色,却紧紧曲攥包拢在掌心,无力地垂在身侧。 辛梨太了解舒知意。 每次心绪不宁的时候,她总是像这样蜷紧手指,安静中带着淡淡笑意。 其实自她晚上回来,辛梨就看出她的不对劲,整个人笼罩着一股说不上来的闷意,问她三句也只能听清一句,意识像是悬浮在空中。 见她带回来一件男人西装,辛梨无端地联想到或许是和那个咖啡店老板有关。 辛梨走上前,揉了揉舒知意的头,然后把她的手指舒展开,带着些心疼地抚了抚她的掌面。 柔声说:“舒贝贝,别太懂事,别逼着自己长大。” “生活不是荒岛,勇敢一点,一直困在过去真的一点都不酷。” 舒知意眼眶募地有些发酸,明明,明明有在极力伪装。在朋友面前却仍能够被一眼看穿。 没有逼问发生了什么,也没有等着她主动告知,只是告诉她,不用急着长大记得要勇敢。 是啊,要勇敢。 可她就是这么一个胆小鬼,想要的东西也不敢争取。 她靠在辛梨的肩头,忍不住哽咽,用鼻尖来回蹭了蹭。 “别难过,我永远陪着你呢。” 辛梨轻拍她的后背,半晌后用指尖戳戳她,带着丝疑惑问道,“我说,你不会借机在用我衣服擦鼻涕吧。” “噗哧” 舒知意没忍住低笑出声。 刚才缠夹不清的烦闷也随之散去了一大半。 — 今晚烦闷的不止舒知意一个。 江栩淮到家后直接进了书房,集团事务本就繁杂,老爷子近两年开始慢慢隐退,项目洽谈与定夺全部交由他一人手上。 正是稳定人心、变革管理层、调整分公司结构的关键时刻,他却每天需要分心前往咖啡馆,未过目的文件只能积累到晚上集中处理。 “江总?” 线上会议,林特助汇报完工作却迟迟没有得到相应的指示,等了几分钟只能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 默了一秒,江栩淮沉声道:“今天就到这吧。” 第16章 话毕就合了电脑,身子往后松散地倚靠在椅背上,他从烟盒里抖出一根来,叼在嘴里咬着烟蒂,却没点火。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打火机,指腹来回摩擦着机身上的棕色牛皮。 片刻后,还是扔了没点。 他在戒烟,怕她闻不得烟味。 已经持续了几个月,今天差点破戒。 不是没想过舒知意会拒绝他的提议,是他心急了,没做什么思虑,但她态度太过坚定一点余地都不给。 连“我考虑一下”这种客套话都没留下一句。 须臾。 江栩淮拿起手机,发了个信息,然后捞起西服外套径直出门。 等沈闻安到酒吧时,江栩淮正独自坐在吧台。微垂着头颅,眉宇间一片漠然,薄眼气耷拉透着寒意,喧嚣失控的环境里突兀地漂浮起一股压迫感。 有身姿曼妙的女人上前搭讪,他一言不发连头都不抬一分似是听不见,逼得人讪讪离开。 “今天怎么舍得找我?” 江栩淮眼尾扫了一下刚落座的沈闻安,对他的调侃充耳不闻。他轻扬下巴,酒保立马意会,调了一杯尼克罗尼往前推。 江栩淮曲指点了点,淡淡道:“你迟到了。” 沈闻安啧了一声,自知理亏,瞥了眼然后一口闷完。 玻璃杯撂至台面,然后噙笑问:“今晚在哪吃的饭?” “你不知道?”江栩淮挑眉看他。 “知道你去我老婆那吃饭了。” 沈闻安刻意停顿了一下,懒懒地补充,“我意思是,你和谁一起吃饭的,听桃桃说可是个美女,你家老爷子知道吗?” 接连几个问题,江栩淮一个也没回,抬眼扫了他一圈,盯得沈闻安莫名有些心虚。 然后他才收回目光,眯着眼似是提醒:“亚海湾那个项目你是不是在投标?” 一句话让沈闻安噤了声,他用杯壁碰了碰江栩淮面前的冰杯,说:“得,我不管闲事,你也少坑我。” 江栩淮轻笑了一声,回碰。 这个话题就此揭过。 酒吧到处充斥着酒精挥发的气味,灯光旖旎,江栩淮微晃酒杯,游离在所有暧昧和摇曳的人群之外。 他看着酒杯折射的光影,神情懒怠:“你当初和桃殊求婚,她什么反应?” 沈闻安只当他是闲聊,冷哼了一声:“能有什么反应,上来给我一大耳光子,还让我不要成天做这些春秋大梦。” 沈闻安和桃殊是青梅竹马,两人从小打到大,彼此都没把对方当成异性,直到桃家为了融资打算送女儿出去联姻,沈闻安一晚上没睡着,第二天就去找人求婚。 桃殊没有一点感动,只觉得沈闻安被什么脏东西附体了,巴掌加上脏话问候了他半个小时。 江栩淮沉吟片刻,又问:“然后呢?” “然后?” 沈闻安尾音轻扬,勾唇,“然后就娶到了世界上最可爱的小桃桃呀。” 闻言,江栩淮不自觉地蹙眉,低头继续喝酒。 沈闻安默了一会,才发觉不对劲。以前江栩淮从来不会关心他的情感问题,回忆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问这种话。 他余光瞥向旁边神色阴郁的人,若有所思了会,好像有些明白过来。 然后开口说:“我后面没再提过结婚的事,她需要我就出现,有时候给她些时间,自然会想通一些事。” 静了一瞬。 江栩淮没搭话,在晃眼的灯光下,在玻璃杯折射的浮光下,他又看见了女孩染着雾气的睫毛,星河般的碎影点在她的眼角。 原来喝醉和做梦一样,都能看见她。 他扯唇自嘲,目光慢慢变沉带上些暗色。 而后,无力地低语。 “我不敢赌,却又只能去赌。” 作者有话要说: 我永远是友宝女。我自诩是一个活泼爱笑明媚的人,有段时间却仍然被许多东西困在原地,看着自己不断地沉溺。那时的我,是被几个最好的朋友争相救起。她们永远懂我,懂我的孤独,懂我的悲伤,也懂我敏感与怯懦。她们打捞我,允许我不要那么坚强,如果我流泪,她们会比我先流泪,我感知到好多好多的爱意。所以,即使这是一篇爱情文,我依然会用许多篇幅去描写友情。朋友真是,这世上最美好的礼物啊。(流泪)(我废话真多,以后尽量不说)  —舒舒口中温柔的桃桃出现啦(桃提着三米大刀亲切地问:我温柔吗???) 第8章 特调之蝉鸣的夏季 因为队里突发性的有人受伤,拍摄缺人,辛梨急匆匆地收拾了行李前往马塞马拉。 家里倏然间又只剩舒知意一人。 常年这样她已经习惯孤身,不过心底还是不经意地划过一丝落寞和索然。 大抵是戒断反应,短暂快乐相聚后对冷清的感官放大。 电脑屏幕右下角微信小标不停地闪烁,舒知意点开查看。 是奈奈发来的信息。 奈奈是舒知意常合作的甲方,她做自由插画师接的第一单就是奈奈主动询价带来的,两人这几年除了最基本的审稿沟通也会经常闲聊,相对于甲乙方的关系,倒是更像是好朋友。 【奈奈:舒舒!江湖救急!】 【奈奈:我之前一直合作动画分镜的老师家里突然有急事,但我三天后就要给公司交成品了!事发突然,我现在根本找不到还有排期的画手了呜呜呜。】 第17章 舒知意的作品风格故事感比较强,所以用于书籍封面和插页的比较多,偶尔也会制作一些海报。 对于动画分镜的单,她一般不接。 但也不是不能画。 只是因为不怎么擅长,花费的时间也就相应的稍多一些。 【奈奈:我知道你这几天主页写得不排单,但我实在没有办法了,交不上去我肯定要被开掉,所以只能来问问你(t﹏t)】 因为考虑到辛梨最近要来找她,舒知意特地提前把单推掉了一些,好腾出时间陪她。 但人现在也离开了,奈奈的语气看上去也很焦急。 舒知意想了想,还是忍不下心。 【云舒舒:你把需求pdf发给我吧。】 信息才发送出去,下一秒,奈奈就把文件传送了过来。 舒知意从上到下大致翻了一下,分镜五十多张,不算太多。 但毕竟手生,加上需要提前梳理故事脉络,三天时间算起来可能是有些不够用的。 她思忖片刻,回了条。 【云舒舒:收到,三天后我准时给你。】 不过就是每天少睡几个小时,她反正近来也没什么事,等交稿了好好补个觉就行。 【奈奈:呜呜呜宝宝真是我的恩人,到时候我请你吃饭,五星级的那种!】 【奈奈:手持玫瑰.jpg】 【云舒舒:小猫贴贴.jpg】 舒知意做好了连熬三天的打算,她抻抻手臂,边怔松着眉眼边叉掉聊天框,下意识地准备起身出门买咖啡。 拖鞋趿拉着走到门口,倏尔滞在原地。 那日回绝完江栩淮,她几乎是逃一般地离开了餐厅,没敢抬眼看他当时到底是什么样的神情。 她猜,他大概率是带着漠然和哂笑的。 那样地放低姿态,话语诚挚却被人断然拒绝,甚至不留一丝情面。 但舒知意又隐隐觉得,他应当不会如此,江栩淮是个温和谦逊的人,即使再和她见面,也仍然会如往常一般没有区别。 可,她太愧疚,也太慌乱。 做不到面对他仍云淡风轻,到时候让彼此都尴尬,还是尽量避开不碰面的好。 正当舒知意改变主意,准备点开外卖软件的时候。 手机嗡嗡地响起,有电话进来,屏幕上闪着两个字——周婕。 她踌躇了会,然后按了接听键。 “知意姐,你最近怎么也不来咖啡馆了?” 舒知意含糊地回道:“有点事。” 屋里暖气开得很足,以至于开口声音有点涩哑,带着些许鼻音。 对面愣了一下,关切地问:“你生病了?” “没有,家里太干燥了。”舒知意边说边把中央空调关掉,顺手又把桌上的加湿器钮旋打开。 “吓死我了,最近流感严重,我以为你也中招了。” 周婕撇撇嘴,叹着气说,“店里就我一个人无聊的很,我只能和空气自言自语。” “店里没人?”舒知意顿了顿,顺势像是随口一提,“老板也没来吗?” “老板都一个星期没来了,因为他不来店里,那些小女生也跟着不来了,加上流感,我都好几天没看到人影了。” 一个星期,离那顿晚餐正好过去了一个星期。 看来江栩淮在躲她。 舒知意手指指腹来回摩挲着衣角,揪扯出几道褶皱来,她没由来地有些失落,而后抿紧唇珠,泛上些苦涩的白。 默了会,她温声说。 “我等会来店里买咖啡,顺便陪你聊会天吧。” “好啊!正好我刚才做了几个栗子布朗尼,你过来尝尝,配咖啡绝了。” — 又是个阴天。 漆黑的乌云压在天边,若即若离地来回漂浮,鼻腔里充斥着潮湿青苔混杂泥土的气味。 咖啡馆里放着旋律悠转的轻音乐,舒知意捧起木桌上放着的马克杯,喝了一口后笑着评价:“好喝,味道正好。” 周婕身着棕色工作服站在吧台,往小碟上撒上些巧克力粉,说:“那是,我的肉桂焦糖热拿铁绝对没的说。” 片刻后她轻拍手掌,端起面前的盘子,边走至她面前边眯着眼笑道,“我的栗子布朗尼更是没的说,你等会绝对要惊掉下巴。” 闻言,舒知意用勺子尝了一口,对上周婕有些期待的表情,莞尔:“完了,我下巴脱臼了。” 周婕被逗笑,用手肘撞了撞她。 “感觉这天,要下雨。” 舒知意瞥了眼窗外,随口闲聊。 “还是暴雨。”周婕轻啧了一声,“我看天气预报说是因为台风的影响,接下来几天都是大暴雨,知意姐你尽量别出门。” 舒知意想到自己接下来几天都要赶着画稿,自然不会出门。 她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周婕用勺子戳了一下奶油顶,碎碎念:“暴雨天店里又要没生意了,我让老板开通线上外卖通道他也不同意,感觉这店马上就要倒闭了。” “算了,我一个员工跟着瞎操什么心,老板他最近店都不来看来也是无所谓,我还是——” 周婕话到一半忽地停住。 就在这时,店门上悬挂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音。 舒知意偏头看过去,和正在推门的江栩淮视线堪堪相撞,停留在半空。 他的黑眸深邃带着恹气,看不见底,眼神只在她身上短暂停留了须臾,然后移开。 第18章 空气倏尔凝结,舒知意的心跳错了一拍,肩颈不自觉地发直。 她如坐针毡,放下小勺慌乱地往里间的厕所走去。 “老板你这个时候怎么来了?” 周婕走到门侧,看清墙上挂钟的时间后有些疑惑。 “知意姐正好来买咖啡,我和她闲聊来着。”她边说边回头,待看到身后的桌子已然没人时,愣了一下,而后伸手挠了挠头。 江栩淮掀眸盯着楼梯旁的拐角处,女孩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半晌后,他几不可察地拧起眉骨,下颚线跟着紧绷,喉结小幅度地滚动。 周身虚浮的燥意又添了几分。 周婕没得到回应,募地打了一个寒颤。 等会要开窗透透风了,空间有些像缺氧,难以呼吸。 她在心里默念。 过了大概十分钟,舒知意才垂眼慢吞吞地走出来。 余光却并没有瞄到熟悉的身影,她缓缓抬眸,发现店内又只剩她和周婕两人。 “姐你还好不,是哪里不舒服吗?” 周婕察觉到她的身影,看到她脸色苍白,有些担心。 舒知意摇摇头:“没事,可能有些冷。” 又问,“他……江老板走了?” 周婕忙着烘烤新的甜品试试手,只当她是好奇,解释道。 “是啊,来了几分钟就走了,可能路过顺道进来看看吧。” “对了,他刚给你做了一杯特调,在桌上。” 话音落地。 舒知意视线瞥向不远处的圆桌,古铜色的桌面上除了之前摆放的咖啡和甜点,又多了一盏新的奶白色瓷杯。 杯子底部的日式木质托盘压着一张卡片。 她走近,捏起。 是咖啡店特调专用的纸卡,上面印着简单的logo手绘,卡面被杯檐不小心滴落的咖啡液染上些许淡黄晕斑。 风吹至鼻息,轻柔扑起簌簌声。 舒知意的目光停滞,画面定格,中间一行黑字带着随性漫意。 写着。 [只属于你的特调——蝉鸣的夏季。] 作者有话要说: 蝉鸣的夏季,我想遇见你。 ——周杰伦《时光机》下一章,可能有人要结婚? 第9章 莓果气泡冷萃 为了赶稿,舒知意窝在工作室里呆了整整三天。 这组分镜细节琐碎繁杂,比想象中难度要大,她平均每天只睡四个小时的情况下才刚刚好在约定时间内完成。 在反复确认所有文件都没问题后,打包发送给了奈奈。 文件被接收的刹那,舒知意的身心募地自上而下松快下来,她靠在椅背上张开双臂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然后耷拉着眼皮站起身把厚重的窗帘扯开。 清晨雾气朦胧,淅淅沥沥的细雨飘在空中,到处都是枯败凋零的气息,秋末短暂即将被按下定格键,冬的气息四处弥漫。 台风虽没有如期到达芜市,但大片乌云低垂附着在天边,暴雨随时都会倾灌而下。 舒知意发了会呆,突然觉得脑袋很沉,下一秒就要栽倒在地上,她没太当回事以为是最近睡眠不足,简单洗漱了一下钻进被窝开始补觉。 不知睡了多久,被一声闷雷惊醒。 醒来发现有些不对劲,她浑身软绵无力还透着隐隐的酸痛,暖气明明打到最高却仍然冷的发抖,额前的刘海被冷汗沁湿,粘黏在皮肤上。 她能感觉到自己在发烧,但不确定到底是多少度,家里体温计退烧药都不知道丢哪里去了,根本找不到。 舒知意每次换季都会生一场病,而且是药压不住的程度,必须要去医院吊水才会慢慢痊愈。 她虚着力从被窝里爬起身,随便裹了一件棉服,出门往医院去。 这一路实在难熬,每隔几分钟都要停下来休息会,然后扶着墙大口喘气才有力气继续往前走。 好不容易到了医院,发现全是人头,流感遍布,队伍折了好几圈,人群中各种嘈杂的声音混在一起,吵得她脑子嗡嗡响感觉随时要晕过去。 半个小时后,分诊台终于叫到了舒知意的号。 护士用耳温枪给她测了一下温度,看清度数后皱了一下眉。 “都快接近41度了,怎么到现在才来?” 舒知意没什么力气解释,半垂着眼皮摇摇头。 旁边的医生看着她的脸色轻啧了一声,加急排了一张验血单,交代道:“你得赶紧把温度降下来,先去输液室打一针退烧针,但这个治标不治本,等你血项出来如果指标太高还得住院。” “啊?”舒知意愣了一下,“只是发烧不用住院吧。” “你也不看看你现在多少度了,而且这次流感是直接攻击肺部的,很多人就拖成肺炎了,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什么都图省事,如果不想治来医院干嘛?” 医生把病历单一扯,带着点不耐拍在她的面前。 舒知意翕动唇瓣,最终也没说出话来,默默地跟着护士往外走。 “你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护士的女儿和舒知意看着差不多大,看着她脚步虚浮的样子自然有些心疼,回头轻拍她的肩宽慰道,“他心是好的,而且你这个住不住院也要检查之后才知道,不要太担心。” 舒知意乖巧点头:“谢谢。” 护士领她来到一个空床位,扬下巴示意躺上去:“我给你去配针,你看着也走不动就顺便在这儿给你把血采了,你给家属打个电话让人过来陪护。” 第19章 看出舒知意想要拒绝,她又说,“家属要帮忙观察你情况,如果真的要住院也好办,而且这是规定,你别让我难办。” 话都这样说,舒知意已经寻不到理由再推拒。 在护士的注视下她磨磨蹭蹭地拿起手机,点开微信慢吞吞地往下滑动。 哪里有什么家属可以联系。 是只知道逼着相亲根本不顾她幸福的母亲?还是每天赌博时不时问她要钱的父亲? 舒知意余光瞥到周围吵嚷的人群,唯独她这一角异常安静,因为只有她是独身一人。 原来,空荡荡的感觉是这样的难捱,人在生病时都会不自觉地想要回家,而有的人,连家都没有。 她不想矫情,却在此刻还是无助到了极点。 舒知意怔愣了片刻,只能选择碰运气,看看周婕现在有没有空过来一趟。 她戳进聊天框,弹过去语音电话,在提示音响到第五声时电话被接通。 对面先出了声,仅仅一个简单的音节却让舒知意心头一紧,募地收了声。 她将手机移回眼前,才发现刚刚因为意识昏沉,把本该打给周婕的电话错拨到了江栩淮那里。 屏幕在掌间虚着光亮,江栩淮的声线在空气中微弱地传播,却仍能清晰地传至舒知意的耳膜。 “是打错了吗?” 明明是肯定的答案,她却迟迟没有回答。 说不清到底是因为什么。 还没等舒知意回神,手机倏地被人抽走,她下意识地抬眼,听见护士语速极快地和电话那头的人沟通,又或者说是在通知。 “喂,是她男朋友是吧?” “她人发高烧在市第一急诊,等会有可能吊水严重的话也有可能住院,你过来陪护一下。” 下一秒,电话就被人匆匆挂断。 “两人闹矛盾也要分清时候好吧。”护士看着她没好气地吐槽,然后转身离开。 留下舒知意一人对着已经自动息屏的手机屏幕无声地僵持,片刻后,她还是选择了不再回拨动。 既然是意外,那就让它发生吧。 — 退烧针打下去,人跟着舒服了很多。 撑了这么久已经是精疲力竭,困意也就慢慢地爬上眼皮,在意识完全消散前,舒知意好像看见江栩淮的身影往她这里走来。 还没来得及辨别,她的眼睛就闭了起来。 周遭的声音开始按了静音键,但又好像没完全屏蔽声响,总还能隐隐约约听到些。 只是飘忽不定,一会近一会远。 她听到小孩尖锐的啼哭声,人群来回走路的脚步声,手机公开外放的音乐声,还有她床边椅子被轻轻拖拽的闷响声。 像带了降噪耳机,音节逐渐变得微弱,在最后一丝声音停止的刹那,一只带着寒意的掌面贴在她的额头。 皮肤倏然间有些酥麻,舒知意颤了颤睫毛,又闻到那股淡淡的雪松味。 心定了一下,她开始熟睡。 也不知睡了多久,再睁开眼的瞬间世界一片模糊,片刻后薄纱才缓缓褪去,江栩淮正站在身侧给她调节输液的速度。 察觉到有动静,他垂眸与她对视。 江栩淮带着一顶黑色鸭舌帽,额前露出的碎发沾着些许水珠,鼻尖那颗淡痣氤氲着湿气,黑色大衣里的灰色连帽卫衣领口被淋湿了大半,却又更显倨傲随性。 舒知意瞥见地上放着的折叠雨伞,耳边是窗外滂沱倾注而下的暴雨声。 她有些愧疚,轻声说:“抱歉,今天天气很差。” 江栩淮弯了唇角,探身又摸了摸她的额头,两人之间的距离顷刻间拉近。 确认已经退烧后,他缓缓地柔声道: “今天天气很好。” 声音中带着淡淡的哑涩,漆黑的瞳孔牢牢锁着她的鼻息。舒知意心跳募地错拍,她听见自己鼓噪的心跳声沉沉敲击耳膜,清晰温热。 目光相融间,舒知意似乎听懂了他的话。 ——因为是你,即使是暴雨赴约,我仍觉得今天天气很好。 她不知这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多想。 但一直有序的生活确实,因他恍然失序。 孤独的船在海上漂浮久了,也会不自觉地渴望着另一艘小船能够靠近,而后一同漂浮。 她不想再做那个流浪者。 即使有些自私,也想拉着他浮沉下去。 这次,想不顾后果地勇敢些。 舒知意心中涌上各种酸涩,她撑着身子靠在床头,然后恍惚地开口:“你上次说的……还作数吗?” 空气因为她这句倏尔变得缄默。 江栩淮顿住,他显然知道她在说什么,但上次的那顿晚餐后,他不断地告诫自己,一定一定不可以再吓到她。 他对她,不敢冲动,不敢贸然,也不敢冒险。 太过珍贵,只能小心翼翼。 “关于结婚,你是后悔了吗?” 迟迟得不到他的回答,舒知意目光有些黯然,她拽了拽被角,后背微微发僵,“如果你后悔的话——” “没有。” 对上他幽深澄澈的眸子时,舒知意像是在突然涨潮的黑色海面,寻到了藏在礁石后泛着白点的长明灯塔。 她听见江栩淮又带着笃定的语气重复了一遍:“我没有后悔,我也不会后悔。” 身体忽地失重了一瞬,舒知意垂眼红着脸说:“我是个慢热的人,可能没有那么快地适应,我……” 第20章 “没事,我们慢慢来。”江栩淮明白她的意思,温声安慰道。 时间很多,只要是她,多久都可以。 他愿意等。 绯红蔓延,舒知意的耳垂也慢慢变烫,心绪来回地飘忽:“你上次也看到了我结婚主要也是因为母亲催,所以到时候可能需要你陪我回家一趟。” 江栩淮点头:“这是自然。” “我和你,了解不多,如果……如果以后——” 舒知意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不管是上次在医院院长对江栩淮的态度,还是去餐厅的路上坐他的车,还是这些日子在咖啡店的相处。 都能感觉到他和自己的差距,不是可以忽略不见的程度。 她不想细问或是探究,但既然要考虑结婚,有些话确实需要提前说清楚。 “不管以后发生什么。” 江栩淮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我们之间提结束的,一定只会是你。” 她其实不是这个意思,但听到他给的承诺时,还是不由自主地轻“嗯”了一声。 被抛弃过的小孩,永远永远不想再感受一次这种滋味。 似乎一切都已被谈妥,舒知意也没有需要问的问题了,此刻两人间应该由她发言一个结束语。 但勇气只有那么多,刚才已经被全部用光,她视线停在手背生被白色胶布固定的透明针头上,嘴巴张开又闭合,却怎么也发不出一节字音。 须臾后。 江栩淮松懒地留下一句“等我一下。” 然后侧身走开。 舒知意困惑地抬眼,看见他和不远处的一个男生低语了两句,男生捧着一束洋桔梗,许是来看望自己的女朋友或是心仪的人。 下一秒,男生笑着从花束里抽出一支放在江栩淮的手上,那是最中间的一支,溢着水汽,还未完全绽放,羞怯地紧缩在一起。 舒知意募地想起,洋桔梗的花语似乎是—— “不变的爱只给你,我对这个世界充满戒心,但在你面前我愿意卸下所有防备拥抱你。” 她屏住呼吸,看着江栩淮迈着步子朝着自己不断靠近,鼻息乱了几分,手指的烫热似乎直达心脏。 直到江栩淮走到她的身侧,两人挨得很近,他将那支洋桔梗连带从兜里掏出的一枚戒指,一同送至舒知意的面前。 戒圈看着和舒知意的手指维度差不了太多,内圈刻着她的名字缩写,被赋予着这世上最纯粹的含义。 在还没答应他的时候,已经有人准备了这枚戒指。 她怔住。 “舒知意,我想这种事应当正式一些。” 正式的恋爱就应当从一束花和一场告白开启,不是吗? 他继续说: “谢谢你让我参与你的人生,提前祝我们新婚快乐,江太太。” 舒知意嗅到一丝洋桔梗淡淡清香,可她明明记得这花是没有香味的。她在江栩淮噙着淡笑的沉沉的目光,在他带着缱绻慵懒的嗓音里,募地有些觉得喉咙发紧。 有人说,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实际上就是一场博弈,谁先心动,谁就先认了输。 舒知意突然有那么一丝后悔答应这个约定了。 虽然无法预知未来,但先投降的人似乎已经有了定论。 他太会了。 在对视的第三秒。 她想。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我写得一直姨母笑,希望你们也能磕到。洋桔梗的花语来源网络。感谢在2023-11-19 07:52:22~2023-11-20 19:30: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神经大条?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甜甜圈拿铁 领证的时间被定在了三天后。 前一天晚上,舒知意没由来地毫无困意,彻夜难眠。 凌晨三点半,她轻触床边落地灯,昏黄色的光照在她的脸上,借着朦胧的光影她换个方向侧躺,像只小猫般蜷缩在被窝里。 凌晨四点,她拿出手机再次确认闹钟是不是设置对了时间,不放心,又多添了一个。 凌晨四点半,她起身来到窗边,抬头看见满目星辰,看来明天是个久违的晴天,终于可以晒晒太阳了。 凌晨五点半,距离和江栩淮约定见面的时间只剩四个小时。 舒知意深吸一口气,兀地把自己整张脸全部埋进臂弯里,她觉得脑袋晕晕胀胀,一股灼热蔓延全身,耳尖都有些发烫。 第一次感觉到。 时间真的太慢太慢。 在人拥有“期待”这种情绪的时候。 天快亮的时候舒知意才堪堪合眼,睡得并不安稳,像是被梦境缠绕,闹铃第一声响起时,她就掀开了眼皮。 剩下的几个闹钟此刻显得有些多余。 衣服昨天就挑好了,高领白色毛衣,外面搭一件糯粉色翻领大衣,简约又不失大气,挑不出错的一套。 舒知意算着时间,随手化了一个淡妆然后拎着小包往楼下走。 出小区门,第一眼就看见那辆熟悉的黑色卡宴停在路边,上次一同吃饭的时候她坐过一次。 江栩淮站在车门旁,仍然身着黑色大衣,但和在医院的那件款式不太相同,更正式一些。剪裁得体,衬得人愈发欣长峻拔,两枚金属袖扣缀在衣襟,透着儒雅和清贵。 第21章 见她来了,稍抬眉眼,随后绅士地帮她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舒知意小步上前,扣上安全带后,车徐徐向前行驶。 江栩淮打开了车载音响,窗户紧闭暖气无声地升腾,蓦然间世界变得很安静,耳边只有鼓点悠扬地律动,牵绕着两人暧昧的鼻息。 默了好一会。 舒知意眸光停在窗外缓慢后退的行人和风景,正想着怎么开口打破寂然时,身侧的人先出了声。 “饿吗?” 江栩淮眼尾带着淡淡笑意,“给你带了三明治,在后排。” 舒知意摇摇头:“我不太饿,昨晚没睡好,所以没什么胃口。” 话音落地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今天领证昨天就没睡好,这像是在暗戳戳传达她很激动的心理,虽然这是事实但让他知道还是不免有些难堪。 舒知意懵住,勾在安全带上的指尖微颤了一下,心里盘算着找个托词含糊过去,却又觉得怎么说都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 这时江栩淮的嗓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我也没睡好,准确来说,其实是一夜没睡。” 他的意思是…… 舒知意抿唇偏头看他,等着接下来的话。 “和你结婚这件事,让我很开心。”江栩淮趁着红绿灯的间隙对上她的眼睛,笑着说。 话里的直白和坦率让舒知意的目光猝不及防地闪了一下,她敛回视线,抬手无意识的整理了一下额前的碎发。 而后她眨眨眼睫,顺着他的话红着脸回道:“我也很开心。” 不是结婚这件事,而是和你。 一首歌结束,歌单并没有切换,仍旧再次循环。 舒知意用余光瞥了一眼中控台的大屏,看清歌名叫作《be with you》 两分多钟的时间里,男生磁性的声线都在反复重复着几句歌词—— i just wanna be with you be with you be with you forever,forever …… 不知道是暖气开得太足,还是今天的阳光太过温软,舒知意总觉得脑袋泛着微醺感,混沌一片。 — 民政局的人不多,流程进行得很快。 大概半个小时后,两张盖着红戳印的结婚证就被工作人员从窗口推出。 舒知意拿着她的那份,垂眼看了半晌。 照片上的两人并肩挨坐,眸子里皆漾着些许浅浅的笑意,脱去了外面的大衣,都只剩一件高领毛衣,一黑一白像是提前约定好的一般。 室外湿冷,证件照上的塑封膜氤氲的雾气有些模糊了江栩淮的左侧脸颊,舒知意用指尖轻轻拂去,他的眉眼又变得清晰起来。 她静静地看着,倏然间想起几个月前许下的生日愿望: 想拥有许多许多个,只属于她的瞬间。 当时蜡烛吹灭的余烟停留在了此时此刻,舒知意无法预知这个片刻在她冗长生命中所占的份量,但她莫名地觉得,明天似乎明朗无比。 这种感觉实在难以言喻。 还没等舒知意从思绪中彻底地抽离出来,江栩淮募地将他的那份结婚证递至她的面前。 他勾唇温声道:“可以帮忙保管吗?” 舒知意闻言抬头,目光交汇的刹那,她反应过来。江栩淮是在兑现那天在医院许下的承诺—— “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我们之间提结束的,一定只会是你。” 她兀自点点头,抑着指尖的烫意,伸手接过。 江栩淮视线滞留了一会,而后像是随口提了一句:“戒指,是不合适吗?” 舒知意沿声看向自己空着的无名指,连忙解释道:“没有不合适。” 弱弱地补充,“是……我还没来得及试。” 不是没来得及,是她根本不敢试。 这款戒指的款式独特,中间镶嵌的海蓝宝纯度很明澈,舒知意在网上根本搜不到同款,大抵是私人定制,加之又是法国的名奢品牌,想来价格也是高得离谱。 万一戴着有磨损,又或是丢了…… 这些可能性的存在都让她觉得心慌,又怎么敢试呢。 “有带在身边吗?”江栩淮问。 舒知意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从包里掏出小心翼翼地放在掌心。 因为贵重她不敢丢在家里,所以随身携带。 江栩淮曲指将戒指从她手心勾起,两人皮肤短暂地触了一瞬,酥麻似电流来回窜动,让舒知意有些想去轻挠。 下一秒,那股痒意募地放大。 江栩淮自然地握住她的手,将戒指缓缓从无名指往上推移,然后完全地将她套出。 在这个过程中,舒知意才发现,不知何时江栩淮也戴上了一枚戒指,没什么太多样式,但很显然和她手上的这只是对戒。 两人同时垂头,鼻息缠绕难分,心跳声起伏悸动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谁的了。 梧桐树下彼此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一片枯黄的落叶抖落在舒知意的衣领,她忙不迭地后退半步,本被握着的手也重新垂至身侧。 空气凝滞了片刻。 “要一起吃晚饭吗?” 江栩淮再开口声线依旧清冽,低沉倦懒,尾音却几不可察地染上些许暗哑。 舒知意轻咳一声,想起来忘记和他说今晚自己有约的事。 按理来说,领证的第一天,她该和江栩淮共同吃顿晚餐的。但她和奈奈上个星期就约好了今晚要一起吃饭,也不好鸽人家,怎么这样巧,竟撞在了一起。 第22章 “不好意思,我和朋友之前就约了今晚,我可能……” “没事。”江栩淮点头表示理解,然后提议,“我送你。” 舒知意摇头,指了指对面:“就在这儿的万达。” “好。” 江栩淮视线在她的无名指又停留了几秒,目光平静地补充,“吃完到家和我说一声。” 舒知意应声说了句好。 半晌后才恍然意识到,她和江栩淮现在已然变成了,需要互相报备的关系。 — 凛冬将尽,下午两点的阳光带着暖意钻过缝隙悄然进屋,隔出一条条长块形的光影。 周婕正趴在前台和同事闲聊。 她打开前置摄像头,看着唇角才冒出的痘痘,丧气道:“看我愁的,直上火。” 同事睨一眼,打趣:“你小小年纪每天有什么好愁的?” “啪”的一声,周婕把手机不轻不重地拍在台面上。 “还不是为这个店。”她揉揉额角,“你看看每天哪里有生意,老板还那么佛系,我看倒闭就是这两天的事了。” “老板根本不缺钱你看不出来?这店可能就是他闲着无聊开着玩的,佛系也很正常。” 周婕闻言撇撇嘴。 她当然能看出来,但再有钱那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经不住天天亏啊。 咖啡店人流量必然是比不过其他的一些店面,但是胜在有固定的客户群体,而且能够接收较高的消费。 江栩淮倒好,与别人反其道行之。用的咖啡豆是最好的,定价却是这片区最低的。 外卖通道不开,什么促销活动也不做,能开这几个月周婕都觉得稀奇。 她可不希望cotton coffee倒闭,轻松的兼职并不好找,更何况这兼职的老板还是个事少钱多的主。 正想着,一个人背光走进店内,周婕以为是客人,直起身准备招待。 等那人走近才看清,是刚才讨论的佛系主人公。 “周婕。”江栩淮单手叩了叩台面,语气轻快地交代,“我准备给店里搞个活动,你记一下。” 他看监控了?还是进门的时候听到她的吐槽了? 周婕愣了一下,然后故作淡定地抓起旁边的便签和圆珠笔,按一下笔帽,然后垂眼说。 “老板你说吧,什么活动。” 江栩淮斜靠在旁边的墙柱,声线懒散随性:“今日咖啡买一送一。” “今、日、咖、啡、买、一、送一、” 周婕边记边低念,写完后觉得这个活动确实不错,很能吸引人进店购买,然后再留下回头客,她眼尾轻扬,为佛系老板的不再佛系感到开心,问: “那活动持续多长时间呢?” “就。” 江栩淮停顿了一下,似乎也在思索,然后悠悠地开口,“半年吧。” “好,半——” 周婕猛地回神,半张着嘴讶异地抬头,“多久???” 江栩淮以为她没听清,又懒洋洋地重复了一遍。 “半年。” 周婕:“……” 她放下便签,眼巴巴地望着他,有些无语,“老板,如果持续半年,你怕是回不了本。” 话说的很委婉,不是回不了本,而是直接亏死。 “嗯。”江栩淮语气平稳,但周婕硬生生听出了一些拽味,“我知道。” …… 好,你是老板你做主。 周婕在心里无声腹诽。 静滞的场面大概持续了几秒。 江栩淮把玩着笔筒里的一支黑笔,没有离开的意思,又募地开口:“周婕,你有男朋友吗?” 周婕懵了一下,不明白平常每天冷着张脸,半句话都不愿多说的人怎么突然关心起自己的情感生活。 她坦言:“没有啊,母胎solo。” 江栩淮点点头,不紧不慢地说:“其实结婚真的很好。” 沉默。 周婕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我呢。” 江栩淮扬扬下巴,微挑眉眼,“建议你结婚。” 周婕:“……” 大哥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啊,我都说我母胎solo了,我跟谁结婚? 正当她准备翻白眼吐槽时,江栩淮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轻轻哦了一声,声线倦慵,带着丝丝刻意的恍然。 “忘记了,你没人可以结婚。” “……” 作者有话要说: 写一半脸爆红,不知道的还以为领证的是我呢(>o5)领证完的江老板化身——江.孔雀开屏.栩.心机炫耀.淮周婕:不是吧,我做错了什么? 第11章 莓莓浮云冷萃 距离晚饭还有很长的时间,舒知意和奈奈先逛了会街,然后又看了场电影,最后才慢悠悠地选了个椰子鸡餐馆准备吃饭。 奈奈捂着嘴打了个很长的哈欠,揉了揉发酸的眼角抱怨道:“这什么垃圾电影给我看困了,男女主的感情线像是流水账一样,宣传片可不是这样拍的,我要告他欺诈!” “舒舒你觉得呢?” 舒知意正在用热水给两人的餐具做简单的消毒,闻言她细细回想了一下:“剧情是有些平淡,但画面还是很美的。” 电影讲述的故事发生在芬兰的冬季,所以场景里总是出现大片的皑皑雪景,尤其最后一幕——玻璃小屋旁,缓慢的蓝皮列车驶入白茫茫的世界,消失在粉色渐变的天际,确实梦幻浪漫。 第23章 “转眼就已经十一月了,不知道芜市今年会不会下雪。”奈奈偏头看着窗外,小声嘀咕。 “大概率不会。” 在芜市生活了二十几年的舒知意对这事很有发言权,她托着下巴叹气,“就算有雪也是小雪,第二天就化了。” 奈奈突然想到了什么,撩眼看她。 “我记得你微信头像就是一张下雪的海边照片吧,那是你自己拍的吗?” 舒知意摇头:“网图啦,我还没去过海边呢。” “我说怎么有点糊呢。”奈奈抻着脖子问,“怎么不去啊,反正是自由职业说走就走呗。” 舒知意低垂眼帘,含糊一句:“太忙了,等以后有机会吧。” 没一会,服务员端着一盆黑色的砂锅放在两人中间,交代道只需要再煮几分钟就可以吃了。 等待的间隙,奈奈忽然端起面前的可乐,眼巴巴地道歉:“不好意思啊舒舒宝宝,上次让你帮我接了那么急的一单,也没给你争取到更高的稿费,我以可乐代酒向你谢罪。” 舒知意也举杯,轻轻碰了下,笑着温声回:“没事,你这不是请我吃饭了嘛。” 奈奈眯着眼,道:“还说呢,讲好了要请你吃大餐,结果你倒好非要吃椰子鸡。” 她夹了两块鸡肉放进舒知意碗里,“爱吃你就多吃点,不够我再给你点,十只都行。” “可别,十只下肚我明早可以不用定闹钟了。”舒知意停顿了一下,打趣道,“直接原地打鸣。” 奈奈被一口汤呛住,咳了半天才缓过来。 目光中透着无语:“……好冷的笑话。” 话毕她“嘶”了一声,轻拍脑袋,然后从身侧的包里掏出一叠文件放在桌面上,用指尖点了点。 “瞧我这记性,正经事给忘记了。” “前段时间我们集团公开招聘签约插画师,给新的国货全系列产品做包装设计,我就帮你把作品集交了上去了,结果入围最后一轮了,十选三。” 舒知意募地怔住,抬眸不可思议地确认:“云尚?” “对啊。” “你搞错了吧。” “我自己的公司我能搞错?”奈奈忽地失笑,努努嘴,“最后一轮的选题都出来了,人事部让我转交给你的,好像是要创作一个故事系列插画,两个月内完成。” 舒知意应声接过,翻开最外面薄皮页,内里标题写着故事系列的主题—— 《我们》 半晌后。 奈奈瞥见她的表情有些犹豫,出声问:“是不想进云尚?” “当然不是。”舒知意下意识地否认。 云尚集团的名声她还是有所耳闻的。 它最初是从房地产起家,后来经过不断地发展和革新,加之一系列的收购融资,已经成为全国数一数二的集日用品、食品、医疗、物流地产、数字科技等诸多业务板块的大型商业集团。 任何一个插画师都不会拒绝被这样的企业签约,机会来之不易,更何况负责的是国货全系列的包装设计,这在日后个人履历上也将会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但。 当初舒知意选择辞职做自由职业,就是因为社交障碍无法适应坐班制,如果重回职场,还是无法避免这种情况的再次发生。 而且她现在因为不怎么出门,不可避免地灵感枯竭,也没信心能够创作出好作品。 “既然不是。” 奈奈用筷子敲了一下锅的边缘,语气懒洋洋地说,“就别想那么多,试试呗。” 也是,试试又不吃亏。 不是还有最终轮的选拔嘛,成功的话就当给自己事业上的挑战,不成功也能多出一个故事系列的作品。 思及此,舒知意把文件整理好,弯起眉眼回道:“谢谢奈奈了,这顿我请吧。” “一码归一码,这顿是为了谢谢你帮我忙,肯定我请啊。” 奈奈回绝,然后靠近眯着眼坏笑道,“倒是另一件事你确实该请我吃饭。” 舒知意不解地抬头,而后随着她的视线落在自己的右手,中指上的钻石碎冰面被顶上的光照得透亮,像是零碎的星光被洒在大海之上。 “你结婚了?”虽是疑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 舒知意顿了顿,视线慢吞吞地敛回。 该怎么解释呢,关于莫名其妙地和楼下咖啡店老板闪婚这件事。 她自己到现在都没有缓过神来,太不真实了。 “没有,戴着玩的。” 舒知意含混不清地把这个话题带了过去。 — 和奈奈分别后,舒知意打了一辆出租车。 上车后捞出手机,发现江栩淮半个小时前给她发了一条微信。 【江栩淮:回家了吗?】 舒知意没急着回,她盯着这个备注总觉得有些别扭,没领证前和他只能算是普通朋友,这样的全名备注倒是正常,现在再看只觉生疏,像是隔着些什么。 她点开他的头像,戳进设置备注的按钮,慢吞吞地输入—— 老…… 下一个字还没拼完,她兀地回神。 这是在干嘛?她是打算喊她老公吗? 舒知意红着脸删掉,重新敲键盘。 江、江。 江江。 好像有些太可爱了,也不合适。 再次删掉,她眼眸迟缓地移动了一下,然后沉吟片刻,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输入。 第24章 xu栩, huai淮。 她看着聊天框上新的备注,栩淮。心里跟着默念了一遍,然后倏地心跳错拍,脖颈爬上淡淡的绯色。 为什么只是去掉单单一个姓氏,就能让她这么紧张。 【云舒舒:我上车啦。】 舒知意压着心跳给他回复了信息,但却有种说不上来的心虚,像是在偷偷干什么坏事。 下一秒那头就回了过来,也许一秒的时间都没到。 【栩淮:好,到家和我说。】 【栩淮:注意安全,知意。】 舒知意看着最后两个字,愣了半晌。 车窗是半摇下来的,她侧头把脸凑近,迎面吹来的风扬起刘海,带着初冬的冷冽和寒意,她却仍觉得闷热,恨不得这风再大些。 心间那杂乱的鼓点正在胡乱地敲打。 余光捕捉到,窗面的倒影上,她的唇角正小幅度地弯起,露出一侧脸颊不那么明显的梨涡,里面溢着点点晕光。 原来她在笑。 可为什么呢? 或许是因为, 他和她不约而同地,干了同一件坏事吧。 舒知意加深了唇角的笑意,想。 — 到家门口,舒知意正准备输入指纹,对面忽地传来声响。 “舒舒你终于回来了,快救救我吧!” 时妍正牵着狗绳站在对面口,垂丧着脸看着她。 小狗见到舒知意,猛地挣开狗绳扑了过来,挨着她的脚边转圈边亲昵地蹭来蹭去。 自从上次舒知意给时妍送完咖啡,两人就变得熟络了起来,时妍会时不时送些好吃的来给她,顺便在舒知意家里蹭晚饭。 小狗狮狮也会跟着一起来,一来二去狗狗也把舒知意当成了第二个主人。 舒知意蹲下身揉揉狮狮的脑袋,顺势把它抱在怀里,起身问:“怎么了?” “我刚才临时收到通知要出差,今晚的飞机,我认识的来两家宠物店寄养都满了,其他店我又不放心。” 时妍手掌并拢搓了搓,可怜兮兮道,“能不能把狮狮放你家两天啊,就每天带它溜两趟,再喂点吃的喝的就行。” “我当什么事呢。” 舒知意轻笑着说,“再放久一点也没事,我很喜欢狮狮的。” 小家伙像是能听得懂一般,话毕用鼻子拱了拱她的手,撒娇地来回摇尾巴。 乖得不行。 时妍已经收拾好了行李箱,舒知意也就没回家,跟着她一同下楼准备带狮狮在小区里玩一会。 小狗像是一天没出门了,撒了欢地往前冲,小小的一只力道却挺大,舒知意被它扯着好几次差点摔倒。 好不容易到了一片草地,它才终于停下,边闻边抬爪到处留下气味。 “狮狮?”一道声音从背后传来。 闻言舒知意转身,一个穿着棒球服的男生牵着同品种的博美往这里走来。 狮狮显然认识他的狗,两小只挨在一起来回转圈圈。 “它们两经常一块玩的。” 男生出声解释,抬眸看清舒知意的脸后怔了一下,笑着问,“你是狮狮的?” “我是它妈妈的朋友。”舒知意只和他了对视一秒,而后匆匆移回目光。 男生点点头,并不想就此结束话题。 他又问:“你也住这个小区?” 舒知意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你住——” 话还没说完就被舒知意的手机铃声打断,他轻笑示意她接。 舒知意垂眼看了眼屏幕后,后背僵了一瞬。 是江栩淮打来的视频电话,她刚才忘记和他说已经到家了。 怕他担心,磨蹭了几秒还是接通了电话。 屏幕里兀地出现两张脸,舒知意有些不习惯,颤了颤眼睫,怔住。 “你在哪儿?” 江栩淮似乎在外面,周圈昏暗一片,语气有些焦急。 “对不起我刚刚忘记回你消息了。”舒知意摸摸鼻尖道歉,然后把镜头翻转,扫了一圈周围,说,“我已经到小区啦,在帮邻居遛狗。” 听到这话,江栩淮几不可察地舒展了眉目,心定了下来。却在镜头里瞥到一抹陌生男生身影后,又缓缓重新蹙起眉心。 “我也在楼下,你别动,我来找你。”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两分钟后,舒知意果然看见了江栩淮。 他大步向前,眼帘下深邃的眸光紧紧锁着她。 来到身侧后,从手上拿出一条红色针织围巾,轻柔地套在舒知意的颈部,然后一圈圈地缠绕,直到只露出她的鼻尖和眼睛,才温声说: “出来遛狗要多穿点,晚上很冷。” 边说还边揉了揉她的头。 两人挨得太近,舒知意下意识地屏息,垂下眼睫回。 “知道了。” 两人间微妙的气氛让一旁的男生有点尴尬,他轻咳一声正准备开口,江栩淮突然挑眉扫他一眼,两人视线相交的片刻男生莫名地卡壳,话又吞咽了回去。 明明面上没什么神情,却让人不自觉地感到发怵。 江栩淮淡淡地收回视线,薄唇勾起:“知意,介绍一下这位吧。” 只是遛狗遇到的,这也要……介绍吗? 舒知意停滞了片刻,还是点点头:“这是时妍之前遛狗的朋友。” 第25章 然后她转头对着男生说,“这是——” 怎么介绍江栩淮呢? 说是丈夫?先生?老……公? 哪一个称呼她都有些,说不出口。 于是她换了个说法:“这是,江栩淮。” 闻言男生懵了一下,江什么淮? 江栩淮的目光暗淡了下来,嘴角的弧度变得有些冰冷,对着旁边扬扬下巴,补充一句:“这狗的姨夫。” 姨夫,顾名思义,小姨的丈夫。 男生立马了然,干笑两声牵着狗快步离开。 男生离开后,场面凝滞没人说话,两人无声地僵持着。 舒知意抬眼看江栩淮,察觉到他有些情绪不佳,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想下意识地道歉。 “那个我——” “我刚才——”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下。 气氛有些许压抑。 须臾后,江栩淮轻轻叹口气,声线不再绷着,沾上些浅淡的委屈。 “我知道你想慢慢来,但是我也不希望你向别人隐瞒我和你的关系。” “算是我的私心吧。” 舒知意立刻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想解释但嘴巴张了又闭合不知道怎么解释。 “如果你觉得实在突兀,那就和别人说我是你男朋友。” 江栩淮将她手里的狗绳换到他的左手,而后十分自然地,用右手去牵她。 他的手掌宽厚带着点冷意,指腹轻轻地勾了勾她的指尖,嗓音温润微哑,“好吗?” 月亮残缺,光也微弱。 路灯下橘黄色的光束偷偷亲吻旋转的尘埃粒子,两人目光短暂地交汇,女孩大胆地踩了踩他的影子。 舒知意用手指按了一下他的手掌,小心翼翼地回握,下一秒就被捉住,沿着指缝被他强硬地变成了十指相牵。 她把脸又往围巾里埋了点,嗡着声小声地说。 “知道啦,男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甜死我了!!!!马上把他们打包送去海岛度蜜月呜呜呜宝宝们多和我评论互动吧,我是废话王,有红包掉落哦! 第12章 冰摇红莓黑加仑 两人就这样手牵着手在小区里遛狗。 凛冬将至,空气中携上几许寒冽。 江栩淮勾着舒知意的手揣进他的外套口袋里,掌心贴合在一起逐渐体温相融,片刻后,相互变得温热起来。 四下漆黑静谧,微醺的气氛在掠过的软风中来回摇晃。 舒知意脑子一团浆糊,眼神放空无法思考,唯有感官无限地放大。 偏偏江栩淮不时地来回揉搓她的指尖,每一次的触碰都仿佛有电流划过,酥麻蔓延全身,没一会她的手掌就沾上黏腻的微湿感。 犹豫半晌,还是决定打破这一路的缄默。 “那个……” 舒知意轻轻地吸一口气,磕磕巴巴地提醒,“我手出汗了。” 江栩淮垂头,眼神在她颤抖的睫毛上稍作停留,低声说了一句“好”,然后缓缓松开了她的右手。 舒知意兀地放松下来,她抽出手心在身侧无声地伸直,也平复着刚才错乱不堪的心跳。 她下意识地找话题:“你明天有空吗?” “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陪我——”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江栩淮不知何时走到了另一侧,又顺势牵起舒知意的左手,和刚才同样的姿势包住揣进口袋。 舒知意:“……” 好不容易平稳的心跳再一次回归杂乱。 “有空。”江栩淮自然地接话,像是无事发生一般,“陪你做什么?” 舒知意眼皮轻轻地跳动,好一会才做出回应。 “可能需要麻烦你陪我回家一趟,不需要太久,让我家里人知道我是真的结婚了就可以。” 其实她本打算过段时间再带江栩淮回去,或者说她想拖一拖,毕竟那个家是那么不堪,她不清楚到时候会发生什么样的状况。 但近来吴红霞的消息和电话愈发频繁,如果不理会她甚至会用同事的手机打来电话,逼得舒知意喘不过气来,只能越快解决越好。 她停顿了一下,语气中有些局促。 “到时候,也许,我家里人会为难你,我……只能请你忍忍。” 别人的新婚后回妻子家中或许会是一桌丰盛的佳肴,又或者是亲戚间的嘘寒问暖,邻居的打趣祝福,但到江栩淮这里,大抵只有“为难”二字。 舒知意为此感到愧疚,她抱歉的话已经蔓至喉间,却在下一秒听到身侧的人带着沉冽气息的宽慰。 “没事。” 她抬眼,目光触到江栩淮深邃舒朗的眉眼时,感觉到藏在他兜里的手倏尔被蜷紧。 “除了你之外的,我都不在意。” 他的手掌稍稍松了一些力,转而用长长的手指覆上她的腕骨,有一搭没一搭地,指腹轻叩她的手背。 似乎在告诉她—— “别担心,我在。”江栩淮低声说道。 舒知意没再应声,却也没有了那种因为皮肤相碰而不断酥麻的不自在,只觉得非常心安。 升腾出一种。 从高空坠落时绝望地闭眼,却被人稳稳当当托住的,安全感。 她喜欢这种感觉。 — 翌日下午,两人一同前往舒家。 第26章 小区在芜市的东边老城区,周边环境和设施都很破旧,墙面斑驳印着淡黄的污渍,垃圾桶歪七扭八地倒在地上,空气中飘着不太好闻的油烟味。 舒知意太久没回来过,却有人仍然记得她。 小区的门卫大叔下棋到一半,抬头看见她的身影后讶了一瞬,拉开小窗不确定地问:“是舒强的女儿吗?” 舒知意抿唇,点点头:“吴伯伯,是我。” “真的是你啊。”门卫大叔把窗户全部推开,语气有些欣喜,“你这都多久没回来了,我差点没认出来。” “吴伯伯身体还好吗?” “好得很,谢谢你的关心啊。” 话音落地他侧头瞥到舒知意身侧的人,男人身形欣长,姿态闲适,手上拎着几盒看上去就很名贵的营养品,眼眸对上大叔后淡淡地颔首,气质和这附近的住户迥然不同。 “这是?”门卫大叔问道。 舒知意闻言想到昨晚的对话,垂眼回:“我男朋友。” 而后偷偷瞟了一眼江栩淮,发现他正在噙着笑看她,募地脸颊有些发烫,不自在地捏捏耳垂说。 “吴伯伯我先走了,您继续下棋吧。” “好好好,慢走啊。” 两人离开后,坐象棋桌另一头的男人开口问:“5栋那个舒强?我怎么不知道他还有个女儿?” “啧,你搬来的迟,她已经很久没回来过了。” 门卫大叔坐下后叹口气,边挪动棋子边说,“这孩子可怜啊,爸不疼妈不爱的,小时候经常一个人被锁在屋子里,一开始还哭,后来也不晓得是习惯了还是怎么了,哭都不哭就安安静静地呆着。” “有一次被锁了好几天,我见家里人都没回来感觉不对劲报了警,门撬开来孩子都饿晕过去了,警察打电话问父母在哪儿,人两个大人带着儿子在外面说是吃酒席,忘了家里还有个女儿。” 男人半张着嘴,神情凝固:“还有这种父母,这还是人吗?” 大叔无奈地摇摇头,看着舒知意已经快看不见的背影感慨:“之前过得太辛苦了,希望她日后幸福点吧。” 舒知意的家在顶楼,每多爬一节楼梯,过往的恐慌和压抑就随之多了一分,她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身子也跟着微颤。 到了家门口,她甚至没有力气去抬手敲门。 原来,回忆比她自以为的还要让人窒息。 这时,江栩淮忽地倾身上前,伸手揽住她的手臂,就这样虚虚地圈住了她。而后轻轻顺抚了两下,像是在给小猫顺毛一般。 雪松木的气息混着舒知意昨日新换的山茶花沐浴乳香味,一同萦绕在他和她的身边。 舒知意倏然间感觉她可能真的是一只小猫,不然为什么只是被这么轻顺两下,刚刚紧绷的神经没由来地就松弛了下来。 几秒后,她敲响了家门。 开门的是舒年。 他出声喊人:“姐。” 舒知意领着江栩淮进去,半晌后才淡淡地回:“嗯。” 她抬眼扫了一圈家里,没有其他人,开口问:“爸妈呢?” “出去买菜了,说是要给你和姐夫做晚饭,应该快回来了。”舒年看了一眼后面,对上江栩淮目光后小声喊了一句,“姐夫。” 江栩淮只是疏淡地打量了他两眼,然后没什么情绪地点头回应。 舒知意本准备带着江栩淮进她的房间坐一会,但余光瞄到那个小房间已经被改成了杂物间,她蜷了蜷指尖,转身说:“在沙发上坐会吧。” 等江栩淮坐下,她蹙眉压着声音问舒年:“他们又要干嘛?” 以她这些年对父母的了解,两人断然不是那种会热情做饭欢迎她和她丈夫的人,或者说并不会觉得她值得做这么一顿饭。 必定是两人商量好要有所图,但她一时还猜不到到底是图什么? 但不管是什么,她都不想江栩淮因为她陷入无端的胁迫之中。 舒年摇头:“不知道。” 然后扯了扯舒知意的衣袖,悄声问道,“这人是妈给你选的相亲对象然后结婚的吗?他对你好吗?” 舒知意退了半步,和他拉开距离,刚想回答,背后坐着的人忽然出声。 “你关心得挺快。” 舒年循声望去。 江栩淮正松散地靠在沙发上,眼帘微抬,薄唇没有一丝弧度,直直地看着他,漠然的目光异常冰冷,像是在看什么不堪的东西。 语气寡淡,透着几分微不可查的讥讽。 言下之意很显然—— 你早干嘛去了? 舒年的神情凝滞在脸上,有些木尬地僵在原地,他想解释最近太忙没顾得上,却又在江栩淮沉冷的目光审视下怎么也开不了口。 他自己清楚,他在说谎。 他知道父母对姐姐做的事很过分,他也知道姐姐是个善良温顺的人,对他很好。 但,从小到大他已经习惯了,不会出手去阻止也不知道怎么阻止。他深知这样不对,良心使他难安,所以回回他都会事后安慰关心舒知意,好让自己舒服一些。 这些行径从没有被人看穿过,为什么…… 思绪被开门声中断。 吴红霞和舒强回来了。 舒知意抬眸对上正在换鞋的吴红霞的目光,她语气平淡地说:“晚上不在这儿吃,不用做饭。” 第27章 这话惹怒了吴红霞,她手一甩,拎着的购物袋被扔至角落,里面的蔬菜散落一地。 “你爱吃不吃。” 旁边的舒强推搡了吴红霞一下,用眼神示意她,然后笑眯眯地问:“他人呢。” 同时,江栩淮起身走近,到了舒知意的身侧后,神情很淡:“伯父,伯母。” 没及舒强应声接话。 旁边的吴红霞先一步出声,她立刻认出眼前的人就是那日在医院让她下不来台的男人。 “你——” 她瞪着眼睛,转头看了眼舒知意,突然间一切都对上了。 吴红霞愠怒地摆摆手,道:“好,既然不是第一次见面,咱们也不用装着客气了,直接谈吧。” 说完直接拽开饭桌旁边的椅子,拍了拍桌面,“我听说你两领证了,其他咱们不说,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你总该给个彩礼钱吧,不然岂不是不合规矩?” “妈!”舒知意根本没想到她会说这些,事态变得这样的寒碜和羞耻,让她想赶紧上前阻拦。 下一秒,江栩淮伸手握住了她的腕骨,舒知意下意识地抬眼看他,却只听到他薄唇轻启,从喉咙里蹦出几个冷冷的音调。 “可以。” “但我也有条件。” 吴红霞没料到他这么爽快,侧头和舒强对了一下眼神,然后问:“什么条件?” 江栩淮掏出手机,按了两个键,抬手放耳边简洁地交代:“进来。” 片刻后,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拎着公文包走进来,江栩淮扬扬下巴,一人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和一张卡递到吴红霞的面前,言简意赅地说明。 “这是一份协议,写明了您之后每年允许和舒小姐联系的频率和时长,如若她拒绝与您联系,您和您的家人的擅自纠缠将视为骚扰,届时我们将对您有依法起诉的权利。” “协议一式两份,卡里的数目由江先生无偿赠与。” 吴红霞条件反射般地回绝:“你们这不是欺负人吗,这和断绝关系有什么区别?” 一旁的舒强也跟着张口:“对啊,以后她弟弟结婚买房什么的她不得帮衬吗?” 江栩淮唇边笑意很浅,不急不躁地说:“协议上有标注卡上的金额,你们可以看完再考虑要不要拒绝。” 闻言两人垂眼,看清后都愣了一下,舒强最先反应过来,用手肘推了推吴红霞。 良久后,吴红霞才缓缓抬头,眼神在舒知意和江栩淮之间飘忽了一下,然后说。 “我们签,江先生。” — 离开舒家后,舒知意破天荒地没有和江栩淮并肩同行,而是一个人默默地踱步走在前面,垂着头,身影从背后看起来很单薄。 “知意。” 见她并没有停下,江栩淮迈步上前,轻扣她的手腕,然后扯到面前,嗓音沾上几许干涩。 “怎么了?” 舒知意仍垂眸,只是闷着声回:“没事。” “生气了?”江栩淮伸手将她耳侧的一缕卷发勾到耳侧,而后弓着身与她平视,轻语道,“对不起是我擅自做主了,以后都听你的。” “不是——” 舒知意募地抬睫,微微颤了两下,鼻尖有些酸涩,嗓子眼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她温吞开口,“我只是觉得难堪,这对你不公平。” 他不该被这样对待,他是这样的好。 如此糟糕的家庭应是她的软肋,为什么却要借着她来为难江栩淮。 她太自私了,她一心拉着他错轨,却忘了去考虑这些原本不应是他需要承受的。 愧疚、自责、惶窘, 太多的情绪缠杂在一起,让她不知道怎么去面对江栩淮。 或许一开始的初遇就是一场错误,蜗牛就应该躲在自己的躯壳里。 “你后悔了?”江栩淮目光暗得有些发沉。 舒知意下意识地摇头,眼眶中氤氲着淡淡水汽,呼吸凝滞。 片刻后小心地问:“你呢,不后悔吗?” “看我。”江栩淮用手抬起她的下巴,力道温和克制,但又不由得她抗拒,声线清润, “我只要你开心。” “其他的都不重要。” 直到等舒知意缓过神,等她眸子里覆着的那层雾气散去出现了他的身影,直到她慢吞吞地点头,他才放开掌面。 然后顺势挨到她的身侧,重又牵起女孩的手心,那股让他贪恋的气息倏然间又萦绕至鼻尖。 “如果还是不开心的话。”江栩淮极力隐忍他没由来的那丝妄念,抑制着想要再寻求一个拥抱的冲动,徐徐启唇。 还不能越界,他告诫自己。 “那就去约会吧,我们。” 作者有话要说: 江老板:我没牵过手让我多牵一会怎么了?昨天有人被自家的小狗平地绊倒,下巴缝了五针,一颗牙也裂了要做根管治疗。(嗯,就是我这个糊涂蛋。)这么惨的人今天捋舒小姐和江老板的身世大纲感觉更难过了,一时分不清我们三个谁更惨一些……感谢在2023-11-23 22:29:48~2023-11-25 22:14: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66756365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照此行、祝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第13章 太妃榛果拿铁 因为这场约会是临时起意,自然也就没什么目的地。 “有想去的地方吗?”江栩淮问。 舒知意沉吟片刻,提议道:“要不,去宁创园吧。” 她有在朋友圈刷到过这个地方,依稀记得位置就在东城区的中心,离这里很近。 宁创园实际上就是一片全开放式的厂房建筑群,一开始只有各种工作室,后来出现了很多有趣的店铺,就变成了创意园区。 里面有很多咖啡店、花店、文创集合店,加上园区整体的设计保留了民国时期的红砖复古风,不少年轻人会利用假期前来拍照打卡,也很适合约会。 今天恰好是周六,园区里很热闹,道路两端全是人。 晚风微拂,日暮夕阳的余晖辗转在来回飘动的梧桐枯叶中,似有似无地遮挡天际最后一丝碎片光影。 舒知意倏地停驻在一家猫咖店门口,稍稍弯腰低眼看向里面。 靠近落地窗的猫爬架上躺着一只长毛蓝白,它似乎才睡醒,懒洋洋地起身,而后用头来回蹭绒毛垫,翻着肚皮伸出粉肉垫对着空气咕噜咕噜地踩奶。 看了两分钟,她没忍住用指尖隔着玻璃窗摸了摸它的脑袋。 “喜欢它?” 江栩淮侧头看见舒知意上扬的嘴角,也不自觉地跟着她舒展了眉目,问道,“要进去看看吗?” 舒知意站直身子,摇头,笑着说:“只是觉得它很可爱。” 又问,“江老板有养过什么小宠物吗?” “没有。” 正好一阵风吹过,舒知意散落在肩头的卷发被带得稍显凌乱,几缕发丝粘在脸颊一侧。 停顿几秒,江栩淮自然地抬手帮她整理,然后勾到耳后,指腹传来的温度加速了舒知意耳廓变红的速度。 他捏了捏她柔软的耳垂,只一瞬就收回,语气依旧平静,“但是我也很喜欢可爱的事物。” 这话总感觉意有所指,一个念头在舒知意的脑海里飞速闪过,但也立马就被她刻意地忽略。 她红着脸眼神躲闪,余光瞥到旁边的店面,转移话题道: “要不要一起去做陶艺?” 江栩淮对这个提议没有意见,两人并肩走进了陶艺店。 里面坐着的顾客基本上都是情侣,舒知意突然想起来之前在网上看到过,一起diy手作似乎是情侣必做的一百件事中的其中之一。 店员领着二人先到了拉胚房,给他们讲解了大概的一个流程后就离开了。 舒知意平常很喜欢收集各种好看的水杯,所以选择做一个陶瓷杯。这陶艺的步骤听店员讲解起来很容易,但真正上手才知道并不是这样。 揉泥倒还好,只需要把泥巴和水分均匀,呈一定方向揉开就可以了。可当把揉好的泥巴放在铁转盘上,机器启动,她的手却怎么都没法使之成型。 要不维持一秒就塌掉,要不好不容易坚持了几秒,她想用手再把形状弄好看点,才碰上去就又瘫倒。 偏偏店里顾客很多,店员根本忙不过来,舒知意也不好意思喊来再问一遍。 转头却发现江栩淮面前的泥巴不知何时已经成型,机器也停了下来,显然是做好了准备等着下一步装饰。他懒散地垂着手,眼角噙着笑看着她。 也不知看了多久了。 舒知意用干净的手腕蹭了蹭鼻尖,心虚地逞强:“我这泥巴……不怎么听话。” 江栩淮用下巴微点,认可她的说法,温声询问:“要帮忙吗,让你这不听话的泥巴听话些。” 舒知意敛起视线,犹豫了片刻,轻轻地“嗯”了一声。 江栩淮起身走近,绕到舒知意的身后,从背后松松地圈住她,然后手心握住她的手背,慢慢地扶着她的手给泥土拉胚。 他俯身挨在她的耳侧,不时地出声提示哪里该力道轻一些,声音不轻不重地回荡在这个密闭的小空间,让舒知意不自觉地屏息,呼吸艰难。 距离实在太近,舒知意的大脑中断运作,鼻尖充斥着他身上独有的气息,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感觉耳后麻了一片,整个人晕乎乎的。 “二位别动。” 店员忽地从外间走来,拿着一个白色的拍立得半蹲在他们面前,笑着说,“店里现在在搞活动,给情侣可以免费拍张照留作纪念。” 舒知意刚想拒绝,耳边传来江栩淮礼貌的回应。 “好,麻烦你了。” 她没再动,僵直着后背静静地看着镜头,却感觉身侧的人不断挨近,将原就所剩无几的空间再度拉近,他的下巴似有似无地靠在她的颈窝,惹得她睫羽乱颤。 下一秒,江栩淮喉间溢出浅浅的低笑,声线闷涩带着些许沙哑。 “舒知意。” “你可比小猫可爱多了。” — 晚餐是江栩淮定的位置。 是一家西餐厅,开在g酒店的顶层,从窗边可以俯瞰到整个城市的夜景。 太阳已经落山,傍晚的余晖虚虚地浮在天边,晚秋的黄昏把整个边际变成了橘红色。 耳边放着旋律悠转的轻音乐,舒知意落座后看着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日暮笼着一层金边,把她的身影完完全全地兜住,此刻的她好像有了形状,光赋予而来。 前菜是法式焗蜗牛,舒知意嚼了一口,抬头说:“也不知道陶瓷烧制出来会不会和装饰完的样子差别很大。” 第29章 “不会的。”江栩淮撩眼看她,然后问,“介意成品出来和我交换吗?” 舒知意表情一滞,坦言道:“你做的可比我的要好很多。” 虽然她后来在江栩淮的帮助下,泥巴捏制顺利了很多,但杯子的圈口和身壁还是七扭八扭,显得有些粗糙。 反观江栩淮的,完美得让老板赞不绝口,这交换怎么看都是他吃亏吧。 “就当我们互相送给对方的礼物吧。” 舒知意点头,觉得这样也很好。 寻常的物品,被赋予上礼物的含义,似乎就能因此保留下当下的那个瞬间,变得不寻常起来。 此时,一个穿着深色西装的男人走上前,服务员推着小车紧随其后,来到他们桌侧。 “江先生我是view的经理,刚才才发现今天是您的生日,餐厅准备了一个生日蛋糕为您庆生,希望您用餐愉快。” 话音落地,舒知意募地愣住。 今天是江栩淮的生日? 明明结婚证上都有写,她太迷糊了,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就算了,竟还挑了今天让他陪着回家,害得他被父母那样为难。 江栩淮会不会很失望。 愧疚溢满了胸腔,待经理和服务员离开后,舒知意才缓缓抬眸,声音细小地道歉。 “对不起,我不知道今天是你的生日,我连礼物都没给你准备。” 江栩淮低笑,懒懒地出声:“我不和你说你怎么知道,你不用觉得抱歉。” 停顿了一秒,又补充,“而且我刚才已经问你要了礼物了。” 舒知意兀自摇头,耷拉着脑袋不知道怎么回应。 空气默了须臾。 “这样吧,我再问你要个礼物。”江栩淮从对面起身,走到推车旁,慢条斯理地点了蜡烛,而后抬手将蛋糕轻轻地放在舒知意的面前,说道, “帮我许个愿。” 舒知意抬眼看他,有些愣怔:“可今天是你的生日。” 江栩淮垂眼和她对视,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在领证那天,这些年的心愿都已落地。 日子仍与每一日相同,却又不同了。过往他边等边熬着过的、没有定数的寻常日子在那天,终于有了结果。 他该满足,不该有所期许。 但还是贪心的想要女孩的愿望也能落地。 在那天的烟花下,她说她的愿望很少,可眸子里的失落却怎么也藏不住。 那以后他的每年生日,也将是她的。 他愿意。 “蜡烛快灭了,知意。”江栩淮提醒道。 他的目光太过深沉与笃定,舒知意莫名地就真的微合手掌,闭眼默默许愿。 关于他和她的未来。 ——陪我久一点吧,江栩淮。 她睁眼,吹灭蜡烛。 等舒知意抬头,江栩淮还站在她的身侧,兀地掏出两张机票放在她还未来得及放下的掌间。 是两张后天飞往汀州岛的机票。 一个在冬日会大雪纷飞的小岛,也是舒知意一直以来微信头像用的那张照片,她一直向往,想去的地方。 江栩淮眼眸温和,带着静邃与郑重。 “留点时间给我,一起去汀州岛住一段时间。” 舒知意下意识地问:“为什么?” 因为想实现你的愿望,虽然猜不到你适才选的到底是哪一个,那就一个个猜吧,反正他的时间很多。 江栩淮目光轻轻扫过女孩呆愣的脸庞,低笑着提醒。 “你是不是忘记了。” “我们该去度蜜月了。” — 他的话音落地,两人就这样在昏暗的光线里无声地对视,谁也没先移开目光,缠绵的暧昧荡漾在空气中,耳边甚至听到了汽水开罐时簇拥而上的气泡炸开的声响。 直到江栩淮的手机募地振动。 他垂眼说了声“抱歉”,然后走到一侧去接听。 舒知意徐徐吸了一口气,用手揉搓了一下颊面,她突然很庆幸餐厅有轻音乐的存在,不然鼓噪的心跳声一定瞒不住被他所察觉。 她低头看手机想转移注意力,滑了一会朋友圈,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头像出现在屏幕里。 是江栩淮,在几十分钟前发的一条动态。 一张照片配着两个字。 照片是刚才在陶艺店里店员给拍的拍立得,两人都穿着咖棕色的简易护服,头挨在一起,手掌并拢在一起,对着镜头同时浅笑。 背景杂乱各种颜色的碗碟随意摆放,却唯独他们这一角像是隔绝了整个世界,安静地、诚挚地、贴近地、倾听彼此的心跳声。 爱意,具象化在这个午后。 看来,江栩淮早就应该察觉到她的心跳声了,这怎么能瞒得住呢。 舒知意默默地想。 她轻触照片,又回到朋友圈的页面。 看清了文案上的那两个字—— 【小猫】 舒知意眨巴两下眼睫,一股奇怪的情绪涌上心尖,她勾着唇角搓了搓指尖,给这条朋友圈点了个赞。 然后保存这张照片,也发了一模一样的一条动态。 文案与他的稍稍不同。 只有一个字,写着—— 【喵】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早起来看见好多评论真的好开心好感动wwww甚至泪眼婆娑地跑去和妈妈炫耀:你看好多人啊!我妈: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忘记说了,江老板是11月18的生日,让我们祝这位天蝎男生日快乐~感谢在2023-11-25 22:14:28~2023-11-26 21:36: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30章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451787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河欲转、月照此行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奥利奥小熊冰 吃完饭,江栩淮开车送舒知意到家后径直回了老宅。 江家老宅是中式园林式建筑,占地五百多平,宅院别墅分为东西南北四院,中间为主宅,也是老爷子江翰彦平常住的地方。 前庭院铺满了鹅卵石,沿着人工水池辟了几条小路,边上栽着一棵黑松,枝干横展,造型蟠曲状,树冠延伸如伞布遮挡住上空。 在这样寂静无声的昏夜,显得有些肃然和沉闷。 车子才驶进主院大门,识别车牌时机器的扬声筒里传来许管家的声音。 “少爷,老爷让您直接来书房。” “嗯。”江栩淮淡淡地应声,侧头语气很慢地问,“血压怎么样?” “一个小时前吃了降压药。” 许管家停了两秒后还是决定开口,声音一如既往地恭敬,“但还是尽量不让他生气,最近几次检查指标不是很好。” “好,谢谢许叔。” 江栩淮伸手拉开书房木门,江翰彦正背身单手拄着拐杖立在落地窗旁,听到声响回眸看了他一眼,眉眼透着岁月遮不住的凌厉和沉冷。 书房内只开了一束暖光,空旷的屋内除了书柜只有一张胡桃木深色长桌,光线昏暗,衬得气氛逼仄让人喘不上气。 “还知道回来?”江翰彦厉声问道。 江栩淮往前走近,面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却是带着浅笑的:“您老人家在这儿,我哪能不回来。” “近来做了什么?” 江栩淮掀了掀眼皮,邃眸和江翰彦对视了一眼,没打算瞒着,直言道:“近来,结了婚。” 话才说完,面前人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这股劲是借着拐杖使出来的,带着气,力道并不小。 江栩淮半步都没退就这么结结实实挨了这一掌,他脸庞偏向一侧,嘴角兀地渗出点血迹,几秒后他无所谓地用指腹抹去。 江翰彦攥着手杖的右手微微发抖,半侧都有些发麻,他拧紧眉心:“为什么不躲?” 江栩淮始终神色平静,仿佛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场景,他松了松衣领,语气寡淡。 “只要您消气就行。” 两人无声地僵持,空气像是凝滞住。 半晌后,画面稍稍有了松动。 江翰彦的后背不再绷直,松弛下来,他叹了口气,拐杖在地板上“笃”地敲了一下。 “万金董事长有意让你和他女儿接触,你现在突然地结婚不是明摆着打他的脸吗,东杉那个项目你是打算扔了?” “你爸天天在我眼皮子底下撺掇着各个分公司老总吃饭,不就是帮那个小的铺路,你是真看不见还是装看不见。” “为这么个普通女孩你到底值不——” 话到一半,江栩淮募地出声打断。 “爷爷。” 这一声称呼让江翰彦缓缓抬眼,江栩淮不常这么喊他,只“老爷子”地喊,这么多年鲜少能听到一次。 “不是普通女孩。”江栩淮抬眸和他对视,声线平稳,字字透着诚笃。 “她是小棉。” 闻言江翰彦愣在原地,脸色也不似刚刚那么严峻,失神了片刻后才放平了语气,低喃道:“原来是这样。” 这样一切就说得通了。 却也好像没什么好训斥的了。 所谓执念,根本无法扭转,道理二字实则最为无用。 江栩淮扶着江翰彦坐下,然后斜靠在一旁的木桌一角,语调又回归懒散状。 “东杉那个项目不会丢,我是刻意松的手,您以为江轩那儿吃得下这个盘子吗,拿地这一环就已经碰壁了,之前都是集团直接给的地和工程公司,他自然以为轻松,这次集团全部撤力让他自己掌控,结果您可以猜猜看。” 江翰彦轻拍了一下桌面,沉声道:“他毕竟是你亲弟弟,稳固集团可以,把人心收回来更好,两败俱伤没什么好处。” 江栩淮揉了揉手腕,眉间溢着不耐:“我认,他才是我弟弟。我不认,他什么都不是。” 见老爷子皱眉,片刻后他还是扯着唇角轻笑两声,宽慰道,“我有分寸,您顾好自个身子就行。” 等江栩淮离开后,许管家紧随其后进了书房。 见老爷子神态平和,他缓缓舒了一口气,安静地垂眼站在一侧等待发话。 “吩咐南院的人给做碗阳春面,让他吃了。”江翰彦侧头对着许管家交代。 许管家边低笑边点头答应。 “笑什么?” 许管家咳了一声,瞟了一眼后敛回视线:“我笑您心软,刚才喊少爷回来的时候脸色铁青,这会儿还想着他生日要吃面这回事。” 提到生日这两个字,江翰彦像是陷入了沉思。 须臾后靠在椅背上,悠悠开口。 “老许,他每年生日过得都很痛苦。” 许管家听到这话表情也有了微妙的变化,含混道:“毕竟……经历了那种事。” “可今年好像不一样了。”江翰彦垂眼看着桌上的相框,里面的照片已经泛黄,印着江栩淮小时候的面容,那时的小男孩笑得灿烂开颜。 第31章 “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笑了,刚刚却笑了好几次。” 他平展眉目,阖上眼睫曲着手指,最终只说出一句话。 “这女孩,让他活了过来。” — 舒知意洗完澡出来看到手机上有十几条未接来电,全是辛梨打来的。 她大概猜到是因为什么了,擦了擦头发盘腿坐在床上,做了会心理建设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回拨过去。 电话接通,对面很安静,一点声音都没有。 舒知意移开屏幕,确定上面地分秒显示通话正在进行后,又移到耳边小声问:“辛梨?” “喵。” 单单这一个字,让舒知意兀地脸红,她唇角弯起轻微弧度,闷着声含羞道:“什么啊——” “你发朋友圈还不允许人说啊。” 辛梨啧啧两声,她凑近屏幕没好气地说,“你快点老实交代怎么回事,不然我天天喵给你听。” “喵喵喵喵喵喵——” “停!我说我说。” 舒知意及时打断,她现在听不得这个字。 况且她本就没打算隐瞒,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舒知意用尽量简洁的语言和辛梨大概解释了一下,她和江栩淮的情况。 关于两人为什么结婚,怎么结婚的,以及现在的状态。 话毕,她垂眸耐心等待对面的反应,手无意识地揪着被角。 沉默倏尔。 辛梨才缓缓开口,尾音轻扬:“舒贝贝,做的好。” 舒知意愣住,眨巴眨巴眼睛问:“你不骂我?” “为什么骂你?” “因为,我很冲动。” “人生需要冲动。”辛梨停了一秒后继续说,“凌晨三点的烧烤,没有理由的突然请假,临时起意的旅行……很多事你想做就去做,不要考虑那么多。” “你是自由的,你的人生也是自由的,允许自己给生活这张白纸随意涂抹,永远都能猜到下一步多没劲啊。” 舒知意舔了舔发干的唇角,心头像是被人轻轻挠了一下,半晌后噙着笑说。 “梨子,你真是个哲学家。” “你少来。”辛梨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以后你再敢不第一时间告诉我这些事,你就完蛋了。” 舒知意嗡着声道:“再也不敢啦。” “我问你,最近和江老板相处下来什么感觉?” 辛梨突然发问。 这个问题让舒知意发了会呆,她沉吟片刻,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词汇来描述。 对啊,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她低头抠了会手指,慢吞吞地小声说:“好像是。” “想时间变得慢一些,和他在一起的时候。” 还没等辛梨反应过来,舒知意的手机兀地震动,她红着耳尖点了扩音然后把手机平铺在枕头上。 江栩淮刚刚给她发来了微信。 【栩淮:蜜月的事,记得考虑。】 【栩淮:不急着给我答复,我等你。】 舒知意陷入一瞬的怔愣,差点,忘记这件事。 她趴在床上纠结了会,小声嘟囔道: “梨子,我要去度蜜月吗,和他。” 辛梨听到蜜月两个字咧着嘴笑:“为什么不去?你们都结婚了,本来就该有这个环节好吧。” 然后压着声线故意打趣,“就是不知道,你这蜜月江老板会不会很累啊?” 她故意把“累”这个字音节咬得很重。 惹得舒知意脖颈忽地泛起一层薄薄的血色,半晌后她径直挂断了电话,用手扇风给脸颊散热。 思绪慢慢放空。 她头埋进枕间,闭上眼睫,黑暗中又出现了江栩淮那双深邃幽深的眼眸,像是一场陷阱,拉着她不断下坠。 夜幕缱绻着温柔,斑驳的影子投落在浅色的窗帘上,摇晃着像是把他身上冷冽的气息又带进这个小房间内。 对啊,别人结婚该做的事,她和江栩淮也该去做。 既然时间因为他变得慢了起来,那就再慢一些。 未来无法预判。 但她想和他靠得更近一些,她想多懂他一些,知道他的过往和好多好多回忆。 所以,奖励一些时间给她吧。 舒知意戳进刚才的聊天框。 她垂眼回复—— 【云舒舒:考虑好啦。】 【云舒舒:一起去浪费时间吧,江老板。】 第15章 西柚气泡冰咖 由于社交障碍,舒知意已经很久没有出过远门了,加上这次又是和江栩淮的第一次共同旅行,导致她在飞机上一直处于很紧张的状态。 一路无言,只是侧眸安静地看着舷窗外的天空。 但很快。 在坐车从机场赶往民宿的路上,这种拘束感就被募地冲淡。 太阳已经落山,远处的灯塔正在追赶日落的余晖,橙红色渲染了半边天际,世界的尽头露出一条朦胧的海岸线,海鸥来回逾越这道浅蓝色的界限,流浪,又盘旋。 环海公路两侧,几栋房屋外立面被刷成了彩色,高低错落地紧挨并立,云卷云舒绕着这几抹色彩不断地循环。 如胶卷一般,一格格地播放着舒知意过往梦里的画面。 让她有些沉溺。 唯有一处与梦里不同—— 少了纷扬的漫天雪羽。 舒知意摇下一点车窗,任由潮湿冷涩的海风扑向脸颊,她缓缓开口问:“请问,汀州岛大概什么时候会下雪?” 第32章 其实这话她是问司机的,毕竟当地人比较了解这里的天气。 但接话的却是江栩淮,他侧头轻声道:“下周,会有初雪。” 舒知意微愣,下意识地抬眼看他:“你是……猜的?” “不是。” 江栩淮漫不经心地回答,“这里每年的初雪都差不多是这个时间。” 每年? 他每年都来这里过冬吗? 不等舒知意问出这个疑惑,车突然降了速拐进一条小路,司机也扭头提醒道。 “还有几分钟就到民宿啦。” 听到这话舒知意的眼皮倏地跳动了一下。 这趟蜜月旅程从答应到出发就只有两天的时间,她没想着也没来得及去考虑许多问题,只顾着埋头恍惚着心神收拾行李,甚至直到现在快要到达目的地,她才稍稍有了实感。 自然的,此刻这些问题也随之而来。 比如要呆多长时间,这里的住民好不好相处,她能否习惯这儿的饮食…… 以及,两人该怎么住宿。 虽然她和江栩淮已经结婚,本就应该住在一间房。但总归,好像还不应该,到那一步吧。 真的到那一步,她似乎也没有什么可以拒绝的理由。 她要拒绝吗? 他像是溺水时寻到的那丝光亮一般,让人很难说不。 答案是,她不想。 舒知意垂眼无意识地拨弄指腹,脑子里的想法一个接着一个蹦出来,却又不知怎么开口。 殊不知,她的这些小动作全然都被身侧的人看在眼里。 江栩淮的视线在她的指尖停滞了片刻,问:“怎么了?” 舒知意舔了舔发干的唇角,把问题拐了个弯:“民宿的人,知道我们是——” 她压低声音,找到一个合适的词,“新婚吗?” “没有,怕你不习惯只说是男女朋友。” 江栩淮目光沉静,整个人松散地往后靠,眼角噙着淡淡笑意,“但是知意——” 他刻意停顿了几秒后,又徐徐启唇,像是随口一句。 “我只定了一张床。” 话音落地。 舒知意本能地抬头和他对视,四目相对的瞬间,她似踩空了楼梯,心头忽地发紧,耳根不自禁地染上热意。 车内的气氛染上些难言的微醺。 少顷,她慢慢坐直,轻轻地点头,应声道:“嗯,我没问题,我们本来也该睡一张床,这当然没什么问题。” 话里的语气笃定。 但声线却越发细小,没什么底气,有些虚张声势地意味。 正当她思绪乱飘的时候,垂在身侧的手忽地被男人捉住。 江栩淮挠了挠舒知意的手心,喉结因低笑轻微地震动,他盯着她的脸看:“骗你的,两个房间。” 然后十指紧扣,又变成了他最喜欢的牵手方式,声线低沉每一个音节都像是氤氲而起的雾气,蛊惑人心。 意有所指,目光温热地给下承诺。 “我会慢慢等。” “等到你愿意的那天。” — 民宿是栋两层小洋房,微水泥墙面上挂着几串捕梦网,羽毛随着风来回晃动。 独立的小院里随意放着两把木藤摇椅,石头矮墙上缠绕着青色藤蔓,旁边立着一棵橘子树,长得很高,望眼而去橙色缀满绿叶之中。 才下车,一个头发苍白的老人家就迎了上来,笑吟吟地握住舒知意的手掌,说:“知意来啦。” 江栩淮在一侧介绍:“这是张阿婆,也是这房子的主人。” 舒知意看着她募地想起自己的外婆,觉得很亲切,也就褪去了和陌生人相处的不适感,她弯起眉眼喊了一声“阿婆好。” 张阿婆连连应声,然后牵着她往屋里走,指了指旁边的木梯:“你和小江的房间都在二楼,楼下就是吃饭的地方。” “晚上给你接风,阿婆做了蟹黄八宝糯米饭给你吃。” 话到一半,厨房里突然探出一个脑袋来。 女孩约莫二十出头的样子,扎着高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上下来回打量着舒知意,然后撇着嘴嘟囔道。 “你就是栩淮哥的女朋友?你们认识多长时间?在一起多久了?你——” “小羽,不许没礼貌。”女孩身后走出来一个男生,他拍了拍她的额头,出声打断了她的质问。 男生长相俊逸,带着银框眼镜,身着一件浅色毛衣,显得很斯文。 他驱步走近,对着舒知意伸出右手,舒展眉目道:“你好我叫程颂逸,那个是我妹妹程思羽,她年龄有些小,不要和她计较。” “我们就住隔壁那栋,欢迎你以后来玩。” 没等舒知意反应过来,江栩淮先一步上前,睨了一眼后挡开了他的手,唇角勾出一抹浅浅弧度。 “你在这儿干嘛?” 程颂逸不在意地笑:“你管的挺宽。” 旁边的程思羽上前解释:“张阿婆说你们今晚到,喊了全村的人来吃饭,按照老规矩,一人要带一道菜。” 舒知意身形顿了一下,扯了扯江栩淮的衣角,不确定地问:“我没听错的话,是……全村吗?” 江栩淮知道她不善交际,俯身温声安慰她。 “汀州岛不大,这个村更小就几户人家,没多少人的。” 舒知意闻言点点头,但是身侧的手还是不自觉地蜷起。 第33章 即使人不多,面对陌生人,她还是会提前感到焦虑。 这很难控制。 江栩淮抬手看了眼手表,回头和张阿婆说。 “我先带她上去休息会,到吃饭点再下来。” “好好好,坐几个小时飞机了,多休息会,不急着下来。” 两人房间在二楼的最里侧,挨在一起,房间里空间不大,但格局很好,整面的落地窗正对着海面。 舒知意扫了一圈,看着正在给她放行李箱的江栩淮莞尔道:“这里很漂亮。” “那就好。”江栩淮拿起桌上的一瓶矿泉水拧开,而后递给她,“你睡一会,等会我喊你起来吃饭。” “好。” — 舒知意昨晚有些失眠,睡得断断续续,加上今天赶路确实有些累,她沾上枕头的瞬间就有了困意。 睡着后她做一个梦。 梦里所有景象变得模糊不清,一点声响都会被无限放大。 一个女孩被关进狭小的黑屋里,她蜷缩在角落,周圈像是有迷雾把她困住。 屋内只有一束昏黄的白炽灯,在顶上咯吱咯吱地来回摇动,小窗被铁杆层层包住,一只小鸟栖息了片刻后,尖叫着飞走。 房门并没有关严实,露出一条小缝,挡不住外头的光亮和饭桌上的欢声笑语,也挡不住这光亮照在满脸泪光的女孩脸上。 舒知意缓缓蹲在女孩的面前,想看清她。 迷雾若隐若现,拨开一圈还有一圈,最终只剩一团白烟,女孩的脸终于清晰。 看清了。 是舒知意小时候的那张脸。 这场梦里。 原来困住的,就是她自己,没有其他人。 舒知意慢吞吞地掀开眼睫,不知何时眼角已经噙满了泪水,纯白的枕头套被浸湿,变得皱巴巴。 房间里的灯在睡前已然被全部关掉,黑漆漆一片,酸涩堵满了喉间,她忍不住哽咽,拱起身子,又变成了蜷缩状。 她讨厌这种与世界失联的感觉,像是被刻意地丢下,为什么总是丢下她。 凝滞了须臾。 舒知意起身,她随手披上毛毯,拉开阳台的门走了出去。 冬日的白天太短,夜色浓稠,额前的碎发被海风扬起,她手触上冰凉的玻璃面,鼻尖全是潮湿咸咸的味道,海浪推着波浪一次次地撞向礁石。 如此空旷,如此孤独。 她仿佛置身于一片废弃厂房里,寻不到任何。 蓦地。 一丝淡淡的咖啡香倏然间混杂进海风里,被她轻嗅到。 舒知意抬眸看向一侧,才发现阳台和隔壁是连在一起的,中间只用了一到小门隔开,门上有把手,可以旋扭打开。 江栩淮双手各拿着一个纸杯,氤氲起的热汽模糊了他脸的轮廓,却掩不住他带着笑意的棕瞳,像是才洗过澡身上透着浅淡地倦懒。 “要热咖啡吗?” 他微微眯眼,声线被风吹得带上几分沙哑,尾音醇厚低沉,“新煮的。” 舒知意忽然有些委屈。 她微垂眼睫,摇摇头:“不要。” 下一秒,她眼眶泛上些湿意,莫名地有些缺氧。 她听不见海风的声音,也听不见轻微地呼吸声,恍惚间只听见自己小声地说。 “江栩淮,我要你抱抱我。” 第16章 海岛椰冰茶 或许是因为才睡醒的意识涣散,又或者是因为无处宣泄的委屈冲塌了残留的最后一丝理智。 凭着本能,舒知意只想寻求一个拥抱。 这个姿势像是在被打捞—— 我们隔绝了外面这个嘈杂的世界,只允许对方靠近,允许对方感受那份独属的温度。 她需要勇气,她需要被打捞。 江栩淮并没有对她的要求感动惊讶,只是在话音落地的须臾,放下手中的纸杯,而后打开中间的那道玻璃门,径直向她走来。 在舒知意还垂头失神的时候,他伸手一把将她扯进怀里,揽住她的腰然后收紧,跌入满是他气息的空间里。 心跳和呼吸同时纠缠交织,舒知意微怔,几秒后踮起脚尖,慢慢抬手隔着垂下来的毛毯一角,与他相拥。 顷刻间,刚才梦里丢下的那块拼图碎片,在此刻找到了空缺的位置。 冬夜的海风,也因这个拥抱而变得温热无比。 时间一点一滴地慢慢流逝。 江栩淮突然轻笑两声,揉着舒知意发顶的手停下,转而下移捏了捏她的后颈,低喃道。 “知意,记得呼吸。” 皮肤上的痒意把舒知意的意识募地从一片混沌中拉了出来,她才想起来自己一直在憋气,因为唇瓣贴着江栩淮的喉结,紧张到不敢换气。 “我是忘记了。”舒知意把头往旁边蹭了蹭,额头抵着他的胸膛,小声嘟囔着。 江栩淮听出她情绪缓过来了,他向后退了半步,在昏暗的光线下盯着她有些泛红的眼圈,皱眉问:“做噩梦了?” 舒知意低垂着眼睫点点头,不想多说。 江栩淮捉住她的手腕,嗓音再度响起,沉声道:“以后做噩梦了就来找我。” 他目光从眼尾扫下来和她对视,“什么时候都可以。” “嗯。” 彻底意识回笼,蓦然间有些觉得丢人,舒知意给自己找台阶下,“那你以后做噩梦也可以过来找我。” 第34章 她迟疑了一下,故作神色平静地补充,“我也可以随时…… 给你一个抱抱。” 江栩淮唇角勾起,稍稍弯下腰来,伸手轻柔地帮她把身上的毯子往上扯了扯,顺势和她的距离又拉近了几分。 他闷声轻笑。 “我记下了,不许赖账。” — 正好到了吃饭点,舒知意和江栩淮往楼下走,长形的木桌上摆满了菜肴,正中间叠着笼屉,里面的蟹肉和浅黄色的糯米饭混合在一起,显得很诱人。 饭香味升腾而上,溢满了整个一楼大堂。 张阿婆还在厨房里忙弄着什么。 桌边坐着几个人拿着筷子在闲聊,除了之前见过的程家兄妹,还有两对中年夫妻。 舒知意瞄了一眼,站在楼梯拐角处小声问:“村里一共有几户啊?” “都在这儿了。” “啊?” 舒知意半张着嘴,她不可思议地指着下面,“一共就这些人吗?” 如果她没数错的话,加上张阿婆这里一共就七个人。 这叫村吗? 江栩淮言简意赅地给她解释:“汀州岛算是个小众景点,没什么旅游业,为了生计当地住民基本上都选择外出打工。” “余下的这两对夫妻是以打渔为生的。” 舒知意来之前有在网上去搜这里的旅游攻略,发现什么都搜不到。 汀州岛虽然是海岛,却是屿山群岛中最小的一块。 加上大家其实更喜欢去温暖的海边度假,像这种才入冬就大雪纷飞的小岛确实不太受欢迎。 她点点头,刚想再说话,有人发现了他们的身影。 程思羽站起身,挥挥手,扬声道:“知意姐,快下来吃饭啊!” 语气中带着欣喜和亲近,和几个小时前的态度相比,完全是一百八十度大改变。 舒知意愣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事。 来到木桌旁边,两对夫妻站起来笑着看着她,舒知意看了一眼后募地有些混乱。 因为两个男人的相貌完全是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一个眉毛浓密些,一个要稀疏些。 眉毛浓密的男人看出她的惊讶,笑得有些憨厚,说:“我们两是双胞胎,你可以喊我大李叔,喊他小李叔。” 舒知意刚开始没反应过来,直到空气安静下来,才慢一拍地打招呼。 “大李叔好,小李叔好。”她侧头对旁边的人继续说,“大李婶好,小李婶……好” 这一通下来,她的舌头差点有些打结。 余光看见站在身侧的江栩淮微低眉眼,唇角向上扬,显然是在笑她。 舒知意抿唇小幅度地用手背碰了碰他,下一秒就被男人的大掌捉住,交缠指尖。 江栩淮好像很喜欢和她牵手,近来她也习惯了不再觉得不自在,但在陌生人面前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舒知意红着脸挣脱了他的手,还未调整好表情,就被程思羽挽住了手臂。 “知意姐,我突然想起来家里还有几串葡萄忘记带过来了,你陪我过去拿呗。” 舒知意不好拒绝,也就跟着她往外走。 在路上,程思羽揉了揉鼻尖,有些抱歉:“不好意思啊知意姐,我下午对你态度不好。” 舒知意下意识地摆摆手:“没事没事。” “其实下午的时候我不是故意的,只是突然听说栩淮哥有对象我有点接受不了,我以为他变心了。” 程思羽欣欣然继续说,“但是刚才我哥和我说,有可能你就是小棉姐,我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捕捉到两个陌生的字眼,舒知意停滞一瞬,不确定地重复:“小棉?” “对啊,我哥和栩淮哥是一起长大的,可以说栩淮哥也是我亲哥,我一直以来都知道他在等小棉姐,十几年如一日的等待,我心里觉得特感动,所以突然知道他谈恋爱我莫名有种背叛感。” “但是经过我哥提醒,我猜那个人肯定是你,我又相信爱情了,呜呜呜。” 舒知意因为这话募地停下了脚步,程思羽也跟着停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舒知意对上她的视线不知道该怎么回,只是僵硬地“嗯”了一声。 程思羽以为她是有些害羞,撇头看了一眼发现已经到家门口了,说:“你在这儿等我一会,我马上出来。”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舒知意只觉得整个世界像是被按了静音键,陷入沉寂之中,携裹着她往黑暗里下坠。 小棉—— 大概是,棉花的棉。 大概是,cotton的意思。 大概是,江栩淮虎口那处纹身的含义。 总归,和她无关。 她和江栩淮的初见就是咖啡厅,何来十几年之说,就连这场婚姻都只是二人的无奈之举。 他们误会,可她知道,这真的只是场误会。 原来,江栩淮心里是有一个女孩的。 十几年的等待,她大抵对他太过重要。 可为什么没有在一起呢,是在等却一直没有等到,还是在一起过又分开。 舒知意猜不透也不想猜,只觉得胸口沉闷,泛上一片苦楚。 她悄然间已经接受不了江栩淮的心里有别人的存在,即使这只是他的过往,可她仍觉得难受。 等程思羽拿完葡萄回来,等两人再回到民宿时,舒知意脑子里依然胡乱一片,她目光凝滞,不知该有什么样的神情。 第35章 她连装都不太擅长。 江栩淮很快察觉到她的异样,轻声喊了几遍舒知意的名字,她都没有抬眼,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拧眉看向程思羽,语气沉冽:“怎么回事?” 被质问的人一脸懵,耸耸肩无辜状。 旁边的小李婶揣着狐疑问:“是不是刚才出去冷到了,你看她穿得也少。” 说完往她的杯子里倒了点梅子酒,说,“喝点酒暖暖,回回神。” 江栩淮刚想把杯子抽走。 就在这时,舒知意微抬眼睫,温吞地捧起小杯,抿了一口,稍稍弯起眉眼:“好喝。” “我就说的吧,是冷到了,多喝点。”小李婶见她脸色好点,笑着又给倒了一杯。 默了几秒。 江栩淮眉心微不可查地跳一下,眸子暗了几分:“知意?” 舒知意抬眸直直撞进他紧绷的眉眼线条。 “不舒服吗?”他问。 “没有。”舒知意敛起视线,淡淡地笑,而后回,“真的只是冷了。” 饭桌虽没有几个人,但却充斥着欢笑声,大小李叔都是健谈爱开玩笑的人,聊起近来的趣事引得大家合不拢嘴。 唯有江栩淮周身笼着隐隐几分戾气,他一直看着对面的人,女孩却只是浅笑着听旁边人说话,不给他一分眼神。 手里的梅子酒,一直在往嘴里抿送。 直到,她的身形有些虚晃。 在舒知意第三次手肘撞到了桌角时,江栩淮没忍住,起身捞起她,垂眼紧锁住她眸子的须臾。 只得到一句—— “江栩淮。”舒知意伸手戳了戳他的额头,“你怎么有八个脑子?” 彻底醉了。 江栩淮打了个招呼就带着她上楼了,人虽然架在怀里却并不安分,手脚并用地想要挣脱束缚,时不时嘟囔一句听不太懂的话。 江栩淮贴近她的唇瓣,才勉强听清。 一字一顿地说—— “江栩淮。” “你混蛋。” 男人的眉眼又冷了几分,脸色愈发阴沉。 进了房间,江栩淮把她兀地横空抱起,放在沙发上,他半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和她平视。 语气烦闷,但又柔和耐心:“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哪里惹你生气了?” 梅子酒是自家酿制的,入口甜腻没什么酒味。 但后劲很大,倏然间就会上头,不常喝酒的舒知意自然是撑不住这个劲。 她感觉脑子在天上来回飘荡,双手环绕住面前男人的脖颈,嗅嗅鼻尖皱眉。 又重复了一遍那句—— “江栩淮,你混蛋!” 分秒加速转动,房内灯光昏暗不堪,借着一点光晕江栩淮贴近舒知意,两人鼻尖几乎快碰在一起。 梅子酒香萦绕在四下的空气中。 “是我混蛋,知知不要不开心。” 舒知意闻到那股熟悉的雪松木气味,是只有他才有的味道,她倏尔有些喉间一哽。她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知道她这样做很没有道理,很孩子气。 但是她就是控制不住,她很委屈。 “你说我是你的小猫,” “江栩淮,那你能不能只做我一个人的小狗?” 舒知意耷拉着脑袋,看着他问。 整个空间沉寂了几秒。 周围的所有都像是被按下了定格键,只有两人的眼眸中还缠绵着缱绻的虚亮。 江栩淮的声线哑了几分,虽然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浅笑着回:“好,只做你的小狗。” 女孩仍旧不信,蹙眉皱巴巴地问:“你怎么证明?” “知知。” 江栩淮和她对视,倾身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而后半退,哄着这只喝醉酒的小猫: “以后,我只对你摇尾巴。” 第17章 奶油话梅拿铁 舒知意似是听不懂他这句话的含义, 杏眼懵懂地轻眨眼,边轻微喘气边靠近江栩淮,双手贴在他的脸上。 语气软糯糯地问:“尾巴藏哪里了?我怎么看不见?” 江栩淮喉结上下滑动,没忍住低笑出声。 鼻尖颤动的气流让舒知意募地有些发痒, 她小手往下滑, 掌面覆在他的喉结凸起的地方, 没什么威慑力地发话, 舌头有点大,话语含混不清。 “不许……不许笑。” “好。”江栩淮嗓音已经开始发涩,他撩眼看她, 由着她的话应下, “不笑。” 只是眼角的弧度还是扬起的,眉稍舒展。 舒知意显然还是不满意,她思绪搅在一起, 已经没办法思考何为分寸, 基本上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于是。 她揉了揉手腕, 轻推了一下面前的人。 江栩淮原先是单膝半跪在她的面前, 倏地被这么推搡, 没防备地向后仰,他双手撑在腰后, 借着地板面给自己找到支撑点。 还没来得及抬眸,下一瞬就僵在原地。 舒知意从沙发上下来,跨坐在江栩淮的腿上,双臂环绕, 圈住他的脖颈,右手不老实地用指尖缓缓摩挲着他的耳阔。 女孩柔软的头发带着香气扫过江栩淮的下巴, 他的呼吸变得灼热了几分,眸色暗了又暗。 理智快被杂念侵占,眼神停在她湿漉漉的唇瓣上。 第36章 偏偏此时,舒知意兀地打了一个醉嗝,鼻音变得更重了些,周围的气氛都沾上些水汽。 她凑近闷闷地抱怨:“我难受,喘不上气了。” 江栩淮懒洋洋地“嗯”了一声,哑声问:“要喝水吗?” “不要,我想睡觉。” 困倦确实没由来地往上爬,她肩颈塌下来,像是泄了气般把头埋进他的颈窝,暖意让她不自觉地蹭了蹭,轻哼道,“你陪我睡。” “好不好?” 空气凝滞,罩住这一圈,氧气快被汲取到空无。 江栩淮不作声了许久,眼神隐着晦暗不明。 他不断提醒自己,做个人,不要乘人之危。 即使快压不住那股冲动和妄想。 她是礼物,不能有失误,也不该被随意对待。 终于,他轻叹一声,似是无可奈何。 腾出一只手掌扣着舒知意的下巴,用轻柔的力道将她拉远了一些距离,骨节却泛出些许青色,对上她那双微眯透着不太乐意的眼眸。 窗外海风呼啸,小院内那棵橘子树来回摇晃,冷冽的气息飘荡席卷落叶。 屋内却缠绵着黏腻,绯红的脸颊、胶着的目光、隐t忍克制的酥麻,一切都加剧炙热的升腾。 四目相对时。 江栩淮的呼吸声很重,像是蔓上一层雾气浮在表面,语气中携裹着满满的纵容和宠溺。 心跳一声声加速,舒知意耳边传来他的低喃。 “宝宝,别再招我了。” “我会忍不住的。” — 舒知意一觉醒来太阳穴细细密密地发紧,头也很痛,她平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缓了半天才稍稍回神。 嘴唇很干,嗓子像是在冒烟,她刚想起身,余光看见床头实木柜面上放着一个保温杯,她半撑着身子拧开,里面的水还带着温热。 几口下去缓解了不适感,她意识开始回笼,茫然地看着床单陷入沉思。 昨天…… 发生了什么? 碎片化的回忆慢慢拼凑,顺着神经末梢连续成线。 她记得自己喝了几杯梅子酒,前一秒还在听大家闲聊,下一秒募地就头脑昏沉,整个人飘飘然在云端。 喝醉了之后呢,好像—— 舒知意脸慢慢地染上红晕,这酒虽然后劲有些足,但毕竟是自家酿制的果酒,不似那种工业酒精教人断片,她能清晰记得昨晚发生的所有事。 包括她说的每一句话。 好像骂江栩淮混蛋来着,还让他做自己的小狗,还……还让他陪着睡觉…… 沉默了须臾,舒知意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来。 她兀地拽起床单,把头整个埋进去,像蜗牛一样紧缩在自己壳里不愿意面对外面的世界。 直到氧气被用光。 她才慢吞吞地松了一角,摸索出手机打电话给辛梨。 此刻她急需有人聊天来疏解一下尴尬的心境。 电话接通,辛梨语气轻快地调侃:“舒贝贝啊,度蜜月是不是快乐得不行啊?” 舒知意心不在焉,喉咙含混地回应了一声:“还行。” 她半张脸还掩在被子里,声音听起来很闷。 “还行?”辛梨愣了一下,而后不确定地问,“你不会才睡醒吧?” “嗯。” “下午两点半,你才睡醒。”辛梨不淡定了,语气掩盖不住的八卦,“看来给我说中了,江老板真的让你下不了床。” 她啧啧两声,低笑道,“这才第一天啊。” “……”舒知意不懂她怎么脑回路转这么快的,眯着眼解释,“他定的两张床,你想什么呢?” “两张?”辛梨停顿了两秒,猜测道,“这,到底是他绅士还是他不行啊?” 什么行不行的。 舒知意反驳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了,毕竟她也不知道。 有意绕开这个话题,舒知意微垂眼睫,蔫了吧唧地开口:“梨子,我昨晚喝醉了——” 没底气地补充,“好像对他发酒疯来着,怎么办啊,我都不敢走出房间面对他。” “你还敢喝酒,还记得你高考结束和我庆祝结果喝醉了,我被你折磨得都要崩溃了,又哭又闹的。” 言外之意:你那酒品那么差你心里没数? 舒知意的声息没由来地更烦躁了一些,拖着音调叹了一口气。 阖上眼睫,有些自暴自弃道:“完蛋了。” 辛梨觉得好笑,勾唇宽慰她:“你们两现在是披着婚姻的外皮在谈恋爱,女朋友喝醉酒只会被认为是在撒娇,而不是酒品差,你放宽心啦,平常怎么面对他等会就怎么面对他。” 舒知意突然恍惚想起,昨晚江栩淮好像有喊她宝宝,也不知是真的还是她听错了。 她募地心尖有些酥麻,如果是真的—— 就在这时,辛梨突然出声问她:“昨晚为什么喝酒,我记得你平常不沾酒的啊。” 这个问题倏然间把舒知意的思绪重新拉了回去。 在这个瞬间,又记起了程思羽和她说的那番话。 舒知意翻了个身,漠然片刻,情绪降下来几分,抿抿唇说:“我昨天知道江栩淮曾经有一个喜欢了很多年的女孩,我有些……” 第37章 舒知意找不到合适的词形容,嘴巴张着迟迟没说出来。 辛梨倒是听出来了,语速很快地帮她接上。 “你有些,吃醋了。” 话音落地,舒知意有些愣怔。 辛梨的这句话像是无端地点醒了她,让她不断回想反思。 这到底,是不是吃醋? 半晌后,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好像事实就是这样。 她在吃江栩淮的醋,甚至不知道这个女孩是谁,和他有没有过去,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些一概不知,单单听到这个女孩的名字,她就已经错乱不堪了。 舒知意瓮声瓮气地承认:“嗯,我在吃醋。” “所以就因为这个你喝醉酒了?” 辛梨无声地笑了,几秒后悠悠地开口。 “舒贝贝,为什么要纠结他的过去?” “他的过去已经存在了,纠结陷在里面你们都无法往未来走,你只需要知道,现在是你就行了。” 辛梨的话语穿透听筒传了过来,像是冬日从温暖的屋内踏进雪地,潮湿冷冽的风没遮挡地扑面而来,让人清醒。 舒知意下意识地回答:“可能是因为——” 她苦笑两声,似在自嘲,“我缺爱吧。” 话毕对面也倏地收了声,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也不知该怎么回应她。 但辛梨完完全全知道,她在说什么。 耳边没了任何声响,极静谧的环境容易让人想起很多以前的人和事。 房屋里的灯是关掉的,昏暗之中,舒知意想起了一桩往事。 大概是幼儿园,又或者小学的时候,具体是哪一年已然是记不清了。 那时她交到了班上第一个好朋友,那个女生叫周周。 周周是班上最受欢迎的小朋友,她开朗活泼、笑起来很好看,大家都愿意和她一起玩。 而那时的舒知意穿着亲戚送的旧衣服,每次放学都没人来接,性格沉闷不爱讲话,没人愿意和她做朋友。 但有一天,周周主动走上前和她说话,还送给她一个小玩偶,舒知意很开心,她想,她也没那么差劲。 她开始讨好周周,把所有喜欢的东西都会送给她,即使有时候她能感知到周周没那么喜欢这些礼物,但是这是她能挑选出来最好的东西了。 可直到周周生日那天。 期待了半个月的舒知意没有收到她的生日邀请,并且当知道全班只有她没有收到的时候,有些东西开始崩塌了。 她不解,委屈地质问,却得到了一个她这辈子都没办法忘记的答案。 那句话字字清晰,像一把刀插在她的心口,让她破碎。 ——“你太敏感了,我不想和你这样的人做朋友。” 看,从小生活在稀薄爱意中的小孩,是那么容易敏感自卑。 他们渴求太多太多的爱意,他们不自觉地在拥有一点点爱意的时候变得不再满足,产生依赖产生占有欲。 原来所有人都能看出来的。 她缺爱的模样,她钻牛角尖的模样,那么明显就能被察觉。 然后远离她。 自此,她开始伪装。 不再随意对别人伸出双手,拒绝人际交往,在黑暗中一个人摸索,这样谁都不能随意伤害她。 可江栩淮,是个意外。 “舒贝贝。”辛梨话语间有些哽咽,心酸溢满了胸腔,“你——” 话到一半。 舒知意艰难地抬眸,忍着不让那层雾气覆盖瞳孔,她故作平静地说。 “我和他一切都太快了,这让我觉得心慌。” 江栩淮太好了,让她开始犯老毛病了。 想要拼命抓住他,想要他只属于她,想要更多具象的、明显的、完完全全的爱意。 不可以这样,如果他突然离开,她又要再一次破碎。 她要学会克制。 舒知意声线有些微颤,轻声开口,如同和她自己对话:“我不能爱上江栩淮。” 至少现在不能。 — 挂了电话已经三点了,舒知意不好再赖床,用手揉了揉脸而后起身洗漱。 她收拾出一个单肩包,里面放着一个相机和一本画册。 来汀州岛还有一个目的,云尚集团要求的故事系列插画作品她至今还没什么灵感,她需要通过采风来想想创作方向。 临出门前,她犹豫了会,还是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个东西放进包袋里。 到了一楼,张阿婆正坐在躺椅里听戏曲,察觉到动静侧头笑吟吟地看她:“醒啦,要吃早饭吗?” 这个点才起床,舒知意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地摇头,说:“没什么胃口,谢谢阿婆了。” “你昨晚喝多了所以会胃口不好。” 张阿婆慢悠悠地站起来,然后弓着腰往厨房走,“我给你煮了热茶,你t喝一点缓缓。” 刚想拒绝,但想到这茶是特意为她煮的,舒知意也就没再作声。 她默默地跟在后面,从阿婆手里端过小碗,温声回道:“谢谢阿婆。” “没事,这是小江让我给你煮的,昨晚你睡下他就下来和我说了,今早他又热了好几遍就怕你要喝的时候冷了。” 第38章 “阿婆看得出来,小江对你真心的。”张阿婆一脸慈爱地看着她,“你们要好好的啊。” 舒知意轻轻地“嗯”了一声。 经过阿婆这一提醒,她大概猜到床头那个保温杯里的热水也是江栩淮给她准备的。 倏尔间心头染上些说不上来的情绪。 她又抿了一口热茶,握在碗边的手指轻轻蜷了一下,问道:“阿婆,他人去哪儿了?” 舒知意刚才下楼的时候特地瞄了一眼隔壁,房间门是开着的,里面空无一人,没看到江栩淮的身影。 “小江才出门,就比你早下来几分钟。” 舒知意刚想继续问,身后院子突然传来声响,她转头瞥见江栩淮正从栅栏小门往里走,左右手各推着一辆山地车。 他面上神情如往常,唇角没什么弧度,但舒知意总觉得带着冷峻和疏离,不知是不是外面的天气太寒了,沾染了些许。 两人对上视线的刹那,舒知意又募地回忆起昨晚的场景,她匆匆移开视线,垂眼继续小口抿着热茶。 半晌后江栩淮来到身侧,声线清冽,不轻不重地落在她的耳侧:“醒来有没有不舒服的?” 舒知意眼皮轻轻地跳动,没看他,手上的小勺搅动了两下,说:“没有。” 她岔开话题,眼神看向一旁的山地车上,“这是哪里来的?” “从芜市寄过来的,我想着你后面想骑车的话可以陪你一起。” 舒知意点点头,见江栩淮无意提起昨晚的事,她轻呼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然后抬眼,问道: “我想出去逛逛,你要一起吗?” “好,等我一下。” 看着江栩淮上楼的背影,舒知意有些怔愣。 适才目光交汇,他眼底忽地掠过的那一抹几不可察的阴郁还是被她捕捉到了,甚至还有些道不明的委顿,让她不自在地感到愧疚。 她不禁想。 江栩淮,他是心情不好吗? 楼梯的转角处,男人停下了脚步,从缝隙往下看,刚刚为了她覆上的那层温和的外皮完全褪去,眉梢轻微拧起,戾气被藏在眼皮下,不住地往外溢。 十分钟前,他路过舒知意的房间时,偶然听到了那两句话,此刻不断地在耳边循环。 ——“我和他一切都太快了,这让我觉得心慌。” ——“我不能爱上江栩淮。” 近来是他越界了,太过放纵了。 不知好歹地想要再靠近一些,才让她觉得心慌。 想来这也是昨日舒知意闷闷不乐的原因。 这段关系里,他一直都是那个渴求的一方,既然如此,就该小心翼翼地索取爱意,为何贪欲越来越多,以至于乱了分寸。 该让理智占据主导。 不能再吓到她了,如果退后一步,再走九十九步都将无用。 没了她,他什么都没了。 过了好一会。 那层温和的外皮重新披上,江栩淮收回视线,他揉揉手腕,垂眼慢条斯理地整理银质的表带。 现在他需要回去从行李箱里,挑出一条围巾出来。 外面寒气太重,她等会该觉得冷了。 — 汀州岛的冬天来得更快些,才十一月中旬,低温携卷着整个小岛,等待一场雪季飘然而至。 舒知意脚上的雪地靴很厚实,踩着不知何处扬过来的落叶,脖颈间的浅蓝色围脖毛茸茸的很暖和。 她把下巴藏在里面,蹭了蹭上面的绒毛,柔软得像她以前常抱着睡的小熊玩偶,呼出一口白气,转头看向身侧的江栩淮,说: “你好像每次给我准备的围巾都是不一样的款式。” “嗯。”江栩淮看着她勾唇,“今天的这个和你的衣服颜色比较搭。” 闻言,舒知意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米色的针织外套,再摸了摸这件浅蓝色的围巾。 心里默念,还真是。 看着远处的海岸线,舒知意抬手抓拍了一张。 撩眼看向镜头,并不满意。 她不是专业的摄影师,构图看起来有些粗糙。 故事系列的主题是《我们》 舒知意四处望,只寻到天空中盘旋的两只海鸥是相伴在一起的。 但是海鸥来回飞翔有些调皮,总是抓不到两只在同一画框之中,尝试了几次后她有些泄气,咬着下嘴唇盯着天空发呆。 这时。 江栩淮兀地出声:“要帮忙吗?” 舒知意把白色的相机递给他,指了指半空中,说:“想拍它们一起。” 片刻后,“咔嚓”一声。 江栩淮递回,她低头看,正是想要的—— 两只海鸥相绕而伴,低行拂过海面,浪潮触着它们往前方沉没。孤岛上的那抹红色的灯塔点在画面中心,撑起枯败,延伸至海岸。 “拍得很好。”舒知意弯眼诚挚夸赞,“谢谢。” “能再帮我拍一些吗?” 江栩淮笑着接过,应声:“好。” 一路她在前方小步地踱着,他在后面半步的地方跟着,时不时拿起相机捕捉景色,安静却又胜过千言万语。 第39章 两人如同一副画,名字也许就叫—— 《我们》 大概半小时后,舒知意扫到海边一处空着的石凳,她拿出纸巾把上面大概擦了擦,准备坐着休息会。 舒知意拿过相机,翻看刚才的照片,却倏地愣在原地。 一百多张的照片中,大多数都是她的背景和侧颜。 有虚晃了镜头的,有她弯眉看海景的,有她突然停下脚步阖眼吻海风味道的。 每一张她都很生动和美好,似是被珍重,她不禁猜想也许在江栩淮眼中。 她就是如此的。 毕竟,记录本就是携带着感情的,留下藏匿的爱意。 江栩淮见她久久不出声,目光停在她的发梢,问道:“拍得不好吗?” 舒知意摇摇头,低声说:“你拍的大多数都是我。” 话毕,江栩淮唇角的弧度抿直。 他又忘记了,该克制—— 下一秒,舒知意抬眼,视线和他的堪堪相撞,语气中带着说不上来的脆弱感。 “很少有人记录我。” 其实是,没有人记录我。 目光凝滞,江栩淮垂在身侧的手最终没有落在她的发顶。他只是抬手,将她的围巾拢紧了些,声线慵懒,尾音轻扬带着笑意。 “以后我记录你。” 舒知意突然想到什么,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玩偶,递给江栩淮。 是一个白色的线条小狗,笑得天真,嘴角向上咧着,身体中心有一个红色按钮。 “我想着你生日还没送你礼物,也不知道你需要什么,就给你做了这个。”毕竟只是个不值钱的东西,她有些心虚,“里面我录了一句话,你回去后再——” 话还没说完,身边人已经用指腹按了下去。 空气中瞬间传出舒知意有些温吞软糯的声音 ——“星星发亮是为了让每一个人,有一天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星星。” “江栩淮,要永远开心。如果不开心的话,我就会陪着你,做你的星星。” 四下静谧只有海风的簌簌声,舒知意的声音像是烦闷夏夜里的那朵浮云,让江栩淮募地变得柔软,之前的那股燥意悄然随风而去。 舒知意没想到他会当着面放出来,她有些无措地揉揉额角,脸染上些许绯色。 她解释道:“第一句是小王子里我最喜欢的话,想让你不开心的时候听一听。” 她说完还是觉得尴尬,小幅度地挪动站起身,躲着他灼热的视线往前走。 “我去再拍几张。” 江栩淮没起身,只是坐在原处看着女孩的背影有些恍惚。 须臾后他压着声线薄唇轻启,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好厉害。” 总能让我在无数次的碎片时间内再次爱上你。 愈发爱你。 “你好厉害啊,舒知意” 第18章 百利甜拿铁 第二天舒知意起了个大早, 既然是来度假,她不想把时间都浪费在睡觉这件事上。 刚出房门就撞见了江栩淮,今天汀州岛的天气很好,阳光沐浴在碧蓝色天空中, 他穿了一件浅绿色的圆领毛衣, 面料看着很柔软, 发丝因为才吹干有些微微卷曲, 显得更加松软柔和。 看见她的身影后薄唇勾起慵懒的弧度,眉眼上翘迎着光晕。 没有往日的沉冷稳静,倒是一股温柔的少t年感扑面而来。 舒知意心跳错了半拍, 对视须臾赶忙侧身伸手关门, 背对着整理了一下呼吸,然后才回正身子,拽着衣角温声打招呼。 “早上好。” “早上好。” 江栩淮没注意到她这些小动作, 只是耐心地等她, 目光温和, “今天打算做些什么?” “和阿婆约好了学做菜。” 舒知意那日在饭桌上尝了几口蟹黄八宝糯米饭, 蟹肉鲜嫩紧实, 糯米也香软可口, 她有些念念不忘,想着回芜市也可以做着给自己吃。 于是, 就和张阿婆约好了今天讨教一下做法。 “好,那你慢慢学,我白天有些事晚上再回来。” 话毕,江栩淮垂眼瞥见她的鞋带散开了, 自然地蹲下身帮她系好。 “你要去哪——”舒知意的话没问完,声音虚停在半空。 她愣怔在原地, 视线落在男人的发顶,看他慢条斯理地俯身做着这样细节的动作,指节干净修长青筋明显,低垂眼睫显得认真、体贴。 直到江栩淮起身站直,舒知意的眼神还有些凝滞,脸上飘浮着淡淡的红晕。他唇角的弧度加深,没忍住,用手捏了一下她的脸颊,那团红晕又加深了几分。 而后他松开手,解释道:“我去准备点东西,晚上在小院里带你看露天电影。” 舒知意回神,有些讶异,不确定地问:“露天电影?” 她用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有幕布的那种?” 露天电影,追忆起来好像还是小时候在学校的时候才有过。操场的空地上,放上一部老片,围坐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观看。 即使记不起那些老片到底放的是什么内容,却仍能记起期待怡然的那种心情。 第40章 自从长大后,就再也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了,城市里的高楼大厦挨挤在一块也确实腾不出这样的空地来。 “对。”江栩淮看她弯眼莹莹的样子不禁轻笑出声,问道,“想看吗?” 海边、小院、星空、露天电影。 光这几个词连在一起,就已然让人觉得十分浪漫。 思及此。 舒知意点点头,语速很快地蹦出几个欢快的音:“想看的。” 江栩淮轻轻地“嗯”了一声。 嗓音淡然低柔,落在微风中轻晃却又笃定。 “你想要的,都会得到。” — 厨房余烟缭绕,舒知意的思绪时不时地乱走神。 适才江栩淮出发前让她帮忙挑选一部电影,她在思虑到底选哪部。 隐隐的,还轻拂着些许期待。 心里紧缩着,和领证前的那个夜晚一样,觉得时间分秒都骤然间变慢,很慢很慢,像是被定格住一般。 因为他的缘故。 “知意。” 张阿婆的突然出声把她募地拉回神,舒知意的手停在半空,偏头疑惑地问,“怎么了阿婆?” 旁边的程思羽眼神在她脸上乱飘,调侃道:“知意姐,你胡椒粉已经倒了五勺了,这是你的独家配方吗?” “啊……” 舒知意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侧眸用勺子往旁边的小盒里挖出一点粉末,倒进锅里,“应该放盐对吧。” 程思羽捂着嘴笑,提醒道:“那是鸡精。” 舒知意放调料的手又僵住,不知怎么是好了。对上面前两双噙着笑的眼眸,她欲言又止,最后嗡着声给自己找台阶下。 “我可能……昨晚没睡好。” 程思羽抖着肩膀闷笑,扭头对张阿婆说:“我刚才来的时候听见栩淮哥说要和知意姐晚上看电影,知意姐这是对约会的紧张。” “思羽——” 舒知意红着脸打断,嘴巴张开闭合最终也只是用手推推她,语气无奈地小声抱怨,“你怎么……偷听人说话啊。” 张阿婆摇着头轻笑,俨然一脸对小辈们的的慈爱。 舒知意扣了扣指尖,想换个话题,脑子忽地飘过那天在车上的对话。 她问:“阿婆,江栩淮每年都来这里过冬吗?” 张阿婆:“是啊,我记得小江是五年前第一次来这儿,他说汀州岛的雪景很漂亮,后来每年都会在冬天过来。” 旁边的程思羽跟着接话:“准确来说,栩淮哥是每年都在找雪景好看的海边,发现这里是最合适的地方,也就定下这里了。” “每年?”舒知意兀自低喃,“为什么呢?” 程思羽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她说:“但是这里真的下雪好美!所以前两年我哥也带着我会在冬天过来看雪景。” 沉吟片刻,舒知意看向小窗外的石墙,多年经过海风的吹磨,已然变得光滑亮面。角落里竟然还冒出几朵说不出名的小花,只是花苞的形状,蓦然间却让人想到春天。 和江栩淮实际上是在夏末初遇的。 在晚秋时分完成了结婚。 如今也在和他过着冬天,不久甚至可以一起看到很美的雪景。 还缺一春,便算得上携手度过了一个四季。 他们的第一个四季。 也许那时,她才会觉得真实许多吧,毕竟那是花开又花落季节轮转的一年,想来梦也不会做这么长的时间。 她垂眼撑着下巴在聊天框里敲出两句话。 咚—— 按下发送键,信息传输过去。 【我选好了电影。】 【《爱在春天来临》】 快点迎来这个节点吧,让她知道这真的不是场梦。 舒知意眯着眼想。 — 江栩淮回来的时候,舒知意正好窝在沙发上才睡醒。 她听到动静,耷拉着眼皮看他,下意识地说:“回来啦。” 话音落地。 她兀地感到一丝尴尬,因为这话有点像在家等丈夫下班回来的妻子会说出来的语句。 “知意。”江栩淮来到她身侧,给她披上毛毯,然后手掌覆上她的,说,“跟我出去吧。” 闻言舒知意回握,半眯着眼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 出了大门,看见小院的刹那,她目光轻轻地闪动了一下。 橘子树被完全遮掩,面前立着白色幕布垂挂而下,星星灯带缠绕边缘,草地中间的小木桌上摆着一盏藤球圆形小灯,光晕很柔和。棕褐色躺椅前围上一圈篝火,灼燃出轻微的声响。 树影暗暗落下,舒知意牵着江栩淮的手收紧了力道,她撇过头,盖着心跳声弯眉夸赞。 “江老板,你可真浪漫。” 江栩淮没吭声,只是唇角加深的弧度不难看出,这话对他很受用。 电影被投放,两人安静地躺在一起观看。 讲述的是一个先婚后爱的故事。 女主马蒂怀孕后失去了丈夫,需要一个支撑的时候遇到了男主克拉克,两人结伴成为了名义上的夫妻。 随着时间的流逝,在小镇的田园里,从不熟到相知,从克制到相恋,每一帧都透着温馨和煦。最终在细水长流的漫漫岁月中,两人坠入爱河。 第41章 舒知意眼眸中映着一句台词,大脑倏尔间变得空白。 她无声地默念: “有时候,爱不是突然爆发的,爱是渐渐向你蔓延而来的。” 不受控制的才是爱。 须臾。 江栩淮募地垂下头,轻轻地在她的手心落下一吻,下意识的动作,似是随意又似本该如此,湿热由手心传至舒知意的心脏,颤动、停滞、又再次颤动。 难以言喻的暖意,涌上全身。 她有些贪恋。 体温交融的瞬间,电影也出现了结束的字幕。 四周静谧只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江栩淮扭头看向舒知意。 他出声指引;“抬头。” 夜幕早就降临,天际的边缘被一簇声响唤醒。 无数色彩在当下绽放,烟火绚烂地出现在舒知意迷茫的眼底,碎点的几颗零星也被照亮,沉甸甸地划破整个世界,交织的火花不断炸开。 他们或许一起看过烟火,但那是别人的风景。 此时的这场烟花更加盛大,更加持久,更加夺目。 是江栩淮为她一个人,只为她绽放的。 八、九、十…… 舒知意在心里默念,记下这瞬间的时长。 在她愣神间,耳边传来男人凑近低沉的声音。 江栩淮说:“知知,该许愿了。” 天空仍在喧嚣,舒知意却觉得他的话如此清晰,她扭头和他对视,突然想起,当时在边郊的渡江公园, 彼时两人的那番对话。 ——“舒小姐有很多愿望吗?” ——“很少。” 有人读懂了她的欲言又止和失落,他在用实际行动告诉她。 江栩淮的黑眸沉沉地锁着她:“你可以有很多愿望,都会实现的。” 舒知意闭眼,应声许愿,这次她有很多时间许很多个心愿。 烟花和他都在见证。 直到烟花完全散去,四下又变得静谧无比。 “你其实昨天听到了我说的话,对吗?” 舒知意垂眼问出那个疑惑,在刚刚她突然猜到了,为什么昨日他心情没由来的低落,以及这t场烟火的抚慰。 江栩淮的指腹不断地来回摩挲她的手心,半晌后微笑着回答:“我听到了。” “我……”愧疚占据了全身,舒知意想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要如何坦白自己的敏感,如何说清自己的慌张。 她唇瓣抿起,最终还是沉默。 却在下一秒听到男人温和笃定的口吻。 “我答应让你慢慢来,但也请你不要害怕。” “相信我,也相信你,让爱渐渐蔓延,我们试着培养它好吗?” 微风拂过篝火,温暖携裹扑向脸颊。 两人无声地对视,舒知意无法再用逃避来解决他和她之间的关系。 她和江栩淮已经是结婚的关系,她不知道别人夫妻的相处该是如何的,但细想总归不是他们这样的。 是她在医院询问江栩淮还要不要和她结婚,一直往后退对他也是非常不负责的做法,毕竟这关乎后半生的,并不是什么可以开玩笑的事。 而且,她不得不承认。 期待春天,期待爱意,本就藏在她的心底。 她该坦诚些,也敢大胆些。 江栩淮已经做了很多了,哪有只有一人付出的道理。 思及此,她凑近了一些,拉近两人的距离。 鼻息缠绕间,舒知意深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弥补昨日给他带来的那丝失落。 她盯着江栩淮的嘴唇,避开他的眼神,温吞着声音试探道:“江栩淮。” “……我想亲你。” 第19章 初恋巴斯克 借着这股无名的勇气, 舒知意忽地倾身上前扯住江栩淮的毛衣领口,目光落在他的嘴唇上,然后紧闭双眼靠过去亲他。 没找准位置,唇瓣贴在了他的唇角, 堪堪定格一秒后慌乱地往后退。 她脸皮薄, 不敢抬眼看他反应, 几乎是用气音低喃开口:“外面太冷了……我们该进——” 话没说完, 舒知意募地头皮有些发麻,滞在原地。 江栩淮温热的掌面有些强势地扣住她的后脑勺,手指缓缓插进头发的间隙里。 由着这股力, 舒知意微微扬起下巴和他对视。 江栩淮眸色很深, 喉结无声地向上滑动,嗓音里的笑意和嘶哑混合在一起,浅笑着评价她刚才的这个亲吻。 “亲偏了。” 篝火映照在幕布上, 隐约摇曳的两人身影重叠在一起。舒知意眼前的黑影不断放大, 直到他的呼吸停留在她的鼻尖, 她杏眼圆睁, 无意识地咬紧下唇。 “知知。”江栩淮低声婉转地唤她的名字, “我教你。” 话音落下他伸手将她随意束着的低马尾解开, 浅棕色的卷发缓缓落回肩头,接着他从木桌的小托盘里拿出一块硬糖含进嘴里, 拇指指腹轻轻碾磨她的下唇让她张开。 下一秒,低头把嘴里的硬糖推进她的口腔中。 两唇柔软地相贴,舒知意抵在他衣领的指尖逐渐蜷紧,只觉得脑袋发晕, 柑橘气味充溢在唇齿之间,香甜酥软。 唇瓣被轻轻地舔舐, 细细密密的吻不断落下,糖块在来回推送的过程中逐渐融化,直到被江栩淮“咔嗒”一声咬碎。 第42章 两人的鼻尖不断相碰,柑橘味道也随之浓郁,眼前的景象不断模糊,只有虫鸣声在光影旁扑朔着盘旋。 一切开始变得失控。 不知过了多久。 舒知意好像被蛊惑,她黑长的睫羽覆住沾着湿气的眼眸,不时地轻颤。眼角尾端氤氲着迷离,她不自觉地向前索吻。 却被男人有意拉开距离。 江栩淮对上她不解的眼神,他眯着眼声线低沉,气息紊乱地在她发烫的耳边轻语:“喊我。” 舒知意的大脑像是断了线一样,小口微微张开,拖着尾音乖顺地听话,讷讷道:“江……栩淮。” “不对知知。” 他纠正,“我们结婚了,换个称呼。” 舒知意眸底浮上一层水雾,听懂了这句话,整个人像是野外被拎着的小白兔般无措恍惚。 她看他,红着脸模模糊糊地小声说出那个称呼: “老、老公。” 一阵低笑从江栩淮的喉间溢出,在这个寂静的黑夜里显得黏腻缠绵,他鼻尖的那点淡红色小痣被水汽晕上些微醺,眉眼完全松展着低头蹭了蹭她的额头,眼底的情绪又变了几分。 他握住女孩的手腕又往怀里带了带,两颗鼓噪的心跳重新贴近,互相触碰的体温在此刻变得无比绵长。 被试探、被占据、被温柔地对待。 舒知意在他深沉慵懒的眼神里,来回地漂浮。在这片触不到底的蓝海里,她恍如一块浮木。 呼吸沉溺间,江栩淮俯下身偏头正准备再次继续—— 身后兀地传来一声惊呼。 “铛铛铛,小爷带着老婆来汀州岛一起看雪啦!欢迎不欢迎——” 沈闻安搂着桃殊的肩膀推开小院的栅栏围门,他看清面前的情况后愣了一下,摸摸鼻尖,“这是在干嘛?” 旁边跟着的几人都闻言停下了脚步,集体陷入怔愣,目光凝滞地盯着眼前极度暧昧的画面。 江栩淮稍稍抬起下巴,和面前的甲乙丙丁对视。 他眉眼微拢,眼神泛着冷气一一扫过他们的身影,下颚线紧绷着透着压迫和不悦。薄眼皮淡淡地掀着,遮不住眸底那层附着的情.欲。 嘴唇浮着一圈水雾,唇色比以往更加红润,灼热的痕迹很明显。 懂了,正在进行的好事被打断了。 当事人现在很不爽。 空气中漂浮着丝丝尴尬。 该找个借口赶快离开,程颂逸最先反应过来,正准备开口打破僵局。 就在这时,偏偏最没眼力见的沈闻安咋咋呼呼地开嗓,音调往上提了几分。 “卧槽,他们在亲嘴!”他偏头找桃殊确认,“我没看错吧,淮哥在和女生亲嘴。” 沈闻安惊得嘴巴都合不上,回头看后方的程家兄妹:“我靠靠靠。” 桃殊:“……” 程思羽:“……” 程颂逸:“……” 见大家没反应,沈闻安还想再说些什么。 “……我们都没瞎。”桃殊没好气地给他一拳,她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快闭上你的狗嘴。” 此刻背身对着他们的舒知意全身僵硬,面对亲吻她是青涩的,眼神中的迷茫根本藏不住。睫毛落下的阴影都在颤栗,气息散乱不堪。 突然出现这么多人,她不知道怎么面对,也做不到回头云淡风轻地打招呼。 正无措时。 江栩淮似是有看穿心思的能力,倏地伸出长臂将她埋进他的颈窝里。舒知意原先滚烫的脸颊寻到一丝凉意,她小幅度地蹭了两下,压低声音用只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闷闷道:“我想上楼。” “好。”他用手自上而下轻柔地顺抚着她的卷发。 两下之后。 江栩淮微抬头,漫不经心地冷淡发话:“都把头转过去。” 夜晚气温骤降,微风中夹着凛冽。怕舒知意着凉,江栩淮用毯子将她拢紧,像抱只小奶猫般把她抱在怀里,迈步往楼上走。 只留下几人在风中背着身子面面相觑。 到了房间后,舒知意轻轻呼出一口气,从江栩淮的怀里挣脱下来,她坐在床头缓了缓神,好半晌才找回声音。 “那是你的朋友们?” 她悄悄抬头,才瞄到江栩淮泛着水光的唇瓣,就又别过头去,视线落在脚下的地毯上,“我们等会是要下去吗?” 话音刚落,从窗户缝里传来了沈闻安的大嗓门—— “两位快点下来,等会我们要弄烧烤吃!” 江栩淮没回应,眉宇间的戾气又漫上来,他嗓音微哑:“不用理他们。” 他的朋友大老远过来,总归是要打个招呼的,哪有撂在一边不见的道理。 而且只是接了个吻,本就没什么大不了的,避而不见反倒是有些越描越黑的意思,到时候就更没法见人了。 思及此,舒知意故作平静地看他,提议道:“我们还是下去吧,正好我也有点饿了。” 她感觉喉咙干燥,耳后燥热,小声说,“就是……你需要在门外等我一下,我洗把脸就来。” 江栩淮募地勾唇,俯下身慢腾腾地揉了揉她的碎发,笑着说:“没事,你慢慢来。” 第43章 “知知。”他和她平视,唇角弧度加深,语气似随意目光却牢牢锁着她,“下次继续。” 四目相对。 舒知意好不容易降下去的热意又腾地升起,她眼眸怔怔地看他,糊里糊涂地问出一个问题。 “你——” “有过很多次吗?” 江栩淮顿了一秒,眼神中明明是了然,却状似不明白地问:“什么?” “就……t……”舒知意垂眼,因为不好意思声音越发细小,抿唇道,“接吻。” “嗯。”江栩淮轻轻地应了一声。 他声线松懒,轻描淡写一句,“是很多次。” 舒知意大概猜到了,但是心底还是莫名升腾起不舒服的情绪,她从鼻腔里闷闷地回了一个音:“哦。” 怪不得啊,怪不得这么会亲。 哪儿像她,和木头一样杵着,扬言要亲他结果亲歪了,还要人教。他会不会觉得,这人真无趣。 不对,是他肯定会这样觉得。 舒知意的思绪越飘越远,面上的表情也跟着变了又变,垂着脑袋,睫毛簌簌地颤动,嘴巴也轻微地鼓囊着。 整个人有些颓,很委屈的样子。 静默了片刻,直到耳边响起轻沉的低笑声,她的思绪才恍然间回笼。 “别吃自己的醋。” “我是有过很多次,但都是和你。”江栩淮用指骨轻轻地刮了一下女孩的鼻尖,微挑眉薄薄的眼皮笑意很深,看着她语气宠溺又坦荡: “在梦里。” — 舒知意捧着冷水冲洗了好几次,才觉得脸颊没有那么滚烫了。 她盯着浴室的镜子发呆,男人下巴微微上扬含她唇的样子从脑海里闪过。 脸唰地再度变得通红。 真是没出息。 舒知意在心里默默腹诽。 又做了会心理建设,她才慢吞吞地打开房间门走出去,江栩淮正垂眼倚靠在墙角耐心地等她。 他听到动静抬眸和她对视,然后走上前牵住她的手,舒知意边回握边小声地问:“那个。” “你朋友他们会不会——” 说到一半也不知道到底怎么问才合适,话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他们不会说什么,放心。” 江栩淮笑了笑,他敛回视线,带着她往下走:“不是饿了么,等会只管吃就行了。” 他的话总能让人心定。 最怕成为话题中心的舒知意在心里无声地松了口气,轻轻地“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小院里烧烤架已经被摆好,两个女生在一侧往木签上串食材,而后递给男生刷油放在铁网上烘烤,边分工配合边打趣说笑,人不多但很热闹。 见两人出来,都放下工具抬眼看过来。 走近后,不等江栩淮介绍,沈闻安已经抬手在空中虚挥两下,咧嘴道:“嫂子好,我沈闻安,淮哥的发小。” 舒知意因这声“嫂子”愣了一下,须臾后点点头,不好意思地回他:“你好,舒知意。” 沈闻安正准备再客气两句,募地被身侧的女生一巴掌拍在后背。 女生一头金发,脸本就白皙衬得都有些反光,眼里透着些蔫坏的灵动,语气不耐地说:“沈闻安好好烤你的羊肉,废话今天太多了。” 然后她扭过头来亲昵地挽住舒知意的臂弯,笑意盈盈道,“我是桃殊,你好呀知意。” 这个名字舒知意总觉得很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了。 对上她有些迷茫的眼神,桃殊弯眉提醒,“你去过我店里吃饭,还记得吗?” 想起来了,当时还评价老板是个温柔的女孩来着。 舒知意侧眸对她轻笑,声线温软:“你的店很漂亮,菜也很好吃。” “谢谢。”桃殊看她实在太乖,顺势揉了揉她的手指,转头对面前的人说,“淮哥你女朋友我带到那边聊天去了,你们烤好了喊我们。” 闻言,江栩淮抬眉询问舒知意的意见:“你想去吗?” “不是吧,”桃殊有点无语,倒吸一口凉气,“我能吃了她?你也太宝贝了吧。” 舒知意也喜欢桃殊的性格,加上烧烤都是男生在操作也不好参与,她眨眼说:“想去。” 直到三个女生走到空地的折叠椅上坐下,江栩淮的眼神还时不时地轻扫过来,确认她们的位置。 “这就是热恋吧,处处都是恋爱的酸臭味。” 桃殊叹了口气,指了指沈闻安的身影无力地吐槽,“这狗男人才和我谈恋爱的时候也恨不得把我捧在手心,今天在机场,我还在厕所补妆,他已经登机了。” 程思羽半张着嘴接话:“我想知道他后来是怎么解释的?” “他说,把前面一位美女认成是我了,喊了人几声老婆后不理他才反应过来不对劲。”桃殊话毕仍然觉得不快,愤愤地再次重复。 “这狗男人,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 她把话题又婉转地转了回来:“所以说,知意你和江栩淮在一起多久了?” 舒知意前一秒才被桃殊的话逗笑,下一秒不知道这话题怎么募地转到自己身上了。 第44章 猜想她们大抵是不知道她和江栩淮已经结婚了,以为只是情侣,那在一起的话算起来就是领证的日子吧。 舒知意收了收嘴角的弧度,思忖片刻,答:“两个星期。” 桃殊点点头,又转着眼眸问“那你们认识多长时间啦?” 一旁的程思羽也凑近脑袋,想听八卦。 “大概。”舒知意扒着手指心算,“有接近两个月了。” “接近???” 桃殊和程思羽同时发出惊呼。 意思认识一个多月就在一起了。 闪恋啊这属于是。 两人扭头对视了片刻,纷纷发出轻啧声。 “我猜是他追你的吧。”桃殊撑着下巴笑,眼神乱飘,“能看出来,江栩淮很喜欢你。” 程思羽也跟着笑:“我也能看出来,栩淮哥那眼睛就像长在知意姐身上一样。” 其实没有谁追谁,只有谁先提出的结婚。 舒知意也不知道怎么解释,闪躲着目光,含糊着没回答这个问题。 桃殊以为她是害羞,压着声音和她低语:“我听思羽说你们还是两张床。” 她以过来人的经验认真分析,“早点住一起吧,有些东西越早试试看越好,别谈时间久了有问题到时候也不好意思提出来了。” 她刻意停顿,继续道,“毕竟江栩淮这么多年都没谈过恋爱。” 听到这话,程思羽笑得肚子痛,差点从椅子上栽到地上:“桃殊姐你也太——” 舒知意却没有感觉到不好意思,只是愣了一下,不确定地抬眼问。 “江栩淮,没谈过恋爱吗?” “对啊,你不知道吗,你算是他初恋。” 她摇摇头,目光没由来地闪了一下。 他没谈过恋爱,和小棉也没有。她和江栩淮是彼此的初恋,今天也是彼此的初吻。 他没有骗她。 舒知意心底升腾起一种涩涩的欣然,像是有人在耳边弹奏一首钢琴曲,旋律悠转动人。 她不自禁地轻笑出声。 手背突然落下一点湿意,她垂眼,一片洁白的雪花在此刻坠落,而后停滞。 纷纷扬扬的雪羽开始漫天纷飞,神明似乎随意地落下一场浪漫,风卷着飘然而至的初雪携裹人间,一切变得朦胧、虚幻、如逆着光看朝阳。 身侧的人都忍不住起身,抬头伸出手掌接住雪花,讶异着惊呼道:“下雪了——” 舒知意却在找一人的身影。 终于,在细细密密落下的白雪下,寻到了该寻的人。 她轻轻拂去睫毛上的水汽,弯着眼眸对他笑。 他在不远处缓缓向这里走近,穿过一切,坚定地迈步而来。 这一瞬间,他和她都在尝试着读懂对方,反复刻画着对方的模样。 “江栩淮。”舒知意小声地喊他名字。 “我在。” 江栩淮抱着她回应,而后与她的影子重叠,两只蝴蝶在雪地里慢慢靠近相拥取暖,让这个寒冬也沾染上些许温热。 “初雪来了,知知。” 他在她的耳边柔声地叙述—— “是我们的第一场初雪。” 第20章 蓝椰小贝 初雪时分, 有人在温室内围炉煮茶,有人在卧室拉开窗帘安静听雪滴落的声音,还有人共渡着体温牵手在海边漫无目的地徘徊。 气息寒冽,彼此的掌心却是灼热的。 舒知意脚踩在松软的新雪上, 发出咯吱的轻响声, 握着江栩淮的那只手来回不住地轻晃。 像个小朋友一般。 她呼出一口白气, 摊开手掌接住白雪, 凝视片刻惊喜道:“这雪竟然不会化。” 江栩淮垂眼看她,女孩眸底浮起一层浅淡的水雾,在白雪中穿梭显得柔软无比。四下悄无声息, 他又想起那颗柑橘味硬糖, 融化的味道萦绕在她的鼻息。 他将舒知意围巾缝隙里的雪花拨掉,以免落进去浸了寒气,轻笑着问:“就这么喜欢下雪?” “嗯!” 舒知意很开心, 她从小到大的生活轨迹就局限于芜市。 小时候是父母不愿带她, 多一个人总是多一份开销。长大后是不敢一个人出行, 提前预设了太多的困难在出发前就已经将她困在原地。 想去看t海, 想看冬天的海。 这个念头怎么由来的已然是记不清了, 那是太久远的回忆根本无法去探求, 但确确实实变成了她的一种执念。 或者说是固执。 小时候去不了的远方总有一天她终能抵达,想要证明些什么呢?她也说不清。 在某一瞬间, 舒知意甚至怀疑,也许哪天她真的亲眼看到了漫天飘飞雪羽的大海,她仍会感到失望,因为没有想象中的那种满足感而挫败。 那说明, 她还是无法挣脱那个桎梏。 可,当下的她是这样的幸福。 想走到世界的尽头, 想走得再远些,原来这场大雪和想象中的一样纯粹,纯粹到可以填补上她身体上的某块空缺。 舒知意偏头看向江栩淮,目光停留在他的眉间,飞快地眨眨眼睛:“谢谢你。” 江栩淮的心情看上去也很好,眉眼舒展,噙着笑问:“谢我什么?” 第45章 “带我来这里。”舒知意勾着他的指尖又晃了晃,抿抿唇,“看到这么美的雪。” 江栩淮俯身看她:“这不值得你说谢谢。” 他忍不住在她唇上吻了一下,声音带着痒意拂过舒知意的睫毛,而后稳稳地落在她的心底。 “知意。” “以后每年都一起看初雪吧。” 舒知意没急着应声,她迎着他的气息大胆对视,在第三秒的时分,在寒风中摇曳的这个瞬间,从江栩淮的眼眸中寻到了一个小小的舒知意。 她喜欢在他眼里看自己的倒影。 仿佛用一根无形的绳子将两人捆绑,生了芽,再开了花。 须臾后。 舒知意垫起脚尖,这次没有闭眼,而是让他也看清她眼里的倒影,毕竟眼睛可骗不了人。 江栩淮,你看清了吗? 你也在我的眼里。 而后,她慢慢靠近他,一点点靠近,在江栩淮的嘴唇上轻轻地啄了一下,触碰到他干燥带着雪松木的呼吸,滚烫得让她无意识地半眯起眼。 “好,我们以后一起看雪,每年都一起。” 舒知意咬着唇笑,像只才睡醒的小兔子,“你说我现在要和你拉钩会不会很幼稚。” “不会。”江栩淮目光暗淡下来,他单手环住小兔子的腰间,声音很哑,比每一次都哑,学着舒知意的口吻问她。 “你说我现在要和你接吻,你会拒绝吗?” 舒知意沉默了几秒,看着他喉结又红了耳根,小声低喃:“不是……才亲过吗?” 江栩淮接下来的话让她募地变得呼吸不顺,心尖跟着颤栗,扑通扑通地乱跳,像是下一秒就要跳出这个滚烫的身体。 “宝宝。”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地回荡在她发麻的耳边,“接吻和亲,是不一样的。” 话毕,江栩淮的身影俯身压了下来。 他带着急切,吮上她紧闭的唇瓣,再用他的犬牙轻柔地咬她,另一只手带着灼热抬起她的下巴,停下用鼻尖蹭了蹭她粘在唇角的碎发,呼吸轻微喘息。 “张嘴。”他说。 舒知意已经被亲得全身微微颤抖,她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染着湿润的双唇慢慢地张开一条缝隙。 下一秒,江栩淮的舌尖就缠绵地探了进来,略过齿关,裹挟着她的,共享着呼吸和蒸腾的水汽。 舒知意舌根有些麻,所有感官无限放大,瘫软在他的怀里。一秒、再一秒,直到她已经记不清到底是多少秒。 时间像是被刻意拨慢,变得很慢很慢。 海边的细雪里,相依的两道身影留不出一点缝隙给光影掠过。四下寂静不堪,只有雪落在皮肤表面的声音,还混杂着两人接吻的意乱情迷的声音。 这万分孤独的黑与白交界世界里。 他和她在热吻。 …… — “我们什么时候离开汀州岛?” 舒知意的嘴唇被亲得有些肿胀,她半张脸缩在围巾里,挨坐在江栩淮的身侧,看着远方的海面轻声问道。 江栩淮与她十指交握,转过脸看她:“想回芜市?” 舒知意小幅度地摇摇头。 她说:“是舍不得离开这里。” 藏在围巾里的唇角微微扬起,又说,“但我现在已经不畏惧告别了。” 因为明天有他在了。 有他的明天,变得具体,变得有所期待,她也开始变得勇敢,愿意找找路到底在哪里。 “不用告别。” 江栩淮眼角噙着浅笑,徐徐开口,“以后我们还会来的。” “不是拉钩了吗?” 舒知意忽地失笑,用手肘带着嗔意撞了撞他,她突然想到什么,沉吟几秒,用一只手抓起一团雪块,状似随意地堆雪人。 “听说初雪时告白的两人,会永远在一起。” 而后她凑近低声问,“你信吗?” 江栩淮眼神在她杏眼处停留,温声反问:“你呢?” “我是不信的,哪有这么神奇的事。”她眨眨眼,顿了一下莞尔道,“但是——” 话未说完。 江栩淮小力道地捏了捏她的手心。 舒知意抬眼,男人目光灼灼将她紧紧包围,让她无意识地愣怔,静下心来想要听清他接下来的话。 “我爱你。”江栩淮声线有些微抖,轻声和她耳语。 她相信。 他便说给她听。 舒知意的心募地震荡,没由来地往下不断坠落。 她手心蜷起,捏紧膝盖上的绒布。 突然意识到,她无法回应江栩淮。 太少有机会接触到“爱”这个词,以至于陌生无比。 她无法轻易说出,甚至不确定他的这句话是否是真心,更多的是她无法交出心的愧疚。 不是怀疑江栩淮,而是怀疑爱意本身。 长久的沉默,舒知意的眼角浮起水雾,她咬紧下唇垂眸道歉:“对不起……” “舒知意。” 江栩淮忽地喊她的名字,语气中的郑重让她不得不抬头与他视线相撞。 四目相对。 他说:“不用你回应我,只要你重复。” 第46章 “重复我那句话就行。” 舒知意表情微愣,半晌后才意识过来。 她不确定地说:“你爱我。” 闻言,江栩淮掀了掀眼皮亲吻她的额头。 不需要想爱到底是什么,只要在他说“我爱你”的时候,她能够笃定地重复“你爱我”就行。 岁月漫长,终有人会让你确认,爱真的存在。 他轻声道:“这次,加上我的名字。” 舒知意慢吞吞地,眼角沁着眼泪地,小心翼翼地, 看着面前的人说。 “江栩淮,你爱我。” 这就够了。 这就已经很足够了。 江栩淮在漫天大雪里,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眸,给她这世间最足的底气—— 不是稀里糊涂地在快餐时代的随意许诺,而是时间的不断见证下的毋庸置疑。 “对。” “舒知意,我爱你。” 第21章 覆盆子松饼 汀州岛的雪越下越大, 没有一点停的意思,地面一寸一寸地被纯白覆盖。 两个人挨坐在一个寂静的地方,舒知意把头靠在江栩淮的肩头,她没说话, 他也就没说话, 只是望着远方默默地发呆。 过了好一会。 舒知意没由来地想试试看平躺在雪地里是什么感觉, 她小心翼翼地往后仰倒, 下一秒绵软的雪层稳稳地接住了她的身体,像是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不冷哎!” 舒知意扬起下巴,撇过头轻闻, 语气中有些讶异, “雪其实是有味道的。” 江栩淮也陪着她躺下,头亲昵地靠着她的,笑着问:“什么味道?” 舒知意张开双臂, 完全伸展整个身体, 小拇指的指尖悄悄地移动, 下一瞬就被身侧的人捉住, 两人用小拇指简单地打了个招呼, 而后勾在一起。 指腹突然漾起的热意让舒知意不自觉地弯起了眉眼, 闻言,她又认真地嗅了嗅。 “说不上来, 有些香甜,清冽,很干净的味道。” 雪当然是无色无味的。 舒知意很清楚这点,但她就是嗅到了淡淡的香味。 大抵是因为太过空白, 所以想到什么,它就会变成什么。 “我突然闻到了燕麦拿铁的气味。”她募地转过脸, 说,“江栩淮,我想喝你做的燕麦拿铁了。” 江栩淮笑着看她,说:“回民宿煮给你喝。” 舒知意话语轻顿,有些疑惑地问:“你把咖啡机也带来了?” “嗯。” “为什么啊,我们在这里也呆不了多久,带过来很麻烦啊” 江栩淮唇线上扬,语气自然,像是随口一句。 “让你想喝咖啡的时候,可以随时喝上。” 他又补充,“你不是夸我做的咖啡好喝吗。” 听到这话,舒知t意微微一愣。 是在她生病时的暴雨赴约,是在还没结婚时就准备好的戒指,是领证当天备好的早餐,是担心她没到家而匆匆下楼的寻找…… 认识的时间算不上长,却有人知道她的所有喜好,不厌其烦地照顾她的心思,满足她的心愿。 真挚、体贴、细心。 这些词汇好像都能确切地形容江栩淮这个人,却又不能完完全全地去简单概括他。 他还要更好,让她不自觉地想要依靠。 舒知意脑子里突然萌生出一个想法。 她的声音很轻微,似是在自言自语。 “回去后,要不要试试看住在一起?” 这句话语像一根细线缥缈在风中,也随着风慢慢消失在空中,没留下什么痕迹。 江栩淮没听清,问她:“什么?” 舒知意摇摇头,眼神中的迷茫缓缓褪去,虚浮的心也沉静下来,回道:“没什么。” 无形的牢笼长久地束缚着,教她习惯性地胆小。 下一次,再勇敢些吧。 手机兀地嗡嗡振动。 舒知意拿起查看,是先前才加上好友的桃殊给她发来了一条微信。 聊天框里只有一张照片。 是桃殊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地方偷拍的。 白茫茫的世界里,两个人平躺在雪地里,穿着一样色系的长身大衣,相互依偎,仔细看衣袖下的手指也在紧紧相牵。 海边零星的路灯落下暗淡的光影子,漫天雪羽在灯下来回地打转,周围什么都没有,只留下浅淡的几行脚印。 这张合影是那样的简单,只有他、她、雪和海。 舒知意目光凝滞,长久地停在这张照片上。 她点击保存。 然后存入一个相册,是为了插画故事采集素材的,名字是《我们》 须臾后,她又将这张照片移了出来。 而后创建了一个新的相册,重新把这张照片存进去。 这个相册的名字更直白。 诠释着它的含义: 《止痛药》 — 几人汇合后,沈闻安非要提议打雪仗。 芜市不常下雪,即使有也只是毛毛小雪,看见地上堆积的厚厚雪层大家都很兴奋,自然都不反对这个提议。 第47章 两两一组,规则简单,互相砸就可以了。 桃殊先团了一把,直直地往身侧沈闻安的脑袋上用力扔去,“啪”的一声把他直接给砸懵了。 沈闻安揉揉额头,眉宇间都是不解:“老婆,我俩是一队的呀。” “你活该。” 桃殊摊开手,一脸坦然,“早上谁不等我就登机了。” 沈闻安嘴巴张了半晌,最后还是咽了回去,嘟囔道:“真是个记仇的女人。” “你说什么?你想死——” 桃殊怒斥的话还没说完,沈闻安又被一团更大的雪球砸中,这次直击另一侧额角,直接给他安排了一个对称组合拳。 程思羽轻拍双手,对着桃殊努努嘴:“姐,给你报仇了。” “真是好姐妹儿。” 站一边的舒知意用手背抵着嘴唇,极力地让自己不要笑出声音来,但还是被气急败坏的沈闻安发现。 他毕竟不能对着三个女生出气,只能蹲下身用手拢起一个快有半张脸大的团块,抱在怀里对着江栩淮出声威胁。 “我不能动你老婆,只能勉强动一下你了。” 闻言,江栩淮没躲反倒是站在原地勾唇浅笑。 “老婆”二字对他很受用,他模样懒散地抬抬下巴,示意随便。 沈闻安还没出手,舒知意先一步把手里快融化的小雪球扔在他的手掌上,力度很小,像是棉花弹了一下。 她唇角弧度轻微地扬起,语气轻快地说。 “不要欺负他。” 沈闻安愣了一下,喉间一哽,只能转身对着无辜的程颂逸开嗓:“就你了吧。” 正在看戏的程颂逸木着脸,问:“关我屁事?” “单身狗还有资格问为什么?” 程颂逸:“……” 程思羽:“……” 这句话同时伤害了两位单身狗。 雪仗由此正式开战,四人你追我赶乱成一团。 却忘了这边的两人。 江栩淮很少能见到舒知意会在陌生人面前这样的放松,大多数时候她都很拘谨,像是有什么捆绑住了她。 他的轻微诧异还是被舒知意余光捕捉到,她抬头对上了江栩淮的眼眸,莫名地感到放松,也自然地揭开她一直藏匿在心底的秘密。 “我其实有点社交障碍。” 舒知意口吻随意,笑了笑,“但我猜江老板你早就发现了吧。” 江栩淮目光中噙着柔软,视线停留在前方打雪仗的几人,问:“对他们没有吗?” 舒知意唇角的笑慢慢加深,她点点头。 “没有。” “因为他们是你的朋友。” 社交障碍实际是来源于害怕。 其实没有人会伤害她,但她总是不自觉地、发自内心地感到畏惧。 畏惧其他人的眼光,畏惧外界的声音,畏惧跨过界线带来的不适。 也很难产生信任这种情感。 可江栩淮说只做她一个人的小狗,小狗只知道摇尾巴,从不懂背叛是什么。 她想,这样的人是可以信任的。 这样的人身边的所有都会让她觉得无比安全。 舒知意实际上也在借着这话告诉江栩淮,她很信任他,她的隐晦会慢慢在他面前摊开。 江栩淮怎么会听不懂呢,他眼眶募地有些发酸,低哑的声音从喉间溢出。 “过来。” 他伸开双臂,眼里只能看见小小的她,“我想抱你。” 舒知意脚步很轻,走上前,直直地向他走去。 她被他拥在怀里,扑面而来全是他的气息,隔着布料互相触碰彼此的温度。 不再是噩梦醒来想寻求一个支点的拥抱。 而是,清醒时分时明明很近的距离仍觉得思念的相拥。 舒知意在温暖的空间里,垂下眼睫无声地默念。 真好啊。 冬日的拥抱真是浪漫。 能一直和他拥抱就好了。 远处奔过来的几道身影兀地打断了这个拥抱,桃殊掏出一个胶片机,她得意洋洋地说。 “差点忘记了,我带了这个,我们一起合个影吧!” “这么美的雪,拍出来一定很好看。” 沈闻安从她手里接过,调了个定时,放在远处的台阶上。 然后他飞速地转身,边跑边大声喊话:“快快快,大家想一下姿势!” 几人闻言都愣了一下,不知道该做什么动作比较自然。 片刻后才慌乱地随便乱摆。 荒芜的海岸前,聚着热闹的他们。 桃殊斜着脑袋比一个常用的剪刀手,沈闻安勾着唇把她扛在肩头,程颂逸学着他的样子把妹妹程思羽公主抱,嘴里不住地念叨“小羽你真是越来越胖了。” 右边的角落里,舒知意和江栩淮不急不忙地站定,他们想不出什么姿势,也不想做太过亲昵的举动。 江栩淮只是伸手揽住女孩的肩膀,舒知意只是抬眼看向身边人的眉眼,两人同时轻笑,无声地看着对方笑。 第48章 “咔嚓”一声。 画面定格,记录下这个瞬间。 拍下了永恒的回忆。 却没有记录到角落里他和她的悄悄话。 “知知,其实我听到了。” 江栩淮压了压唇角的弧度,用她只能听到的声音,轻语。 “同居吧。” “我想每天都能看见你。” 舒知意没有惊讶,没有后退,只是笑得更加开颜。 她也用他刚好能听到的声音,回应他。 “好。” “同居吧。” 第22章 咖啡奶酥曲奇 沈闻安和桃殊也在民宿住下了, 几人偶尔看雪偶尔聚餐,临时起了兴致也会相约着一同去隔壁小岛玩上两天。 舒知意和他们在相处中慢慢地变得熟络,也慢慢地开始喜欢上这里的生活,甚至对汀州岛产生一种莫名的归属感。 清晨的日出、漂浮的云朵、连绵不断的大雪、张阿婆的每日早茶…… 这些细小的瞬间都在疗愈着她, 让她的心不再松散, 所有的情绪也随之缓缓落地而生。 所以在要返程的当天, 舒知意整个人募地被一种巨大的失落感笼罩住。 坐在车上她一直侧身回头看着后方, 直到张阿婆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中,直到一点都看不见来时的路,她才扭过头坐正, 身侧的手有些无力地往下垂。 蜷紧的手掌里, 攥着几袋花茶。 是来的第一天,舒知意随口夸了一句桌上的茶水好喝,阿婆就记下了, 这段时间日日手工晾晒制做就为了来得及让她在走的时t候能够带上。 江栩淮察觉到她的低落, 伸出手将她的手掌牢牢包住, 轻声询问:“舍不得?” “嗯。” 舒知意勉强地点点头, 她稍稍拧眉, “阿婆一个人在这里一定很孤独吧。” 江栩淮语气温和地安慰她:“你如果想的话, 我们可以随时过来。” 舒知意小幅度地勾唇,说了声“好。” 她沉默了几秒, 有些不解地再度开口,“汀州岛明明是个很美的地方,为什么旅游业会这么差呢?” 如果多一些游客,张阿婆也不至于孤身一人。 有烟火气的地方, 想来总归会更温暖一些。 而且旅游业的发展也能带动相关的产业,当地人可以在小岛谋生, 远走他乡也是不得已的选择。 “没有宣传。” 闻言,江栩淮认真地回答这个问题,提醒她,“就像你来这里之前也是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的。” “宣传……”舒知意垂眸兀自嘀咕。 半晌后一个念头从脑海里一闪而过,她突然想到那个故事系列插画,如果能以汀州岛为背景进行创作,成功入选的话确实可以起到宣传的作用。 通过插画直观地描绘小岛的风景,让更多的人知道还有这么个地方。 舒知意因为这个想法莫名地有些激动,先前的失落也一扫而空,她微颤睫毛看向身侧的人,眼睛弯成了月牙状,倏地转了个话题。 “我们几点到芜市?” 她的表情根本藏不住,全都呈现在脸上。 纯粹如白水一般,让人不自觉地也变得柔软起来。 江栩淮无声地浅笑,回道:“晚上八点半到机场。” 舒知意嗯了一声。 而后扬眉,语气轻快道:“我有了新的灵感,想赶紧回家记录下来。” “好。”江栩淮笑着应声。 和她对视了片刻后,似是提醒又似是强调,“是回我们的家。” 舒知意一滞,笑容倏然间敛起。 答应同居的时候确实没什么感觉,现在真的快变成现实莫名地开始有些紧张。 是一种后知后觉的紧张。 还有很多其他的情绪,比如期待,比如担忧…… 缠绕在一起,让她心跳快要蹦到嗓子眼了。 舒知意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偏头看向窗外,故作镇定地回道:“对……” “我们的家。” 话毕没忍住,轻咳了两声,而后揉了揉鼻尖嘟囔一句。 “我困了,先睡会,到了再喊醒我吧。” 江栩淮余光看见女孩唇角弧度绷紧,脸上浮起薄薄一层红晕,虽是闭着眼但睫毛颤抖的频率越来越快,很明显是在装睡。 他也没拆穿她,只是懒洋洋地加深了笑意。 真是可爱啊。 这只装睡的小猫。 — 到小区时已经是临近十点,这个时间也不适宜搬家,加上行李箱里都有可以换洗的贴身衣物,舒知意也就默默地跟着江栩淮往他家里走。 两人住的楼栋虽然相隔不远,但户型之间的差别却很大。 江栩淮住的是小区里最大的户型,三百余平,整体设计风格是木纹和灰色系融合在一起,原木饰面搭配简单纹理大理石,低饱和色调入目舒适、简约。 开放式格局和l型两面大落地窗,视野开阔几乎没什么遮挡,站在窗前可以看见芜市的一线江景。 夜晚静谧,开门的刹那屋内灯光被全数打开,所有细微的小物件也都变得清晰,处处都是江栩淮生活的痕迹—— 岛台上放着的玻璃杯,黑色茶几上横摆的遥控器,暖气轻微的嗡嗡声响…… 第49章 舒知意在这个瞬间才堪堪对一起生活这件事,有了真实的体感。 “知知。” 正失神,身后忽地呼唤把她思绪拉回现实。 江栩淮站在门侧示意她过来,舒知意走近,他牵住她的食指,指腹靠在指纹提取处停留了一会。 叮的一声,显示成功新添指纹。 “试试看。”他出声提醒。 舒知意乖顺地再次将指腹伸过去,一秒后响起“欢迎您回家”的提示音。 她愣了一下,突然间有些不好意思,抿抿唇小声说道。 “好了。” 话音落下,两人皆是沉默了须臾。 气氛中沁着些许不明的意味。 “去洗澡吗?”江栩淮问道。 “嗯。” 舒知意下意识地垂着头往前走,到一半慢吞吞地停下,话语间略微有些犹豫:“我在,哪个房间洗澡?” “直走到最里侧,是主卧。” 听到主卧这两个字,舒知意的身体变得又僵硬了几分,她撩眼看他,眼神稍作停留后又收回,兀地有些不知所措。 “知知。”江栩淮稍顿几秒,问她,“还打算和我分房睡吗?” 他的侧脸隐在门边的阴影中看不清情绪,语气明明很平静,舒知意却因为“还”这个字莫名听出一丝委屈来。 她怔了怔,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时,江栩淮再次出声,目光暗淡下来,垂着的眼睫把那似有似无的委屈无声地放大。 “那我睡客房吧。”他刻意停顿,“就是家里不常有人来,没准备被子。” 没有被子? 舒知意站在过道,侧眸瞥了两眼,还真是。 房间虽多,但都只铺着床单,空荡荡的显得很冷清。 他又说,“不过这种天气,暖气开足应该也不会生病。” 声线如常,甚至比平常还要更松散些。 只是一字一句说得很慢,回荡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清晰地撞击着舒知意的良心。 芜市的冬天是出了名的阴冷。 哪有让他不盖被子就睡觉的道理,更何况这还是他的家。 须臾后。 舒知意咬咬牙,语速很快地说道:“我们一起睡。” 话毕,总感觉哪里奇怪了点。 但再解释好像又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 “那个……” “等、等会见。” 她结结巴巴地留下一句,然后就转身,步伐有些着急地往主卧方向走去。 舒知意洗澡洗了接近四十分钟。 其实前面二十分钟就已经结束了,但她怎么也迈不出浴室那道门,站在镜子前发呆了许久,直到时间久到实在说不过去了,她才慢吞吞地拉开门。 来到客厅,江栩淮正在开放式厨房里做饭。 男人额前碎发还沾着湿气,应该是在外面的客卫洗的澡,灰色绸缎睡衣给他平添了几分慵懒,眉眼舒朗,慢条斯理地往锅里倒挂面。 见她出来,他目光下移和她对视,温声交代。 “马上好。” 飞机餐不太好吃,舒知意没吃几口,这时放松下来确实有些饿了。 闻到升腾而上的食物香味她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而后点点头,乖巧地端坐在餐桌前耐心等待。 很快,江栩淮就端了一个米色瓷碗放在舒知意的面前。 是一碗清汤面,却放了很多食材。 两个荷包蛋、几根绿油油的菠菜、一些炝锅的肉丝,和剥好的几个虾仁。满满当当地覆盖在细面之上,颜色丰富显得很诱人。 舒知意尝了一口,味道正好,汤底浓香像是大骨熬出来的,配上蔬菜和提前蘸过调料的虾仁,一口下去满足得让她不禁半眯着眼。 “很好吃。”她抬眼诚心地夸赞。 江栩淮揉了揉她的发顶,低笑着说:“那你多吃点,锅里还有。” “你不吃吗?” “我不饿的。” 专门给她做的吗? 舒知意心头兀地浮起暖意,低垂着头安静地吃面,匆匆吃完起身想帮忙洗碗,却被江栩淮伸手抽走。 “我来,你去看会电视休息吧。” 她嘴里的虾仁因为太着急还没咽下去,只是睁着杏眼摇头。 就在这时,门铃响起“叮铃”的声音。 “知知。”江栩淮抬手给她看,“我手上有水,帮我开个门吧。” 终于能帮上点忙了,舒知意三步并作两步去开门。 门打开面前站着一个男人,眉眼很熟悉,她转眸凝滞了几秒,才忽地记起,是当时在舒家帮江栩淮拿协议过来的两个人中的一个。 “舒小姐。”男人对她礼貌颔首,道:“这是您的猫。” 话毕从身后递过来一个黑色太空包,里面探头探脑一只长毛蓝白,正是当时她在宁创园猫咖里隔着玻璃见过的那只。 舒知意下意识地接过,回头看向江栩淮,他没抬眼,只是眉心向上扬,唇角也跟着轻轻勾起。 很显然是他买的。 等男人走后,舒知意半蹲下把小猫抱了出来,它似乎认识她一般,喵呜喵呜地叫两声,然后扬起尾巴来回蹭她的脸。 第50章 她边笑边给它顺毛,低声轻喃:“真乖。” “喜欢吗?”江栩淮抬头懒懒地笑道。 “喜欢。”舒知意坦言,然后问,“为什么买它?” 江栩淮的语气很t自然,像是本就该如此一般。 “因为你喜欢。” 他好像总是这样。 不是为了惊喜,也不是为了什么节日。 仅仅只是单纯地,下意识地,出自本能的。 想让她拥有,拥有她想要的一切。 这种被惦记的感觉,对舒知意来说是种很陌生的体会。 但也确实很打动她。 “起个名字吧。”江栩淮说。 舒知意顺势把小猫抱在怀里站直,挠挠它的小脑袋,沉吟片刻:“它好小啊。” “就叫,小小吧。” 江栩淮对她这个提议不置可否,噙着笑意看向小猫:“以后好好陪着妈妈,小小。” 舒知意忽地失笑,她学他的口吻接话:“也要好好陪着爸爸,小小。” 小猫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是因为被摸舒服了,完全伸展开肉垫打了个哈切。 然后蜷缩着身子窝在舒知意的怀里,边奶叫两声边闭上眼睛顶她的下巴。 “它在说什么呢?”舒知意轻柔地碰了碰它的鼻尖。 “它说。” 她扭过头看江栩淮,下一秒听到他松松懒懒地开口。 “我们一家三口,以后好好相处吧。” 他的声音清冽,尾音微微往上扬着,嗓音低沉似是随口一句。 却让舒知意的心募地发颤。 她喉间溢出点点酸涩,涩到泛出些许苦楚。 夜晚仍是静谧,屋内只是传着彼此轻微的呼吸声,却扫去了大部分才进家门时的冷清。 就在此刻,舒知意突然意识到。 原来家是这样的,原来真正的家是这样的。 被长久蒙蔽在阴暗角落里的词汇。 这么多个春夏秋冬转瞬而去,终于寻到了它的含义。 她将脸贴近正在撒娇的小小。 用近乎低语的声音在它耳侧说着。 “听到没啊,你有家啦,小猫。” 舒知意语气中带着很轻很轻的艰涩,眼角的泪水被忍了又忍,半晌后她小声地缓缓补充道。 “我也有了。” 我也有家了。 第23章 伯爵红茶奶贝 还没什么困意, 舒知意抱着小小窝在沙发里准备看会电视。 没一会,江栩淮洗碗结束也来到了客厅。 他扫了一眼电视屏幕,发现投屏的是蜡笔小新动漫,女孩半眯着眼看得很专注甚至没有察觉到他的身影, 她不时地轻笑出声, 手一直顺挠着怀里小猫的下巴, 指甲上的淡粉色月牙沾上了几根猫毛。 顶上的微光模糊着她弯起的眉眼, 窗外没有星点,或许是遗忘在女孩的眸光之中。 柔软携裹了整个空间。 画面的轮廓似是晕上一圈柔和的绒毛。 江栩淮站在角落里,出神地望着眼前, 他静下心来细细倾听她的呼吸声, 片刻后也跟着眯起双眼,垂头不自禁地无声低笑。 梦境成真了。 以后,不用再贪恋梦里的虚无。 直到沙发轻微陷下去一块, 舒知意才意识到江栩淮坐在了她的身侧。 两人衣袖短暂地触碰摩擦, 他身上散发的味道倏然间盈满鼻尖, 跟她的一样, 想来家里浴室里放的沐浴乳都是一个牌子。 清清淡淡的雪松木, 夹杂着一点涩苦的青草味, 体温融合着让气息变得愈发沉稳清冽。 江栩淮向后仰靠,忽地询问道:“以后我白天大概都不在家。” 舒知意嗯了一声。 她偏头好奇:“是忙咖啡店吗?” “咖啡店只是副业。”江栩淮挑眉, 眉梢透着笑意,语气闲散,“多打两份工才能养老婆。” 舒知意怔了一下,她感觉到脸颊有些温热, 收回视线看向电视屏幕,小声地喃喃道。 “我……很好养活的。” 小小被说话声吵醒, 懒洋洋地起身,爬到了江栩淮的膝盖上然后顺势倒下摊开肚皮,撒着娇求摸摸。 他边笑边轻抚了两下,抬眼看舒知意,“你一个人在家会不会害怕?” “认识你之前我也是一个人在家的。” 舒知意很轻微地撇撇嘴,语气稍顿后还是带着嗔意反驳,“你有点把我当小朋友一样看待了。” “也是。” 江栩淮逗她,“看蜡笔小新的大朋友。” 这话一出,舒知意噎了一下。 她嘴巴张开又闭合,最终也没吭声,只是弯唇轻轻地推搡了一下江栩淮。 小手被他的大掌捉住。 十指相扣,贴合在一起,挨在小猫的柔软的肚皮上。 纠缠交融的体温似是冬日的暖阳,小猫汲取到温暖后把身体伸展得更加放松,舒服到咕噜声也随之提高了分贝。 江栩淮盯着她看了会,说:“主卧旁边那间是你的工作室,如果缺什么再和我说。” 舒知意点点头:“好。” 江栩淮:“中午会有阿姨来给你做饭,我交代过不要打扰你,你不用想着出来打招呼,饿了出来吃饭就行。” 第51章 舒知意揉揉耳朵:“好。” “小小的猫砂你也不用管,我回来收拾。” 这次舒知意没再应声说好。 她心里有些酥酥麻麻,撩眼看他,没由来地想笑,她憋回去睫毛跟着频频颤抖。 尾音轻微上扬,忍不住出声打趣他。 “江栩淮,你不会真的养过小朋友吧。” 四目相对,江栩淮勾起浅浅的笑,眼神在她眉眼间来回流转,停了会后开口回她。 “以前没养过。” 几秒后把她揽进怀里,语气没什么波澜,声线中带着细微的宠溺,舒知意鼻尖募地有些发痒。 “以后要学着养了,家里有两个小孩了。”他又说。 — 舒知意裹着毯子蜷在他的怀里,整个人倏地放松下来,意识慢慢变得混沌,眼皮重得有些掀不开。 她脑袋往下滑,然后小幅度地扶正,再下滑,她下意识地抬眸,然后和江栩淮的视线撞上。 两人距离拉得很近,近到睫毛都清晰可数。 他自然问道:“你困了,要不要去睡觉?” 去睡觉,一起睡觉。 躺在一张床上睡觉…… 舒知意忽然意识回笼,眼前的景象也不再模糊,她忽地坐直,身体变得有些僵硬。 “不困。”她指了指前面,小声道,“这集看完再睡吧,我习惯看完。” “好。” 空气倏尔安静下来。 她强迫自己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电视屏幕上。 “小新真的很可爱,对吧?”舒知意兀自找话题,想缓解一下尴尬。 还没等江栩淮回答。 电视里接下来的对话直接让她愣神在原地。 在开车的路上。 广志吐槽老爸野原:“拜托你,不要做丢脸的举动行不行啊?” 野原回道:“这你就奇怪了,这就是你对父亲说话的样子吗?” 此时,舒知意口中很可爱的蜡笔小新帮着爷爷接话道。 “就是嘛。” “蛋蛋是弯的,小弟弟又那么大。” 舒知意虽然看过好几遍这个动漫了,但也不怎么能记得住每集的剧情。 但不该忘记小新最爱说这些不能听的话。 这句台词一出,她脸迅速涨红连带着脖颈都染上红晕,目光凝滞,身体比刚才僵硬一百倍。 偏偏下一秒,江栩淮慢悠悠地接话:“嗯,是挺可爱的——” 噌的一声。 没等他话说完,舒知意猛地站起身,拿起遥控器按下开关键,转身敛起视线平静地说:“我困了,走吧,睡觉。” 然后就直着脊背往主卧走。 动作一气呵成,没有片刻的犹豫。 江栩淮看着她的背影,没忍住低下头从喉咙里溢出几声轻笑。 舒知意进了卧室,直接掀开被窝就钻了进去。双手交叉着放在胸口,下意识地屏息阖上眼睫,一动不动地侧着身子装睡。 几秒后,江栩淮趿拉着拖鞋走了进来。 她感觉到被子的另一端被轻轻掀开,被单窸窸窣窣地发出声响,舒知意依旧装睡,不断调整呼吸以免被发现。 这些年,她从来没有过和异性同床共枕的经验,紧张的情绪完全控制不住。 倏尔,伴随着聒噪的心跳,耳侧传来江栩淮低沉的嗓音。 “我关灯了?” 舒知意抿唇没吭声,只当自己睡熟了没听见。 没得到她的回应,江栩淮也没再询问,只是无声地舒展了眉梢,然后抬手按掉床边的开关,主卧的灯光倏地灭掉。 只留下没拉严实的窗帘里透出一点窗外的光源,投落在白墙上来回摇曳。 黑暗之中,舒知意缓缓睁开眼睫。 盯着白墙上的光影,思绪随之荡来荡去。 感官无限放大,她能清晰感受到身边人的每一分细微的动静。 他轻微的翻身、他均匀的呼吸、他细心地帮她掖好被角的动作。 她快要窒息,于是她再次闭上双眼,在心里默数小羊。 一只小羊。 两只小羊。 三只小羊。 …… 一千零两百t只小羊。 越数越清晰,她轻轻地叹口气。 却在下一瞬听到男人带着低笑的声音,不轻不重地掠夺她最后一丝呼吸。 “知知。” 江栩淮漫不经心地戳穿,“别再装睡了。” 舒知意眨眨眼眸,须臾后放弃伪装,她闷着声坦白:“我睡不着。” “因为我?” 江栩淮停顿了会,又问,“要我去睡客房吗?” “不全是。”感受到他翻过身来面朝着自己,舒知意也翻过身去,眼眸动了动,和他在黑暗中对视。 她如实回答道,“我有些入睡困难,一个人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每次都要很久才能睡着吗?” “基本上是这样的。” 空气缄默了一会,江栩淮掌面在身边轻轻拍了拍。 “过来。”他言简意赅,“我抱。” 因为这简单的几个字,舒知意莫名地褪去了大部分的紧张,她挪动着身子凑过去。 第52章 男人长臂将她圈住,收紧胳膊,下巴轻柔地蹭蹭她的发顶。 两颗心跳为彼此悸动,舒知意能感受到若有若无的轻吻落在她的发丝,屋内氤氲着暖意,她分不清是来自中央空调,还是来自他温暖的胸膛。 她无意识地往他身上又贴近了些。 “不要紧张。”他的每一个音调都挑动着舒知意的神经,“我们每天进步一点点。” “嗯。”她知道他在说什么。 舒知意嘴角上扬,微抬起额头,亲了亲他的下巴,小声回道:“我知道。” 江栩淮指腹控着她的脑袋,不让她逃,低头贴着她嘴唇吻了一下,声音变得有些哑。 “现在,我给你讲故事。” “睡前故事?” 舒知意顿了一下,语气有些她察觉不到的娇嗔。 “嗯。”江栩淮挠挠她的下巴,说,“哄小朋友睡觉用的。” 舒知意有些不好意思,但又抑制不住地期待。 她埋进他的颈窝里,沉下呼吸等。 “小兔子今天过得很不顺利。” 江栩淮嗓音音色醇正,带着点松松散散的鼻音,像是夏天喝完汽水后偶然塞进嘴里的一颗柠檬薄荷糖,清凉又舒爽。 “它遇到了很多糟心事,给萝卜田浇水时发现萝卜被偷走了,和好朋友小狗约好了吃饭却迟迟不见到它的身影,想泡杯好喝的茶却又打碎了杯盏,好多的小事让它心情变得很沉重。” “小兔子怎么也是睡不着,它觉得世界真是糟糕。” 舒知意跟着小幅度地皱起了眉心。 “小狐狸问它:‘为什么糟糕啊,和我说说吧。’” “小兔子看见小狐狸过来委屈突然涌上心头,一股脑把烦心事都说出来了。” “小狐狸伸出爪子拍了拍小兔子:‘难为你了,但是你也要好好睡觉啊,如果不好好睡觉的话,世界的伤口就没法愈合了。’” 说到这,江栩淮也顺势用掌心揉揉舒知意的脑袋,揉得她心里倏地变得暖洋洋的。 她跟着问出来小兔子该问的问题:“世界的伤口,是什么呀?” 江栩淮压低了声音,给她继续说完这个故事。 “小狐狸说:‘世界也会受伤啊,就像发生很多糟糕的事也会划出伤口来,只是它不会说话只能忍着。’” “小狐狸给小兔子解释:‘小动物都有隐藏的超能力,只要早点睡觉,做上一个甜甜的梦,这个梦就会变成治愈世界的灵药,就能把世界伤口给消除。’” 也不知是他的语气太过轻柔和有耐心,还是这个故事真的起了作用,舒知意真的泛上了些许困意,她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下姿势,慢吞吞地阖上眼皮。 “小兔子是只善良的小兔子,所以它说:‘那我就赶紧睡觉吧,用甜甜的梦来治愈这个世界吧。’” …… 江栩淮不再出声,四下再次恢复辗转的寂静。 女孩的呼吸声不再杂乱,而是变得均匀,一下一下缠绕进黑夜之中。 他将她额前的碎发都顺至耳后。 轻声诉说这个故事的结尾。 “知知,做个好梦吧。” 第24章 抹茶蛋糕 舒知意这一觉睡得很踏实, 没有突然惊醒也没有做什么奇奇怪怪的梦,睁眼第一时间捞起手机长按开机键。 然后瞄了眼时间,发现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半了。 舒知意楞了一瞬,有些讶异。 要知道她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么长时间的觉了, 基本上四五个小时就会醒来。 安眠药时常备着, 不然长期睡眠不足便会导致她间接性神经痛。 扭头身旁已经没人了, 昨晚的一切不用回想就在脑海里似放影片般帧帧清晰。 黑暗犹如遮羞板, 意识清醒时分她募地有些害羞。 舒知意慢吞吞地掀开被窝,昨夜没拉严实的窗帘不知何时已经被合拢,明明接近正午时分却透不过一点光亮进屋。 江栩淮怎么总是这么贴心, 真的没谈过恋爱吗?不会是地下恋别人不知道吧。 她不由地在心里默默嘟囔。 外面的天气很好, 冬天的阳光驱散了风中的寒气,舒知意单手摊开伸出窗外,橘黄色的光束在她手心来回跳跃, 像一只小蝴蝶一般。 心情也如这天一样, 阳光明媚。 她给江栩淮发微信, 言简意赅三个字。 【我醒啦。】 没多久, 对面就弹来了语音电话。 舒知意接通后, 男人先开了口, 语气松弛带着轻笑:“小朋友醒了?” 话毕发出很轻的窸窸窣窣声响,听起来应该是在翻文件, 舒知意弯着唇学他:“大朋友在工作嘛?” 她声调酥酥软软的,像是在撒娇。 闻言江栩淮很轻地抬了一下眉尾,抬手示意面前的一行人先出去,等偌大办公室只剩下他一人后, 才徐徐启唇。 “饿了没有?” 不提还好,提起来她的肚子适时地发出咕咕叽叽的声音。 但是睡到这个点才醒, 醒来就说饿,莫名地有些丢脸。 第53章 舒知意揉揉肚子,小声道:“还好,不怎么饿。” 她顿了顿,“但是也能吃一点点。” “阿姨已经做好了饭放桌上。”江栩淮听出她不是实话,唇角缓缓勾起,“为了不浪费,知知就勉强去吃一点吧。” 不等舒知意应声,他又语气温和地加了一句。 “把拖鞋穿上,会着凉。” 这话一出,正准备光脚往外走的舒知意忽地愣怔在原地。 她半张着嘴四周看了两圈。 几秒后突然又觉得这个行为有些傻,扭过头故作无事发生道。 “我……穿着呢。” 舒知意边说话边打开卧室门,小猫一直守在门外,见她出来马上把尾巴高高扬起,喵喵叫两声,然后用脑袋蹭她的小腿。 她盘腿坐下,笑着挠它的下巴,说:“小小真的好乖,一直在门口等我。” 下一秒,江栩淮温热的嗓音从听筒那端传来,让手心之前从细阳下捕捉的那股暖意变得更加炽热,从指尖直达她的心脏。 他说,“知知也乖,一直在家里等我。” — 吃完饭,舒知意打算工作会。 走进工作室的瞬间,她只觉得昨日江栩淮的那句“如果缺什么再和我说”简直就是多余。 墙面被刷成了奶粉色,浅色的毛毯铺在地板上,洁白的纱窗被微风卷起一点褶皱,香薰摇曳着淡淡气味散在四周。 整个房间太过温馨,和家里灰色系的装修显得格格不入。 窗台上随意地搁置着几盆绿植,舒知意说不上来品种,但枝叶都被精心修剪过,垂在电脑屏幕旁,透着郁色的生机。 除了必备的工作桌和插画设备,房间四处还摆上了很多小玩意儿,毛绒玩具、懒人沙发、白色透明音响、甚至还有一棵巨大的圣诞树立在墙角。 突然想起来,过段时间好像是圣诞节。 有人真的把她当小孩一样对待着。 才不是说说而已。 舒知意握在门把手上的指腹无意识地来回摩挲,半晌后嘴角不自主地向上扬,憋不住想要轻笑出声。 真是受不了了。 想到江栩淮这样对自己,她竟然有些小小的得意。 当小孩真好,真想一直一直,只做他的小孩。 舒知意坐在桌前,开始整理相机里的照片。 她把照片都打印出来,选出最喜欢的几张,然后以温顺金毛大狗和胆小白毛小猫产出ip,于汀州岛为背景,创作海岛婚恋系列插画。 画的第一组故事,就是两小只在咖啡店门口相遇,金毛大狗拉开大门邀请白毛小猫进店喝咖啡: “这么t香的燕麦拿铁你确定不来一杯吗?” 白毛小猫来回晃动小脑袋,湿漉漉的眼睛一直盯着地面不敢抬头,小小声地拒绝:“小猫喝咖啡可是要……一命呜呼的呀~” 可片刻后她还是跟着金毛进了店里。 香喷喷的燕麦拿铁实在太好喝啦,小猫舔舔鼻头的水汽,抬起粉色肉垫不好意思地询问:“明天还能来这里喝咖啡吗?” 金毛大狗用黑色的爪子拍拍她的肉垫,他扬起下巴毫不犹豫道: “当然能啦,小猫。” …… 处理每一个小场景的细节时,舒知意眼角都噙着笑,嘴唇的弧度就没收起来过。她第一次感觉到,工作是这么放松的一件事。 直到日落的夕阳从百叶窗的缝隙里投射到桌面,舒知意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时间已经到了傍晚。 一个下午就这么过去了。 她站起身放松了一下肩颈,然后伸着懒腰放空了片刻。 下意识地准备抿一口咖啡,看着桌面愣了一下,才想起来今天没去买。 也好久没见周婕,正好去看看她,顺便把答应给她带的纪念品送过去。 想到这,舒知意披上外套出了门。 还没到cotton coffee的门口,周婕就眼尖地发现了她的身影。 “老板娘来喽。” 周婕撑着手肘从翻窗内探出半个身子来,拖着语调懒洋洋地调侃道。 店内不少人正拥在前台点单,听到这句都回头看向舒知意。 这次,她没觉得不自在。 只是坦然地伸手轻拍了一下周婕的掌面,嗔着声说:“少贫。” 周婕对她眨眨眼,挽着舒知意的手臂走到拐角的空位置,面对面坐下后,她撑着下巴炫耀。 “你和老板的朋友圈,我都是第一个点赞的,夸夸我。” “夸夸你。”舒知意把手上的东西递过去,“呐,特地给你买的。” “呜呜呜,谢谢美丽大方的老板娘。” 舒知意看着她笑,抬眼扫了一下旁边,随口问道:“之前还听你说咖啡店因为没客人要倒闭了,怎么看着生意挺好的。” 周婕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然后扭头转回来,啧了一声,皱着眉说。 “人多有什么用,又不赚钱。” “啊?” 周婕指了指旁边的立牌,示意舒知意看。 第54章 白色的牌面上写着几个大字—— 今日咖啡买一送一。 看着周婕有些嫌弃的表情,舒知意出声猜测:“江栩……老板弄的活动?” “可不嘛。”周婕说,“咱老板为了庆祝领证,活动直接持续半年,后来又为了庆祝蜜月,打电话给我把活动又延续到一年了。” 短暂地停了几秒后。 她又说,“我严重怀疑再来个什么纪念日,他能直接把活动期变成十年。” 舒知意被这话逗得噗哧笑出声。 见她这表情周婕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开口:“得,敢情你们夫妻俩都不在乎这店的盈利情况,我一员工搁这儿操心的不行。” 舒知意捏捏她的脸,评价道:“说明你是好员工。” “这么好的员工应该要加工资。”周婕凑过去努努嘴,“知意姐回家帮我说说呗。” “我一定。”舒知意点点头,闲聊的时候募地瞥见前方一个女生的耳坠滑落掉在了地上。 她起身捡起来,自然地提醒那个女生,得到道谢后摇摇头说了声“没关系。” 然后又回来坐下。 周婕眼神在她身上乱飘,嘴唇动了动,一幅欲言又止的样子。 舒知意问:“怎么了?” “没怎么。”周婕说,“就觉得,你这次回来整个人变了好多。” 对上舒知意有些迷茫的眼神,她又补充道:“具体也说不上来,就觉得你松弛了很多。” “是么?” 舒知意随口回道,话毕没再吭声,敛起视线但眉眼却轻轻地舒展开,心里无声地吐出一口气。 其实她自己也能感觉到。 她不再紧张,不再拧巴,也没那么在乎别人的眼光,似乎时间都变得慢了下来,只想往前看。 开始允许,一切的发生。 在人拥有底气的时候。 倏尔后。 舒知意提前线上点单的咖啡做好了,和周婕简单告别后,她拎起包装袋正准备往外走,突然瞥见门口杂货堆里放着的一个木质小盒。 是那个猫猫屋,以前每次抽奖用的。 她停滞在原地,回头有些不解地问。 “这个不用了嘛?” “对的。”周婕看了一眼,“上次我整理杂物,发现这个猫猫屋里只有一个小球,数字标的1。” “你说这谁抽奖不能中啊,因为这个是老板准备的我就打电话给他问问是不是搞错了,他轻描淡写一句扔了吧,我猜他也是忘了这事。” “店本来就亏,再每次都抽奖送蛋糕,这店……” 周婕仍在身后嘀嘀咕咕地兀自低语,余下的话舒知意没再仔细听,她脑子有些空白地看着那个猫猫屋。 猫猫屋里,原来只有一个球。 怪不得她每次都能抽中。 江栩淮是故意的吗? 可他怎么会知道,她喜欢吃抹茶蛋糕呢? 额前的发梢忽地被一抹凉风吹起,夹杂着的微微湿气让舒知意不自觉地眨眨双睫。 也在此刻,她突然回想起第一次去cotton coffee的情景。 彼时,舒知意已经很久没出过门了,焦虑症在那段时间也很严重,甚至到整夜无法入眠的地步。 那日在收到母亲要上门寻她的信息后,她恍着神绪出了小区,是一种临时的逃避,也就没什么目的地。 后来推开咖啡店的门,也是下了很大的勇气。 她垂着头点单,脑子里嗡嗡作响,视线停留在前台的玻璃展示柜上。 店员和她确认单品后,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小姐还要蛋糕吗?” 舒知意认真地扫了一圈,摇头:“不要了” 见店员还想推荐,她先一步找了个借口拒绝。 “你们这里没有抹茶蛋糕。” 后来舒知意安静地在一侧等待叫号,当时她在想什么现在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在准备回去的路上,店员突然拦下了她。 手上捧着一个蛋糕盒递给她。 不是cotton coffee的蛋糕盒。 “这是我们老板送你的,很抱歉今天我们没有抹茶蛋糕,下次我们会多做一些品种的。” 话说完店员就走了。 舒知意甚至没来得及道谢,只是看着手里的蛋糕盒有些发愣。 蛋糕盒侧面贴着的标签,印着一串英文字母。 ——be happy. 无助褪去了大半,没由来地添了几分释然。 生活也没那么糟糕嘛。 总有一些好运会降临在她的身上,会幸运的会幸福的,再忍忍吧。 后来,舒知意开始期待着去cotton coffee。 一次次的抽奖,验证着她的想法。 熬过去那些坏运,幸运条终会慢慢变满。 当时太过恍惚,也太过胆小,不敢主动和老板道声感谢。 后来也就渐渐忘记这件事了。 如今想起来,她不禁猜想。 这是不是都是江栩淮故意的行为呢? 是不是,也许,他早就喜欢上了她呢? 第55章 在她还没认识他的时候。 舒知意不敢确定,但又忍不住想去确定。 她打开手机,犹豫片刻给江栩淮发去一条短信。 【喂,我今天发现一个秘密,或许你也知道。】 她抿唇,轻笑着再次戳戳键盘。 【关于,猫猫屋的秘密。】 第25章 奶香栗子芝士蛋糕 江栩淮收到消息时正在开会。 小型会议, 就在办公室。 去汀州岛的这段时间,集团里一些不太急的项目被暂时搁置了下来,现在他回来了自然是要一一处理的。 一高管汇报完项目流程进展后,顺带说了几句来年对部门的规划和对集团的展望。话到一半瞥见面前坐着的江栩淮募地垂眼薄唇轻扬, 眼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神色很愉悦的样子。 高管顿了一下, 以为他是对自己刚才的这番漂亮话很满意, 正准备再多说几句时—— 江栩淮忽地把手上的钢笔不轻不重地搁在办公桌上,用指腹轻点两下,抬了抬眉梢。 “简洁点。” 语气不咸不淡透着点不耐, 他的神色已经正回来了, 漆色的眸光从眼尾冷淡地扫了下来,“节省点时间回家陪老婆也是好的。” 闻言,高管僵愣在原地。 他前两天才因为离婚案在集团闹得沸沸扬扬, 哪里还有老婆需要陪。 但想来江总应该也无暇顾及下属的这些私事, 自然这话t不会是故意编排他的。 大概率是等会有急事, 不想听废话。 思及此, 他赶忙点点头。 绷着身子用最快的语速把汇报收了尾, 余下的几个高管也领会到其中的意味, 纷纷言简意赅地加快会议进程。 直到听到江栩淮嗓音沉冷的“辛苦”二字,众人才稍稍松了口气, 转身快步离开办公室。 林特助这时走了进来。 “晚上的饭局和线上会议都推了。” 江栩淮拎起西装侧身交代,余光看见林特助欲言又止,他停下动作,“说。” “董事长刚才打电话过来, 让您回家一趟。”林特助停顿半秒,语调刻意压低些许, “还让带上舒小姐。” 江栩淮微眯眼眸,漫不经心地抬手看了眼腕表。 “告诉他过段时间会回去。”江栩淮掀了掀眼皮,点进舒知意的聊天框,发完消息后收起手机,说。 “只一点,不许私下打扰她。” 舒知意站cotton coffee的店门口等了一会,没收到回复。 猜想他或许还在忙所以没看到。 她准备先回家,手机兀地传来提示音,是江栩淮发来的消息。 【在咖啡店再坐五分钟。】 舒知意:【不回家吗?】 这次对面回得很快。 【在店里面坐着等,外面冷。】 过了会,江栩淮又发了条语音过来,背景音里有微弱的关车门的闷响声。 他嗓音柔和清冽听起来心情不错:“不是想知道秘密吗?陪我去趟超市就告诉你。” 舒知意站定没动,循环播放了好几遍。 看来猫猫屋真有秘密,不然第一反应该是疑惑,而不是问她想不想知道。 猜对了。 又一阵微风伴着树叶的婆娑声抚上舒知意的脸庞,但奇怪的是这次却留下了丝丝煦暖。 可,明明同样是冬日的风啊。 她揉揉鼻尖,无意识地弯唇低笑出声。 片刻后,又弹了两条消息过去。 【知道了,江老板。】 【小猫坐好乖巧等待.jpg】 — 刚刚好只坐了五分钟,江栩淮的车就准时地停在了店门口。在周婕“哦哟哦哟”的起哄声中,舒知意抿着唇小步跑上车。 两人去的超市就在附近的商场里。 从地下车库出来,刚上扶梯,舒知意就主动地凑上前挽上江栩淮的胳膊,也不说话,只是勾着他的衣角晃来晃去。 偶尔抬头眼巴巴地瞄他两眼。 对视后,又倏地敛回视线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江栩淮又想起刚才她发来的那个表情包。 那个系列里还有一个更符合她现在的形象—— 小猫探头探脑.jpg 几个来回下来,江栩淮还是一言不发,他眉梢上扬,唇角轻微地勾起似是在笑她。 舒知意突然间心里有些怄气,她收起双手背在身后。轻轻地“哼”了一声,加了点速度往前快走。 下一秒就被捉了回来。 江栩淮的手掌一如既往地温热,带着力道把她的手包裹起来,不让她逃。 他带着笑叹一声,语气不疾不徐,有种无可奈何地宠溺。 “知知,你现在越来越爱撒娇了。” 听到他说这话,舒知意瞪着杏眼来回转了两圈,最后用气音憋出一个字:“……哦!” 被她这反应彻底逗笑,江栩淮抬手揉了揉眉骨。 静了一瞬。 “本想回家再说的——” 江栩淮眼眸暗了下去,双手撑在扶梯一侧的软皮上把她圈在里面,俯身和她视线相碰,目光里浮着乳白色的光晕,温柔如漩涡一般。 “和你想的一样。” “我在很早之前就喜欢你了。” 第56章 话音落地,舒知意耳根一热,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指尖也轻轻地跳动两下。 他温柔的话语和太近的距离都让她没法呼吸,几秒后她微微偏过头去,不敢拿正眼看他。 用更微弱的气音回了同样一个字:“……哦。” “那个——” 舒知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竟然从他手臂下钻了出来,一脸淡定地目视前方,“我们等会要买什么?” 江栩淮的眼神在她的后脑勺上稍作停留,心口像是下了一场春雨,点点滴滴爬上些许痒意。 “晚上给你做鲍鱼干贝海鲜粥喝好不好?” 舒知意愣了一下,回头问:“你做饭吗?” “嗯。” “不是阿姨做吗?” “中午让阿姨做是因为我回不来。”江栩淮揉揉她的发顶,“以后晚上我都给你做饭。” 舒知意点头:“那让我来洗碗吧。” 说完她又补充道,“我什么都不干会很愧疚的。” “我和你都不用。”对上她有些疑惑的眼眸,江栩淮噙着笑给她解释,“这个是新房所以装修还不齐全,刚才已经让人上门安装了洗碗机。” 舒知意点点头,觉得这样也好。 毕竟她以前不爱做饭就是因为觉得洗碗实在太过痛苦。 “我两把洗碗的时间留出来一起看蜡笔小新。” 江栩淮撩眼看她,意味不明地说,“毕竟,他这么可爱。” 舒知意:“……” 她沉默了几秒,没底气地声音降下来几分贝。 “你——” “以后可以和我一起看,但是不许说他可爱了。” 江栩淮喉结微微滑动,凑近她问:“那我说小猫可爱,行吗?” 小猫。 她和小小都是家里的小猫,也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一只。 舒知意又拽起江栩淮的衣角,小幅度地来回轻晃,咬着下唇语气染上些她意识不到地嗔意。 含糊道:“行……行吧。” — 夜晚。 抬眸家家户户都依次亮起了门前的小灯。 光晕温暖,像是霓虹都市下的一场浪漫星河坠落。 舒知意以前不会注意到这样的光景,却在此刻仰头看向面前楼栋里的小窗。 “灯没关。” 她抬手指了指,语气遗憾尾音却是向上轻扬,“我出门的时候忘记了。” 江栩淮扭头看她:“没事,我们等会就回家了。” 十指紧握间,四目堪堪相融。 两人皆是无声地低笑。 舒知意目光一寸寸地往下移,从鼻腔里轻轻地呼出一口气,脚步也变得欢快起来。 她小声低喃:“也是,都回家了,没什么好遗憾的。” 到家后,江栩淮在岛台准备食材,舒知意在旁边拿着逗猫棒逗小小玩。 小小现在只有几个月,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跟着逗猫棒在空旷的客厅来回跑酷,肉垫在地砖上打滑都停不下来。 玩起兴了,还会弹跳上沙发再猛地跳下来。 舒知意给它竖大拇指。 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扭头看向江栩淮:“我明天要带它去打疫苗。” 江栩淮抬眼:“我周末陪你一起去吧。” “你忙你的,我已经和宠物医院约好了。”舒知意摇摇头,说:“正好我画累了出门散散心。” 闻言,江栩淮没再坚持,只让她注意安全。 小小玩累了,趴在地上休息。 客厅倏地变得安静下来。 舒知意突然又回忆起之前那个话题,在公共场合她有些害羞,现在在家里她又忍不住想再细问清楚。 犹豫了半晌,她还是开了口。 “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话题转得有些快,江栩淮刚好剥完虾仁,闻言慢条斯理地摘下透明手套,压了压唇角的弧度,语气平静道。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第一次。 这个时间点舒知意没法确认到底是哪一天。 是她第一次在咖啡店点单在?还是更早之前? 不想错过和他的每一个纪念。 想和他把两人间的记忆都能完全重叠上。 于是舒知意小心翼翼地问:“是我第一次去cotton coffee,你送我蛋糕的那天吗?” 不是,还要更早。 十几年前,在那个冬日。 江栩淮没急着回答,看她眉梢拧在一起,似乎很紧张的样子,他轻笑着点点下巴。 得到肯定的回答。 “还好还好。”舒知意募地松口气,弯唇低语道:“那我放心了。” 江栩淮:“放心什么?” “我想要喜欢你比你喜欢我多一些,如果不能,至少要和你差不多。” 舒知意抿唇低笑,也觉得这话有些幼稚,但她还是想说,“江栩淮,我努力追一追,然后赶上你。” 比他晚了些时日动心,推开过他的好意,拒绝过他的结婚请求,甚至因为胆小往后退了很多步…… 这些已经让她足够愧疚了。 如果还有更多,她的亏欠将不再能装不下。 第57章 幸好,幸好没有早太久。 幸好,她还可以去慢慢弥补。 耳边舒知意的这些话,让江栩淮仿佛踩在虚空之中,空气好像停滞了流动,刚才未说出口的过往也随之咽了回去t。 不必再说了,不必让她有负担。 等待本就是为了一个结局,他渴望和她有个结局,而不是让她知晓这结局之前的多番过程后不断自责。 这世上有那么多人都在等。 可他等到了,已经在画句号了。 让她每日睡个好觉,是他现在唯一需要做的。 其他的,都留在过去吧。 都不重要。 江栩淮走到舒知意身边,伸手把她抱起,搂在怀里。 他在她耳边轻语:“不用努力,每天多喜欢我一点就行了。” 舒知意埋在他的颈窝里,抬手拥紧他,闷闷地“嗯”了一声。 默了几秒。 她忽地喊他名字:“江栩淮,你有想要的礼物吗?” 圣诞节要到了。 她好像什么正经礼物都没给他准备过,这样怎么能赶得上他呢。 “吻我一下吧。”江栩淮笑了笑,坦言道。 话毕,舒知意很听话地垫起脚尖,像只小松鼠一样在他冰凉的嘴唇上啄了一口。 然后她停在他的鼻尖问,“还有呢?” 她的表情带着些许肃然和倔强,让江栩淮没法再开口拒绝。 他想了想,思绪倏然间飘得有些远。 “给我写封信吧,知知。” “手写信。” 他写了很多年。 这次贪心地想得到一封回信。 一封就好。 第26章 冰淇淋烤布蕾 翌日。 舒知意醒来就把自己锁在书房里, 开始认真地给江栩淮写信。 可是单单一个开头就把她难住了。 她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记忆里,舒知意很少会有执笔用书面的形式给别人表达情感的机会,细细想来上一次应该还是在小学的时候。 当时大概是在学习书信的写作,语文老师布置了一个任务—— 随便给一个人写封信, 表达爱。 不限内容, 不限字数。 大多数小朋友是写给父母的, 那时的他们不懂浪漫的文字, 也没有太多需要传达的情绪,基本上简单的一句“我很爱你们爸爸妈妈”就把这个学习任务给打发了。 而后甚至还能从感动的父母那里,得到一个肯德基全家桶的奖励。 舒知意是很听话的小孩, 老师布置的作业不管需不需要检查, 她都会勤勤恳恳地完成。 但她也清楚,如果给自己的父母写这样的东西,他们不仅不会奖励她肯德基全家桶, 很有可能还会把她臭骂一顿。 于是, 舒知意决定把这封信送给出校门遇到的第一个陌生人。 她当时写的是什么呢? 一个字也记不清了。 那个陌生人是谁呢? 具体样貌也渐渐模糊不清了。 只记得, 是一个小男孩, 和她差不多大。那么冷的天下着很大的雪, 他一个人缩在角落里。 像是被人丢下了。 原来世界上有那么多小孩没人要啊。 舒知意觉得他很可怜, 她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说:“我送给你一封信吧。” 小朋友真的很纯真, 遇到流浪的同伴,竟然第一反应不是送给他一些吃食或是金钱,而是一封信。 一封很简单的信。 简单到信纸都是从作业簿上裁剪下来的。 可能那一刻的舒知意觉得那封信就是她最珍贵的东西吧,毕竟老师说这封信要表达爱。 爱, 太奢侈。 她只有这么一点点,她愿意分给这个陌生人。 男孩微抬起头颅, 明明冷得发抖,眼眶却一片猩红,语气烦躁到了极点。 他从喉咙里溢出几个音节:“滚远点。” 舒知意被吓了一跳,倒不是为这句脏话,因为她的爸爸妈妈只要心情烦躁时也会这么骂她。 她惊讶的是,这么冷的天他怎么看起来那么烫,整张脸红通通的,像是一个红苹果一样。 舒知意经常照顾发烧的弟弟。 她猜这人应该也是在发烧。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摸男孩的额头,还没触到他的皮肤就被狠狠拍开。 “你他妈的谁?”他咬着牙直直地盯着她,神情有些狠戾。 舒知意没听出来这还是一句脏话,她犹豫了一下,温吞地回答道:“舒知意,我的名字。” 然后慢吞吞地摘下脖子上的那条毛茸茸的条纹围巾,蹲下身仔细地围绕在男孩的脖颈上。 这次男孩没有拒绝,任由她靠近。 可能是因为围巾里女孩残留的体温太过温软,又或者是因为她那双浮着雾气的鹿眼太过纯粹,再有可能只是被停滞在她睫羽上的那几片雪花愣怔住。 到底因为什么,可能只有当时的他才知道吧。 舒知意还要赶着回家。 如果迟了耽误家里吃饭的话,又会挨骂,于是她把那条很喜欢的围巾和那封她写了很久的书信留给了那个男孩。 第58章 临走前,她皱皱眉。 老师说安慰伤心的人该怎么做来着。 哦,想起来了。 舒知意抱了抱他,手掌轻拍他的后背,学着大人的口吻柔声道:“会好的,会幸福的。” 第二天舒知意早早起床赶去了学校,想看看男孩还在不在原地,她有些愧疚自己不能带他回家,他会不会都被冻坏了。 可等她急急忙忙跑到校门口,发现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问了保安大叔,说是被大人接走走了。 她在心里松口气。 还好他不是被抛弃的小孩,是她误会了。 抛弃这种滋味可太让人难受了。 这件事只是舒知意人生中很短暂的一个小插曲,再加上童年的记忆本就零零碎碎很难拼凑在一起。以至于她要不是今天看见信纸,都想不起来还有这么一回事。 就在这时。 小小忽地借着旁边的矮柜跳到桌面上,蹭了蹭舒知意的掌面,毛茸茸的触感让她的思绪恍然回神。 看着面前的信纸因为钢笔长久地触在表面,氤氲出一团黑色的液体,一个字还没写,这张信纸就已经白废了。 舒知意苦笑了一声,把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她看着小猫抱怨:“怎么办啊,妈妈连写信都不会。” “爸爸只要这么简单的礼物,我可不能搞砸了。”撑着下巴嘟囔。 小小像是听懂了一般。 用脑袋顶蹭她的下巴,然后倏地摊开肚皮躺在面前,肉垫还在她的脖子附近伸展踩奶。 舒知意把脸埋进它的肚子里,发呆了几秒。 须臾后她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已经快到和宠物医院约定的时间了,她决定先去带小猫打疫苗,距离圣诞节还有一段时间,到时候再慢慢写吧。 宠物医院打车十几分钟车程就到了。 舒知意现在和陌生人交流起来已经没那么困难了,医院的前台简单地和她沟通了一下小小的情况,就领着她进了一个咨询室。 “周医生,这边需要打猫三联疫苗。”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医生应声抬头,看清来人的相貌后先是愣了一下,片刻后回神,起身摘下口罩打招呼。 “知意,好久不见啊。” 舒知意听到自己名字懵了,和面前的人对视了几秒,而后有些讶异:“小周哥哥?” 周翊轩,之前就住在舒知意家对门。 两人相差不大,小时候经常一起玩。后来初中的时候周翊轩的父亲工作升职也就搬去了南城区,自然地也就没什么联系了。 舒知意还记周翊轩小时候就是个很有爱心、长相端正俊朗的大哥哥形象,他现在和那时其实相差不大,只是多了一副金丝框眼镜,倒是把那股子斯文气更平添了几分。 “好久不见啊小周哥哥。”舒知意弯唇,看了眼他的白大褂,问,“你现在是宠物医生吗?” 周翊轩点点头,笑着说:“是不是有些不可思议。” “那倒没有。”舒知意摇摇头,莞尔道,“我记得小时候小区的流浪猫都是你喂养的。” “你现在做宠物医生我觉得还挺合适的。” 周翊轩对她点点下巴,示意她坐下。 他问:“这是你的猫?” 舒知意嗯了一声,然后把小小抱给他,说:“才买回来没多久,还不太懂怎么养呢,只知道打疫苗。” 她瞧见小猫在周翊轩怀里很安分的样子,忽地笑了。 “果然是宠物医生,它对着家里做饭阿姨炸毛,但在你怀里却很听话。” 闻言,周翊轩扬起眉眼揉了揉小小的脑袋。 而后抬头看她:“等会给她打个疫苗,一共三针,我看疫苗本上已经打过来两针了,还差一次今天给打掉。” “知意你加我个微信好友,到时候有什么注意事项发给你,你有什么不懂得也可以随时问我。” 既是宠物医生,又是许久未见的童年好友。 舒知意自然是点头答应的。 “我扫你吧t。” 她垂头对着周翊轩的屏幕扫描二维码。 通过好友后,舒知意下意识地把他的备注改成了—— 【小周哥哥】 — 到家没一会,江栩淮也下班回来了。 “在做什么?” 他边洗手边和舒知意闲聊,看见她手上在剥火龙果,问,“要帮忙吗?” 舒知意连忙摆摆手。 “我从宠物医院回来路上顺路买了点水果,我准备放在一起榨成果汁,给我们补充点维生素。” 见江栩淮还在靠近,她皱皱眉再次出声推拒,“你就让我做点事嘛。” 江栩淮看见她五官拧在一起的模样,忽地低笑。 “知道了,你弄吧。”他不再坚持。 “小小今天打疫苗可乖了。” 舒知意现在已经习惯每天等着江栩淮下班,然后和他说说今天发生的有趣的事,又或者刷到的一些搞笑视频。 这让她觉得很放松。 “是嘛?”江栩淮勾唇坐在她对面,他对她的话几乎是句句有回应。 第59章 看见她的衣袖往下垂,他下意识地起身帮她往上翻卷。 “是啊。” 舒知意停下手上的动作,为了江栩淮更方便些她直接把手伸过去,说,“我今天在宠物医院竟然还遇到小时候住隔壁的哥哥了,好巧啊,这么多年都没见了竟然今天见到了。” 听到“哥哥”两个字,江栩淮眉头几不可察地拢在一起,一秒后再次舒展开。 募地,舒知意放在台面上的手机嗡嗡振动。 屏幕瞬间弹出来好几条消息提示。 她扫了一眼,都是周翊轩发来的。 手上还带着手套也不方便,舒知意对着江栩淮眨眨眼;“你帮我回一下呗,应该是周医生问小小情况的。” “好。” 江栩淮应声拿起手机,解锁后一眼就看到周翊轩的备注,四个字在白色聊天框上显得字字清晰。 小、周、哥、哥。 他的唇角弧度慢慢抿直,面无表情地视线继续往下移。 【知意,到家了吗?】 【小小有没有什么不适?】 【你吃晚饭没?】 江栩淮眼脸低垂目光慢慢变沉,他上下来回打量着这几句话,眸底那股戾气无声地翻涌。 直到舒知意唤了一声他的名字,他才堪堪回神 江栩淮调整了一下情绪抬头看她,说:“我们和小小还没有照片呢,要不要拍一张?” 舒知意愣了一下,没搞明白怎么话题拐到这里了,但她也不觉得奇怪,片刻后点头:“好呀。” 江栩淮就用她的手机,切换了镜头,单手抱住小猫,另一只手揽住了女孩。 舒知意歪着脑袋挨着他的头,抽出一只戴手套手比了个耶,笑意盈盈地看向镜头。 江栩淮没管小小的表情,直接点了拍摄按钮。 他垂眼看了一下,笑着说:“拍得很好,帮你发个朋友圈可以吗,我看你朋友圈三天可见都没什么动态了。” “嗯,好。” 几秒后。 江栩淮把照片发了出去,没配文字。 然后切回和周翊轩的聊天框,慢条斯理地打字,学着舒知意的口气回复。 【不好意思才看到你的消息,我刚才在发朋友圈。】 【我老公说拍得很好,帮忙点个赞吧~】 他眼尾轻扬,又输了一句话。 【小小一切都好。】 下一刻。 他把前两句话都长按点下删除键,只留下最后一句在聊天框中。 江栩淮放下手机,下颚线不再紧绷,语气松快带着一股懒散,问道。 “知知,今晚要不要在家看个电影?” 第27章 莓果黄油吐司条 等舒知意榨好果汁, 江栩淮就接替了她的位置开始着手准备晚餐。 一个人看电视想想就很无聊。 舒知意也就留在厨房没离开,安静地站立在旁边陪着他做饭,活脱脱像个小摆件一般。 男人身上的衣服还没换下,白色衬衫黑色西装裤, 样式简单但搭在他身上却显得俊雅斯文。袖口被随意地卷起两道, 微垂眼皮在切菜, 浑身气质漫着闲散。 看他手上的动作很娴熟。 “你经常做饭吗?”舒知意不禁好奇。 江栩淮把备菜放到碗里, 走到水池旁给锅里接水,身旁的小摆件也踱着小步跟上。 他突然停住。 后面的人没刹住脚,舒知意额头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他后背,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 瞄了一眼后又心虚地抬手揉了揉。 江栩淮弯了眉梢,很轻地笑了一声,说:“算不上经常, 想起来就会自己做。” “这样啊——” 舒知意抿抿唇, 偏头看向脚边的小猫, 眼神稍作停留后开口, “那你……还给别人做过饭嘛?” 话毕, 她又状似不在意地补充道。 “我就问问。” 语气虽淡然平静, 但话语里的欲盖弥彰却怎么也藏不住。 又是一声轻笑。 江栩淮转头腾出一只手来挠挠舒知意的下巴,指腹勾了两下, 像是在给她顺毛。 “知知,我一直都是一个人住。” 他声线混着宠溺,口吻温和:“所以,只有你吃过我做的饭。” 舒知意红着脸晃了晃脑袋, 不让他再挠。 她低下脸,嘴角微翘, 心虚地转了话题:“等会我们看什么电影?” 江栩淮转头看她:“你有想看的吗?” “暂时没有。” “那我来选。” 吃完饭,舒知意先去洗了个澡,女孩子的头发吹起来实在是费时间,完全吹干大概要半个小时。不想让江栩淮等太久,她头发半湿着就出了浴室。 江栩淮也才洗漱完,半倚在沙发上边等她边用手掌漫不经心地陪小小玩。瞥见她的身影,眉眼拢了一瞬。 而后起身去浴室拿吹风机。 江栩淮用毯子把舒知意围成一个小团包,站在她身侧,修长的手指插进她的发丝间隙轻柔地拨弄,另一只手对着吹风。 他的语气有些无奈:“头发不吹干会感冒的。” “不会的。”舒知意窝在沙发里,仰头指了指上方,小声地反驳,“你开暖气了呀。” 第60章 对上女孩湿漉漉的眼睫,江栩淮声线又压低了些许。 “以后洗完头发就告诉我,我帮你吹干,小懒虫。” 舒知意鼻尖蹭蹭毛毯,乖顺点头。 江栩淮的手不时地会触碰到她的后颈、额角、耳廓,温柔的力道让她心尖不由地酥麻,却又不好意思躲来躲去。 她抿了一口先前的果汁,想转移一下注意力随手拿起遥控器,把江栩淮已经投屏好的电影点了播放键。 “你也坐下呀。”舒知意招招手对他笑,“站着多累。” 闻言,江栩淮坐在她的旁边。 女孩的头发很厚发量也很多,江栩淮自然地把她抱起,斜坐在他的腿上,拢着继续吹。 舒知意也没觉得不自在,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像只小绵羊似的蜷在他的怀里,目光盯着电视屏幕。 客厅灯光微弱,朦胧着光影,吹风机传出的沙沙声和电影里男主磁沉的音色混合在一起,细碎地漂浮流动。 舒知意垂在肩上卷发因热风鼓起,带着淡淡的柠檬沁香晃散在江栩淮的下颚,来回扫动。 大概十分钟后。 江栩淮摸了摸发丝已然是全干了,下一秒他伸手捏住舒知意的下巴,把她头掰正,挨近咬她的唇瓣。 “唔……” 这个吻来得太猝然,舒知意一下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呜咽出声,带着轻微的鼻音。 江栩淮呼吸一滞,喉结滚动两下。 他压得更深了,不再只是浅尝辄止,单手拖住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扶在她的腰间,用舌尖撬开她的牙关,顺势探了进去。 滚烫的气息掠夺口腔。 舒知意愣了一瞬,然后双手搂住他的后颈,微微抬起下巴,本能地回应他。 空气瞬间沉寂了下来。 气息喷洒在耳边,只能听见两人缠吻的潋滟水声,隔绝了外界,氧气用光快要窒息。 舒知意双眸渐渐变得干涩,目光前的一切也开始随之变得模糊闪动,酥痒丝丝缕缕不受控制地爬满全身。 太久了也太热了,她快要软瘫在他的怀里。 总觉得这个吻和以往不同,江栩淮像是要一寸寸把她吞进去,大掌扣着还不让她躲逃,只能这么受着。 直到她趁着换气断断续续地喊了声他的名字,江栩淮才缓缓停下,碾磨着含吮了一下她的下唇,放过了她。 舒知意脸烧得不行,她微张开嘴,小口喘着。 却在下一刻,大脑重又恢复空白。 江栩淮偏头咬上她的脖颈,轻柔带着隐隐混气的痞味,舔舐她的皮肤。 舒知意心跳陡然间加快,血液几乎倒流。 她侧眸看见江栩淮侧脸轮廓俊朗分明,皮肤青白色透着淡淡血色,长睫t覆下一片莫名温柔的阴影。 他专注、虔诚又强硬地,一下又一下给她留下暧昧的痕迹。 舒知意眼神逐渐失去焦点,恍惚地看着上空。 她咽了咽口水,在下一股热意来袭时。 终于江栩淮停下动作,唇角覆在她的耳廓边,呼出来的气息混着两人唇齿间的果汁味。 “为什么喊他哥哥?”他的呼吸声很重,摩挲着她的耳垂问。 “啊……” 舒知意脑子混乱一片,声音软糯无力带着虚浮的意味。 江栩淮把她的小手拉着贴在自己的凸起的喉结上,让她感受那压抑的振动,目光暗淡着他又重复了一遍。 “为什么,要喊他哥哥?” 舒知意终于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周医生嘛?”她顿了顿,小声道,“我小时候就喊他哥哥的——” 话还没说完,男人又将唇凑上,带着湿气咬了一下她的下唇,似是在惩罚她的不听话。 舒知意抿紧嘴唇,手指不自觉地蜷紧。 她很低地喊了声:“江栩淮……” “你是在吃醋吗?” 江栩淮撩起她的头发,侧过脸盯着她。 眼神不似以往那样温柔如水,带着点晦暗不明,没否认也没应声,只是视线和她一直相融着。 几秒后,舒知意读懂了。 她搂着他的手勾紧了几分,指尖边点边说。 “你吃醋了,江栩淮。” 简短的肯定句,语气得意带着浓浓的鼻音,连弯垂的眉眼都染上了俏皮。 江栩淮喉间的涩味加重了,他哑着音色“嗯”了一声。 停了几秒后问:“那你哄我吗?” “怎么哄?”舒知意指腹来回摩挲,笑嘻嘻地看他。 “把他备注改了。” 江栩淮捞起手机递给她,继而又懒散地加一句,“把我的也改了。” 舒知意应声接过,没什么犹豫地把周翊轩的备注改成了全名。 她敛回视线,轻声细语地戳着屏幕问。 “把你的改成什么呀?” 江栩淮凑近,凛冽的气息再次裹挟而来。 他在她耳边低语,然后半退勾着唇笑。 那句话舒知意听得很清楚,她脸上的绯色加重。 他说的是—— “喊我哥哥,栩淮哥哥。” 舒知意有些害羞,她含混着声音嘟囔:“你又不比我大多少。” 第61章 领证的时候她看过江栩淮的身份证,出生年份比她大一岁,但按照月份来算也没有大几个月。 喊哥哥是不是有点…… “知知。”江栩淮把声音又压柔了些,音调也低沉地拖长,蛊惑着她,“你要哄哄我。” 舒知意反驳的话又吞咽回去,在看清他唇边还没褪去的水渍后。 她垂着眼睫,一字一字地修改。 栩、淮、 边打字她边解释。 “他和我没什么的,周翊轩他只是小小的宠物医生。” “嗯。” 江栩淮只是漫不经心地附和。 他知道舒知意对周翊轩没有其他的心思,但对方就不一定了,三句问候里只有一句是问猫的,余下的都是询问舒知意的。 意味昭然若揭。 但也没必要详细解释,说出来也只能是给她徒添烦恼罢了。 舒知意继续颤着睫毛慢吞吞地打字。 哥、哥。 输完最后一个音节,她抬起手晃了晃屏幕。 “好了。”她故意加重了音调说出来,“栩淮哥哥。” 江栩淮忽地失笑,嗓音不自觉地又沉了几分。 他扯过舒知意的细腰,又拉着她亲了会。 两人的呼吸再次缠绕变深,电影放的什么内容谁也不知道,弥漫在周身的只有悸动和眷念。 暧昧厮磨间,又有些失控。 直到舒知意的下衣被拉起一角,空气中的凉气随着江栩淮温热的手掌一同带上她的皮肤。 她思绪跟着稍稍回神,也在下一瞬清晰地感受到紧挨着的布料之下,男人难以忽视的异样。 江栩淮募地和她拉开距离。 准备起身往浴室走。 却被舒知意拉住了手臂。 她知道他要去做什么,毕竟也是成年人了,加上最近和他同床共枕总能睡得迷迷糊糊间听到洗澡的水声,有时候甚至是好几次。 她知道江栩淮一直在忍,为了尊重她疏解她的情绪,已经忍了很久了。 即使他们已经是夫妻的关系。 喜欢他,想靠近他。 一股莫名的情绪在作祟,让她不想教他再等。 舒知意脸皮薄,埋在江栩淮的怀里不敢看他。 嗫喏着声说:“可以的……” 因这三个字,男人呼吸倏然间停滞。 几秒后,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和她安静对视。他放慢了语速,声线低沉不堪,眼底也晕上些迷离。 “说什么?” “再说一遍知知,可以什么?” 居高临下的威严和一种柔软低眉的诚挚糅杂在一起,要她把话再说得明白一些。 他要听。 舒知意强打着精神看他,眼眶湿漉漉快沁出水滴,晕乎乎地回答。 但她又不敢说那两个字,索性闭了眼换了说法:“可以,一起睡睡……睡觉。” 江栩淮默不作声了会。 他抚摸她的头:“我说过不着急,我也不吃醋了,等你想好那天我都会等你。” 怕他误会她的意思。 舒知意赶忙打断他,咬着唇脱口:“我想的。” 她顿了顿,垂着头,“是我愿意的,江栩淮。” 话里的意思太直白。 江栩淮听得明明白白,破碎的日子也迎来了光亮,是捂热了吗? 耐心守候着的星星,闪着光朝他迈步而来了。 就在此刻。 江栩淮眼眶有些发热,他眼底情绪变了变,凑近又吻了她一下。 叹了口气:“套,我没买。” 她白天一个人在家,自然是不能买了放着。 不小心看到,一定是会有很多无形的压力。 舒知意手心攥紧他的领口,把头埋得更低了些,怂着肩膀:“我……买了。” 她抬手指了指,“就在茶几的柜子里。” 江栩淮视线越过趴在胸前的小乌龟,伸手拉开柜子,里面果然放着两盒某品牌的计生用品。 他怔了一下:“什么时候买的?” “就。”舒知意酥软着声回答,“我从宠物医院回来的路上。” “为什么要买?” 舒知意感觉自己耳后的皮肤都要热得发麻,她半阖着眼声音越来越细小。 但话语也还是被江栩淮清晰地捕捉到,清晰到他的心底久久不能平复下来,如孤寂的海面徐徐升起一轮明月。 只属于他的明月。 女孩憋着气说: “我……也想给你准备一个秘密。” “现在,你也发现我的秘密了。” ——江栩淮,我努力追一追,然后赶上你。 她在努力。 用笨拙的,可爱的方式。 世界上怎么会有舒知意这样的女孩。 江栩淮捏起小盒,伏低着身子看了一眼,片刻后扬眉轻笑,然后把盒子扔到沙发一角。 “宝宝。” 舒知意抬眼看他:“嗯?” “买小了。”江栩淮指腹抚了抚她被亲肿的唇瓣。 “那……怎么办。” 舒知意也不懂,这个还有大小之分,买的时候就有些做贼心虚,哪管得了这些。 第62章 “我给你两个选择。” 江栩淮动作慢条斯理地解开领口的纽扣,垂眼又开始松解腕间的表带,一股禁欲的气质浑然天成,眼神透着难言的危险。 舒知意莫名地有些口干舌燥。 “要不,我现在出门去买,你在家里等我会。” 他把表轻轻搁在身侧,呼吸加重,摸了摸指腹的戒指。 搂着她的腰温声启唇。 “要不,我点外卖。” “但这中间我们要一直接吻。” “选吧,宝宝。”他说。 第28章 芋泥麻薯松饼 话音落地, 江栩淮又后退了半厘。 只是落在女孩眉心的视线半分不挪,似乎真的在给她充足的时间考虑。 舒知意双眸浮着雾气抬头看他,杏眼有些懵懂地睁圆了些。她满脸的不谙世事,很乖顺听话的样子。 “我、我。”说出来的话语调很软, 还有些无意识地依赖和无措, “不知道。” 空气中的氛围因为这个对视悄然间变了味。 江栩淮很轻地挑了挑眉。 他又倾身上前, 没再给她选择的机会。 这次是循序渐进的。 一下又一下地, 先是轻轻含吮双唇,安抚性地又舔舐了会嘴角,最后撬齿, 舌尖纠缠在一起, 再交错再包裹再推动。 燥热又缱绻地深吻。 不得不承认,江栩淮很会亲。 舒知意被半搂在怀里,肩颈慢慢放松下来, 软绵一片。唇齿间的果香味越来越甜郁, 有几丝溢了出来, 被男人用拇指轻柔地抚去。 眼皮倦怠, 钝力让她没法思考, 呼吸低喘间舒知意余光看见江栩淮边亲边低垂着眼睫t松松散散地看向一侧, 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戳点着什么。 他半耷着眼皮,骨节清晰的手掌还扣在她的下巴, 目光很淡染上些许欲色,有种游刃有余的性感和禁欲。 感知到她的走神,江栩淮下颚骨紧了紧,单手捏着手机, 另一只手环住她的腰,把她整个人托抱起。 舒知意心脏忽地酥颤。 下意识地勾紧他的后颈, 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的身上。 江栩淮随手铺了层毛毯,把舒知意放在岛台的台面上,手掌带着压迫性地扶住她的小腿揽上自己的腰。 两人堪堪平视。 “我点的是最近的。”嗓音沙哑,带着不言而喻的低笑,“宝宝别着急。” 舒知意脸上的红晕像是发烧一般。 她眉梢微垂不敢看他,刚想嗫喏着说自己不着急,下一瞬这话就被江栩淮的气息堵住了唇瓣,根本没什么机会说出口。 江栩淮手指游离着,连带着吻一路下移。 耳鬓厮磨间,他在她耳边温哄低语,似是计时又似是提醒。 “还有十分钟。” “还有五分钟。” “还有……” 昏沉不断爬上舒知意服的脑袋,意识涣散不堪,似乎有电流声在耳边滋滋啦啦地响。 她分不清现实,在他下一句提醒到来前像是被蛊惑般,无意识地低喃一句:“还有……多久?”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舒知意忽地屏息。 江栩淮勾唇胸膛混着懒笑,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捉住她的食指磨了磨他的犬牙,而后轻触她沁着汗的睫毛。 就在这时,门铃适时地响起。 江栩淮去开门,余留下舒知意一人有些恍惚地待在原地,她垂头缩了缩肩,没眼看。 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听到外卖员礼貌的招呼声,听到男人冷淡的单字回应和塑料袋窸窸窣窣的声音,听到门再次被关上的声音…… 下一瞬,她整个人就被圈抱在怀里。 走向卧室。 空调被调高了几分,舒知意刚被放躺在被单上,江栩淮就起身去浴室洗手,水声伴着加速的心跳声在她耳蜗里萦绕回荡。 须臾,江栩淮站立至床前。 借着朦胧的光影,舒知意看见他提着衣领脱掉上衣,肌肉线条干净紧致,腹肌明显轻微地起伏着。 她喉咙紧了几分,脚趾蜷起。 “江栩淮。”舒知意没由来地喊他名字。 “嗯。” 他欺压上来,触上她的耳垂,手指带上了沁凉冰感,“我在。” 舒知意哑了声,不知该说些什么。 “害怕?”江栩淮边拆包装边问,掌面青色筋脉微微凸起,动作不紧不慢,透着温柔沉稳。 闻言,舒知意摇摇头。 她吸了吸鼻子,半阖眼睫小声说:“我很开心。” “我要属于你了,对吗?” 江栩淮看过来的目光澄澈幽深,沉沉地停留。视线昏暗中他的轮廓都在隐隐晃动,自上而下地罩住了她。 “你不属于任何人,知知。” “你和我永远平等。”他语气笃定,透着不容置疑,“这只是相爱的一种方式。” 舒知意眼眶募地有些酸涩。 她总是这样,无意识地讨好,一丁点的温暖都让她不自觉地心慌,然后想要去回馈。 反感这样的自己,却又无法控制。 江栩淮的话让她倏然间清醒。 没什么好奇怪的,他们只是在相爱,在培养爱意,仅此而已。 第63章 “告诉我,我们在干什么?”江栩淮已经拆好了包装,他没有其他动作,只是耐心地等着。 他要她再重复一遍,说给彼此听。 舒知意潸然落泪,说:“相爱。” “对。”江栩淮嗓音沉了几分,捉着她的脚腕往前轻拽,指腹顺势拨走她眼角的泪水,五官轮廓深邃清冷在光的来回映照下还有些冷感。 “宝宝。” “外面下雨了,抱紧我。” 窗外细雨绵绵,雨滴声被不断地放大,一下一下敲在她的耳膜上。 舒知意手攥紧了床单,循着热意和他靠近。 衣物褪去,散落一地。 两人都出了不少汗,皮肤上覆上一层黏腻,但还是紧紧没遮挡地贴合在一起。 一开始舒知意频频哽咽,哭声弥漫在鼻尖,到后来燥意舒缓了许多,情到深处时呜咽声加重,酥软着身子。无意识地被江栩淮哄着喊了几声“老公” 也听到他哑着嗓子在她耳边柔声轻语,说了很多情话。 檐台水珠滴落,掩不住暧昧空间内来回飘荡的迷迭声调。 影子交叠拥抱,像一阵风轻盈地浮在白墙上,摇摇欲坠,没有归宿,落在了虚无。 呜咽声逐渐变成呻.吟,尾音低颤。 掺上意识不到的娇嗔。 不知多久,黑影停滞了摇动。 舒知意全身乏力,额前的碎发被浸湿,她连手指都抬不起来,眼眶沁着湿润盯着半空恍惚,大脑空白意识混沌。 从始至终,十指都是紧握的。 安全感充斥在全身。 如未知海域里流浪的小船,在夕阳西下的昏黄余晖中,在粼粼碎碎的海平面终端,寻到了摇晃而来的另一艘小船。 空气寂然时。 “我爱你。”江栩淮忽地在身侧出声,语气沉冽,带着事后还未散去的情.欲。 舒知意弯了唇角,牵紧了他的手。 背景中所有一切开始消音,她依旧没回应,下一秒沉沉地闭眼昏睡过去。 — 舒知意是被渴醒的。 她不知道睡了多久,睁眼只感觉浑身都要散架了。 身上已经被换上干净的睡衣,皮肤上也没有了黏腻感,大概是江栩淮抱着她擦洗了一遍。 天已全黑,细雨绵密,把窗面氤氲得模糊不清。 空气中的潮湿在黑夜中无处藏匿。 但屋内的暖烘却又让水珠分子停留无法靠近。 静谧又温馨。 江栩淮懒散地靠在床头软垫上,手上拿着平板,偶尔翻页,神色冷峻,像是在处理公务。 额前的碎发柔软带着些轻微的蜷曲,垂覆而下遮在额前,衣袖挽起小臂上几排齿痕,视线上移,脖颈附近也有细密的几圈绯红印记。 全是她种下的。 舒知意忽然有些心虚,没忍住咳了一声。 江栩淮看过来。 他眸底里的疏离全然褪去,眼脸温和,俯下身将她捞进怀里,伸手把早就准备好的一杯温水拿过来,里面贴心地插着一根吸管。 “喝点水。” 舒知意被他拥在怀里,小口地吸吮着。 她口干舌燥,嘴唇干得不行,喝了大半杯才稍稍缓解了喉间的干涩。 “你这个手。”舒知意顿了顿,瞄着他小臂上她咬的痕迹,红肿一片应该还出血了。 她小声问,“疼吗?” 江栩淮笑了笑,喉结跟着小幅振,舒知意后脑勺变得有些发麻。 “不疼。”他垂眼将她黏在唇角的一根发丝捋开,问,“你呢,还疼吗?” 男人腕骨间绑着一根简单的黑色发圈,原先是在舒知意的手腕上的,两人先前在床上十指摩挲时被江栩淮悄然调换了位置,套在了他的皮肤上。 舒知意温吞地摇摇头。 视线在那根发圈上停留了会,思绪忽地被拉到那场混乱,她耳垂又晕上些绯色。 江栩淮显然是发现了她的小心思,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呼吸绵长吐在耳廓: “想什么呢?” 语气带笑,刻意拖长了音调,有些逗弄的意味。 “没想什么。”舒知意撇过头去,正好一道闪电划过半空,劈下一道惊雷,她不自觉地往他怀里埋了些。 小猫也被吓得从客厅钻进卧室,跳上床,蜷缩着钻进她的臂弯里。 舒知意揉揉它的脑袋,念叨着:“怎么突然打雷了。” 江栩淮收紧手臂力度,体温融得更深了。 他问:“害怕雷雨天?” “嗯。” 舒知意轻轻应声,情绪荡了下来。 回忆零零碎碎,记忆没由来地和过往重叠在一起。她小时候就很胆小,尤其惧怕雷雨天。 在小朋友眼里,闪电雷声就是怪物降临人间,父母会轻拍后背或是唱歌哄着他们入睡,只有舒知意一个人缩在房间的一角,抖着身子把头埋进被窝里。 以至于,她已经二十好几的年纪。 依然觉得,那是怪物。 才经历了最亲密的体验。 舒知意对江栩淮突然有些孩子气,她戳戳他的后背,提议道:“你唱歌给我听吧。” “想听什么?”他没拒绝,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她的后颈。 第64章 “都行。” 舒知意被揉得很舒服,咬着下唇,“什么都可以。” 缄默了几秒。 江栩淮放了首音乐,应该是随机播放。音乐前奏舒缓,悠扬轻盈,他凑近她的耳边,手掌不紧不慢地帮她抚拍后背。 等待了会,进了歌词。 他的嗓音慵懒松散,混着些许暗哑,清冽很好听。 “看你为谁苦闷,我就集中精神t,清理心情灰尘,赶走悲伤气氛,听你开朗笑声,吻住我的灵魂……” 对比原唱,江栩淮的声调似乎更灼热也更散漫,磁性地回荡在舒知意的耳蜗里,她心悸颤颤。 “没有特异功能,是你激发潜能,才能无时不刻,拦截你的心疼,不要笑我的笨,想法都很单纯,不是超人却想为你变成万能。” 舒知意喉间一哽。 江栩淮继续一字一句地给她哼唱。 “把我当作分身情人,分别感受你的苦乐。” “幸福在不同场景记录着我们,只能有我们。” “……” 他垂下眼,没再继续,在女孩轻轻微颤的睫羽上吻了吻,把她的泪水顺便一起带走。 在此刻,只有他们。 手机里的旋律还在继续,电闪雷鸣早就消逝在缱绻的嗓音中,舒知意听到他沉了几分音色。 为她改了歌词,撞击她的心脏。 “把我当作分身情人。” “永远陪着我吧知意。” 时间停滞,树影摇曳染着醺意。 舒知意迷迷糊糊地闭上双眼,微微仰起头,把额头靠上他滚烫的喉结。 感受他的气息,给彼此印下烙印。 像是在说梦话,又像是认真回应。 “好。” “都听你的。” 第29章 柿子小熊冰厚吐司 身体每一处都酸胀得很, 牵扯着让人使不上劲,像是以前上学的时候才跑完两千米后的那种体感。 先前辛梨每每打趣说是到时候怕是下不了床,舒知意只是笑,不把她的话当回事。 现在想来, 这还真是一件体力活。 “下不了床”这话也不是夸张。 疲倦携裹了全身, 被渴醒的舒知意在补充完水分后只想裹紧被子睡到天亮。 但, 身旁的人似乎不是这么想的。 沾上枕头才闭眼没一会, 她就感觉被子被人拉扯开,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就探了进来。 揽在她的腰间,上下滑动, 每一次的触碰都透着柔情。颈窝也漫上一股热意, 江栩淮落下的吻隐着欲望和烘热,亲昵地不断往下移。 又痒又燥。 舒知意本能地哼唧一声。 她没掀开眼皮,双手抵在胸前压着软绵绵的力道推拒他, 然后小声地嘟囔着。 “不要了……” “好累……不要了好不好。” 江栩淮眯着眸子笑, 他摩挲着指腹上有些粘稠的水渍, 在她耳边柔声细语:“可是知知明明很想要。” 话毕他贴心地握住她的手, 要她亲自去感知自己的湿热。 果然如他所说, 碰上纯棉布料后, 舒知意指缝间倏地攀爬上滑腻,她瑟缩地颤了一下, 没睁眼都感觉到脸颊红烫了一片。 虽然她不太懂这方面的知识。 但身体每一处细微的变化都能感知到,她是有多喜欢他的触摸,又有多贪恋他的贴近和抚爱。 已经到了即使很累,心底也不想抗拒的地步。 偏偏江栩淮还要拖着尾音一遍遍重复, “宝宝,你真像是水做的。” 这下, 舒知意连挣扎都忘记了。 她眼睫迷糊地撩开一道缝,看着他嚅动着唇瓣,小声低求:“江栩淮……” “你轻一点……” 看着怀里女孩颤着睫毛,一脸怯怯的神情,江栩淮没由来地想到了躲在丛林里的小松鼠。 怎么这种时候,她还这么可爱。 “才给你擦过药,不进去。” 他不再逗她,今晚本就有些失控,舍不得让她再痛一次了。 江栩淮把她的手包拢在掌心,拉着往下走,而后牵引她小幅度地抽动。 他暗哑着声调开口:“帮帮我,宝宝。” 舒知意不敢往下看,呼吸上下起伏着配合他。 手越来越酸,她有些不解,轻咳了一声后懵懂询问。 “你为什么,这么、这么容易,这么容易就……那个啊?” 一句话断断续续,又想遮掩又压不住疑惑。 语气还有些嗔意,隐着丝丝抱怨。 江栩淮还是轻松地听懂了。 他额头和她的相抵,顺势用舌尖勾舔她发烫的耳垂。而后挑眉嗓音沉沉道:“因为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你。” 他又问,“知知呢,喜欢我吗?” 酥麻感又钻上皮肤,舒知意耳道边都是湿漉漉的细响和男人越发粗重的呼吸。 头颈交错间,两股暖流同时洇溢而出,她恍惚不已,下一秒无意识地用唇触碰了一下江栩淮鼻尖的淡色小痣。 这次他问的是喜欢,而非爱。 不至于还回答不出。 舒知意侧脸埋进被窝里,微喘着音回应。 第65章 “喜欢。” 我也, 好喜欢好喜欢你啊,江栩淮。 — 到了大概早晨时,江栩淮又把舒知意拢在怀里上了一次药,从头到尾只要有伤口的地方都被他仔仔细细涂抹了一圈。 半梦半醒间,她听到他说临时要出差,一周后才能回来。 舒知意那个时候脑子一团浆糊,并不觉得有什么。加上药膏涂在皮肤上清清凉凉的,舒服得她闷声答应完就又睡着了。 等睁眼,身侧已经空了。 她莫名地产生一种事后被人抛弃的委屈感。 果然。 男人就是这么无情的物种。 舒知意翻看手机,已经下午四点半了,江栩淮在微信留言了两条消息。 一条告知她自己已经落地洛杉矶了。 一条询问她是否醒了。 盯着聊天框看了片刻,舒知意才垂着脑袋,边撇嘴边兴致缺缺地回复过去。 只有一个字。 表达她的不满—— 【哦。】 发完就把手机“啪”的一声扔到枕头缝里,抱着双臂半倚在床头兀自生闷气。 视线却不自觉地瞄向旁边的手机。 没一会,耳边嗡嗡作响。 是江栩淮打过来的视讯电话。 舒知意扭脸转过去,装作听不见。 等铃声快结束的时候,她还是没忍住,手摸索着捞过来,按了接听键后也不讲话,就这么无声地看着对面。 江栩淮点开小框,把舒知意的脸放大在屏幕里。 她脸颊鼓鼓的,一脸闹情绪的模样。 他勾唇笑:“生气了?” 舒知意手指在被单上轻轻地划,嘴硬道:“没有啊。” 说完自己也觉得这话不可信,她揉揉眉眼,欲盖弥彰地补充,“起床气。” 江栩淮抽出餐桌前的椅子,坐下后不忙着解释,问:“还难受吗?” 抽椅子的声音让舒知意把注意力从天花板转到屏幕上,她眼眸来回转了两下,状似随意地观察着对面的背景。 嘴里慢吞吞地回:“不难受。” 江栩淮又是一阵低笑,喉结都跟着上下滑动。 他抬起手机翻转了镜头,给她看住的酒店房间,嗓音低沉玩味明显心情很好,不疾不徐地从听筒那段传来。 “就我一人,知知。” 小心思就这么被戳穿。 舒知意耳根燥热,她眨眨眼,下意识地反驳:“什么啊……” “喜欢你管着我。” 江栩淮又把镜头切换回来,他脸靠近屏幕,视线没有空隙地和她交汇,笑得又干净又慵懒。 “多管管我,小爱哭鬼。” 昨晚他情动时也是这样喊她的,因这个昵称,连带着昨晚两人的微喘声在此刻全部都漫上舒知意的耳际。 她为什么爱哭,他不知道原因吗…… 舒知意心虚地舔了舔唇角,红着脸转移了话题。 她问:“你才到酒店吗?” “嗯。” “临时有个并购案需要处理,推不掉,一周后我准时回去。”江栩淮见她心情好点了,耐心地解释这次出差的缘由,“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舒知意早就不生气了。 他本来就是忙工作,又不是出去玩,刚才掺上些起床气才无理取闹的,现在想来着实是很不应该。 舒知意垂下眼,不知道该怎么回。 她的沉默在江栩淮看来是还没消气的意思。 他停了几秒,唤她的名字。 “知意,我明早把事情交代一下就回去。” 话音落地,舒知意赶忙抬起头。 她急得坐起身,看着他摆摆手:“我不生气了,真的,你别耽误工作。” 怕他不信,又说,“我刚才只是有些愧疚,你赶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才到酒店歇下来我还在这儿对着你耍小脾气。” “我在家乖乖等你,一周很快就过去了。” 江栩淮指腹无意识地摸了摸屏幕里女孩的脸,他叹了声气,语气有些几不可察的颓然:“可我很想你。” 言语间的坦然让舒知意移不开眼。 两人看着对方都没说话。 须臾后,他声音不轻不重地问她,“你想我吗?” 明明隔着一万多公里的距离。 却又感觉就在身边,他的每一下呼吸都让舒知意心悬在半空,悸动的心跳砰砰乱跳怎么也停不下来。 可t天明的刹那,胆大的舒知意又消失不见。她又变回那个不敢张口,有些胆小的舒知意。 舒知意压了压唇角的弧度,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换个方式表达: “江老板,哪有天天热恋的。” “偶尔尝试一下异地恋,也挺好的。” — 挂了电话,舒知意走出房门,第一眼就看到冰箱旁那束洋桔梗,青绿色花瓣上还带着些许露水。 应该是早上就订好的。 花束很大,她没细数有多少支。 但支支透着生机,透着念念不舍。透着缱绻的爱意。 舒知意眼眸无意识地弯成漂亮的月牙,她捏起花束里的那张小卡片。 第66章 江栩淮的字迹她已经很熟悉了。 只这两行字,他慢悠悠的低哄声就晕过卡片萦绕而来。 ——奖励乖宝知知在家等我。 ——再收六天的花,哥哥就回来了。 舒知意浅浅的梨涡旁的笑意加深了几分,她把卡片拿高,边笑边低喃道。 “什么啊……” 这人连等待都要给奖励。 才不是无情的男人,是浪漫得不行的男人。 手机在此刻嗡的振动一声。 江栩淮发来了信息,她点开。 【拉开冰箱第三层看看。】 舒知意倏地抬眼看冰箱。 她吸吸鼻子,小心翼翼地拉开。 那层很空旷,中间躺着一个灰色的保鲜盒。 舒知意用指腹叩开。 她愣怔在原地,迟迟没有动作。 盒子里有两个小雪人,紧挨在一起。 雪人是没有性别的,但有人用一些装饰品区分了男女,粉红色的头套和蓝色的头套,除此之外女生雪人的笑脸画得更明媚了些。 舒知意突然想起两天前,在岛台前和他的随意闲聊。 她说:“好想念汀州岛,好想念大雪。” 只是随口一句,连她自己都差点忘记了。 却有人记在心里。 就在此刻。 他把汀州岛的雪,具象化地呈现在她的面前。 如何描绘现在的心情呢。 大概是,深海区溺水时,被人渡了一口氧气。再恍惚间看见,他把全部氧气都倾身源源不断地给予。 盛大的温暖。 从冬日穿堂而来,让人上瘾。 糟糕,已经很想念他了。 异地恋真是一点也不好。 舒知意扫了一眼面前的雪人,又扭头看了看身旁桌面上的花束。 她戳进聊天框里,缓缓打字。 把那次在漫天大雪里的告白又正式说了一遍。 【江栩淮,你真的很爱我。】 那头的回复很张扬。 一字一句砸进舒知意的心里,荡起圈圈涟漪,经久不散。 【无法反驳。】 【确实如此。】 第30章 巧克力树莓流心奶贝 接下来几天, 家里虽然少了一个人,但舒知意也并没有觉得非常不适应,准确来说是没什么时间不适应。 她忙着给故事系列插画做收尾工作。 为了全心准备云尚集团的招聘选题,加上蜜月旅行耽误了一段时间, 舒知意这两个月基本上没接过私下的排单。假使最后能够成功入选固然是好的, 如果失败了也应该尽快调整过来, 恢复往常的工作进度。 总是空闲在家里难免让人心慌。 从小就是这么独立过来的, 即使结婚建立家庭了,她也想拥有自己的事业。 不管关系多亲密,人生还是掌控在自己手里会更有安全感。允许一切变故的发生, 允许任何人退出你的生活, 这也是一种底气。 依靠这个词,暂时来说,还是太虚无缥缈了。 完成了最后一组故事的细节处理后, 舒知意把文件打包发送给云尚官方邮箱, 安心等待结果。 然后她点开微博, 查看这两天积攒的评论。 为了不浪费这个灵感, 舒知意以分享日常的心态, 连载更新了金毛大狗和胆小白毛小猫的故事插画。 没想到这几条动态莫名其妙火了, 还收到很多人的点赞和评论,粉丝也跟着涨到了几万。 大家都在评论区表达追更的热情, 以及对这对cp未来相处的期待。 满屏的“磕了磕了”和“好甜”都让舒知意很有成就感,莫名地产生一种在网络世界有了许多陌生好朋友的感觉。 说到底这个故事本质上也是记录她和江栩淮的婚后日常,超越记录本身还能够被人喜欢,真的是一件运气很好的事。 所以即使云尚最后落选了, 舒知意也打算继续更新下去,不考虑作为商用的价值, 单纯的去记录生活。 记录她和江栩淮未来的生活。 当然啦,她私心也希望能一直记录下去。 小猫和大狗的故事最好永远没有完结的那天。 永远热恋,永远绵长充满期待。 回了一会评论没注意时间。 再抬眼,窗外天不知何时变黑了。 舒知意匆匆忙忙洗了个澡,然后缩在被窝里准备和江栩淮打视频。 两人现在中间隔着十几个小时的时差,基本上舒知意准备睡觉了,江栩淮那里才刚刚天亮,日程上是完全错开的。 但他每天都会抽时间,把舒知意哄睡着再去忙自己的工作。 电话接通,舒知意愣了一下。 江栩淮坐在车后排,轮廓俊朗眉目带笑,上半身一席笔挺的深灰色西装,外面套了一件同色系的廓形羊毛呢大衣。 气质卓然沉静。 舒知意见过很多次他穿正装的模样,按理来说不该讶异。 但他今天又很不同,男人额前的碎发用发胶固定到后方,梳成三七分背头的发型,两缕发丝随性地垂在眉峰之上。 车内顶上的暗光给他高挺的鼻梁打上些许阴影,薄唇弯起漫不经心的弧度,才接通电话时江栩淮正在不紧不慢地垂眸整理袖扣。 第67章 满是青筋的掌面下,凸起的手腕懒懒地转了两下。 整个人从骨子里透着嚣张的贵气,还隐着几分桀骜,怎么也掩盖不住。 和以往温顺的形象全然不同,但好像这才是真实的他。 舒知意无意识地抿紧唇瓣,脸颊升起两团红晕,心跳加快不知该作何反应。 江栩淮抬眼看到她的表情,眉梢很轻微地挑了一下,眯眼扯唇笑。 舒知意脑海里兀地闪过“斯文败类”这四个大字。 她脸更红了。 “怎么不说话?”江栩淮故意逗她,语气轻飘飘,“嗯?” 舒知意翘起嘴角,偏头装作扯被角。 她抬手揉了揉眼眶,半开玩笑半说真话:“江老板,今天尤其的帅。” 好久没“江老板”这么称呼他了,在此刻莫名地勾起两人最先认识时的记忆,也因为异地挑起了几分晦暗不明的情绪。 江栩淮压着心底的燥意,弯唇低声回:“我什么样。” “都是舒小姐一个人的。” 耳根红了一片的舒知意决心不再应声,和屏幕里的他错开眼,她柔声唤了一声“小小” 小猫就从门外钻进来,跳进她的怀里撒娇。 “今天的花收到了吗?”江栩淮微微一笑,转了话题不再逗她。 “收到啦。” 舒知意晃了晃镜头,给他看床头修剪过已经被插进花瓶里的粉荔枝玫瑰,又转到另一侧花瓶里的碎冰蓝,她杏眼弯得很漂亮,说。 “家里都被花塞满了,很漂亮。” 江栩淮因她灵动的样子唇角弧度忽地加深,他视线停在她的亮眸:“再收三天的花,我就回来了。” 舒知意轻轻地“嗯”了一声。 “你回来那天正好赶上圣诞节,到时候——” 她扒扒手指,语气轻快地补充,“你就等着收礼物吧。” “好。” 两人皆默了须臾,空气中满是温馨。 江栩淮忽然询问:“明天要出门吗?” “不出门。” 舒知意边给猫按摩,边抬眼和他闲聊,“后天倒是要出门,去云尚集团。” “就我之前和你说的我竞聘的公司,后天出结果,需要去公司本部一趟。” 江栩淮点头,切出聊天框几秒后又切了回来:“明天是晴天,但是气温还是很低,在家把暖气开着。” 他眉眼短促地皱了一下,说,“后天是暴雨天,尽量还是别出门了。” 舒知意“啊”了一声。 她眨眨眼睫:“没事,我出门打车打伞,不会淋湿的。” 江栩淮叹了声气,眼神有些暗淡。 “你晚上睡不着怎么办,不是害怕雷雨天吗?” 舒知意倒没想到他担心的是这个,她摸了摸鼻子,宽慰他:“天气预报经常不准的,而且我们可以视频啊,和你视频我就一点也不害怕了。” 白天忙着修改插画细节,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又聊了几分钟,放松下来的舒知意募地有些发困,没一会就闭上了眼睫。 她的脸往被褥里埋了埋,手机放t在枕头边。 脑袋彻底下线前,听到通话那头男人柔声地和她怀里来回乱蹭的小猫对话。 很有耐心,温声似是在讲道理。 “小小,不要调皮了,妈妈在睡觉。” “听话的话,爸爸回来给你加餐。” “你是最乖的猫咪。” 也不知小猫是真的听懂,还是纯粹一场巧合,它真的就停下了扑腾的肉垫,咕噜两声,而后安静地头靠着头陪着主人一起睡觉。 卧室里有花香,有暖色光束,有蔓延的平静鼻息。 还有人透过小小镜头,目光沉沉地落在另一人身上。 他无声地截屏几张女孩的睡颜。 保存进独属于她的相册。 舒知意毫无察觉。 但她还是悄悄地弯了唇,意识彻底变得混沌一片,也徐徐进入深度睡眠。 第31章 奥利奥树莓流心奶贝 云尚集团本来要求各个竞聘者到位的时间是后天, 舒知意一觉睡醒却突然收到短信,通知日程提前了一天,如若不能到达可以申请线上会议。 今天本来就没什么特殊的安排,而且她一直以来就对云尚的内部环境很好奇, 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去看看。 临出门前, 舒知意还特地发了条消息给江栩淮, 向他炫耀太巧了, 后天暴雨天自己不用出门了。 江栩淮没说什么,只是又交代了一遍让她多穿点。 舒知意回了一个[跺脚发怒]的表情包,佯装嫌弃他太唠叨了。 外面阳光很好, 甚至有点刺眼, 在寒冬能够碰上这样的天气实属难得。 道路两侧的店铺门口基本上都提前摆放上了圣诞树,玻璃窗上贴着各式各样的红绿色装饰和花环,偶尔路过烘焙店能瞥见新鲜出炉的姜饼人, 鼻尖萦绕的都是太妃榛果的味道。 圣诞的气氛很浓厚, 可惜芜市今年依旧没有大雪降临, 不然整个城市会更浪漫些。 但想到江栩淮就是节日当天回来, 心底的那点可惜好像也瞬间被隐去, 变得杳无踪迹。 思及此, 突然发现。 情绪总是不经意间被某人牵扯着,舒知意自己都愣了一下, 她笑着揉了揉额角,心里默念一声“完蛋了” 第68章 今天虽然是个晴天,但毕竟是十二月底,凛冬的冷风刮得脸生疼。舒知意本想一路步行的, 她走了一会实在坚持不住,还是选择在路边打了一辆车, 十几分钟后就到达了目的地。 云尚的大门口十分气派。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地皮上拥有一整栋楼,整面玻璃窗悬着,还有两棵看着价值不菲的黑松屹在最外面,这些无一不显示它的财力与势力。 正逢午休时间结束,进出的人员都穿着职业装,手上端着咖啡,快步地走,像是在和时间赛跑。 舒知意告知自己是来拿结果的,就被前台秘书带至28楼。到了后一个妆容精致,盘着头发的女人接待了她。 女人将她带到一个空旷的会议室,而后礼貌地微笑与她握手:“您好,舒小姐,我是云尚人力资源部经理,可以叫我ella。” “您好ella。” “请坐舒小姐。” 两人坐下后,ella便直接切入主题。 “是这样的,我们最终轮的选拔已经出结果了,对于舒小姐的创作和灵感我们是很满意的,也很欢迎您加入包装设计团队。” “但在这之前,我需要和您提前沟通几项细则。” 舒知意点点头,表示没问题。 “首先我们虽然这次公开招聘是十选三,但对于进入最终轮的所有插画师都是可以自主选择线上工作或者坐班制的。” 舒知意顿了顿,犹豫地问:“不好意思,想问一下两者之间的区别?” “线上工作的话,和公司达成的主要还是一个合作关系,在我们需要相应的海报设计或者配图插画时进行合作,之后我们也会给于相应的报酬。” “坐班制的话,是需要参与新的国货全系列包装设计的决策和设计之中的,并且因为是系列产品,公司也希望和插画师能够建立长期稳定的劳务关系。” 舒知意大致听明白了,通俗点,线上工作本质上来说还是接单,和她之前的工作性质没什么区别,只是多了一个稳定可靠的甲方客户。 坐班制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加入云尚设计部团队。 在来之前,舒知意也仔细考虑过。 她这些年虽然不缺接单量,但说到底还是在被挑选,作品风格也越来越局限,没有更多的创意,甚至有段时间灵感几乎丧失全无,走不出舒适圈在原地来回打转。 也不是没有职业规划,只是先前一直被社交恐惧给束缚,无法有更好的发展。 现在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病症的缓解,那就应该勇敢地去尝试一下,况且这个机会实在难得,她不想轻易就这么放弃。 以往她总怕失败,怕过程不顺,怕各种未知的困难。 现在反倒觉得,很多事情尝试了才知道其中的体味。 落落大方地勇敢一回,总好过蒙着眼睛束手束脚最后一句“真后悔”来概括人生。 况且,即使真的从头到来。 似乎也没什么可怕的。 ella看她一直没回应以为是有什么顾虑,温和地开口:“舒小姐,需要给您时间考虑一下吗?” 舒知意心里已有结论。 她摇头,语气平静又笃定:“我选择坐班制。” — 既然都来云尚了,自然是要见一下奈奈的。 两人约在楼下的甜品店汇合,舒知意点完单选了个落地窗旁边的位置,才准备坐下就看见奈奈踩着小碎步往这里跑。 脑袋还时不时地往回看,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等奈奈来到身侧,舒知意撑着下巴打趣她:“你这是偷东西了?” “我是翘班出来的!” 奈奈边笑边用手搓搓冻红的脸颊,抱怨道,“这天真的是太太太太冷了。” 舒知意把热咖啡推给她,示意让她捂手:“给你点的,快喝一口暖暖。” 奈奈应声接过,抿了几口。 她缓过来了,转头问:“怎么样,竞聘的事。” “才签完合同。” “我靠,我就说你肯定行。”奈奈笑意盈盈,掩饰不住地开心,“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中午一起恰饭啊!” 奈奈是品牌部的,和设计部在同一楼层。 两人以后肯定会经常见面。 舒知意闻言也笑了,温温软软地挽住奈奈的手臂:“我得请你吃饭,要不是你帮我整理作品集投上去,我也没这个机会。” 她强调,“吃什么,哪天吃,都随便你选。” “行,那就——” 奈奈也不和她客气,思考了会,然后眨眨眼提议道,“圣诞节?” 舒知意神情凝滞了一瞬,她抿抿唇,慢吞吞地给自己找补:“除了……” “圣诞节。” “啧啧啧,这叫随便我选啊。” 奈奈直觉不对,用手指戳戳她,“说,你是不是要和野男人约会。” 舒知意敛回视线,也没打算否认。 只红着脸温吞地“嗯”了一声。 奈奈捂住嘴,八卦之魂熊熊燃起:“谁?” “保密。” “你和我还保密,不够朋友!不够朋友——” “哎呀,以后再和你说。”舒知意匆匆打断她,语气诚挚地保证,“到时候第一个就和你说。” 第69章 奈奈琢磨了几秒,猜想舒知意是和对方才接触,又或者是才谈恋爱没多久还不够稳定。 也就不再追问了。 话都说到这儿了,舒知意突然想到什么,状似随意地问:“那个,他出差了一段时间,回来的话我给他准备个什么迎礼物会比较好呢?” 奈奈想了想:“花?” 舒知意摇摇头,家里现在最不缺的就是花,到时候分不清谁送谁的了。 “那……贺卡?” 舒知意还是没吭声,和她准备的信也算重复了。 一时也没想到其他的,奈奈沉吟片刻,扭头瞥见旁边那桌人吃的甜品,她忽地坐直。 “有了,你给他做个蛋糕吧。” “亲手做,很有纪念意义的。” 舒知意怔了一下,回神后也觉得这个注意很好,但她没尝试过烘焙,时间也比较紧张,她得赶紧去买工具,然后提前实验两次。 思及此,她赶忙起身收拾小包,低声抱歉:“我先回家了奈奈,过两天上班我再请你喝咖啡。” “重色轻友。”奈奈翻个白眼,言语嫌弃但嘴角还是弯着的,“过两天见啦。” 两人分别后,正好撞上临近下班的晚高峰,舒知意打车软件等了几十分钟也没排到她的号,正当她准备放弃改乘地铁的时候。 一辆黑色越野车忽地停在她的面前。 车窗摇下来,一个面容周正的男人和她四目相对。 眼神毫不避讳,直直盯着舒知意。 他的五官很熟悉,但舒知意硬是没想起t来在哪儿见过他,正当她犹豫要不要开口询问时。 男人先掀开了薄唇:“舒小姐,要带你一程吗?” “……你是?” 对上她有些迷茫的眼眸,男人笑一下,但眼底却并没有染上笑意。 “我叫江轩。”他没什么情绪地补充,“江栩淮,是我哥。” 话音落地,舒知意募地恍然这五官在哪儿见过了。 男人和江栩淮确实有些相像,尤其是下半张脸,却又不太像,单看相貌来说江栩淮更冷峻些,而眼前的男人桃花眼上挑更多透着的是一种捉摸不透的邪气。 但,要说两人是亲兄弟确实没什么好怀疑的。 舒知意从没见过江栩淮的家人,难免的有些紧张,她嘴巴张开又闭合,最终也只磕绊地说出一句。 “你……你好。” 江轩对她轻微颔首,算是回应。 他又淡淡地重复一遍:“要我载你吗?” 毕竟不熟,舒知意下意识地想要拒绝,瞄了一眼手机屏幕发现打车软件不知何时已经被接单了。 “谢谢你,但是不用了。”她暗暗松了一口气,说:“我已经叫到车了,马上就到。” 闻言,江轩没再坚持,但也没急着离开,视线在舒知意身上浅浅停留了几秒。 而后轻描淡写地问:“嫂子和我哥相处得还好吗?” 不知为何,舒知意总觉得他说话的语气带着似有似无的压迫感,让人莫名地喘不上气来。 她只当是错觉,点头回应:“挺好的。” 江轩抬抬下巴:“想来也是,能看出来我哥很喜欢你。” 他扯着唇角又笑了一下,表情还如往常,但言语却掩不住丝丝讥讽,“喜欢到,什么都不要了。” 而后江轩懒散地招呼了一声,驱车离开。 余留下舒知意僵在原地有些愣怔,默默消化他这话的含义。 什么叫,喜欢到什么都不要了…… 江栩淮为她放弃了什么东西吗? 可也从未听江栩淮提及过只言片语,而且两人也只是领证结婚,能有什么更深的缘由。 舒知意想不明白,正好此时司机到了,她摇摇脑袋不再深究下去,她还要赶着回家做蛋糕。 至于那话。 她只当江轩是在开玩笑,又或者,单纯是她自己听错了吧。 — 舒知意了解自己的厨艺水平,精致的款式她直接略过,只在网上搜索了一个最简单的蛋糕样式准备对着学。 但,她还是高估了自己。 光制作蛋糕胚的过程,舒知意已经手忙脚乱了。要不蛋白和蛋清没分离开,要不搅拌得不均匀,甚至在打发的时候因为手抖加糖加了接近一罐的量…… 一个晚上肯定是学不会了,好在江栩淮还有两天才回来,她可以在家多多尝试,所谓熟能生巧嘛。 第二天,舒知意睡醒就埋头进了厨房。 打算和烘焙这场硬仗决一死战。 经过一天的沉浸式学习和锲而不舍的尝试,她已经能够从烤箱里捧出一个完美的蛋糕胚了。 现在只剩抹奶油和装饰水果就大功告成了。 就在这时,露台上方募地变暗。 乌云来回翻滚,朦胧和湿气四处蔓延,沉沉地压在半空中。 一切都是暴雨倾覆之前的预兆。 舒知意抬眼,突然想起先前江栩淮和她视频时说今天是雷雨天,白天虽然算不上晴天但也没有下雨,她还以为天气预报又一次不准。 现在看来,这场暴雨只是来迟了些。 “啪嗒”两声。 两颗水珠打在露台的玻璃檐台上。 第70章 接着,更多的水珠降落,细细密密地往下砸落,晕成一道水雾拦在空气中。 闪电和雷声也从阴霾中探出身影,世界像是深陷在泥泞中,昏暗不堪,找不到出口。 树梢被风卷起,似是要把它连根拔起。 舒知意想去把窗帘拉上,但又有些害怕,不敢上前,停滞在原地手微微发抖。 手机适时地响起,江栩淮默契地拨来电话。 舒知意定定心神,褪去左手的手套。 “喂。”接通后,她努力控制声线,以免让他察觉到自己的慌张。 江栩淮如往常般和她闲聊。 “在干嘛?” “在,”舒知意不想让惊喜提前被曝光,她顿了一下,“看电视。” 江栩淮又懒懒地问:“饿了吗?” 舒知意:“还好。” “困吗?” “也不困。” “小小呢?” “在我脚边。” “那你——” 一来一回这么没营养地有问有答,舒知意忽地失笑,她轻咳一声打断他:“江老板,你到底要说什么呀?” 对面不再说话,也跟着她轻笑。 还有细微的窸窸窣窣声响从听筒传来。 几秒后,背景音里那细微的声响也消失不见了,空寂一片,显得江栩淮的嗓音很清冽。 似乎还有一点回音。 “听不出来吗?那我直接点。” “我的意思是。”他轻轻说,像是仍然在问什么没营养的闲话,“知知,你想我吗?” 话毕,他耐心地、执着地等待。 等待一个答案。 舒知意垂眼,随意搅拌两下碗里的奶油,又抬头看看眼前叫嚣的天空。 她没隐瞒:“想的。” “很想的。” 电话那头没回应,只是笑得更深了,酥酥麻麻触着舒知意心尖。 她想说你别笑了,却到嘴边也变成了笑。 下一秒,门口传来了解锁的声音。 舒知意偏过头去,心不自觉地发紧,手上搅拌的动作也募地停下。 这个家只有两个人知道密码。 可他明明还有一天才能回来啊—— 门随着加速的心跳声缓缓打开。 熟悉的身影,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出现在舒知意的视线里。 江栩淮一身黑衣,衣领被全部淋湿,雨水顺着下颚线一路往下流,眉梢上的一些水珠停留着,滑进浓密的睫毛里,也滑落进了舒知意眼眶里。 他穿过了暴雨,来到了她的身边。 再一次,一次又一次。 舒知意眼眸浮起一层雾气,鼻尖也泛起酸涩。 “知知。” 江栩淮勾着眉唤她,像一只等待主人奖励的小狗。 舒知意用掌根覆上大半张脸,压住那股酸涩,她边笑边说:“江栩淮,你好像一只淋湿的小狗。” 雷雨声也变得小了些。 江栩淮关上门,把这场暴雨彻底隔绝在外界,这个世界又只剩下他和她了。 也没走上前,只是斜靠在门边,一副懒怠的模样。 他看着她,徐徐掀唇: “所以。” “不来抱抱小狗吗?” 第32章 姜饼人松饼 眼前的这一幕太像梦境了, 舒知意没有立刻做出回应,怔怔地立在原地,思绪乱七八糟一时没办法理清。 直到小猫闻到主人的气息,喵喵叫了两声后, 她才有些迟钝地回神。 看着江栩淮稍稍弯下腰和她对视, 舒知意也没急着上前迎接, 因为在这个瞬间脑子里忽然蹦出一件事来。 她丢下一句“你等等”就往卧室走。 到房间后, 舒知意先拉开床头柜,却没有找到东西,她懵了一下, 又去翻找衣柜, 还是没有找到。 “我记得放这的啊……” 舒知意茫然地扫视了一圈,几秒后忽地想起,为了防止视讯电话的时候被江栩淮发现, 她昨晚特地把东西收拾起来放进了书房。 舒知意又趿拉着拖鞋, 一路小跑进了书房。 江栩淮瞥见女孩忙忙碌碌的身影, 他对着脚边正在撒娇的小小摇头失笑, 低喃道:“妈妈真的是很可爱。” 半分钟后, 舒知意背着手走了出来 她唇角压着笑, 慢吞吞来到他身侧,然后微微抬起头。 “蛋糕还没做成呢。” 舒知意把一只手从身后抽出来, 掌心握着一个小小的礼花筒,她轻轻地捏住。 “啪”的一声。 无数彩带从天而降,各种颜色,绚烂地盘旋往下垂降, 有几片正好落在了舒知意弯垂扑闪的睫毛上。 她瞳孔上的细碎光亮和飘带上的橙光交织在一起。 光影交缠,一齐掠进江栩淮的眸底。 他心脏倏然间失重。 舒知意露出细白的牙齿, 笑着说:“欢迎回家,江先生。” 她勾了勾碎发,又抽出另一只手,再次绽放了一场小型的烟火,漫天的飘带之下,青涩的悄悄话也随之飘坠在江栩淮的耳侧。 反复地,将他狙击—— “也欢迎你,回到了我的身边。” 舒知意有些害羞地垂下头,给自己解释:“这是在小摊上随手买的,我知道有些幼稚,但是——” 第71章 话音未落,被募地打断。 江栩淮扯住舒知意的手腕,把她搂进怀里,他紧了紧手臂的力道,嗓音有些暗哑。 “不幼稚,我很喜欢。” “我蛋糕就差一点点了。”舒知意弱弱地抱怨,“没料到你提前回来了。” 江栩淮揉了揉她的发顶:“怪我,等会我陪你一起做。” 舒知意顿了一下,语气不信t地反问:“说实话,你是不是不相信我做的蛋糕能吃。” 这话孩子气很重。 江栩淮嘴角弧度缓缓往上扬,从胸膛里漫出几声低笑,整个人罩上一圈散漫。 两人皮肤相触碰时带上些许湿气,加上他的笑让舒知意额头有些发麻,她下意识地想往后退。 “那个……你把我身上也弄潮了。” 退了一毫米就又被拉了回来,江栩淮拥得更紧了些,这些天的思念在嗅到她身上的味道时,全部又翻涌而上。 “再抱会。” 他的呼吸滚烫地落在舒知意颈间,烘热了体温,“没关系的,等会一起洗澡。” “嗯。” 舒知意下意识地应道,下一刻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说了什么。 她愣了愣,脸颊仿若烧了起来,小声地补充:“可我……” “今天,生理期……” 言语中有羞怯,有慌乱,还有几分若有若无的黯然和失望。 即使再轻微,还是被江栩淮敏锐地捕捉到。 “知知,我说的是,两个浴室同时洗。” 江栩淮似笑非笑,侧头和她对视,懒懒道,“你想什么呢?” “……” 舒知意整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再扩散蔓延到耳珠。 她唇瓣动了又动,最终也只憋住几个没底气的音节。 “我,我也——” “这个意思。” 不然还能什么意思。 舒知意理不直气不壮地,在心里默默反问。 — 江栩淮洗完澡陪着舒知意做蛋糕。 人在准备惊喜时,为了那种不明的期待感会兴致盎然。但当惊喜已经摆在明面上摊开时,就不再有那么多的仪式感了。 甚至会觉得有些麻烦。 所以后来这个半成品蛋糕,还是由江栩淮一个人单独完成了。 舒知意坐在她先前的老位置,边看着江栩淮抹奶油边撑着下巴不住地嘟囔道:“你看我这个蛋糕胚做得多完美。” “你有天赋。”江栩淮笑着说。 “真的吗?”舒知意全然忘记这是她失败了多少次才出来的成品,点点头自夸,“我也觉得。” 她又问:“你喜欢吃蛋糕吗?” 江栩淮顺着她的话回道:“喜欢。” 闻言,舒知意放下大话:“那我以后常做给你吃,不浪费我的天赋。” “好。” 舒知意还想再说些什么。 一旁的小猫忽地拱了拱身子,轻松地往上一跃,然后蹲坐在她的腿上。 乖乖地就这么坐着。 “你一回来,小小都不调皮了。”舒知意边撸猫边感叹道,“明显心情变得很好。” 江栩淮手上的动作没停,抽空抬眼看了一下面前的小猫,然后视线往上移和她对视。 舒知意抿了一口面前冲泡好的柠檬水,犹豫了几秒继续说:“你以后还是少出差吧。” 她指了指面前的小脑袋,“它没你不行,还有——” 这下,江栩淮手上的动作彻底停滞。 想听清她下一句话是什么。 舒知意敛回视线,偏头看向窗外。暴雨不知何时已经变成淅淅沥沥的小雨,飘散在空中,在室内暖光的映衬下反倒有些惬意。 什么时候开始记得很清楚,什么时候结束却一点也没察觉。 奇怪的是。 过往如何度过这种恶劣天气,在此刻好像也全然没了印象。 唔,甚至觉得。 以后大概也不会再害怕了。 舒知意又抿了一口,舔了舔唇角的水珠,视线转回来,对上他沉沉的黑眸。 语气平静地开口。 说着她以前从不会说的话,那是一种示弱,一种依赖,一种信任。 “我,也很需要你。” “比它还需要。” — 翌日晚上。 江栩淮的时差暂时还没倒回来,他抱着舒知意躺在床上,没一会就呼吸均匀地睡熟了。 怀里的人却迟迟没阖眼。 或者说是,撑着不让自己睡着。 舒知意小幅度地挪动身子,翻看手机,再一次确认现在是几点了。 十一点四十,还要再等二十分钟。 江栩淮手臂环在她的腰间,箍得很紧,舒知意除了悄悄用指尖点手机屏幕,其他动作都做不了。 舒知意现在很紧张。 过了零点就是圣诞节,其实一直以来她都没有过这个节日的习惯,但这次不同。 答应给他准备礼物后,舒知意琢磨了很久这封手写信该怎么写,又琢磨着该以什么样的形式送出这封信件。 总之。 第72章 她不想以完成任务一般,对待这个礼物。 即使这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东西。 实际上,从小舒知意就是个很注重仪式感的人。 相较于索取,她更倾向于付出。 借着节日的名义,去猜测对方想要什么,去等待对方收到礼物后是什么样的心情。 好像是一件很浪漫的事。 可她似乎不够幸运,每一次都没有得到相应的回馈,于是她不再期待,也就不会再存在落差感。 却又隐隐希望着,有人能够给她一些惊喜。 矛盾不堪的她,在遇到江栩淮后。 得到了一次又一次惊喜。 他像是在出自本能般,对她好。 所以,在知道他想要什么以后。 舒知意一定是会很用心很用心,学着他的样子去准备这个礼物。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屏幕左上角的时钟,在心里无声地计时。 十秒。 九秒。 八秒。 …… 一秒—— 舒知意深吸一口气,推了推面前的人。 “江栩淮,醒醒。” 没用什么力气,男人就半睁开了眼睫,声线沙哑带着鼻音,但仍很有耐心:“怎么了。” “你坐起来。” 江栩淮怔了一下,没问什么,顺了她的要求。 舒知意也起身,和他面对面坐着。 “我没做过这种事,也不知道别人到底有没有做过这种事。” “怎么想都好幼稚啊,你一定也会这么觉得,但是你不许表现出来,也不许笑,也不许告诉别人。” “这是秘密,只能我和你知道。” 舒知意碎碎念了一堆话,江栩淮抬手捏了捏她的后颈让她抬头看自己。 “不会笑话你,你什么样我都会很喜欢。” 得到确认的回复,舒知意点点头,但脖颈还是红了一片,忍不住地感到不好意思。 她伸手从枕头下拿出藏了很久的信纸。 “这是我给你写的信。” 江栩淮刚想拿过去,就又被她抽了回去。 舒知意微微垂头,说:“我想读给你听。” 她小声问,“你想听吗?” 江栩淮没犹豫,笑着应声:“想。” 舒知意舔了一下发干的唇角,侧身按下床头的音响,下一刻,房间内就响起婉转的音乐前奏声。 是她最近常听的《和你》 一首适合夏日午后,眯着眼和喜欢的人一起听的情歌。 男歌手清润低哑的嗓音,不疾不徐地荡至两人的耳际,来回拨动,融在彼此炙热的呼吸间。 “许多回忆,藏在心底。” “总来不及,都告诉你。” “和你一起,爬过山顶,入过海里。” “…… ” 舒知意很轻地咳了一声,她展开信纸,捏住一角温吞地启唇,一字一句跟着念。 江栩淮安静地听。 【嗨,自我介绍一下吧。 我是舒知意,给你写信的这个人。】 只是一个开头。 江栩淮却募地红了眼眶,他鼻息发重,甚至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呼吸。 完全一样。 和她给自己的那封,完全一样。 当年她也是这样开了头,用着同样的字眼,或许她早已记不清,只是凭着习惯,无端地写下这两句话。 没有理由,也没有记起他是谁。 但却重叠了现在和过去的舒知意,也提醒着,没有和她擦肩而过,而是长久地停留在他的身边。 【写这封信的时候,我不禁回想,到底和你认识多久了呢? 好像没有太久,却又好像好久好久了,久到我快要忘记之前的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我不算是一个很幸运的人,总是发生很多让我无奈的事,又总是胆怯总是情绪反扑,总是总是陷入一个又一个黑暗的漩涡里。 我时常想,太阳会出现吗,为什么总是下雨,为什么只有我的世界下雨,反复地淋湿,直到发霉的那天。 事实上,我也确实快发霉啦。】 说到这里,舒知意有些哽咽,她在撕开自己的伤口给他看。 大方地展露,却也实在痛苦。 看,这也是伤口,这也是。 你要不要来舔舐一下,会愈合的,会好的,你说对吗。 江栩淮掌面覆上她的,十指紧扣后,他紧t绷着薄眼皮又靠近了她一些。 告诉她,他在。 舒知意也跟着挨近了些,继续念道—— 【我很少能赢,便不敢去赌,结局常让我失望。 可我终究还是在回潮的雨季,遇到了一个人,那是我第一次想赌赌看,也想试试看把自己拼好。 我好幸运,没有如以往再次落入一个陷阱,而是拥有了许多细碎温暖的时光。 冬日的寒冷被按下了暂停键,变得没那么难捱,让我想去拥抱下一个初春。 太阳也照在了我的身上,阴霾散去,你仿若一块橡皮擦,擦掉了许多我身上的不甘和无能为力。 第73章 有些自私,还有些庸俗。 但还是想说,以后能不能一直一直一起,能不能常常照亮我,能不能只和我说早安午安和晚安,能不能永远托住我。 啊,好丢脸。 明明是给你的礼物,我却一直在向你索取。 但我还是想说,想再确认一遍。】 背景音里,音乐渐渐地进入尾声。 “我要和你,赏最美的风景。 “看最长的电影,听动人的旋律。” “是因为你和我……” 舒知意缓缓抬眼,弯着眼,浮着水汽,在灯光下大胆地看他。 她悄悄地屏息,悄悄地祈祷。 【所以,江栩淮。 能不能继续做太阳,做我的太阳。 只做舒知意一个人的太阳。】 两人的影子早就被拉得冗长,纠缠在一起。 江栩淮喉间发涩,哑然不堪,心底的余温缓缓升腾,快要把他融化。 他郑重地在女孩的唇瓣,落下一吻。 浅淡的,没有任何多余的欲.望,用纯粹的方式回应她,然后声线有些微抖地开口。 “舒知意,你知道的。” “我当然愿意。” 这本就是他的宿命,他甘之若饴。 第33章 树莓酸奶碗 圣诞节当天也是舒知意正式入职的日子。 第一天上班, 不能迟到。 为了给自己预留足够多的时间,她特地定了六点的闹钟,却在睁眼的刹那发现身侧已经空了。 有人醒得比她还早。 舒知意起身瞄了一眼浴室,没寻到江栩淮的身影, 目光瞥见淋浴间玻璃上腾浮着雾气, 地面上大片水渍未干。 这么早就起来洗澡吗? 舒知意愣了一下, 不过也没多想。 洗漱完她还是没怎么清醒, 边打哈切边慢吞吞地往外走,到厨房看见江栩淮正在准备早餐。 餐桌上的白色瓷盘里摆着已经做好的三明治,全麦面包被烘烤得酥脆, 内里夹着牛油果、滑蛋和几片绿色蔬菜, 边上还配着一小块煎得表面出焦的牛排和迷迭香。 应该是才出锅没多久,香味扑鼻,舒知意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 她先打了声招呼:“早上好呀。” 然后不及他回应, 指了指瓷盘又问, “这是, 给我的吗?” 江栩淮应声抬头, 笑了笑, 说:“是给你准备的, 快吃吧。” 舒知意坐下尝了一口,面包很脆, 口感很像才出烤箱的黄油饼干,口感丰富麦香味萦绕在舌尖。牛排也很鲜嫩,汁水很足,肉质紧实煎得时间刚刚好。 她边嚼边竖大拇指:“江老板真的厉害, 每次做的都好好吃,严重怀疑你学过——” 吃的有些急, 加上食物还没完全咽下去就说话,舒知意话到一半兀地呛着了。 她咳个不停,上气不接下气,脸都憋红了。 江栩淮见状赶忙过来给她轻拍后背,又倒了杯水递至她的唇边,舒知意抿了两口稍稍缓过来,也不再咳了。 “下次吃完再说话。”江栩淮随手抽了张纸巾,边帮舒知意擦嘴边说。 他表情未变,但是语气带着淡淡的严肃,“不小心卡进气管会呼吸困难的。” 舒知意怔了一瞬。 江栩淮对她从来都是温柔儒雅,不会有半句的重话,所以言语上即使只有一点点的冷峻她也能轻易察觉到。 “不是故意的……”舒知意缩着脑袋,低头抠手指,小声嘟囔,“只是想夸夸你。” “不用夸我,我给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江栩淮俯下身,安抚性地握住她的手:“现在怎么样,还觉得难受吗?” 他的掌面才覆上,下一秒舒知意就抽走了她的手心,秀眉耷着一脸的兴致缺缺,没什么情绪地回道:“没事了。” 而后她低下头继续吃饭。 看着无事发生的样子,但她的视线凝滞在桌面的一角,完全忽视旁边还有一个人的存在,似乎一分视线都不想给他。 江栩淮不明所以。 他悬在半空的手一顿,眉心微微蹙起,柔声唤她:“知知?” 第一声舒知意没理会,权当听不到。 又喊了一声她才缓缓抬头。 “怎么了?”江栩淮问。 闻言,舒知意放下手中的三明治。 她抱着双臂往后靠,先用手指指早餐,又用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喉咙,然后木着脸慢慢嚼嘴里没吃完的东西。 目光淡然又平静地和他对视。 意思很明显。 不是你不让我吃饭的时候说话的吗? 江栩淮视线在她眉眼处停留片刻。 舒知意还是一脸赌气的模样,明明面上都藏不住了,还要装着淡然自若的神情。 江栩淮恍然觉得,此刻仿若有只小蝴蝶短暂停歇在心尖,让他倏然间变得柔软。 半天没等到他的回应,嘴巴里东西已经嚼完只剩空气了,舒知意募地有些尴尬。 那股别扭劲又加深了几分。 正当她准备偏头接着吃饭的时候,却突然看见面前的江栩淮勾唇低笑,然后长臂揽住她的纤腰,不疾不徐地靠近。 第74章 鼻尖和她碰了碰,就着这么近的距离,江栩淮放软了语气:“我错了,不要生气。” 舒知意反问:“错哪儿了?” “话说重了。”江栩淮语气诚恳,只是话里的笑意越来越重,“很不应该,我道歉。” 舒知意闷闷地“嗯”了一声。 江栩淮又蹭了蹭她,解释道:“我刚才没有要凶你的意思,只是有些着急,但是毋庸置疑还是错了,希望你能原谅我。” 他的话很诚挚,舒知意却越来越心虚。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刚才江栩淮只是担心她,关心则乱所以急了些。其实要说他凶了吗,好像真没有,只是语气淡了一些。 舒知意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敏感,明明以前怎么样都不会生气的性格,现在却能因为一点无端的缘由去无理取闹。 她到底怎么回事…… 想到这,舒知意手指不自然地蜷起。 但她实在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刚才是在胡乱发脾气,只顺着他的话回道:“我、我不生气了。” 江栩淮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真的不生气了?” “嗯……” “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随时提醒我。” “哦……” 能不能别再说这个话题了,舒知意已经鸵鸟状了,羞愧地想把自己埋起来。 “好。”江栩淮终于结束道歉,他眼眸里的笑意还未散去,兀地问,“那我能要奖励吗?” 舒知意懵了,下意识地问:“为什么要给奖励?” 他不是在道歉吗? “知错就改,不应该给奖励吗。” “……” 还能这样??? 舒知意脑袋上缓缓冒出三个问号。 这是哪门子的道理,但莫名又有些被绕进去了,觉得好像……也有些道理。 于是她故作镇定地问:“你要什么奖励?” 江栩淮挑眉:“亲我。” 亲亲怪。 舒知意在心里默默腹诽。 然后撩眼看他粉色的嘴唇,身体却很自觉地靠上去,两片唇瓣短暂地触碰,再分开。 舒知意亲完就红着脸往后退,却募地被男人捉住手腕。 江栩淮摩挲着她的腕骨,说:“不是这样亲,伸进来。” 一句话,舒知意耳垂也跟着发烫。 先前虽然也亲过很多次,但都是江栩淮主动的,甚至交缠时她都没怎么动过,只由着他去带动。 她根本不会…… 但不知为何,舒知意也不想拒绝。她心里突突打鼓,眼神乱飘了会,还是又凑了上去。 她闭眼,微微仰头,学着以往他的样子去舔舐他的唇线,再含吮,再温吞地伸出舌尖往里面试探。 但江栩淮偏偏不放她进去,抿着齿唇,半眯着眼看她,喉结动了两下,溢出松散的笑。 另一只手没骨头似的拥着她。 舒知意气的咬了他一下。 见他还在笑,她气急败坏地就要往后退。 江栩淮揽在她腰间的手掌忽地使了点力道,舒知意退了半分又因为这力道再次撞回到他的身上。 压着她亲,温柔缱绻地用舌头黏磨,湿热一片,亲得舒知意又是一阵酥麻,连带着有些战栗。 亲到她呼吸不自觉t加重染上低喘,江栩淮才停下,意犹未尽般又啄了她一下。 然后在她耳边混笑。 “知知还是不会啊。” “还得哥哥多教你。” — 早餐是没办法吃了,舒知意去浴室重新洗了把脸,等她出来,看见江栩淮又站在料理台旁弄些什么。 男人很少见地穿上黑色衬衫,领口敞开,唇角还留着刚才被咬破的痕迹,破了一小块皮带着淡淡血色。 舒知意摸摸鼻梁,目光移开,不去看他的那块伤口。 江栩淮见她出来,抬手看了眼腕表:“稍等,马上就好。” “没事。” 舒知意走近想看清他在做什么。 江栩淮垂眼往透明食品盒里倒入希腊酸奶,接着继续放其他配料,有燕麦脆、奇亚籽、树莓、青提,还有一些舒知意说不上名字的营养补充剂。 底部酸奶本就铺得扎实浓稠,表面还覆盖着各种颜色健康的食材,小盒被塞得很满甚至快溢出来了。 “酸奶碗?”舒知意问道。 “嗯。”江栩淮把盖子合上,装进一个手拎袋里,“给你带公司,饿的时候吃。” 他眼眸弯了弯,有些意味深长,“不是没吃饱吗?” 舒知意小声呢喃:“还不怪你……” 江栩淮又往袋子里给她装了一个保温杯,里面是提前煮好的暖茶。 “确实怪我。” 他没反驳她的话,点头回应:“下次尽量不亲这么长时间。” 舒知意:“……” 两人顺路,江栩淮开车送她。 路上正逢早高峰塞车,舒知意闲来无事有些好奇:“你也在国金附近上班吗?” “嗯。”江栩淮转头看她,“不问问我在哪家公司吗?” 舒知意抿唇笑,边摇头边说:“不问,问了也大概率搞不懂具体是做什么的,还不如保持点神秘感。” 江栩淮也笑,没再说这个话题:“晚上圣诞节出去吃饭吗?” 第75章 “好呀,顺便庆祝一下我入职。” “好。” 两人默了几秒没说话,车载音乐放完一首,又再次循环。 正是昨晚读信时放的那首《和你》 也不知是江栩淮特地设置的还是巧合,舒知意听着这歌就不由自主想到昨晚她那封信的内容。 耳朵也窜上些绯色。 她轻咳一声,撇过脸去:“换一首吧。” 江栩淮问:“不好听吗?” “好听倒是好听。”舒知意顿了顿,“但也不能一直听吧。” “那你切吧。” 舒知意“哦”了一声。 刚准备把手指触上中控屏,又听到江栩淮懒洋洋地又补充了一句。 “下一首是录音。” 舒知意从大屏倒影上看见江栩淮扬着的唇角,她楞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确认:“什么录音。” 不会是…… 不会吧…… 江栩淮接下来的话验证了她的想法:“你给我念信时我录了音。” “……”舒知意大脑停止运转,懵懵地看他,“你开玩笑的吧。” 她可以写那封信,也可以在晚上给他读那封信,但是如果凭空听到自己念信的录音,她会尴尬到晕过去的。 江栩淮半晌后才做出回应,懒懒道:“开玩笑的。” 舒知意松了口气,刚想继续触摸中控屏,江栩淮又悠悠开嗓:“刚才这句,也是开玩笑的。” 伸出到一半的手指忽地僵在半空,舒知意也不顾他开车了,扭头给他一拳,愤愤道:“江栩淮!” 这次男人笑出声。 他把舒知意的手控在掌间,模样懒痞道:“知知,我喜欢你闹小脾气的样子。” 趁着红绿灯的间隙,江栩淮侧身和她对视:“别那么懂事,也不要控制自己的情绪,任性妄为些。” 舒知意目光倏地闪了一下。 她低头看两人交握的手指,说:“不怕我变成小作精吗?” “你是小朋友,小朋友作些有何不可?” 江栩淮紧了紧手掌,“只要你能做自己,怎么样都行。”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她说这样的话。 不要她懂事去迎合,也不要她乖巧事事处理妥当,只要做自己即可。 是啊,她好像一直没有做自己。 乖巧懂事之类的,从来都是她强硬套上的躯壳罢了。 舒知意没急着回应,直到红绿灯倒计时快要结束,她才轻轻“嗯”了一声。 车重新驱动,平稳地往目的地方向驶去。 暖气有些闷热,她打开一截车窗,热意还是从四面八方涌来。 把她稳稳托住。 舒知意抿了抿嘴唇,说:“晚上来接我呗。” “行吗——” 她拖着尾音笑着唤他,“老公。” 第34章 香橙白巧司康 舒知意虽说毕业后有过一段大厂工作经历, 但很快就辞职了,这些年也一直做着自由职业,说到底在职场上和刚毕业的大学生没什么区别。 和他们一样,面对第一天上班, 舒知意除了憧憬和期待, 难免也会有些紧张。 担心自己能不能适应职场生活, 能不能和同事相处愉快, 以及自己的能力到底能不能匹配得上这份offer。 不过这些疑虑很快就被打消了,因为云尚设计部的气氛实在太过融洽。 她才被ella领着安排了座位,部门几个同事就一窝蜂涌上来团在她的身边打招呼。 “嗨, 我叫林茜。” 坐在舒知意隔壁的女生最先蹬着办公椅滑了过来, 介绍完自己后眯着眼笑,“奈奈也是我朋友,之前和我打过招呼让我好好照顾你, 以后有啥事你甭跟我客气。” 舒知意弯眸:“好, 谢谢茜茜。” “没事儿, 咱以后就是革命友谊, 用不上这些客套话。” 挨在林茜旁边的一个短发女孩也伸出手打招呼:“黎萱萱。” 她晃了晃手机屏幕, 激动道, “我正在追金毛大狗和白毛小猫的连载插画,昨天才听说是你的作品, 好喜欢好喜欢!” 舒知意倒是没想到公司里还有人在看她的插画,她愣了愣,而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勾勾额前碎发。 不等她回答,黎萱萱又眨眨眼说:“悄咪咪八卦一下, 这是真实故事还是虚构的呀?” 林茜给了黎萱萱一巴掌:“创作隐私你也问,让人怎么回答。” “啊……我忘记了。”黎萱萱也意识到自己的越界, 赶忙解释,“我就是最近追的太激动了,不是想窥探隐私,不要介意哈。” 舒知意摆摆手,她本来就觉得这没什么,直言坦白道:“是真实故事,灵感其实就来源于我和我老公的相处日常。” “老公”两个字说得太顺口了,连半分犹豫都没有,话音落地舒知意自己都有些讶异。 一个多月前她还没办法接受自己已经结婚的事实,每逢需要介绍江栩淮的身份时,她总是用“男朋友”三个字含含糊糊地带过。 现如今却可以当众称呼江栩淮是她的老公,也不再觉得这场婚姻是个虚无缥缈的幻梦。 是真实的,切切实实存在的。 第76章 这些改变真的都是悄无声息间发生的,浑然不觉,却又觉得理应如此。 感到惊讶的不止舒知意一个,舒知意身侧的几人听闻此话都睁大了双眼,他们都没想到这个新同事看起来年龄不大却早早结了婚。 那几个原先有些小心思的单身男同事们,也因此打消了不该有的念头。 才来公司,手头上也没什么具体的活,设计部的老大今天临时有事没来公司,舒知意更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了。 一上午都在对着手机和电脑发呆。 临近午休时间,奈奈提前十几分钟从品牌部溜了过来,扯着舒知意和林茜一起去吃饭。 刚打好饭,奈奈就开启了吐槽模式:“舒舒真是不够朋友,之前问你是不是结婚了,还和我说戒指是带着玩的。” “然后你就信了?”林茜指了指舒知意手上的戒指,瞪大眼睛,“谁没事带个八位数的蓝钻玩?” 林茜对珠宝有些研究,一眼就能大概推算出这枚戒指的价格范围。 蓝钻本就罕见,价值也会相应的更高。更何况舒知意手上这颗无论是从颜色、纯度、切工还是净度来说,都是无暇之品。 有可能八位数都不止。 “多少?!”奈奈惊得都快喘不过气来,“八位数!” “舒舒你老公到底是谁啊?” 这枚戒指是私人定制,连舒知意自己都不知道它确切的价格是多少,她知道不便宜但也并不觉得会贵到这种程度。 “他——” “以后有机会给你们介绍吧。”舒知意吸了一口果汁,笑着带过这个话题。 奈奈点点头,也不再追问。 提到结婚这个话题她突然想起什么,凑近脑袋低声和两人八卦。 “听说没,最近传闻总裁突然闪婚,还是t和一个家境平凡的普通人,董事会闹得沸沸扬扬,搞不好后面集团要有变动了。” 舒知意没懂,茫然地问:“总裁结婚和集团变动有什么关系吗?” 奈奈朝林茜努努嘴,示意她说。 林茜是云尚的人形百事通,就没有她不知道的事,她倾身上前解释道: “董事长有两位继承人,一位是他从小带大的亲孙子,也就是现在的总经理。另一位呢,是总经理同父异母的弟弟,实际上也就是私生子。” “那自然董事会也就有两股派别,支持不同的继承人。董事长现在准备隐退,位置本来是毋庸置疑传给总经理的,但他却找了个普通女孩组成家庭,要知道他们这种位置的人,婚姻已经不单纯是婚姻了,是要为集团考虑,为股票考虑的。” “他这样操作一下,给那个私生子不少的机会,董事会有些股东借此机会闹事也很正常,听闻董事长现在态度也不明了。” 舒知意听得懵懵懂懂的,只感觉有钱人家里真是复杂,但和她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奈奈还在和林茜兴奋地讨论,舒知意边听边用小勺往酸奶碗里舀起一勺来,送进嘴里的刹那,好吃得让她不由眯起眼。 一口接着一口。 没一会酸奶碗就被吃光了,舒知意拍了一张空盒的照片发给江栩淮,字里行间有些炫耀的意思。 【云舒舒:五分钟就吃完了。】 【云舒舒:不够吃不够吃,江老板下次多做点呗。】 【云舒舒:你吃饭没呀?】 想了想,她又挑选了一张表情包发过去。 【云舒舒:小猫转圈圈.jpg。】 江栩淮每次的消息都回得很快。 他对着舒知意的信息,很有耐心地一条条做回复。 引用第一条:【你是乖小猫。】 引用第二条:【好,给你多做点。】 引用第三条:【我正准备吃。】 最后,从她发过来的系列表情包里也选了一张回给舒知意—— 【摸小猫头.jpg。】 舒知意莫名觉得他在哄小孩。 好像他人已经站在面前,搂着她一句句柔声应着。 她又垂眼翻了翻聊天框。 自上而下的他和她聊天记录好像一直都是这样的,不管她有怎样的话题,他总能及时做出回应,不让她做那个最后结束聊天的人。 于是,舒知意对江栩淮的分享欲也就越来越多,比任何人都多,甚至是路边偶遇的一株无名小花也会发给他,幼稚地让他猜猜是什么品种。 这些小细节,不易让人注意到。 但却碎片化地堆积在一起,被发现的瞬间心里拥着满满烘热的暖意。 事事有回应。 件件有着落。 总是让人感到心安和愉悦的。 这种愉悦一直持续到下班,江栩淮接到了舒知意,她仍旧心情很好,坐在副驾驶轻轻晃着身子,盯着手机选晚上去吃什么。 江栩淮瞥见她的小动作,勾唇问道:“是有什么开心的事吗?” 舒知意歪头看他,尾音上扬:“有啊。” 她扭头继续盯着手机,吐吐舌头笑着说,“但我不告诉你是因为什么。” 话是这样说的,没拿手机的那只手却悄悄地伸过去,指尖一下一下地戳他的掌面。 第77章 “吃什么呀,晚上。” 江栩淮用指腹摩挲了一下她的,指纹间的颗粒感融合在一起,即使没有牵手也好像抓住了什么。 他回道:“都行——” 话没说完,江栩淮的手机有来电。 中控屏幕显示三个字,沈闻安。 江栩淮直接挂断,下一秒,手机又有来电,只不过换成了舒知意的手机。 桃殊打来的,一看就是两人故意的。 在汀州岛那段时间的相处,舒知意和桃殊关系变得很近,回来后也经常聊天,她没犹豫就滑动接通。 那头桃殊还没说话,沈闻安先咋呼着开嗓:“嫂子,你得说说淮哥,动不动就挂我电话,给他十个电话九个是接不通的,我是舔狗吗?” 舒知意被他的话逗笑。 “你可不就是狗吗。”桃殊怼了他一句,然后贴着听筒温声问,“知意,哪儿呢,一起来我店里过圣诞啊。” “思羽他们都在,一起来聚聚。” 舒知意开了扩音键,她扭头看江栩淮,小声问:“要去吗?” 江栩淮笑着看她:“你想去我们就去。” 舒知意很喜欢和他们一块玩,也就没拒绝,她回道:“好,我们等会就来。” 电话挂断,舒知意就被桃殊拉进了一个群聊,有二十几个人。 群聊名叫[做大做强] 舒知意看着这个名字愣了一下,下一秒她就被桃殊艾特在群里。 【桃殊:给大家介绍一下,淮哥女朋友。】 下面一堆人冒泡。 【沈闻安:欢迎欢迎,热烈欢迎,双手双脚欢迎。】 【程思羽:知意姐快来,想你了!】 【沈闻安:淮哥快来,想你了!】 【程思羽:学人精……】 【苏念杳:我靠,我要看看我当初没追上的人,找的女朋友长啥样。】 【周霖:@苏念杳,老婆你这个时候提这个合适吗?】 【苏念杳:你管我,话都不让人说,你没事儿吧?】 【苏念杳:你比村口二大爷管的还多,管好你自己吧。】 【桃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闻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桃殊:@沈闻安,学人精吧你……】 【沈闻安:……我沈某人到哪儿都是舔狗。】 【程思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下面顷刻间又弹出好多条消息,屏幕不断滚动,舒知意根本来不及看,就已经99+了。 舒知意戳进群成员,发现江栩淮也在这个群里。 她问:“这是什么群啊?” 正好红绿灯,江栩淮看了一眼,说:“沈闻安和桃殊乐忠于组织活动和创群,里面基本上都是一起长大的朋友,你要嫌他们话多可以和我一样设置免打扰,或者直接退出去。” “不用。”舒知意摇摇头,笑着回:“你的朋友们都好有趣,感觉挺有意思的。” 热热闹闹的,烟火气很重。 舒知意一直以来朋友都不多,也不擅长交际,但随着社交障碍的好转,她逐渐的变得很愿意和别人相处,甚至有些隐隐的期待。 而且,这些都是江栩淮的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们,这种融入他社交圈的感觉,让她莫名地有些欣快。 江栩淮随意地揉搓着她的手,看着最顶端那条消息。 “介意公开吗?”他停了会,漫不经心地问,“我和你的关系。” 舒知意愣怔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下一刻就听到江栩淮继续说:“没事,以后再说也行。” 舒知意回神过来,她忙不迭地回应:“不介意的。” 她和江栩淮对视,不自觉地眨眨眼睫,小声道,“我在公司已经说了……” “说我,已经结婚了。” 话毕,江栩淮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募地蜷了一下,他不错开眼地一直看着舒知意,直到看得舒知意不好意思地垂下头。 半晌后,他敛回视线,整个人松散地往后靠,眉宇间浮起浅淡的笑意。他似乎心情很好,在舒知意的掌心勾了勾。 然后按住自己的手机,在群里艾特全体成员。 发了条语音。 声线散漫,微微轻扬着,熟悉的人都能听出他心情很好。 一字一顿,清晰地说着—— “不是女朋友,是合法妻子。” 松了语音键,消息咻地就传进群里。 整个群直接炸了。 江栩淮设置了免打扰,但舒知意没有,“叮咚叮咚”的提示音一声声地回荡在空气中。 像是石子砸落进清澈的小池塘里,扑通砸起水花,也砸的舒知意脸越来越红。 她索性也把群消息设置成了免打扰。 然后脸朝着窗外的方向。 玻璃面反光着她舒展的眉目,笑意盈盈的双眸,和微微翘起的唇角。 江栩淮仍在开车,但一只手没再放开过舒知意的手,紧紧牵着,拢在掌心。 — 桃殊的店上次看还是中式风格,这次再来却完全变了一个风格。 小院中央原先就立着的乌桕树和桂花树上被挂满了各种铃铛和装饰丝带,旁边立着一个很大很高的圣诞树,舒知意就没见过这么大的圣诞树。 第78章 星星串灯缠绕在圣诞树上,树底拴着很多气球,一侧的围炉上堆着木柴,微弱的光亮暖绒绒地晕染着整个小院。 门头挂牌上已然换了字迹,依旧是白色颜料随意涂抹上的,写上一串英文: merry christmas! 今天店面不接待客人,只迎接老板的朋友。服务人员领着两人往内里包厢走去,t在过道就已经听到里面的喧闹声,好不热闹。 木门才拉开,桃殊第一眼就看见了舒知意。 她抛下手上的扑克牌,快步上前,惊呼一声:“知意你来啦!” 这一声落下,所有人都放下手上的活动,抬眼看过来,各种眼神在舒知意和江栩淮两人间乱飘。 舒知意不敢抬头,有些局促。 她刚才进来大概扫了一眼,少说也有十几号人,还都盯着自己看,她原先想好的自我介绍这个时候一个字也蹦跶不出来了。 舒知意正紧张着,下一秒听到身后的江栩淮募地出声:“桃殊,去小包。” 他语气平静,但又带些命令的口吻。 桃殊立马反应过来,领着两人去了隔壁的小包,这个包厢里只有零星几个人,每一个舒知意都很熟悉。有沈闻安、程家兄妹,还有一个小朋友。 小女孩看着只有三、四岁左右,扎着双马尾长得很萌,一群人正围成一圈陪她玩积木。 她看见江栩淮后,眼睛都开心地睁大了些,她小跑着冲过来,张开双臂要他抱。 江栩淮蹲下身把她抱在怀里,站直后,小女孩奶呼呼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然后撒娇道。 “江叔叔,你怎么才来啊,我都等你好久了,爸爸妈妈说你今天会来我才愿意过来的。” 沈闻安瘫倒在沙发上,抱怨:“得,我陪她玩了一小时了也没喊我叔叔,还一直说我积木堆得很烂,淮哥一来看她开心成什么样了。” 程思羽也气得把积木一推:“这丁丁的亲生父母真的是周琳和苏念杳吗,她黏淮哥比黏她爸妈还多。” “她父母那么不靠谱能黏他们吗?”程颂逸抱着双臂,说,“谁家父母圣诞聚会把亲生女儿往这儿一丢,两人跑去约会的。” 余下几人齐齐点头,赞同他的话。 对这些话江栩淮都没回应,看舒知意一脸好奇地盯着,他笑着给小女孩介绍:“这是知意姐姐。” 小女孩闻言撇头看向舒知意,奶声奶气地喊了声“姐姐。” 然后张开手要舒知意抱。 舒知意有些受宠若惊,赶忙接上,小女孩身上有股淡淡的牛奶香,她也亲了一口舒知意。 “我叫周杳茵,小名丁丁。”她小手环着,“知意姐姐你真漂亮,我也很喜欢你。” 包厢里陪着丁丁玩了几个小时没得到一张好脸色的几人,相互对视了几下。 …… 不约而同地翻了个白眼。 后来的时间里舒知意就陪着丁丁躺在沙发上看动画片,江栩淮去隔壁打了一圈招呼,也回来陪着两人一起躺着。 丁丁窝在两人中间,一会蹭蹭舒知意,一会蹭蹭江栩淮,看到激动的部分还扯起两人的手掌拍了拍。 像是一家三口一般。 半晌后,丁丁睡着了。江栩淮拿起一个小抱枕垫在她脑袋下面,然后又把毛毯盖在她的身上,边边角角都掖好,整个过程动作都很轻很细致。 舒知意撩眼看他,捂着嘴笑,低声说:“我就说,你养过小孩吧。” 江栩淮喉结微微滑动,走到舒知意那一侧,拥着她浅笑:“我现在小朋友只有你一个。” 因这话,舒知意眼眸弯成了月牙。 “江栩淮。” “嗯,怎么了?” 默了好一会,舒知意才悠悠开口:“没事,就突然觉得,你真的挺适合养小孩的。” 她挨在他的胸膛,感受他的心跳,小声补充道,“真正的小孩。” 江栩淮俯眼看舒知意。 片刻后在她耳畔轻声细语:“不急,再过一段时间的两人世界。” 舒知意垂头看两人交握的手掌,眉梢微垂,心里软成一滩水。 “知道了。” 面前的投屏被江栩淮切成了电影,为了不吵到丁丁睡觉音量被调的很小,放的是圣诞节常看的电影——《真爱之吻》 女主被诅咒,天生长着猪鼻子,只有和贵族结婚才能接触这个诅咒。但是和她相亲的所有人都被她的长相所吓跑,落荒而逃。 没有人愿意接近女主,她的世界永远只有自己。 直到男主的出现,虽然一开始是带着目的接近女主,但还是不自觉地被她所吸引,两人不断地靠近,用灵魂温暖对方。 舒知意像是看到了一开始的自己,封闭在布满灰尘的角落,也是没有人愿意靠近她,直到江栩淮的出现。 他像是一道光,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当她灰暗不堪的时候,伸出手掌,光恰好迎面而来,垂落在掌面之上,留下形状让她看到希望。 从此,她学着向阳而生。 空气中不时传来隔壁包厢的喧闹声,还有服务员不小心摔碎碗碟的轻响声,一侧的丁丁发出均匀淡淡的呼吸声,电影里最终迎来了结尾,男女主拥有了彼此的真爱之吻。 第79章 舒知意也仰着头,在江栩淮的怀里,攥紧他的衣领大胆地去亲他。 她不再小心翼翼,而是一步步学着,去探领他的呼吸,卷发落在肩头,她甚至抽出手扎了个低马尾,而后再和他深吻。 江栩淮由着她来,只是偶尔捏捏她的耳垂,一下没一下地像是在引导着她。 让她再主动些。 他没闭眼,懒懒地看着她颤抖睫羽的模样。 光晕,女孩,气息交缠, 眼前的画面,他想或许可以记上一辈子。 身后的包厢门募地被拉开,桃殊没进来自然没看到这幅景象,她在门口唤道:“快点出来,一起去放气球啦。” 舒知意吓了一跳,着急忙慌地想往后退。 却被江栩淮按住,他扣着她的下巴,加深了这个吻,这次他闭上了眼眸,换成了舒知意慌乱地睁着眼睫。 看他动情地吻她的模样。 刚才一直没红脸的舒知意,募地染上绯色,顺着脖颈不断往上爬。 …… 几分钟后,两人来到小院里。 桃殊给每人发了一根气球,进行着今晚最后一项活动,芜市每年圣诞节都允许放飞气球,所以他们也准备这么做。 实际上没什么时间节点。 但桃殊还是因为仪式感,大声喊着倒计时。 十! 九! 八! 沈闻安和众人都加入这个倒计时,还有远处市中心其他人群的呼喊声,一时间,人声鼎沸。 七! 六! 五! 舒知意倏然间有些出神,手上的气球没抓紧,提前放飞,在半空中悠悠地盘旋,再往上升腾。 她恍然地看着那抹红色,突然间觉得有些可惜。 下一秒,江栩淮把自己的那根拴在她的手腕上,虚虚地打了个结,却也紧紧地留在她身边。 他揉揉她的脑袋,哄着:“这个不会飞走。” 舒知意闻言看着这根来回漂浮的气球,心里也跟着摇摇乱晃,软绵一片。 耳边倒计时已经结束。 人群音调不一地喊着“圣诞快乐” 还有人胡乱大喊“新年快乐” 天空被各色的气球铺满,像是一场呼啸而来的流星划过,世界一片明亮。 舒知意用指尖绕着自己手上的那根,伸手挽住身侧的人,她笑得明媚。 意有所指地开口。 “这个,也并不想飞走。” “永远不想飞走。” 第35章 草莓西多士 回去的路上有些堵车。 因为很多人都在外面过圣诞节, 导致原先只要十几分钟的车程,今天开了半个多小时还没到家。 坐车本就容易犯困,加上暖气开的又足,没一会舒知意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 再睁眼车已经停稳。 江栩淮正拉开副驾驶门, 站在一侧帮她解安全带。 舒知意的眼眸只眯开半条缝, 她的意识也没完全清醒,张开双臂像丁丁一样要他抱抱。 江栩淮挑眉浅浅笑了一下,倾身搂住她的腰, 舒知意顺势双手环住他的脖颈, 勾得很紧。 舒知意今天尤其黏他,也说不清是因为什么。 借着朦胧的睡意,她先是嗅嗅江栩淮身上的味道, 然后又用柔软的脸颊贴着他的来回蹭了蹭, 最后才故作老实地把脑袋窝在他的喉结位置。 她瓮声瓮气地, 无意识地撒娇:“好渴。” 江栩淮垂眼看怀里惺忪着眼皮的女孩, 小小一个, 身子柔软的不行, 呼吸的气息带着淡淡的花香。 舒知意今天上身套了一件黑色毛毛外套,里面搭着柔软的麻花针织衫毛衣, 下半身只有一件同色系的灰色包臀裙和透明丝袜,双腿纤细地裸在外面。 一套看着很性感,却因为脚上穿着的圆头小皮鞋,又显得乖顺、软糯。 因为舒知意爱吃甜食, 江栩淮最近在研究甜品的做法。 现下,他没由来地觉得。 舒知意真像一块草莓西多士, 松软香甜,捏一下还能悄悄地回弹,怎么样都很可爱。 见江栩淮一直没有回应,舒知意微微仰t头看他,又再次嘟囔一遍:“我好渴。” “嗯。”江栩淮低头轻轻地衔住她的唇瓣,短暂地分开,嗓音沉哑道, “回去喝。” 话是这样说,却并没有往家里走,他把舒知意又重新放回副驾驶,俯身吻她。 舒知意也不嚷着要喝水了,她双手撑在身后,仰头迎着他一路往下移的亲吻,本就昏沉的脑袋变得愈发迷蒙。 两人都是浑身燥热,舒知意外套半耷着褪去,内里的针织毛衣也被揉乱,她脊背发麻,皮肤上的绒毛都跟着颤栗,后颈一阵阵的湿热让她实在有些难耐。 “别在这儿……” 舒知意声调酥软,指尖插在江栩淮的发间,垂眼提醒他,“回家,回家再——” 闻言,江栩淮从她的颈窝里抬起头,额前的碎发略微凌乱,他眼尾溢着压抑的淡红色。 “你生理期在,不做。” 他捉住舒知意小腿,丝袜顺滑的质感让他呼吸变得急了些,“只是亲。” 舒知意见他又要倾身而下,她情急之下蜷紧指尖,在他发间按了按,和江栩淮对上视线后小声说:“结束了,今天结束了。” 第80章 不知道是不是幻听,舒知意听到后方有车鸣声,似乎有人进了底下停车场,她悬着心快速补充道。 “所以,回家,这里……这里有人。” 江栩淮狭长的眼眸眯了眯,衬衫衣领半敞,他随手扯了扯,然后把舒知意拦腰抱起,另一只手把她的外套搭在她的腿上,遮住有些撕.裂的透明丝.袜。 舒知意下巴抵靠在他肩头,紧闭着眼睛根本不敢看旁边有没有人。 直到听到轻微“滴”的一声,和电梯门窸窸窣窣打开的声音,她的肩颈线才慢慢放松下来,睁开眼侧头看江栩淮。 电梯门关上,江栩淮把她轻轻放下,两人视线小幅度地撞了一下,没由来地都轻笑出声。但因为有监控,只是牵着手,没有其他动作。 “知知。”江栩淮勾了勾舒知意的手指,像是在闲聊,“今天第一天上班累吗?” 舒知意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不累啊。” 她顺了顺呼吸,“今天都没工作,一直在发呆。” 江栩淮点头,手掌扣得更紧了些:“不累就好。” 舒知意没懂他这句什么意思,迷茫着眼眸抬头看他,下一刻就瞥见电梯门缓缓打开。 男人边牵着她的手腕往外走,边悠悠地开口,话语里透着些漫不经心的笑意。 “等会你会很累。” “唔……”舒知意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推至过道的白墙上,但没感觉到疼,因为后脑勺被他稳稳地拖住。 江栩淮控着她的腰,轻柔地搓弄,垂头有一下没一下地啄吻舒知意。 从额角,到眉眼,再到鼻尖、嘴唇、下巴,最后一路往下,留下舔舐的痕迹。 舒知意因为酥麻倒抽一口气,她下意识地推了推江栩淮的胸膛,但因为双腿发软根本没什么实际的力道。 “有、有监控。”她喘着音又锤两下。 江栩淮捉住她的腕骨,放在嘴唇旁轻咬。 “没事。”他含吮了一下她的指尖,懒懒道,“这里监控都是私人的,别人看不到。” 接着把她的指腹放进他的口腔,用舌尖小幅度地滑动,再用齿关摩挲、碾磨。 湿热缱绻顷刻间缠上舒知意的手指,再顺着爬满全身,像是电流般,让她有些压不住气息。 没忍住,她轻微地呜咽出声。 男人双眸微抬,单只骨节分明的手支起她的下巴,半压迫式地让她仔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眉眼间的情绪毫不掩饰他的占有欲。 褪去了斯文,沾着隐隐的败类。 他的另一只手往下,很有耐心地在她柔软的唇瓣附近打圈,隔着布料,他稍稍加重了一些力度。 一股酸软感席卷全身,舒知意已经站不住脚跟了,抖着身子想去圈紧他的脖颈。 偏偏江栩淮不让,他用领带束缚住她的双手,并拢在一起举过头顶,而后压在墙上。 舒知意已经放弃了抵抗,眼睫浮起一层雾气,涨红着脸感受他指尖的温柔。 安静的暮色中,所有感官被无限放大。 渴望在黑夜中不断侵略。 半晌后。 终于,一簇烟花绽放,舒知意眼前白了一片,随后没什么支撑地瘫软在男人的怀里。 江栩淮指尖全是液渍,他用掌面虚虚地抬起她的下巴,和她继续接吻。 边亲还要边问她问题:“想吗?” 舒知意耳根烫的发麻,她咽了咽口水,倔强地摇头,嗫喏着声调:“不……” “那说明还是不适应。”江栩淮别有意味地笑了笑,手掌又若即若离地抚上她的腰间,作势要继续。 舒知意忙不迭地摇摇头,眼角沁着泪珠。 “不要了,不要了。” “那——” 江栩淮挑挑眉梢,刻意空了几秒,又问,“想不想,知知。” 这次,舒知意不再逞强。 她垂头抿唇,用气音回答:“嗯。” 他又问:“要我吗?” 舒知意脑子已经混沌不堪了,头晕目眩之际,乖顺地又“嗯”了一声。 江栩淮募地喉咙闷声压住低笑,像是砂砾,磨得舒知意沾上丝丝痒意。 他把她抱起,在她的耳侧低语。 “给你。” “什么都给老婆。” …… 门打开,又再次阖上。 上一次也就是第一次,她虽然没有过经验,但也能感觉到江栩淮有刻意忍耐,克制着不让她疼。 甚至会因为她的一句抽噎,而停下动作,倾身询问她要不要再继续了。 最后结束的也很匆忙,似乎只顾着她了。 但这次完全不同。 江栩淮眼眸漆黑暗沉,像是盯着猎物般一直锁着她,宽而大的手掌牢牢地与之十指相牵,不给她逃脱的机会。 舒知意把脸埋在他的肩窝,耐不住的时候会很急地喊他的名字。江栩淮也不停下,只是用指腹按了按她的下唇。 而后他掀开薄利的眼皮,目光交汇间勾唇浅笑,干哑着嗓子,刻意和她贴得更近,滚烫着和她交缠。 “受着。” “受不了就咬我。” 这是他鲜少,在她面前表现出顽戾的模样。 第81章 舒知意其实很喜欢。 她软绵绵地和他相拥,不想再后退半厘。 无数的瞬间交织在一起。 愉悦还是占据了主导权。 每一处都留下他们一次又一次荒唐的痕迹,沙发、主卧、书房、岛台、甚至就在小猫的面前,和小小对视时舒知意羞怯不已,带着气用指甲在江栩淮身上又多添了几道伤痕。 最后是在浴室。 香薰的味道混合着水汽飘荡在空中。 喷头洒下水花,淋湿早就没遮挡的两道身形,水雾晕染了透明的玻璃,唯有气息留下白茫茫的痕迹,再湿哒哒地往下滚落。 两人脑袋交错开,舒知意掌心按在玻璃门上,额前沁出一层薄薄的细汗,背部紧紧贴着江栩淮的胸膛。 视线被倾注而下的水珠给挡住,她扭脸只能看见他脖颈喉结上的一点光影。 是江栩淮无名指上的戒指反光而来的晕斑。 她也抬手,把自己的无名指和他纠缠在一起,两枚戒指贴合,像是某种宿命。 告知着,他们注定就应该在一起。 呼吸带着阵阵微喘,迷离在水雾中,升腾后又再次朦胧在彼此的唇齿间。 一个脑袋发晕着屏息,一个闷声中下颚线紧绷,理智清醒地沉沦,心跳随着呼吸声加速。 淅淅沥沥细响,一轮再次结束。 江栩淮掰过她的下巴,轻柔地亲了亲她的唇角,水滴不住地从深邃的眼窝往下流,他垂下眼说:“新年快乐。” 舒知意看他:“还没到新年呢。” “补给你的。”江栩淮揽着她的腰转过来,让她和他毫无保留地对视。 “补给你前面二十五年的。”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 他当真就这么,慢条斯理,慵懒地一遍一遍地和她复述着“新年快乐”这四个字。 每一遍结束,都要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惹得舒知意一直轻笑,边笑边用指尖俏皮地给他计数。 直到第二十五遍结束。 江栩淮停了下来。 他不再开口,而是摸着舒知意的耳根,目光长久地凝滞,深深地和她对视。 似是要把她的模样,清晰地记下。 又或是,单纯借着如今的舒知意,去想象过往的舒知意。 没有我的日子,你是过着怎么样的生活呢? 为什么受了这么多的苦? 为什么我没有早点找到你? 时间胶囊无法逆转,可他还是很可惜,没有早点参与舒知t意的生命中。 江栩淮压了压唇角的弧度,抚摸着女孩淋湿的发丝,任由它穿过指缝,再回到他的手心之中。 “知知。” “嗯” 昏沉光线下,一切变得忽明忽暗。 世界顷刻间缩小只剩这么一圈,不断垂降的水流像是一场连绵不断的细雨,不停地浇淋相拥的二人。 大狗湿漉漉地垂眼看她。 小猫湿漉漉地抬眼看他。 “新年快乐。”江栩淮一字一顿地启唇,像是某种郑重的承诺,他看着舒知意慢慢许下。 “我们来日方长。” 第36章 烤坚果拿铁 隔天早晨。 舒知意坐在餐桌前边喝牛奶边看手机。 昨晚聚会刚结束, 桃殊就在群里发了几百张照片,基本上都是随手抓拍,还有一些合照留念。 舒知意慢悠悠地从上往下翻看,偶尔翻到她和江栩淮的照片, 就长按屏幕给保存下来。 直到滑完所有的照片, 舒知意才退出去切换到相册页面。 然后募地有些犯愁。 她想选出一张设成屏保, 但又觉得每张都拍得很好, 纠结了一会还是没个最优项,于是她决定把这个难题抛出去。 “选一张。”舒知意把屏幕翻过去,对着正在料理台忙碌的江栩淮晃了晃。 闻言, 江栩淮抬头看她, 问:“怎么了?” “我要设屏保,快点,选一张出来。” “好。” 江栩淮应声褪去手套走近, 他拿起手机, 认真地帮她一张张选择。 舒知意撑着下巴等待。 就在这时, 手机嗡的振动一声, 有人发了消息过来。江栩淮瞥了一眼, 而后嘴角弧度缓缓上扬, 很懒散地笑了笑。 舒知意怔了怔,没懂他在笑什么。 下一瞬江栩淮就把手机摊在餐桌上, 他用指腹点了点,语气怡然道:“就这张吧。” 舒知意眼里带着不解,垂眸去看。 屏幕已经变成她和桃殊的聊天框。 桃殊传了一张照片单独发给她。 一看就不是手机拍的,而是监控里截出来的一帧, 黑白色带着灰蒙的颗粒感,质感模糊不清。 却还是没遮住照片里两人的动作—— 江栩淮一手把舒知意搂在怀里, 另一只手亲昵地抚摸着她的耳廓,微微弯下身子,和她接吻。舒知意仰头靠在他的胸膛,双手攥着他的衣领,承着他细细密密的吻。 更荒唐的是。 边上还躺着个熟睡乖顺的小女孩。 第82章 两人似乎旁若无人,在背景凌乱的包厢一角,吻得忘我。 透过朦胧的画质,仿若缺少氧气,晦涩之中掺杂快要窒息的黏腻暧昧。 桃殊留了段调侃意味的文字。 【你俩当着孩子面做啥呢,啧啧啧,快点让你老公转封口费给我,不然我就散布出去咯~】 舒知意脸一热,赶忙退出聊天框,两手遮住脸颊皱着眉说:“好丢人啊。” 几秒后,她抬起头又愤愤道,“你以后公共场合……能不能,注意点!” 江栩淮又带上了手套,他勾唇无声地浅笑,然后视线移过来,温声提醒。 “我怎么记得,昨天好像是舒小姐主动的。” “……” 一句话让舒知意没了声。 她没吭声,低头继续专心喝她的牛奶,表面神情如常,却在内心暗自赌气不要再和他说话了。 一个人的赌气还未及被发现。 几分钟后就破了功。 冬天头发特别容易静电,用手稍微捋一捋还会噼里啪啦响个不停,舒知意换完衣服就打算把卷发扎起来,不至于炸毛蓬乱。 却到处都找不到发圈。 女孩子总会莫名其妙丢很多东西。 以防万一舒知意特地买了一整罐发绳,这边放一个那边放一个,临要用了这些发绳却还是像是消失了一样,哪哪都没有踪影。 眼看快要迟到了,舒知意有些急了,也就忘了适才的赌气,她抓着头发问:“江栩淮,看没看到我的发圈?” 话音才落,她就瞥见江栩淮手腕上的黑色发绳,恍然想起是第一次的那个晚上,他悄悄换到自己手上的。 “过来。”江栩淮倚定在餐桌边,闲散地抬了抬眼皮。 等舒知意来到身边后,江栩淮扶着她的腰转了过去,让她背靠着他,然后抬手亲自帮她扎头发。 动作轻柔,还很有手法。 不像是第一次。 舒知意的头抵着他的肩,从兜里掏出随身带的护手霜,往手上挤了点,边抹边打趣。 “江老板全能呀。” 江栩淮没应声,仍专心地帮她绑头发,只是从喉咙里溢出些许笑意。 没得到回答,舒知意用手肘往后戳了戳,她“啧”了一声,然后扬起音调问。 “怎么不回答,心虚啦?” “看来是帮别人扎过头发咯,谁啊,说出来我又不会生气,这又没什么的。” 江栩淮又调整了一下发绳的位置,而后忽地把她转了过来,两人视线堪堪相撞。 “干嘛?”舒知意噘噘嘴,咕哝道。 江栩淮眉目全展,笑着捉住她的手拢在一起,而后放在薄唇旁轻轻地贴了会。 护手霜是柑橘味的,扑面而来的果香带着点点清冽的草香,还夹着果皮青涩淡苦味,融合在一起,闻起来甜糯纯净。 片刻后,江栩淮悠悠地开口。 拖长了尾音,心情似乎很好。 “宝宝。”他轻挑眉梢,眼角的坏笑藏不住,“这护手霜怎么是酸的。” — 舒知意趴在办公桌上,深吸一口气,边兀自嘴里念念有词,边在一个小本上唰唰写字。 笔尖力道用得很大,都快透过纸面印到背面了。 写的又快又急。 看起来像是在记什么紧急的东西。 但其实—— 1.折腾我一晚上,不管我死活! 2.说是我主动的,让我尴尬!! 3.胆敢用护手霜暗示我吃醋了!!! 还想再琢磨出一个四来。 “干嘛呢你?”一侧的林茜突然转着椅子探过来。 舒知意被吓得愣怔了一瞬,下意识地把本子合上,林茜正好看清小本封面的几个字。 她小声地念了出来—— “记、仇、本……” “这……”林茜抬眼狐疑地看了一眼舒知意,默了几秒,问,“现在还有这种本子卖?” 舒知意耳朵尖慢慢变红,她干笑了一声,不好意思地解释:“那天刷购物软件,觉得挺好玩的。” “确实挺好玩的。”林茜没当回事附和了一句,她想起来过来的目的,说, “下午grace会过来,要开会,探讨关于新一期国货系列包装的主题,她喜欢点新人,你可以想一个灵感,有备无患。” grace是设计部的主管,舒知意听过她的名字,但是昨天入职后还没见过她本人。 毕竟是领导的第一次开会,如果被点到一句都答不上来难免会很尴尬,提前告知了主题内容,舒知意还能相应的有所准备。 “谢谢你啊,茜茜。”舒知意诚挚地道谢。 林茜摆摆手:“没事。” 她回自己工位前,指了指桌面上的手机,提醒道,“你有电话进来了。” 舒知意看了眼屏幕,陌生号码。 她接通:“喂?” 那头传来舒年的声音:“姐,是我。” 舒知意沉吟了片刻,沉了音:“你哪儿来的我电话?” 第83章 自从上次回了一趟舒家,父母向江栩淮蓄意讹钱后,她就对那个所谓的“家”彻底失望了。 舒知意是打定主意,不想再与他们有一丁点交集。 她有了新生活,不想再困在过去。 也不想因为她的家庭,再让江栩淮受到任何一点困扰,这原先就与他毫无关系。 于是,舒知意把家里人的微信几乎全部拉黑,也换了新的手机号码,按理来说舒年是不可能联系到她的。 舒年坦言:“是表姐给我的,我想——” “你等等。” 舒知意打断他的话。 然后起身走进茶水间,确认空无一人后,她才缓缓开口。 “我不管谁给你的号码,麻烦你以后不要再给我打电话。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爸妈是签了一份协议的。” “根据协议内容,我有权拒绝和你们联系。” 她的声调虽然平静,但隐着肃然。 显然是没什么商量的余地。 “我知道。”舒年的语速很急,生怕她立马就挂了电话,“但是家里出事了,我实在是情急之下才联系你的。” “妈……她生病了。”他哽了一下t,“胰腺癌。” 舒知意呼吸凝滞:“什么时候的事?” “有一个月了,发现时已经扩散到全身,医生说没多长时间了。” 舒知意无声地蜷紧指尖,没回应。 那头的舒年还在断断续续地继续说话。 “我知道,知道姐你恨妈,但是她已经到这一步了,每天最记挂的就是你了,经常在医院念叨你的名字,你就过来看看她吧。” 舒知意仍然一言不发。 空气像是凝滞住,压抑的气氛在听筒间来回飘荡。 良久后。 她才轻声询问:“哪个医院?” 舒年赶忙回道:“市第一,肿瘤科。” “嗯,我不确定会去看她,你让她别抱希望。”话毕,舒知意率先切断了通话。 她抬眼看向窗外,云尚所在的楼层很高,她现在站的位置可以眺望到很远的地方。 那是一块荒地,在市中心的边缘。 一株枯树立在中央,看不清它的具体模样,只觉得是灰色的,是暗淡的。 车辆来来往往,却在经过那里时没有人愿意停留,那里,毕竟仅仅只是一块荒地。 何必停留,何必管枯树为何被遗留,又到底能不能捱过这个深冬。 毫无意义。 舒知意却莫名酸了眼眶,明明没有泪水,却还是像是要下一秒就决堤一般。 她不禁想。 如果再给一次机会,那棵树是否不会变成如今的景象,活到下一个春天。 她转过身,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 等待咖啡机碾磨时,思绪恍然失神。 直到“嘀”的一声,机器显示可以接杯时,舒知意的视线才倏尔变清晰。 她拿起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给刚才那个号码。 【告诉妈,明晚我去看她。】 第37章 椰青美式 因为家里的事, 舒知意回到工位后有些心神不宁,但很快就调整过来了。 也是得益于家庭,舒知意从小就习惯了经历这样或是那样的事,和同龄人相较起来的话, 她或许算得上是阅历丰富, 只是这阅历大多来源于痛苦。 生活环境的诸多困境和难堪, 早就让她学会了一项技能:逃避。 逃避未知, 逃避纠缠,逃避选择。 只要不去想,只要把自己和外界隔离开, 就可以轻松地形成独属于她一个人的保护圈。她不需要沟通, 也不需要得到回应,只要感到安全就很好了。 有些时候,舒知意甚至会觉得她本质上是个很冷漠的人, 许多别人无法接受的事, 她却感知不到悲伤这种情绪。 就譬如, 当得知母亲生重病的刹那, 相较于难过, 她更多的是觉得纠结。 纠结要不要去探望, 纠结母亲是不是真的想见她,纠结日后会不会后悔…… 还有太多太多, 所以最后她又回归到“逃避”二字。 暂时不去想,就会无事发生。 grace果然下午就来公司了。 身着的ol职业装温柔知性,一头大波浪又显风情,她才进设计部就打了个响指, 然后径直走向会议室。 办公室余下的人都心领神会,跟着往会议室的方向走。 grace坐在主位, 等其他人都找好位置坐齐后,她笑着开口:“部门最近来了几位新人,相信大家都已经互相认识过了,迎新会我们放在后面,今天先讲讲正事。” 她叩了一下桌面,收起笑容继续说。 “国货产品新系列发布会近在眼前,包装设计你们提交上来的方案我仍旧不是非常满意,缺少新意,没有亮点,这和国货系列开发的初衷是相悖的。” 所有人都垂下眼。 本就寂静的会议室里,呼吸声都淡了些。 “黎萱萱。”grace漫不经心地扫视一圈,点了一个,“有想法吗?” 第84章 “我想的是国潮新中式和元宇宙相结合,现在兴起文化传承潮流,再加上科技元素或许会让人眼前一亮。” grace点点头,但是也没表态。 她翻了一页面前的文件,往椅背上靠了靠:“新人呢,林茜旁边那个,说说看。” 舒知意愣了一下,几秒后她稍稍坐直,声调平和地答:“既然是系列产品,我想可以和故事系列结合在一起。” “怎么结合?”grace问。 整个会议室的视线都移了过来,舒知意有些拘谨。她缓缓心神,停顿了一下,尽量让自己叙述得清楚明了。 “比如,用故事连载插画覆盖产品系列,以盲盒形式买产品集齐故事小卡,小卡为附赠番外故事。” 她小声补充,“这样可以达到回购的目的。” 经过林茜提醒后,舒知意有大量去搜索包装设计的新颖案例,但仍旧没什么灵感。 于是她重新思索,包装设计对于商品的意义到底什么,除了保护产品本身的结构设计、方便使用和运输外,更重要的是促进销售。 国货产品的开发针对的群体还是年轻用户,那么如何让他们能够感兴趣且再次回购,就是方案的重点。 正好当时,舒知意在回复微博的评论,突然就想到为何不把连载故事用在包装设计上呢,在产品价值本身上叠加趣味购买,似乎会很有趣。 grace用欣赏的目光在舒知意身上打量了一会,她勾唇浅笑,问:“你叫什么名字?” “舒知意。” “知意,你加入到新系列产品设计核心团队里。”话毕grace 又把转头朝向另一侧,“黎萱萱,你把知意的创新点和你的整合在一起,提交一个新的提案给我。” “好。” 散会后,林茜边挽着舒知意往外走边笑吟吟地和她说“恭喜。” 舒知意偏头,没懂其中的意味。 林茜停下脚步,给她解释:“核心团队是到达一定年限才能进的,最终提案上是可以署名的,对你日后的简历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grace这次是破格提用你,好好把握机会。” 舒知意抿抿唇,心底浮上些许压力,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笃定道:“我会的。” 回家的路上,舒知意和江栩淮大致说了会议上的事,她边说边捂嘴笑,抑制不住地怡然。 江栩淮抬手揉揉她的发顶,鼓励道:“加油。” “一定!” 车内安静下来,舒知意突然想到今天的那通电话,她犹豫了会还是选择不说,这种事还是她独自面对比较好,不然就是给他徒添烦恼。 她缓慢地眨眨眼睫,找了个理由,说:“明晚就不要来接我下班啦,我可能需要加班。” “没事,我正好有个饭局,结束了顺路带上你。” 舒知意摇头,坚持道:“我不确定结束的时间呀,你这样的话我加班都有压力。” 她蹙眉,撇头看他,“结束我打车,就这么说定了。” 江栩淮余光看见舒知意五官皱巴巴拧在一起,一副你要是不答应我就立马跳车的表情,他忽地失笑。 “好。”江栩淮曲指轻刮一下她的鼻尖,叹了口气,“上车记得和我说。” 舒知意眉眼舒展开,一脸得意,她调皮地回应:“遵命~” — 翌日,天气变阴。 低温降了又降,似是要把深冬的最后一丝寒气都逼上来。 舒知意特地裹了一条更厚的围脖,不让冷风有机会从脖子里窜进去,但即便这样,她从江栩淮车上下来再跑进云尚这段路,身子还是止不住地发抖。 可想而知,这天得有多冷。 但是进了室内,就不哆嗦了。 虽然加班只是个借口,但今天确实很忙,舒知意才加入核心团队,对人员都不熟悉的情况下,大大小小的会议倒是开个不停。 时间紧,任务重,只能加快进度。 好在临近下班,他们提交的最终版方案,通过了grace的审核。 接下来,团队只要按照方案,讨论具体剧情内容,而后产出故事插画就可以了。 舒知意松了一口气,却在打车前往医院的路上又提起那一口气。 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吴红霞。 是该哭泣吗?还是拥抱?还是一句安慰?没有人教她,她不知道该怎么做。 舒年已经提前在肿瘤科门口等她,舒知意没开口和他说话,只是把买的水果递给他,而后沉默地跟在身后。 推开病房门之前,舒知意轻微吸了一口气。 她有提前去搜资料。 了解到胰腺癌是有“癌症之王”的称号,确诊后t的五年生存率仅约10%,而且极易转移。 癌细胞对放化疗也不敏感,靶向治疗和免疫治疗效果并不理想,并且很折磨病患,患病期间极其痛苦。 但是这也只是资料,记录在网页上仅仅是几行没什么情感的文字。 舒知意并没有什么实感。 当她真的看到吴红霞的刹那,才明白这些文字的真正含义,她呆怔在原地,久久没有回神。 第85章 吴红霞先前是个很爱打扮的人,头发颜色掉了就去补染,眉毛不描是不会出门的,穿着也很洋气,舒知意的长相大部分是遗传于她。 但短短一个月,她已经瘦的只剩皮包骨。眼白有些发黄,头发干枯掉的也差不多了,瘦骨嶙峋,没有一丝活力。 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一汪即将干涸的死水。 见到舒知意的身影,吴红霞局促地笑了笑,但是笑得很僵硬,仿若在哭一般。 “知意来啦。” 舒知意指甲扣进掌心,低声回应了一句。 然后走近,坐在床边的凳子上。 一时间没人说话,只有旁边病床上的人发出沉闷的咳嗽声,却又更显凝重。 “爸呢?”舒知意视线落在蓝色床单的一角,胡乱地启唇。 这场病似乎把吴红霞的傲气和刁蛮也全部带走。 她嘴唇张开又闭合,最终只是抿紧,憋不出一句话来,身形僵硬不知道怎么回答。 身后的舒年没忍住,做出回应。 “爸赌博输了很多钱,知道妈生病后把家里钱都卷走了,现在要债的每天来家里堵我们。” 舒知意皱眉,问:“那治病的钱……” “房子抵押了。”舒年顿了一下,“不过现在也不够了,实在不行,房子只能卖了。” 舒知意看了眼吴红霞,她从包里掏出那张提前准备好的银行卡,轻轻放在铁柜上。 “这是我这些年的积蓄,治病,应该是够的。” “密码是舒年生日。” 她不确定家里人能记得自己的生日,所以临时更换成了弟弟的。 吴红霞艰难地抬起下巴,掉了几滴眼泪,然后低低地回了句:“谢谢女儿。” “这是我应该做的。”舒知意目光跳动了一下,她站起身,“后面有空我再来看你,有事就让舒年打我电话。” 这里实在太压抑了,她快要不能呼吸。 只想快些逃离。 就在这时,吴红霞突然抬手按住了她的手掌,硌手的骨头触感让舒知意猛地往后退了半步。 场面一度陷入尴尬。 “能不能再坐会。”吴红霞咳了几声,像是说话就耗费她最后的力气一般,“妈妈有话和你说。” 舒知意移开视线,给她倒了杯温水递过去。 然后坐下,抿唇回了一个“嗯” 吴红霞抖手着喝了几口水,纸杯捏在手里,好半晌后才缓缓开口,像是有些难以启齿。 “我这个病,也不打算治了,确实也治不好,我心里有数。” “你爸……你也知道,家里钱都被他卷走了,房子也被我耽误没了,家里现在真的是什么都没了。你现在日子过得也很好,还找了个有钱的老公,看着他身份就不一样——” 这话好像在有意铺垫些什么。 “你到底。”舒知意募地打断,皱眉抬头看她,看到吴红霞慌乱的表情时还是降柔了声调。 “你到底,要说什么,可以直接点。” 吴红霞抬眼和身后的舒年对上视线。 然后才含糊地继续说。 “我想你可不可以,帮舒年买套房子,你也知道他谈女朋友了如果家里这种情况对方不会跟他的。” 原来,原来要她过来的目的在这儿。 她早该知道啊,哪有什么想见最后一面,哪有什么怕后悔,人怎么可能因为生病就改变那股自私呢。 舒知意无声地浅笑,她淡淡地回视,问:“我凭什么,要帮他买房?” 吴红霞脱口而出:“你是他姐姐啊。” “是我想做他姐姐吗?是我把他生下来了吗?他没成年吗,我为什么要负责他的人生?” 舒知意一字一顿地继续质问,“还有,我刚开始的工作积蓄全给你了,后面积攒的也全部在这张卡里,我拿什么给他买房?” “你老公肯定是买得起的,只要一套房就好,不管什么位置就行。上次妈妈也能看出来,他对你很好,你求求他肯定可以的,这样我走的也安心……” 舒知意不想再听下去,拎起包往门外走,舒年急促地喊她姐姐,吴红霞也撑着身子坐起来,像是用尽最后一股力气低喊道。 “你不能这么自私!” 这话仿若一场惊雷,砸向快要失控的人,把她本就破旧不堪的心再度撕裂。 脚步停滞,不再向前。 舒知意缓缓回头,眼里带着自嘲的笑意,她近乎低语般,一字一句地反问。 “我自私?” 吴红霞没接话,只是带着些许愤怒和怨念,直直地看着她,要把她看透看清。 一分钟像是被拉成了十分钟,在对视中,舒知意目光逐渐暗了下去,尾音悄悄往下沉,嗓音带着脆弱感。 她说。 “妈妈……” “你不该,和我说声对不起吗?” 第38章 dirty 吴红霞像是没听懂, 她愣了愣:“什、什么?” 舒知意咬唇。 短暂的沉默,她要留点力气,才能有勇气撕开那块已经结痂的伤口。 第86章 因为刚才的那番争论,病房里所有人的视线都悄无声息地聚拢了过来, 如细针, 缓缓扎在舒知意的身上。 她在出丑, 但是她毫无办法。 “来的路上, 我一直抱着期待,我期待你会和我说声对不起,我期待你告诉我其实……” 舒知意压着哽咽, 慢慢地, 艰难地开口,“其实,你是爱我的, 我的妈妈是爱我的。” “可是没有, 我的期待还是落空了。” 她吸吸鼻子, 抬头对上吴红霞微微发怔的眼睛, 舒知意笑了一下, 她指了指自己的额角。 “还记得吗, 这块疤痕,还记得怎么来的吗?你或许忘记了吧, 可我记得很清楚。因为舒年补习忘记带资料你让我送过去,我说我不想去,你就把家里的酒瓶往我身上砸。” “留了一地的血,我吓坏了, 可妈妈你说什么,你说……怎么没把你砸死呢?” 舒知意又不紧不慢地撸起右手的衣袖, 一道浅浅的肉粉色疤痕藏在手链之下。 “这里,是因为我和舒年吵架,我想看蜡笔小新,他想看其他的,他抢不过我哭着去找你,你走过来不问缘由就给我两巴掌,不巧茶几那里有道裂痕,我因此也留下一道疤。” 童年的记忆争相着往上冒头,诉说着藏匿多年的种种不公。 吴红霞眼眸有些出神,她像是也回忆起许多,低声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 可舒知意像是听不见,她用指甲再往掌心扣,用力,再用力,痛感让她清醒,也提醒着她不要没出息地哭出声。 “可我并不恨你,因为我相信你爱过我。舒年没出生前,你曾把我搂在怀里说我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子,你也在我撒娇时笑着承诺,只要我听话就可以看一辈子的蜡笔小新。” “这些我自以为的爱意,支撑着我走过了很长时间。我不断安慰自己,你不是不爱我,你只是没那么爱我,你的爱要分给很多人,我少些好像也无妨。” “可是妈妈——” 舒知意的呼吸哽了又哽,心脏悬颤痛得让她直不起身子,“我今天才知道,你不爱我,原来你真的不爱我。” 原来真的有母亲,不爱她的孩子。 原来别人觉得理所应当的事,却是她求之不得的。 原来这个期待,一直以来只是场虚梦而已。 可,为什么是她呢? 为什么,偏偏是她舒知意呢? 哪有那么多什么,这世上很多事就没有答案可言的。 又或者是知道答案,却又不甘心地想要明知故问。 吴红霞整个人恍惚不堪,她嘴唇抿成一道直线,眼底染着深红的印记,一直在重复着“对不起” 好像,她只会这么一句一样。 舒知意用手掌按了按眼角,掌心早已印着指甲深陷的痕迹,但她却感觉不到疼。 有些东西比这更疼。 “不要和我说对不起,因为我永远不会原谅你。刚才我喊了你四声妈妈,那也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喊你这个称呼。” 她的语气恢复平静,像是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你生病期间的治疗我会负责到底,其余的,t我什么都做不到。” 舒知意转过身,面无表情地往外走,到一半她停了下来,背身留下一句低语。 似羽毛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随着风,去往远方—— “下辈子,也不要再记得我吧。” 妈妈。 …… 才出病房,舒知意就被舒年拦了下来。 “姐。” 舒年挡在前面,“你不管我了?” 舒知意靠在边上的扶手才勉强站稳,她抬头看他:“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 很明白,舒年听得清清楚楚。 所以他慌了神。 姐姐是个多么心软的人,他最清楚不过,所以在心底他其实暗自默认,舒知意是永远可以给他托底的那个人。 父母的偏心,他是知道的,时常也会觉得有些过分,但吴红霞总说只有把她教乖点,以后才能一直帮着自己。 姐姐生来就是该帮着弟弟。 舒年虽然不认同,但也没有过反驳。 甚至慢慢地也就习惯了,习惯舒知意对他的无偿付出,对他的无端妥协,好像本应该如此一般。 可刚刚舒知意的那番话,似乎是要与这个家彻底决裂,他从没听过她说过这么重的话,实际上她一直都是默默忍受的角色。 舒年不知道舒知意怎么会变成这样。 但他知道,如果她真的铁了心不管自己,他就真的完了。 没房没存款,他哪儿来的未来。 “姐,我谈女朋友了,我得结婚啊。” 舒知意盯着他没说话。 她眼底的漠然让舒年没由来地心虚,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目光。 半晌后她才扯了扯唇,开口道。 “舒年,你的人生为什么要我负责?” “我……” “还是说,你本质上也打算靠着别人活着?” “我没有。” “可实际上你就是这么做的,这些年你从没帮我说过一句话,享受着在家里的宠溺。那以后呢,也打算依附在我身上是吗?” 第87章 舒年的脖颈浮起一层淡淡绯色,那是被人戳穿后,下意识地生理反应。 他舔了一下发干的唇角,已经顾不得伪装,口不择言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姐夫是个有钱人,别说一套房,十套都买得起,你们结婚了他就有义务帮持着我,你不愿意那我就去找他,这事闹大了总归会有个结果。” 舒知意手微微发抖,她在此刻才真正地明白,这个家里的每一个成员都是加害者,是零碎记忆里反复将她凌迟的加害者。 “你就这么自信。” 舒知意站直,浅浅地嗤笑,说,“如果我离婚了。” “你还找他吗?” — 离开医院,天已经半黑。 舒知意一直往前走,没有所谓的目的地,好像一直向前就能找到目的地。 一直向前,别回头。 听起来很勇敢。 实际上她只是一叶摇摇欲坠的小船,荡在深海里,停下,就会随时被大风吹翻。 而后坠落。 落日后的十六到二十分钟,被称为蓝调时刻。因为整个世界会被染成蓝色,是最美的时候。 此刻就是。 舒知意没由来地有些想念江栩淮,或许是因为人在无助却又动人的瞬间,下意识地想要寻求一个依靠吧。 她没思考,阖上眼拨通了电话。 “嘟嘟嘟”的提示音响起,舒知意忽然清醒,想要挂断,接通后该说些什么,她没有思绪。 她可以承受任何代价。 但不愿他被打扰。 这些时日的相处,她第一次感受到被坚定选择的滋味。她不得不猜想,江栩淮知道这些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大概是会帮她解决,再为了她有所牺牲有所妥协,以他自己的方式。 但如此一来,她就变成了麻烦。 没人想成为麻烦。 思及此,舒知意匆忙地想要切断通话,却还是没来得及。那头磁性沉稳的嗓音稳稳地顺着寒风,传进她的耳道。 “知知。” 在医院没哭,这一路也没哭,却在听到江栩淮柔软的这两个字时。 她无声地落泪。 舒知意还是压住了情绪,她平稳着呼吸,弯起眉眼,轻声地应道:“嗯。” 只有一个字,连她自己都察觉不到任何异常,但听筒那端还是倏地没了声响。 江栩淮似乎在往外走,背景音里的嘈杂逐渐淡去,直到完全没了声音,只剩彼此的气息。 舒知意指尖搅和在一起,她知道还是没瞒过去,只能耐心地等。 几秒后,她听到江栩淮语气平和地启唇。 “在哪儿?” 舒知意还想逞强,她躲闪他的问题:“没在哪儿啊,就是刚才加班累了出来买点吃的,问问要不要给你带点回去。” 没什么逻辑,但也好像说得过去。 江栩淮却一字不信,他停下脚步,嗓音柔和带着些暗哑,他说:“知知,告诉我你在哪儿?” “让我去找你,好吗?” 舒知意犹豫了片刻,还是把定位发了过去。但是两人仍然没有挂断电话,就这么放着,江栩淮偶尔唤两声她的名字确认她没事。 “江栩淮。” 舒知意沉默了片刻突然想问一个问题,她摩挲着指腹,嗡声道,“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是她,糟糕的她。 他是个很好的爱人,好到让她时常感到不真实,好像所有的理想型在他身上都有着痕迹,他不该和她有所交集啊。 人只能是因为有价值而被爱。 连父母都不爱她,为什么江栩淮会毫无保留地爱她。 “这很重要吗?”江栩淮边开车边问。 知意嗯了一声。 “这很重要。” 她需要一个答案,来说服自己。 刚才在医院回呛舒年的那句其实是带着气的,但是仔细想想好像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她是个很爱逃避的人,也是个不坚定的人。 便不敢想,如果江栩淮被舒年缠上,又被迫牺牲了些什么后,她该有多愧疚。 这种害怕让她现在甚至不敢面对他。 需要一个答案,好让自己坚定些。 舒知意在心里想。 “如果你非要问的话。”江栩淮停顿了须臾,像是在认真思索这个问题,几秒后他有了答案。 “因为——” 舒知意凝滞了心跳,日落的微弱细碎的光亮晕染在她的指尖,留下透明的痕迹,落下些许模糊的色彩。 她不敢动,怕转瞬即逝。 沉寂间,清晰听到他的下一句。 “是舒知意。” “因为江栩淮要的,只能是舒知意。” 舒知意眨眨酸涩肿胀的眼眸,表情变了又变,她小心翼翼地蜷了蜷手指。 然后发现。 那光没有离开,仍旧停留,牢牢地停留。 第39章 榛子卡布奇诺 从进医院开始就充斥在周身的不安与慌张, 在听到江栩淮适才的那两句话后,全然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安稳感。 因为她捕捉到了“只能”二字。 第88章 只能, 意味着偏爱, 意味着唯一, 意味着非她不可。 每一个词语, 都让她不由地心尖一颤, 像是海绵,填补着孩童记忆里的某些缺口。 她一直不愿回想的缺口。 小朋友识字以来第一个接触的就是自己的名字,那是父母对子女的期盼和祈愿, 伴着他们走向未来, 到更远的地方。 或是平安,或是坚韧,或是谦逊, 又或是明媚, 总之是美好的、充满爱意的。 舒知意却搞不懂她名字的含义。 但每每当她进行自我介绍时, 同学们都会夸她的名字很好听, 她不禁猜想, 她的名字应该也拥有一个很好的寓意吧。 直到两件事的发生, 让她彻底明白过来,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舒知意出生时, 正赶上计划生育,二胎理论上是不被允许的。 可吴红霞执意要生下舒年,也因此交了一大笔罚款,让本就不够富裕的家庭变得有些捉襟见肘。 舒知意那时候还很小, 不懂大人的想法,她只知道自从弟弟出生后, 父母的唉声叹气似乎越来越多,于是她懵懂地抱怨道:“要是没生下弟弟就好了。” 吴红霞听到她这话只是笑笑,没说话。 后来,家里生活好不容易好了些,父亲又染上了赌博欠了很多钱,吴红霞每天都闹着要离婚。舒知意很害怕,动画片里都说,父母离婚孩子就再也没有家了。 她不想没有家。 她每天苦恼该怎么帮着父亲挽回母亲。 结果她什么都没有做,吴红霞还是留了下来,舒知意偶然间知道了原因。 那是个寻常日落,她蹦蹦哒哒地跑回家想炫耀自己的小红花,可在进门前听到了父母激烈的争吵声,仍然是关于离婚,却是到了最终环节的争论——抚养权的分配。 舒强摔碎了酒瓶,怒斥:“离婚可以,舒年我不t会给你,知意你随便带走。” “凭什么?你不要的给我,搞清楚,舒年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 “那我们就打官司试试看。” “试试看就试试看,舒年我绝不可能让给你。” 两人喊得都很大声,字字清晰,不少邻居探出脑袋跟着凑热闹。 站在门口的舒知意无处可逃,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不同目光的审视,都是带着可怜和心疼,可怜她亲眼见证父母的争吵,心疼她这么小就要成为单亲家庭的孩子。 舒知意哽着嗓音啜泣,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接着一颗往下滴落,浸泡着她酸涩的心。 她哭得很伤心,却不是因为邻居们的忧虑。 而是因为她在那一刻才突然间发现,她是个没人要的小孩,也无法帮着挽留妈妈,因为从始至终,能让这个家完整的,只有弟弟。 而不是她,可有可无的她。 也恍然反应过来,那日母亲为什么听完她的话要苦笑,因为那话本就很好笑。 让这个家庭变差的才不是舒年,是舒知意。 是提前到来的,不受期盼的,无可奈何才留下的,舒知意。 她根本就是个不受欢迎的存在。 她的名字又怎么可能会拥有美好的寓意。 后来,父母还是没有离婚,原因不言而喻。但舒强爱赌的毛病依旧没改,吴红霞的怨念也随之越来越重,她逃不开阴暗的婚姻,急需一个出气口去发泄。 舒知意便承受着这个角色。 吴红霞偏激地认为如果第一胎就是男孩,家里就不需要额外的罚款,也不会走到今天这步。 不断的怨念和偏心,让舒知意从感到不公到慢慢变得麻木,甚至坦然地承认这个悖论。 她开始变得愧疚,开始想要弥补,开始想要讨好身边的人。如果她足够乖,会不会有一天父母终将会发现,实际上她并不是个多余,她也有些价值。 也许下次,她就不会变成那个被丢掉的选项。 结果是怎样不知道,试试看吧。 于是,在吴红霞四十岁那天,舒知意很用心地准备了一份礼物。 一副金耳坠。 标价九百块,她记得尤其清楚。 因为那是她节省了很久的饭钱,大概有两年,午饭只吃一个素菜,从不去小卖部才积攒下来的。 她期待了许久,颤着手买下这份礼物。 而后躲在被窝里猜想母亲收到这份礼物会不会很开心,会不会很感动,会不会把她抱进怀里流眼泪。 时间过得好慢,等啊等。 终于等到妈妈生日的这天。 家里亲戚全来了,吴红霞那天也十分地开心,穿着最贵的衣服化着最精致的妆容迎接客人。 这些年她极少能有做主角的机会。 她要告诉所有人自己过得很好。 到了拆礼物的环节,舒年拍了一段视频,诉说这么多年对母亲的感谢。 吴红霞还没看完就红了眼,她抱着舒年感动地流眼泪,这是她的骄傲。 亲戚们也被这气氛所感染,纷纷夸赞儿子的懂事。 自然地,也就想看看女儿送的礼物是什么。 舒知意无意识地咬紧下唇,把藏了一个月的礼物递了上去。 第89章 所有人都围过来看,吴红霞笑着慢慢拆掉礼品袋、再翻开饰品盒,把耳坠从里面拿了出来。 接下来,妈妈应该是会感到惊喜吧,然后欣慰地抱她,也因为她而感到骄傲吧…… 舒知意低着头在心里默默想。 可之后并没有如她所想。 吴红霞收起了笑容,把礼物“啪”得一声拍在桌上,然后冷着眸子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舒知意抬眼,不懂发生了什么。 吴红霞指着她质问:“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舒知意愣住,她刚想解释,母亲一句话就把她判了死刑。 “偷家里钱是吧,我不指望你有什么成就,起码该学会做人!” 她边说边要冲上来打她。 一侧的亲戚纷纷涌上前阻拦,嘴里念叨着“孩子不懂事”又或者是“下不为例”这种宽慰的话语。 唯有舒知意怔在原地,思绪仿若麻线乱成一团。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她明明没做错什么,她明明只是想妈妈高兴啊…… 责骂的语句不断地在舒知意的耳窝回荡,她陷入了沼泽,下一秒就要喘不上气了。 她要解释,她要说清楚。 她要告诉妈妈自己是怎么辛苦攒下这笔钱,又是怎么激动地挑选礼物,她没有偷,真的没有偷啊。 舒知意刚想开口。 下一秒就对上吴红霞愤怒的眼神,好像在看什么肮脏的垃圾一样看着她。 牙关似是压着一块重铁,再也扯不出一点缝隙,唯有雾气遮盖了眼睫,世界骤然间变得湿气腾腾。 “你给我滚回家去。” “你就是个拖油瓶,你害了我一辈子。” “你怎么不去死!” “……” 话越来越难听,舒知意却听不见了。 嗡嗡响声让她短时间内耳鸣,她只能看着母亲的嘴巴张开又闭合,明明无声却又像是斥着一股力道,推着她步步后退。 明白了,不可能成为骄傲。 她是耻辱,是母亲一辈子的耻辱,无论做了什么,又或者未来成为什么样的人。 可笑的是,这一切的缘由仅仅是因为性别。 仅仅是因为,她不该成为一个女孩。 好像怎么挣扎也无用。 半晌后,舒知意转身,全身乏力地往家走,临出酒店门时她不受控制地回了头。 还想再看看。 却只看到—— 吴红霞在亲戚的安慰下稍稍缓和了情绪,舒年也哄着妈妈不要再生气了,摄影师趁着空档说要给拍全家福,以此来转移吴红霞注意力。 几分钟后。 吴红霞站在中央,舒年站在左侧,舒强站在右侧。 他们都在笑,相机记录着温馨。 拍下舒家的第一张全家福。 没有舒知意。 也没有人在乎有没有舒知意。 这么多年过去了,很多事都已然是模糊不清了。 舒知意却永远记得那个瞬间。 忘不了,也不敢忘。 因为在那一刻,她才真正明白,自己名字的含义。 知意。 之一。 不是唯一,是之一。 是若有若无的之一。 是不被偏爱的之一。 是,分子上的随意一个选项的之一。 怀揣着希望的舒知意,死在了那一瞬间。 活下来的是一个对什么都无所谓的,不渴求未来也不渴望被爱的,磕磕绊绊活在漫长雨季里的。 舒知意。 她装作不在乎,就以为真的不在乎了。 却在今天听到了不一样的答案。 ——“因为江栩淮要的,只能是舒知意。” 他在告诉她,她不是随随便便的之一。 也能是一个人的唯一。 舒知意脸颊两侧又洇上湿意,这次她有些不受控,也不想再压着情绪,说出来的话语断断续续,带着哭腔。 “你能、能……快,快点……” 仿若丧失了语言功能,从喉咙溢出来的都是不连贯的音调。 但江栩淮还是听懂了。 他哑声问:“让我快点来是吗,知知。” 舒知意的胸口剧烈起伏,她说不出话来,只能点头,一直点头,全然不顾对面其实根本看不见。 她委屈极了,像只小猫一般呜咽着颤抖。 通话滞了几秒。 江栩淮在这几秒停下脚步,他喉结无声地滚动,手心不知何时出了一层薄汗。 “好。” “不用等太久,马上就到。” 他边加快脚步,边说。 — 舒知意发的定位是在一个公园内部,车开不进去只能停在路边。 江栩淮跟着位置找到舒知意的时候,她已经止住了眼泪,唯有眼皮微微肿胀,人坐在一个石凳上低垂着头发呆。 看起来很可怜。 江栩淮迈步走过去,蹲在她面前。 舒知意察觉到光线变弱,抬眼,和他的视线在空中碰撞。 情绪已经收得差不多了,舒知意此刻只觉得有些丢人,她稍稍错开眼眸,嗡声道:“来得真慢。” 第90章 “对不起。” 江栩淮拿出湿纸巾,把她的小花脸仔仔细细擦干净,然后看着她说,“回家吧。” “嗯。” 舒知意刚想起身,却发现右脚酸麻根本抬不起来,一动就像是有密密麻麻的细针扎进皮肤。 她没忍住“嘶”了一声。 “怎么了?”江栩淮扶住她,问。 “……脚麻了。” 闻言,江栩淮背过身去。 他柔声说:“上来,背你。” 舒知意看着他的背影,心头紧了一下,犹豫了片刻后也不但心自己重不重之类的了,直接环紧他的脖颈,趴了上去。 但她还是不自禁地问了句:“我重吗?” 江栩淮站直,扭脸用额头碰了一下她的鼻尖:t“我天天给你做饭,也不见你长胖。” 他抬眼看她,“都喂哪儿去了?” 舒知意把脸往围巾里埋了埋,柔软的布料透着温暖的气息。 “那说明,你做的还不够多。” 她没忍住,勾唇笑了一下,“以后争取再多做点。” 江栩淮因她的轻笑目光跳动了一下,他回过头去,背着舒知意慢慢往前走。 两人这一路都很安静。 舒知意没主动说发生了什么,江栩淮也就没追问,好像之前的那通电话不存在,他只是来接她回家的。 仅此而已。 舒知意的胸膛没有空隙地靠在他的后背,突然觉得江栩淮的后背是那样的宽厚,可以撑得起全世界,她一直紧绷的肩颈也就募地舒缓下来。 软绵绵地趴着,像只犯困的小猫。 真奇怪,明明刚才还委屈得不行。 看见他的下一秒就什么都不见了,她就只想睡觉,拥在他的怀里睡觉。 遇到江栩淮之后,总能发生这种奇怪的事。 舒知意默默想。 傍晚时分,却起了雾霾。 水汽蒙上一层薄纱,笼罩在天际的边缘,蓝调时刻也渐渐褪去,浮上淡淡橙色。 冷风拂过,舒知意垂眼将视线停在江栩淮冷白的后颈上,她转了转眼眸,把围巾从脖子上解下来。 然后绕着他的脖子,再缠绕上她自己的。 焐热的气息还未散去,拉近两人的距离,皮肤相触的须臾,寒气也被驱散。 “暖和嘛?”舒知意靠近他问。 江栩淮眉梢藏着笑,把她往上提了提:“暖和。” “可惜围巾不够长。”舒知意叹了口气,“不然能更暖。” “够了。” “嗯?” 江栩淮停住,眼底的笑意就此蔓延开。 “足够了,只要我们在一起。” “冬天快过去了,知知。” 舒知意侧头和他对视,在他眼眸里看见了日落的影子,还看见了日落旁的那抹旋转的光晕。 她凑近想看清。 “是摩天轮。” 舒知意指了指前面,出声提醒道。 听闻在摩天轮最顶端接吻,就能永远在一起。 如果能在那一刻追赶上日落,是不是可以永远永远在一起。 “江栩淮。” “一起去追赶日落吧。” 然后永远永远,在一起。 第40章 橘子奶糖拿铁 这是芜市最大的摩天轮, 也是唯一一个七彩摩天轮,每一个座舱都被粉刷成不同的颜色,日暮时分会亮起细碎的光束,如萤火般缓慢旋转在落日之上。 转一圈的时间刚好设置在13分14秒, 以心动作为开始, 由浪漫作为结尾。 虽然是工作日, 但排队的人依旧很多, 大概是因为今天的晚霞太过温柔,大家不约而同地都想邂逅一场梦幻。 基本上都是情侣。 于是,就有几个小女孩捧着小桶, 抓着这个机会在人群中卖花。偶尔才有人买上一支, 大多数人选择不理会,或是直接拒绝。 今天室外的温度很低,舒知意正背对着队伍, 拥靠在江栩淮的大衣里取暖。 小女孩走了过来, 眨眨眼问:“姐姐买花吗?” 舒知意垂眼看她, 女孩的睫毛上已经沾上了点点霜花, 鼻尖通红, 捧着铁桶的双手止不住地发抖。 明显冷得不行。 “买点呗, 江老板。”舒知意仰头,对着面前的人抿嘴笑。 江栩淮单手仍搂着她没放, 另一只手从兜里拿出手机,他径直扫了一下面前的二维码,“叮”得一下,付款过去。 “全部买了。”他从桶里随手抽了一根, 没什么表情地淡声道,“这一支就行。” 舒知意接过那支花, 又是洋桔梗,她边眯眼笑边用额头蹭了蹭江栩淮的胸膛,然后低头温声对女孩交代:“快回家吧。” 本以为今天还要捱很久才能回家,没想到遇到好人,这么快就全卖完了。 小女孩不太会说话,慌乱跑走前,红着脸快速说了声“谢谢” 看着女孩背影,舒知意徐徐开口。 “你今天又做了件好事。” 江栩淮揉揉她的发顶,神情恢复到只对她的松散,低声纠正道:“是你教我,做了件好事。” 舒知意没说话,和他对视了半晌。 “喂。”她突然抬手,用指尖戳了戳江栩淮的眉骨,撇嘴道,“你能不能对别人温柔点。” 第91章 “刚才那女孩都被你吓到了。” “有吗?” “有啊。”舒知意语气故作嫌弃,作势还瞪了瞪他,“你以后对你女儿也这样吗?” 话毕她还学着他刚才的口吻,冷着脸一字一顿地模仿了一遍。 “这、一、支、就、行。” “多吓人啊……” 江栩淮垂眼看她,因为那副灵动的模样,他忽地失笑,嗓音里的笑意和柔软混合在一起,浮在眉眼之间,镀上一层淡淡的光。 “我以后改。” 他收了手臂的力度,把舒知意往怀里搂紧了些,而后回应她另一个问题,“对女儿当然不会这样的。” “女儿大概会长得很像你。” “你知道的,我对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明明是很寻常的两句话,却让舒知意的心募地变得软绵,她压了压嘴角的弧度,轻轻地“哦”了一声。 顺着这个话题,舒知意又问了个问题。 “那如果还有儿子呢?”她攥着他的衣摆小幅度地晃动,凑近小声问,“你会偏心吗?” “不会。” “你确定?” “嗯。”江栩淮捉住她乱晃的小手,捏了捏,声调平静又沉稳。 “偏心,我也只会给你。” 舒知意的视线在空中停了片刻。 意识因为雾气变得模糊,她从鼻腔里闷闷地说出一声:“和我拉钩。” 江栩淮手上的动作凝滞住,他盯着女孩眼眸里的水汽,沉了目光。他没问为什么,也也不觉得幼稚,只是安静地伸出手指,扣住了她的。 拇指相触的瞬间,舒知意眼底的水汽化成一滴水珠,缓缓滑落,她喉咙有些发涩。 江栩淮帮她抹去。 爱意穿过指缝,沿着天平倾斜而来,那些先前缺失的,正加倍缓缓降临,稳稳降临。 舒知意埋进他的怀里,看着手心的那支洋桔梗,兀自低语。 “真幸福……” — 十分钟后,两人坐进了座舱。 摩天轮慢悠悠地上升,密闭又安静的空间,总是让人想有倾诉的欲念。 舒知意摩挲着指腹,问:“不问我今天发生了什么吗?” 江栩淮的声音从对面轻轻传来:“如果你不想说,我就不问。” “其实今天接到你的电话,我很高兴。” 他牵住她的手,“你依赖我,我很开心,知知。” 舒知意被他逗笑了,她指了指旁边坐垫上的花束,打趣道:“所以,这是奖励我的?” 江栩淮眉目舒展,没回答,笑着看她。 片刻后感觉到她心情好了点,问:“想说吗?” 想说,想和他说。 舒知意偏头看向窗外,沉吟了片刻却又不知道从哪儿说去,含糊地开了口。 “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 她停了几秒,轻微呼出一口气,“之前你也去过我的家,大概能感觉到……是个什么情况,但即使那样我总觉得我还有个家,可今天我才真正意识到,我是没有家人的,也没有家。” “以前。” 江栩淮突然出声,他截住她的视线,不错开地注目,像是某种坚定,“你以前没有家,现在有了。” 舒知意敛回视线。 她低下头,问:“以后,我们的家会变成什么样?” 江栩淮眉梢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他勾起唇角,俯眼看她颤抖的眼睫。 他思考了片刻,回答。 “我们会一起上下班。” “我们会一起逛超市,会一起看电影,会一起吃饭,会牵手散步。” “也会一起养小猫,栓上绳子溜它。” 舒知意笑出声,她抬头,弯了弯眼眸:“小小才不敢出门呢,它胆子小得很。” “要不,我们再养只小狗吧。”话音才落,她摇摇头,自我否定,“以后再养吧,我不确定能不能天天溜它,还是养几株绿植,家里好像没什么绿色,你说呢?” 对上江栩淮带着笑意的眼尾,舒知意突然反应过来,明明是让他说说以后的家是什么样,怎么变成她一直在说…… 她伸手推搡了一把,嗡着声吐槽:“你怎么不说话。” 江栩淮漆黑的瞳孔里满是宠溺。 他微弓下身子,鼻尖和她相抵,声音温润着扬起轻微的尾音。 “我买了很多拼图,就光你喜欢的蜡笔小新琦玉县合影就要拼几个月,也许还要更久。等拼完了我就再买,直到有一天我们都老了,没力气为止。” “我会一直t陪着你的,别害怕,知意。” “只要你想,家会一直在。” 舒知意露出细白的牙齿,她绷不住了,咧嘴笑起来,一脸“受不了你了”的表情看着他。 哪有人拿拼图来承诺共白头的。 好幼稚,却又好喜欢。 江栩淮也扯唇,两人鼻息就此缠绕。 空中不时传来短促的车鸣声,伴着冷风拍打玻璃面的轻响声,还有隔壁座舱里“咔嚓”相机定格的声音,悠转的音乐声…… 一切都杂糅在一起,扑至耳畔,再绕进空中。 惬意又绵长。 第92章 舒知意瞥眼看向窗外,他们的摩天轮还有两节就到顶端。她听见了自己的擂鼓般的心跳声,迎着他的气息她嘟囔道。 “再说几句吧。” 再说几句,就可以幸运地在最高点,和他接吻。 然后,就可以一直在一起。 只是个传言。 但在此刻,她偏偏如此迷信。 江栩淮早就在不经意间捕捉到了她那些可爱的小动作,他无声地挑眉,而后懒懒地往后靠。 边笑他边问:“说些什么呢?” 舒知意舔舔唇角,脸颊浮起淡色红晕。 “随便呀。”她偏过头,无所谓地摆摆手,身子却悄悄地往前靠近,“随便聊天呀。” 边说话边继续悄悄挪动。 可片刻后她发现,自己往前一寸,江栩淮好像就往后退了一寸,她再移动半厘,他又退了半厘。 终于意识到他是故意的。 舒知意唇角弧度压得很平,她倏地抬起头,气鼓鼓地咬牙道:“江栩淮!” “在呢。” 江栩淮学着她之前的语气,回她一句,但眉梢却藏不住那快溢出来的笑意。 爱亲不亲…… 舒知意扭过身,抱着双臂看着天空。 “知知。” 江栩淮站直身,拖着语调询问,“你是相信那个传闻吗?” “没有。” 舒知意愣了一下,但没表现出来,继续环着双臂装作无事发生,淡然反问,“什么,咳咳——” 因为心虚莫名被呛了一下,她平稳了一下呼吸,继续说完,“什么传闻,我不知道,什么——” 话又没说完,余光却瞥见面前的人已经弓下身,弯着眼俯身看她。 眉眼前的光亮因为他,越来越暗。 他遮住了所有光,他替代了那束光。 舒知意无意识地屏住呼吸。 江栩淮捏住她后颈脖,让她抬头和自己对视,黑眸里清澈见底,浮着昏黄光点。 他俯下身的弧度越来越大,慢慢地,缓缓地,逐渐靠近她。 直到两人的唇瓣即将贴合。 江栩淮突然停下。 “信吗?”他指腹按住她的唇角。 舒知意脸已经涨得通红,她看着他睫毛拓出的一层淡影,发呆了几秒。 已经快到最高点了,余光里周围没有任何遮挡,舒知意全然不顾江栩淮的捉弄,用手指拨开他的指腹,阖眼堵住他的唇瓣。 轻啄了一下,就离开。 当真仅仅只是一枚纯粹的亲吻。 空气寂了须臾,某种微妙的气息蔓延开,谁的呼吸变得紊乱,又是谁的心底变得柔软。 舒知意垂眼,耳垂滚烫。 倏尔,江栩淮手掌覆在她的眼眸之上,遮住了她的全部视线,长长的手指圈住她的腕骨,带着她揽紧自己的侧腰。 眼前变得黑暗,感官被带得敏感。 嘴唇落下沾着凉意的酥软唇瓣,抿了抿,然后挑开缝隙,湿热随着痒意不断深入。 唇齿暧昧的声响占据了主导,在逼仄的空间不断回荡。 这个吻没有太久,仅仅是维持到他和她跨过了最高点,这个城市的最高点。 江栩淮把手心从舒知意眼眸抽离,缓缓上移,绕到后方,按着她的后脑勺埋进他的颈窝。 他们从亲吻,变成拥抱。 在上升和下沉的临界点。 他抚顺着她的发丝,扬着笑哑声说;“会成真的。” “那个传闻。” 视线才从全黑恢复光亮,舒知意有些不适应,她眨眨双睫,眼前慢慢从朦胧变得清晰。 挨在他的肩头,她抬头。 窗外澄澈,淡淡金色彻底笼罩云朵,一切仿若慢镜头的回放,变成油画,定格这个瞬间。 雾霾只存在地面,这么高的位置只能看见一轮咸蛋黄,折射出无数浓郁又颜色不一的线条。 晨昏线随着他们往下掉落。 舒知意环住江栩淮。 她不再惋惜、也不再觉得难过,今天遇到的所有都成为过去。 毕竟,有人带着她,追上了日落。 她也在那一刻笃定。 永远,没有那么远。 第41章 麦芽雪冷萃(冬日限定) 两人坐完摩天轮就开车回家了。 等到家刚好晚上九点整, 舒知意先去浴室泡了会热水澡,以此来驱驱身上的寒气。 一天的奔波加上情绪上的来回牵扯,早就让她疲惫不堪,当热气顺着毛孔渗入, 家的安全感也随之包裹全身, 她缓缓放松下来。 没注意, 就这么睡着了。 等意识回归时, 江栩淮正垂眼用浴巾帮她擦干身体,浴缸里的水已经被他全部放掉了,舒知意没有一点遮掩地全部展露在他的面前。 雾气缭绕, 即使视线里大多数都是模糊, 她还是没忍住羞红了脸,低声抱怨道:“你怎么……随便就进来了。” “我再不进来,你就彻底晕过去了。” 江栩淮轻轻地揉捻她的脸颊, 他挑了挑眉, “抬手, 穿衣服。” 舒知意自知理亏, 没再吭声, 乖乖地抬手, 由着他帮她套好睡衣。 “现在头晕吗?”江栩淮目光落在她的眉眼中间,沉嗓问道。 第93章 舒知意下意识地点头, 片刻后又赶忙摇摇头。 她嘿嘿笑两声:“感觉很舒服呢。” 江栩淮把她捞起来,掀眸教育。 “以后我如果不在家,你要想泡澡一定要定闹钟,时间过长的话会脱水, 严重还会缺氧、心脏缺血,太危险了。还有——” 话音还没结束, 舒知意就径直用手心捂住江栩淮的嘴唇,她不满地瞪了瞪他,扬起尾音呛声:“知道啦知道啦!” 舒知意的手掌很小,只能盖住男人的下巴,江栩淮的大半张脸仍旧露在外面,显得这个动作没什么气势。 她顿了一秒,弱弱地补充:“你说的我都知道了,所以不要再说了。” 心底腹诽的却是,不要再唠叨了。 舒知意发现了,江栩淮这人一贯是宠着她的,对她的照顾和关心无微不至,什么要求也都会义无反顾地应着,但一遇到点危险的事,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也不是凶,就是会有些严肃。 爱嘴上说教,反复和她强调这事能做这事不能做。 网上说,既管又惯的称作爹系男友。 江栩淮大概是她的爹系老公。 每当这种时候,舒知意都会觉得自己有些蠢,本能地想让他别再说了,很丢人。 大概是她面上的小表情没收住,江栩淮喉结滚动,低笑了两声。 呼吸夹着湿气,痒得舒知意移开了手。 江栩淮再落下的眼神带着探究,他压着唇角弧度,问:“要是我不听的话。” “你要怎样。” 语气晕着笑意,明明是疑问句,却因为那股不正经的腔调,变成了一种逗弄。 他在故意捉弄她。 舒知意当然也听出来了。 她紧咬下唇,片刻后眯眼抬下巴,从鼻腔里发出闷闷的音调。 “你再惹我,我就——” 就干嘛,她能干嘛……话都说出来了,只能胡乱接上,她清了清嗓子,威胁道。 “我就咬你,别怪我没提醒你,我咬人很疼的。” 江栩淮低睫,几秒后他又是一阵低笑,下颚骨跟着都在发颤。 舒知意:“……” 有什么好笑的…… 江栩淮懒洋洋地看她,漫上那股偶尔才展露的松垮劲儿,看向她灼热的眸光里若隐若现抑着禁欲。 相较于温润有礼,舒知意其实更喜欢透着邪怠的不羁的江栩淮,就如此刻的他。 她无意识地咽口水,指尖轻颤。 下一刻就听到面前的人,玩味地开口。 “来吧。” 江栩淮眼眸微缩,透着晦暗不明的意味。 他摩挲她的耳垂,低语蛊惑。 “我已经洗过澡了,很干净。” “多咬几口啊,小猫。” ……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什么意思,舒知意今天是彻底领会到了。 一开始,她愤愤地靠上去用牙齿衔住了江栩淮掌面的皮肤,特地加重了咬合的力度,眉眼紧蹙着盯他。 像是在威慑。 但这威慑明显没什么成效,江栩淮黑眸含笑,就这么垂眼和她勾勾对视,唇角扬起张扬的弧度,甚至还抬起被咬那只手的拇指,轻轻地碾磨她的唇瓣。 舒知意突然嗅到了几缕危险的气息,她兀地放开唇齿,偏头转了视线,嗡声嘟囔:“不咬了……t……” 可江栩淮没打算放过她。 女孩的啃咬仿若才落的新雪,柔软纯粹,融化之后留下微微发热的触感,无声地挑起他的欲//望。 他呼吸变得沉哑,掀开薄唇,哼笑道:“继续。” 舒知意别开脸:“不了,下次吧。” 她的假装镇定下一秒就被戳开一个小口,舒知意瞳孔骤然间收缩,身形绷紧蜷缩在一起。 因为江栩淮突然揽腰将她托抱,而后放在盥洗池台面上,他干燥的大掌慢条斯理地挤进舒知意略微潮湿的手指缝隙间,两人指缝不错开地交缠相牵。 手没了支撑,舒知意只能本能地用双/腿环住江栩淮,也轻易地触挨到,他灼热的、不容忽视的异样。 “知知。”江栩淮啄了一下她的耳尖,轻声细语地询问,“我能咬你吗?” “……” 舒知意滞了一瞬,耳朵连带着脖颈已经红透,她小声反驳:“不、能。” “明明应该是我咬——” 江栩淮根本没给她说完的机会。 或者说他一开始就没打算遵循她的意见,在这些事上他总是没什么绅士风度的,怎么想便怎么做,有些霸道。 他径直倾身逼近,细细地碾咬她。 舌/尖顺着齿关打圈,很有耐心,寻着她每一处的敏感落下湿热,神情很淡,眼角却不受控地发红。 室内沉寂,只有细微的声响悠悠摇曳。 舒知意全身发麻,从指尖到后背,却又被紧紧箍着一点距离都拉不开,她只能哼着声由他引导。 意识逐渐随着身体的软绵而涣散。 倏然间一声猫叫声从门口传来。 舒知意勉强睁开眼睫,发现小猫正蹲坐在半开的浴室门前,边探头探脑边急促地喵喵叫。 奶声奶气的,一声接着一声。 第94章 “……江栩淮。” 她呼吸不稳地唤他,提醒道,“小小在叫。” “嗯。”江栩淮没抬头,声音压得很柔,“没事。” 舒知意对上小小可怜巴巴的圆眼。 她喘不上气,声调含糊:“它应该……是……饿了,你、你管管啊!” 江栩淮停下,抬头看她,眸子里满是还没褪去的燥热和忍耐,他哑着嗓启唇。 “我也饿,你也要管管我。” “……你饿我们就去吃饭。” 舒知意下意识地回他,但看着他痞劣的神情突然模糊地意识到,她和他说的大概不是一件事。 男人悉心地将她额前黏腻的湿发顺至而后,直到露出她光洁饱满的额头,他轻抬眉梢勾唇,而后深深低下头去。 一直笼罩的黑影缓缓挪开,湿气蔓延。 小石子扔进湖面,荡出层层涟漪。 水雾中随之也晕染上旖旎黏腻的气氛。 舒知意瞥见他后颈冷白的皮肤。 她喉间一哽,手心出了一层薄汗,她手指胡乱抓弄他的头发,无措地叫他名字。 “江栩淮,你别,脏……” 俯下身正在含/吻的人,慢条斯理地微仰头颅,柔声宽慰她。 明明是最低的姿态,却还是拥有着让人不自觉想要乖巧顺从的气息,沙沙的质感轻挠心尖。 “不脏,哪里都不脏。” “宝宝乖,不动。” …… — 出浴室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的事。 两人都重新冲了澡,舒知意浑身倦懒,但却偏偏被折腾得没了睡意,她被江栩淮牵着来到客厅,裹上毯子窝进沙发。 一股淡淡的酸甜酒香味弥散在空中。 舒知意嗅了嗅,没闻出来是什么。她刚想问,江栩淮就端了个小碗走过来。 他站在一侧提起汤勺准备喂她。 “这是桂花酒酿小圆子,你在公园吹了太久的冷风,喝这个能驱寒养胃。” 舒知意应声低头尝了一小口。 糯叽叽的小丸子,搭着微甜酒酿味,解腻又清甜,桂花味也很足,嚼下去的瞬间唇齿完全地被暖意包裹住。 一口接着一口,没一会小碗就见了底。 舒知意被这个味道迷住,她抬头眨眨双睫:“还要一碗。” “不能再吃了。” 江栩淮帮她擦嘴,“这里有酒酿,多了会醉。” 舒知意不肯:“没事的,反正等会我也要睡觉了。” 她竖起食指晃了晃,莞尔撒娇,“就一碗嘛,求求你了。” 她的娇.嗔,从来都对他很受用。 江栩淮只默了一秒便妥协,笑着起身去再帮她盛上一碗。 等他再度从厨房出来时,舒知意已经把茶几移开,盘腿直接坐在毛茸茸的地毯上,面前铺着他才买的木拼碎片。 她的眉心紧皱,五官拧巴在一起,很显然不太擅长拼图,一副无从下手的模样。 察觉到江栩淮的身影,舒知意耷拉着眼眸抱怨道:“怎么这么多拼块,好难。” 江栩淮揉了揉她的脑袋,他挨近坐下,把小碗放在旁边的小桌上,翻开小册指给她看。 “是有技巧的。” “一般都是把四周边框的碎片拼好,相当于把框架打牢。接下来再慢慢找规律,比如颜色相似的放在一起、色块线条中也藏着相似处。” 舒知意将下巴抵靠在他的肩上,时不时“嗯”上两声,但注意力却没放在他叙述的所谓技巧上,大脑早就放空了。 “你觉得呢?” 直到江栩淮偏头询问意见,她才悄悄回神,对上他的视线后舒知意有些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刚才发呆了,她凑近,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 “听不懂哎。”舒知意把脸埋进他的颈窝,小声耍赖。 “没事。” 江栩淮勾唇笑,伸手把她搂紧,“以后我来拼就行。” 其实买木拼这事,也是那日睡前舒知意刷到了视频,突然来了兴趣,扭头兴致昂昂地和江栩淮提议要一起完成很多拼图的。 结果现在真的买回来,却要让他一个人拼完,舒知意怎么想都觉得这样不太好,她揉揉鼻尖心虚地开口。 “我也想参与,不想让你一个人完成。” 江栩淮沉吟片刻。 他从众多拼块中随手抽出一块,递到舒知意的手心,温声道:“保存好。” 他看她,“以后你永远都会拥有家里所有拼图中的一块碎片,也是唯一的一块。” “没有你,我也完成不了。” 舒知意愣了愣,而后默默捏紧手心的小块。 她知道他在说什么。 拼凑,是一项很辛苦很复杂的行为。 是要耐下心来,反复地确认缺口,再反复寻找对应的图块,一片片地翻转再翻转,做好一直失败和泄气的准备。 每一个零片,都是珍贵且唯一的。 江栩淮给予她的是随便一块,也是唯一的那块,或者说,他是把选择权交由在她手上。 在拼凑的第一秒,就已经告知她。 只有在拥有她的情况下,一切完美才有存在的可能,他才能完成所有他想完成的。 第95章 她是开始,也是结尾。 这是他给的承诺。 舒知意垂眼摩挲了会无名指上的戒指,不由地轻笑出声。 片刻后,她坦然接受自己的懒惰。 江栩淮沉下眉目专心拼图,而舒知意就躺倒在他的怀里玩着手机的小游戏,两人互相不打扰对方,偶尔说上两句耳语的悄悄话,也会凑近亲一下对方。 窗外实际上仍然是凛冬,偏偏有几缕提前到来的春风也会因携裹满屋的爱意驻足,留在彼此的鼻尖。 舒知意瞥见手机屏幕左上角的跨年倒计时,她突然感慨:“我们真的要迎来新年了。” 他们的第二年。 江栩淮无声地弯唇:“嗯。” “明年。”舒知意用指尖戳了戳他的手掌,随口问道,“我们有什么计划吗?” 听到这话,江栩淮忽地停下手上的动作。 他低头看怀里的女孩,说:“有很多计划。” “但第一个应该是办婚礼。” “知知,你想办婚礼吗?” 舒知意没想到他会说这个,她一时没想好怎么回答,短暂地陷入了沉默。 看起来却像是拒绝的意味。 江栩淮压着下巴,沉声又问了一句。 “知知,你想嫁给我吗?” “可我已经嫁给你了。”舒知意脱口回应。 “这不一样。”他提醒,目光中来回浮动着暗影,“那时的我们和现在的我们不一样。” 一开始两人的婚姻,本质上来源于“合适”二字。理性占据了大多数,所以他们会在医院进行了一场条件的洽谈,那时的两人,连简单的牵手都觉得不自在。 可如今,他们更接近于“伴侣”二字。 共同经营着一个小家,会亲吻,会亲密,会把想念依赖倾诉给对方。 具体说不上哪里不一样了,但确实哪哪都和过往不再相同。 所以答案也该重新赋予意义。 有关喜欢的意义。 有关爱的意义。 有关“只能是你”的意义。 江栩淮贪心地想要这份答案。 他俯身注t视她,这次详细地、认真地、笃定地再次询问。 “舒知意,你想嫁给我吗?” “你愿意告知所有人我的存在,愿意用无形的藤蔓将我们捆绑,愿意亲友一日的奔赴专为我和你吗?” “你愿意——”他声调晃上些缠抖,浅微的,只有他自己才能察觉到的。 “嫁给江栩淮吗?” 舒知意心头早就酥软,她直起身,和他面对面,眼睛弯成了漂亮的月牙,她想轻松地作答。 却在开口的刹那,才意识到自己早就哽咽。 “我、愿、意。” 大概是酒酿在此刻起了作用吧,舒知意莫名地感到很晕,眼前有很多个重影。 但每一个重影都是同一个人。 都是江栩淮。 她眨眨双睫,带上些鼻音。 “那你呢,你愿意娶我吗?” “江栩淮,愿意娶舒知意吗?” 对视早就不足够了,他们拥抱。 拥进彼此的世界,揉进只属于彼此的星球。 这场宣誓只有两人,却又只需要这两人。 江栩淮在她耳畔轻声诉语:“我也愿意。” 等到了。 都等到了。 他们只差一场婚礼,盛大的、不落世俗的、甘愿沉沦的,且永不止息的。 是江栩淮和舒知意的婚礼。 第42章 金橙生酪拿铁 跨年前一天, 下午六点整。 今天云尚设计部要举办迎新会,地点定在了席宴,一家很有名的中式餐厅。 离通知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过去也是等着, 林茜提议找个咖啡店坐会聊聊天, 舒知意便带着她来了cotton coffee, 正好也顺路。 两人点完单后找了个小桌坐下。 恰巧是靠窗的位置。 太阳缓缓往下西沉, 天际轮廓昏黄,树叶缝隙间垂落下无数细碎的模糊光斑,让人莫名觉得明日也是一个好天气。 “天气预报说半个月后可能会下雪。”林茜望着窗外, 扭头问, “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舒知意单手撑着下巴,摇摇头。 “不知道,但是芜市已经好多年没有下过雪了, 好多次天气预报都说会下雪, 最后也没下成。” 林茜皱眉叹了口气:“啧, 反正今年是看不到雪的, 毕竟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 “真遗憾。” 就在这时, 店员捧着两杯咖啡送上来, 舒知意应声说了句谢谢。 女店员笑着自然回应道:“不客气老板娘,有事再喊我。” 旁边的林茜惊呆了, 她瞪大眼睛看着舒知意,手在空中指了指。 “这是你老公的店?” “嗯。”舒知意有些不好意思,她捧着热可可抿了一口,笑着说, “才开没多久。” “别管开多久,你老公能在这个地段开家店就很——” 林茜突然停下, 瞥了眼舒知意手上那枚价值不菲的戒指,她想了想,凑近问,“你老公家里到底是干什么的?” 舒知意下意识地答:“不知道。” 第96章 “那他呢,他是做什么工作?投行?律师?不会是开公司的吧?” “嗯……不知道哎,我没问。” 林茜愣了一下,嘴巴张开又闭合,最后抿成一道直线,小心翼翼地开口。 “舒舒,你不会是……” “被骗了吧。” 舒知意被她逗得低笑出声,长睫扑闪落下微颤的阴影,她说:“不会的,要骗也只能是我骗他。” “你不知道他有多好,茜茜。” 林茜看她脸颊浮起一层淡粉色的晕团,没忍住用手捏了捏,笑着打趣她:“哪里好?” 哪里好? 温柔、体贴、有责任、足够尊重…… 每一个词好像都能去形容他,却又不能完全概括他,江栩淮好像是一个完美的人,他很好很好,好到让她这么一个缺乏感全感的人,只用了几个月就爱上了他。 “大概是。”舒知意思忖片刻,最后也只是含糊着,边笑边小声说,“哪里都好。” 林茜默了几秒没说话。 虽然两人共处时间不算太长,但也能看出来舒知意这人很纯粹,自然也不想她受到伤害。 她在心里措辞,把想法说了出来。 “一个人怎么能没缺点呢,多去了解了解他,婚姻也是一个磨合的过程,当彼此的全部都摊开再去慢慢磨合,才能走得会更长远。” 舒知意目光怔了一瞬,她没有去体会这句话的深层含义,因为在此刻她突然意识到另一点。 她好像从来没有试着去了解江栩淮。 在这段婚姻里,她充当的一直是被爱的那一方,拿的也是小孩角色卡,自然地去接受他的各种照顾和宠溺,却鲜少主动地去了解他。 这些年因为社交障碍的缘故,她已经习惯了把自己裹在一个小圈内,不让别人靠近,也不轻易靠近别人。 好像不接触,不了解,就不会有伤害。 所以结婚后,她依旧延续了这个习惯。 江栩淮有什么爱好,他喜欢吃什么又讨厌吃什么,他有什么样的经历,他的家庭,乃至最简单的他的工作。 她一概不知。 或者说,是根本没打算去了解。 而他对自己,却无一不知。 这不公平,对他不公平。 没人想一直充当一块空白背景板。 那样是体会不到被爱的感觉的。 从现在开始,她要努力,多了解江栩淮。 舒知意握紧手中的玻璃杯,默默想。 她是个说到做到的人,马上就把想法付诸于行动之中。 趁着林茜去上厕所,舒知意掏出手机,给江栩淮发了一条短信。 【你喜欢吃什么呀?】 或许可以先从最简单的做起,比如知晓他喜欢的美食,然后做给他吃。 她想了想,又补充一句。 【我可以亲自做给你吃哒。】 【小猫憨笑.jpg】 “嗡嗡”几声,手机在掌心振动。 舒知意期待地查看。 却在下一秒,收起了唇角的弧度。 【喜欢吃你,知知。】 【可以吗?】 他学着她,也发了一个同样的表情包。 【小猫憨笑.jpg】 舒知意:“……” 她愤愤地把这个表情包删除,然后戳键盘回呛他。 【不!可!以!】 — 等两人到席宴的时候,设计部的同事差不多都到齐了,grace提起一杯酒笑着起身。 “来我讲两句,先欢迎一下我们部门的几位新人,以后呢咱们就是一家人,大家多多关爱新人,新人就是咱们的养料,老人都给养料买点咖啡甜品什么的浇灌一下。” 桌子上的人都笑,设计部的氛围一直很好,听到她说这话,几个爱开玩笑的起哄让grace先买,毕竟她算得上这里资历最“老”的。 grace私下没什么架子,勾了一下头发说:“我永远十八岁,比各位都年轻。” 她拍拍桌面,清了一下嗓子。 “还有一个好消息和大家说一下。” “昨天国货首期产品宣发的第一天,就因为包装画面的温馨感和童趣风广受用户好评,预售也因此被一抢而空。” 这几天设计部每个人都在加班。 因为他们需要在首期国货产品步入市场前,加急把包装成稿递交上去。 故事系列主题定为[冒险],人物设定是二十四节气拟人化的形象,讲述能够倾听到万物心声的小女孩在独自冒险旅途中,偶然结交各种小动物的故事。 故事系列和国风相结合,是之前一直没尝试过的,在整个包装设计圈也算首次独创,大家心里其实都没底,听到预售被抢空这才松了一口气。 grace又说:“所以,我决定给各位年终奖都提高百分之五。” 没有任何奖励比钱来的更实际了。 哄笑伴着鼓掌声瞬间炸开在包厢内。 “老大英明!” “老大永远十八!” “又美又是大长腿!” “……” “好了,别拍马屁了,大家享受晚餐吧,提前祝各位新年快乐。” 第97章 听到这话,大家都坐下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席宴菜系一直很出名,北京菜为主系列,再融合粤菜等南方食谱,每道菜不管是摆盘还是入口细腻程度都是上等。 舒知意吃得停不下来,不时转头对林茜感慨太好吃了,林茜扭头瞥见她的骨碟堆得像一座小山,不免低呼道。 “祖宗,你吃慢点啊,又没人和你抢。” “我最近特别能吃。”舒知意揉揉鼻尖,盯着她问:“你感觉,我胖了没?” 闻言,林茜垂下眼眸仔细打量了一圈舒知意的身形,片刻后回道:“好像是比才进公司胖了一点点。” “但是也只有一点点,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而且你本身就有点过瘦了,脸圆点反倒是t更好看的……” 林茜后面的话直接被舒知意选择性忽略,全然听不见。 耳蜗反复回荡着“胖了”这两个字。 嘴巴里的软骨还没嚼完,“嘎嘣”一声,舒知意边咬边磨牙:“我就知道!” 自从江栩淮开始做饭,她明显就能感觉到自己变胖了,但是又不敢上体重计验证。 要知道她之前都是不吃晚饭保持身材的,现在不仅吃,还吃的很丰盛,夜里有时候被他折腾完还要莫名其妙加一顿夜宵。 说是因为运动完要补充体力。 她全程都没动,补充什么体力…… 越想越生气,舒知意又夹了一块糖醋小排送进嘴里,而后发短信给江栩淮。 【从今晚开始都吃饭!】 输入法没反应过来加上有些着急,想说的是—— 从今晚开始都不吃饭。 结果少了一个“不”字。 她刚想纠正重发,对面就回了过来。 【真的?那我提前来接你?】 舒知意:“……” 黑线挂满了她的额头,她喉咙动了动,最终翻了个白眼,给他回了个拉黑警告。 以前怎么没发现,江栩淮这人。 这么不正经…… 难道真的是被他骗了? “知意。”grace不知何时走到身边。 舒知意赶忙收起手机应了一声。 “这次做的很好,不管是你的提议还是后期线稿的绘制,我都能看出你的能力。”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不用谦虚,我对用人从来不执着于进公司的年限。”grace抬手按了按她的肩膀,说,“准备一下述职报告,部门正好空缺一个组长的位置,尝试一下带个小团队。” 舒知意完全没想到会有升职的可能。 她身形僵住,直到被一侧的林茜晃了一下手臂,她才回神,小声道:“好。” 等grace走后,林茜比舒知意本人还激动。 “天啊,太厉害了。你要是述职成功,真的算是设计部的奇迹,入职后最快晋升的人!” 舒知意还没完全缓过来。 事实上,她都没想到自己如今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和别人进行社交、娱乐、上班。 这些听起来很简单的事,对于过去的她来说,是遥不可及,从不敢去妄想的。 她想尝试,却又仅仅止步于想这一步。 从秋季开始,一切都变得很幸运。 今年似乎也要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江栩淮,大概真的是她的幸运星。 没有争分夺秒的焦虑,只剩细水长流的安稳。 反正光会一直偏爱她。 有人让那束晕光有了具体的形状。 她抿抿唇,无声地弯了唇瓣。 垂眼再次发去信息,是关于昨天的那个话题,她不再纠结。 【办婚礼吧我们。】 【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结婚了,老公。】 第43章 加浓美式 元旦假期对于打工人来说就是补觉日, 舒知意原先是打算睡到中午再起床的,但并没有如愿。 正睡得迷迷糊糊,一双带着凉意的手掌将她捞起,而后圈靠在怀里。 舒知意浑身困怠, 懒洋洋地睁开眼睫的一条小缝, 对上江栩淮的深眸后, 她下意识地喃喃:“我再睡会……” “吃完早餐再睡。” 江栩淮的掌心仍揽在她的肩上, 不让她躺倒,“睡一天都行。” 因为常年不吃早餐,加上舒知意之前做自由插画师时总是日夜颠倒饮食不规律, 导致她患上了浅表性胃炎, 吃点稍微刺激的就会不舒服想吐。 所以江栩淮对她的早餐格外注重。 无论是工作日还是假期,他都会早起提前准备好,然后督促着她吃完。 怕她腻还会变着花样轮换做, 但搭配的元素都很健康, 以保证营养结构的均衡。 “我不饿。”舒知意困得不行了, 一点没有吃饭的欲望, 只想把头埋进被窝变成鸵鸟。 她眼角怔松, 放软了声音, “只有今天不吃,以后都吃。” “就今天不可以。” 舒知意没好气地瞪他:“为什么?” “因为我不在家。” 江栩淮揉揉她的鼻尖, “没办法确保你午饭吃了没有,如果你空腹到晚上肯定会胃疼。” “听话,给你熬了美龄粥,起来喝两口压一压。” 第98章 舒知意呼吸一顿, 微微拧紧眉心。 “你又不在家?” “嗯。”江栩淮下巴压着她的脑袋,摩挲了两下, 似是在安抚她,“公司有点公务需要处理,晚上就回来。” 听到这话,舒知意有些不开心了。 她用手指戳戳他的掌面,从鼻腔轻微嗤了一声:“哪有你这样的,三天假期加班两天。” 她抬眼看他,强调道,“而且,今天跨年哎!” “跨年”两个字特地往上扬着加重音调。 语气里的不满昭然若揭。 江栩淮应声低头,目光落在女孩的脸上,她粉嫩的唇瓣抿成一道直线,眉毛往下压,小而圆的鼻头也跟着皱巴在一起。 身上还带着沐浴乳的奶香味。 因为长相乖顺,所以即使在闹脾气也显得温热软糯。 像一枚熟透的草莓,摇摇欲坠快要掉落,看起来就香甜可口,没有一点酸味。 想到这,江栩淮呼吸灼热了几分。 他喉结绷紧,而后垂下脖颈挨在她的肩窝,说:“你真像草莓。” 舒知意愣住,反问:“什么意思?” “意思——” 江栩淮眯了眯狭长的眼眸,勾唇回道,“你真可爱,知知。” 这话一出,周遭气氛莫名沾染上几分暧昧朦胧。 舒知意耳根慢慢染上淡粉色,面上的神情压不住那丝羞赧,她扭头移开他倾覆而下的气息,故作镇定地开口。 “别以为我听不出来……” “你是在转移话题。”她尾音笃定,睫毛却轻颤不敢和他对视。 江栩淮忽地失笑,滞了几秒,然后抬手把她脸转了过来,两人视线在半空相撞。 “实在对不起,工作有些紧急不得不去处理。”他收起笑容,向她保证,“晚上我一定提前回来,陪你跨年,好不好。” 对上他幽深澄澈的眼神,舒知意忽地有些愧疚。 江栩淮最近有多忙,她是知道的。 可能是因为年关将至的原因,他常常需要加班,工作电话一个接着一个,人也比以往疲倦了很多。 但即使这样,他在照顾自己这件事上却仍旧很细致,总是会先把她哄睡着后,再一个人独自去书房继续处理工作。 明明休息不了几个小时,也会早起给她准备早餐,而她却在这儿借着起床气无理取闹…… “还是不开心?”江栩淮握着她的手,问。 他见她一直不说话,误以为她还在生气,刚想再说些什么,舒知意赶忙摇头打断他的话。 “我理解你,也没有不开心,你安心工作啦。” 话音落地,舒知意突然想到什么。 几秒后她稍稍直起身,半跪在床上,倾身上前抱住江栩淮,边抚顺他的背边温声低语。 “节假日你还要去加班,你是这个家的大功臣,所有的付出我都会记在心里,我和小小在家等你,辛苦你了——” 她顿了顿,声音已经接近气音,兀地有些尴尬,但还是把那个称呼说了出来,“辛苦你了,老……老公。” 这段话每一个字都透着刻意,很显然不是舒知意自己想出来的,也不是她平常说话的风格。 倒像是跟着什么复述出来的。 江栩淮小幅度地抬起眉眼,笑着问:“从哪学来的?” 从书上学来的,名字叫—— 《夫妻相处之道》 舒知意那日陪奈奈去书店买杂志,无意间在前台看见了这本书,她没犹豫就买下了。 想着能学习一下如何对待夫妻相处,毕竟什么关系都需要经营才能长久。 看来这本书也没白买,这不就用到了。 舒知意在心里默念。 但是如果让江栩淮知道她在看这种书,研究怎么体贴对待丈夫,她莫名感觉有些丢脸。 还是别告诉他了。 舒知意转了转眼眸,含糊着避而不答:“什么从哪儿学的。” 她指尖搅在一起,底气不足地补充,“我只是,在夫妻相处这方面懂得比你多了那么一点。” “是么。” 江栩淮唇角的弧度上扬,眉眼间都噙着懒散的笑意。 舒知意快速点头:“嗯。” “这样啊。” “那面对你的夸奖,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江栩淮忽地就着她的手腕往前轻扯,慢慢地拉近两人的距离。而后他舔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柔声打趣她。 “舒老师,教教我呗。” “倒是……不用喊老师……” 这个称呼t有点怪,奇怪得舒知意脸颊有些发胀,圆嫩的苹果肌也跟着浮起点点晕红,她清清嗓子,接着他的问题回答。 “你只需要,也夸我一句就可以了。” 书里说,称赞是相互的。 江栩淮颔首,他眉眼线条完全舒展开,看起来心情很好。 他微微敛低视线,迎上舒知意的气息,徐徐启唇:“你是全世界最可爱的——” 他怎么老夸她可爱…… 舒知意脸热得更厉害了。 下一刻。 江栩淮揽着她的肩膀,压低喉咙里的声线,嗓音松散地接着说完。 第99章 “老婆。” — 舒知意等江栩淮走后又钻进被窝睡了一个回笼觉,吃完早餐胃里暖暖的,精神跟着放松下来,一不留神醒来就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门口把外卖拎进来。 她准备偷偷做一件事。 亲自做一顿晚饭,送到江栩淮的公司给他吃。 算起来,自两人同住,她一顿饭都没做过,甚至厨房都很少进。她从一开始的还有些愧疚,到后来的甚至觉得理所当然。 舒知意觉得这样很不好。 一个人愿意付出,不代表就应该默许他一直付出。 任何关系,都应该是双向奔赴。 长时间的单向输出,本就是不健康,也是不公平的。 她要慢慢学着对江栩淮好一点,学着多多照顾他。 不过她没打算提前告知江栩淮,她给他准备的惊喜不多,还时常以失败告终,这次虽然是临时起意,但确实也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舒知意把外卖袋子里的食材都一一拿出来,然后对着菜谱清点了一下,确认没有缺少的类目后。 她捏起手机,点开桃殊的微信头像。 现在万事具备,只差搞清楚江栩淮公司的具体位置。 总不能等菜都做好了,还不知道往哪里送吧。 但这事又不能直接问江栩淮本人,于是舒知意准备折中一下,问一下他的朋友。 她对着聊天框想了片刻,琢磨出一个比较合适的发问。 【桃桃,我想给江栩淮点个外卖,但是没有他公司的地址。】 【你能发一个给我吗?】 没一会,消息弹了回来。 【?】 【被盗号了?】 舒知意莞尔,单纯认为桃殊是惊奇竟然有人结婚了还不知道自己丈夫公司地址的。 她还没来得及细细解释。 下一秒视讯电话就拨了过来。 接通后,桃殊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兀自嘟囔:“是本人哎。” “我还以为你手机被谁偷了或者被盗号了呢。” “没有。”舒知意摇摇头。 桃殊“啧”了一声,盯着镜头看了一会,指着舒知意些许肿胀惺忪的眼睛,问:“才睡醒?” 舒知意以为她在闲聊,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有些不好意思地抿抿唇,“才起来几分钟。” “我也说呢,原来是睡懵了” 桃殊恍然地弯唇,抖着肩膀闷笑,“你老公堂堂云尚总裁不就在顶层总裁办,还要地址,你自己就在云尚上班你不知道地址?” “服了你了,快去再多睡会。” 看着对面的舒知意僵在原地,桃殊只当是被她说中了,或者还在梦游呢,她又短促地笑了几声,而后撂下一句“等你彻底醒了再聊”就挂断了电话。 …… 食材还在料理台上搁置着。 舒知意坐在沙发上呆愣了很久,脑子里思绪搅和在一块,没办法理清。 但她确认了一点。 江栩淮,就是云尚集团的总经理。 她有大概猜到他不会是一个普通人,但却也着实没有想到,两人身份之间会有这么大的悬殊。 完完全全,不属于同一个世界。 这让她没由来地心理压力很大。 回想两人的相识过程,她怎么也搞不明白,当初江栩淮为什么要提出和她结婚的请求。 舒知意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家庭是个牢笼,性格不算勇敢甚至还有些软弱,工作在结婚前也只是得过且过,没有太大的理想,也没有太明了的未来。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 平凡到,散落在人群之中,立刻就会像一枚尘埃粒子般渺小,让人难以找寻。 而江栩淮不同,他家境显贵相貌出众,必定是会有更多更好的选择。 所以,为什么选择她? 明明不该是她。 相较于下意识的自卑,舒知意更多的是感到内疚和不安,因为在此刻她耳畔突然回荡起先前林茜讲述的那个八卦。 ——“听说没,最近传闻总裁突然闪婚,还是和一个家境平凡的普通人,董事会闹得沸沸扬扬,搞不好后面集团要有变动了。” ——“要知道他们这种位置的人,婚姻已经不单纯是婚姻了,是要为集团考虑,为股票考虑的。” ——“他这样操作一下,给那个私生子不少的机会。” 明明当时根本没有仔细听,却为何还是这么字字明晰,音节零零碎碎地拼合在一起,再零零碎碎地敲打她的良心。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她变成了江栩淮的麻烦、拖累、负担。 给他本该顺遂的路平添了好多阻挠,变得弯绕,变得辛苦。 胸口仿若堵着一团铅块。 舒知意垂下眼,有些烦闷和沮丧,还有许许多多其他的说不清的情绪,积压在一起,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更重要的是,即使是这种情况下。 她第一反应仍然不是离开他或是离婚,而是想着怎么弥补他,怎么对他更好些。 第100章 虽然无论做什么都是微不足道和于事无补的,但也好过让她以后的生活里没有江栩淮这个人,她接受不了再次步入雨季。 算她贪心。 她很少贪心,就这么一回,也许能够被原谅吧。 舒知意就这么磕磕绊绊地想了很久,终于好像有些想清楚了。 就在这时,掌心里的手机屏幕忽地亮起虚光。 一个陌生号码发来了短信。 第一条:【舒小姐,我是江轩。】 第二条:【如果有空的话,想和你当面聊聊。】 舒知意看清这个名字后,短促地拢起眉心。 江轩,江栩淮的弟弟。 她和他见过面,当时她并不清楚江家的情况,只以为两人是正常的亲兄弟,但现在她知道这个人和江栩淮至少在集团接管这方面,两人是敌对关系。 她不免对他产生了防备之心。 她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正犹豫该怎么回复时,募地,又传来一声振动。 短信多了一条。 【关于你弟弟舒年的事。】 第44章 冰镇浓缩 舒年这两个字眼出现的刹那, 舒知意的手指就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太阳穴附近的某根神经也跟着突突跳个不停。 江轩为什么会认识她弟弟? 生活上,两人不存在产生交集的可能性,至于工作, 舒年毕业后就由父母托关系给他送进了一家小公司当财务, 和云尚是一点边都沾不上。 所以怎么想, 都只有一种情况。 是舒年主动找上了江轩, 更准确的说,是找上了江栩淮。 为了什么?为了要钱?毕竟他在医院威胁过自己要让江栩淮帮持,他是知道了江栩淮的真实身份?他是怎么知道的? 太多的问题在一瞬间缠绕上舒知意的思绪, 那根神经也跳动得愈发厉害, 让她感到心慌。 得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想到这舒知意深吸了一口气,起身匆匆地换衣服,而后按电梯下楼。 到了小区门口, 她看到了马路对面的黑色路虎, 车窗是摇下来的, 江轩坐在后排, 似乎是察觉到舒知意的目光, 他稍稍侧头, 神情很淡地对她颔首。 为了方便,两人约谈的地点就在车上。 司机和助理站在外面等。 “舒小姐。” 车门关上, 江轩先开了口,他的语调慢条斯理,不疾不徐地问,“要喝水吗?” 舒知意摇头, 平稳了须臾呼吸后,她说:“江先生, 请问我弟弟他是不是……问你要了什么东西。” 江轩的目光上移,很轻地笑了一下。 “舒小姐,你很聪明。”他向后倚靠,曲指在扶手上轻敲,“实际上,他找的是我哥,只不过被我提前拦下了。” 心底的猜想被验证,舒知意慢慢地蜷紧手掌,她凝滞了几秒,低声问:“他问你要了多少钱?” 江轩将一侧文件袋里的两页纸递给她。 上面是银行的流水记录。 “舒小姐可以看一下,您弟弟索要了两百万。” 舒知意艰难地垂下头,视线落在纸面之上。 她无意识地咬紧下唇,不知该说什么,只觉得羞愧难耐没脸抬起头。 “相对来说,其实他要的并不多。” 江轩再次启唇,像是随口一提,“您的父亲,要了五百万。” “第二页是给他的t转账记录。” 这话落地,舒知意忽地抬头看他。 眼眸里透着呆愣,唇瓣越来越白,连脸上的绒毛都在微微颤动。 车上密闭的空间仿佛一瞬间被抽空了氧气,她急促地喘气,却仍然做不到正常匀速地呼吸。 江轩一直没错开眼,就这么看着她。 像是在等她缓过神来。 半晌后。 舒知意压着声线里的哆嗦,说:“我会还……” “给我点时间,我……” 承诺的话到嘴边却说不下去。 因为她知道这样的天文数字,凭自己根本还不起,而且之前积攒的一点存款也拿去给吴红霞治病了,现在的她没有底气给予任何的保证。 “不用还,江家也并不缺这点钱。” “如果仅仅是这两笔转账,我并不会来找舒小姐说这件事。只是您父亲和弟弟言语上都表示这不是最后一次,他们有需要还会联系。恕我冒昧——” 江轩停了一秒,声音透着几丝温和,但落下的语句却是一种凌厉的宣判。 “您的家庭,是一个无底洞。” “不管是对江家,还是对我哥。” 舒知意头埋得更低,她脑袋一片空白,余留下细微的嗡响声,连带着一种麻感传遍身躯。 “对不起……”她咬牙说。 “还有一些话,如果你不想听——” “没关系。”舒知意顺着话语看他,“我想听。” 她要听,要听清楚,要一次性听完。 而后断了那股贪恋。 人只有站在悬崖边缘,知道无路可走时才能彻底死心。 江轩双腿交叠,眸底透着浅淡的漠然。 “舒小姐大概有听说,我哥因为和你结婚,导致股东都对他有诸多不满,集团的控股权也将有所变动。” 第101章 “外界有很多传闻,但其实我对于集团的经营并没有什么兴趣,你的出现打乱了我们的计划,也打乱了云尚本身的规则。” 江轩还是拧开身旁的那瓶水,放在舒知意的手心,声线平和地说。 “所以,即使这话越界了。但我还是希望你可以重新认真地考虑一下这段婚姻。” 舒知意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其实这些话不用他说,她心里也有了决断。 都说得这么明白了,再继续只会变成一种纠缠。 她缓缓弯唇,泛着苦涩的轻笑。 “放心。”对上江轩的目光后,舒知意点头:“我会的。” …… 等舒知意走后,江轩点了一根烟,他眯眼含笑瞥了两眼坐垫上的文件袋,淡声问:“和舒家那父子俩交代清楚没?” “交代了。”坐副驾驶的助理扭头,回道:“他们会说是自己查到江家的情况,然后来要钱的。” “嗯。” 话毕,助理盯着后视镜里女人的背影,犹豫了半晌还是出声询问:“江总,如果他们真的离婚,您岂不是一点希望都没了。” 江轩扯唇,但眼底没什么笑意。 “老爷子的态度还不够明了吗?争不争的,云尚都不可能落在我手里。” 助理不再说话,他也明白事实就是如此。 他们之前的所有行为根本改变不了结局,江栩淮无论是股权占比、经营能力、董事会的支持度,都不可能不接管集团。 更何况,董事长还一直在背后帮他铺路,即使找了门不当户不对的家庭结婚,对他也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车内安静了片刻。 江轩把车窗完全摇下,手肘轻轻搭在上面,看着外面徐徐开嗓。 “我看过江栩淮接她下班时的神情,和那个贱女人看我爸的表情一模一样。” “看起来真幸福。”他唇线压直,垂手暗灭烟蒂,漆黑的眸子下透着冰冷,“这世界上所有人都能幸福,唯独他江栩淮不行。” “他不配。” — 新的一年快要来临,这个城市每一角都萦绕着哄闹,大街小巷挤满了准备跨年的人群,所有人都扬着怡然的笑容,无名地升腾了节日的温热。 舒知意却像是被一层薄纱牢牢罩住,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暖意,反而冷得发抖。 她环抱着双臂,胡乱地往前走。 视线模糊,听力也跟着变得微弱,她的意识一团混沌,没有任何想法,就这么一直走。 “啪”地一声,小腹被什么迎面撞上,舒知意这才慢慢回神,眼前又恢复清晰。 “对不起姐姐。”一个小女孩揉着额角道歉。 舒知意愣了一下,而后轻声回道:“没事。” 正准备离开时,小女孩扯住她的衣角。舒知意视线下移,对上她的目光。 “怎么了?” 小女孩指着舒知意的脸,懵懵地问:“姐姐我是撞疼你了吗?” 她顿了顿,“你怎么哭了。” 闻言,舒知意抬起手背,摸了一下脸颊,真的有一股湿意,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滑落。 她僵在原地,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眼泪。 明明一点感觉都没有。 小女孩认定了是她撞疼了人,慌张地左掏右掏,最终只掏出一个小方块状的东西,她放在舒知意的掌心,小心翼翼道。 “对不起姐姐,这个给你,吃了就不疼了。” 舒知意垂眼,那是一颗糖果,彩虹色的包装,印着几颗圆点,很廉价的样子,但这种糖果往往很甜。 她在女孩的注视下塞进嘴里。 草莓味的香甜裹满口腔,舒知意无声地笑了,她用齿关搅动两下,说了声谢谢。 又步行了一会,总感觉周遭的环境越来越熟悉,舒知意停下脚步,发现已然到了云尚的门口。 她犹豫了几秒,还是走进了大厅。 人脸识别通过闸机后,舒知意找了个拐角站定,面前宽大的白色圆柱将她整个人完全遮挡住。 她没再动,就这么等着。 等什么,不知道。 站了多久,也不知道。 时间一分一秒地拨动,拉长了眼睫颤动的频率,也拉长了感官的敏感度。 唇齿间那颗糖果早就融化,没了工业糖精的甜腻,苦涩又从喉间溢出,充斥而后叠加。 可惜再也没有多余的糖块。 就在这时,三两人簇拥着一个男人从专用电梯走了出来,看清男人相貌后,舒知意凝滞站直。 江栩淮一边走一边神色淡漠地听旁边人说话,没低头,他这样的人从不会为别人低下头。 不知是听到了什么,他突然停下脚步,眉梢拧紧,眼神变得很暗,然后掀开薄唇发话。 旁边的人不时地点头。 很寻常的一幅场景。 舒知意却莫名地能够感知到他的劳倦。 他应该很累,因为她的缘故。 她以为遇到江栩淮是一场苦尽甘来的奖励,却不曾想这只是一场不该存在的相遇,他已经为她牺牲了很多,没道理要继续牺牲更多。 她拖累他已经不算什么了,偏偏还有那无底洞的家庭,难道要拉上他一起卷进这场沼泽里,深陷其中耗干他的所有才甘心吗。 第102章 有人愿意养花,但如若浇灌花朵的路上满是荆棘和泞泥,走一步就要留下一道伤痕,这花还不如不盛开得好。 就让它死在那个春天吧。 好过爱意用光,也好过最后的抱怨。 舒知意猜想江栩淮大概永远不会埋怨她,他那样诚挚的人怎么会舍得这样对她,但她一定会埋怨自己。 埋怨自己的自私。 她该放他离开了,回到他自己的轨道上去。 恍惚时。 衣服口袋里突然传来滋滋振动声。 舒知意的手机有来电,是江栩淮打来的。 她抬眼,发现男人已经走到了大门口。 在确认两人之间的距离是肯定听不到她讲话的声音后。舒知意抿抿唇,滑动屏幕接通了电话。 伴着微微浮动的细风声,江栩淮声音依旧温和清润,扬着点散漫,轻轻地叩击舒知意的耳膜。 “知知,我回家接你出来跨年。” 他撩眼看向外面,说,“今天哪里都很热闹。” 舒知意感觉到自己一直麻木的嘴唇好像动了动,她顺着他的话回:“好呀。” “可是我在外面。”她语气平静地找了个理由,“在家里呆闷了,出来走了走。” “你找个暖和的地方坐着,我去接你。” “好。” 舒知意突然想起两人过往的对话,低笑着问:“江老板这次又顺路吗?” “嗯,顺路。” “可是,我还没说位置在哪儿呢。” 舒知意掀开半阖的眼眸,目光落在他的背影上,“你怎么知道顺路的。” 明明不顺路。 他和她从来就不顺路,为什么要说谎。 江栩淮也沉哑地笑了两声,松懒的嗓音顺着听筒缠绕过来,呼吸隔空轻挠。 他说,“只要是你,我就顺路。” 舒知意心脏忽地错拍,因那一拍她突然意识到,江栩淮他其实并没有说谎。 他只是默默地绕了路。 舒知意眼眶t又染上些许湿热,她屏息,不再说话,不然对面就要听到她那快哽咽的气息。 江栩淮往外又走了几步,问:“要我路上给你带点什么吗?” “要。” “嗯,要什么?” 舒知意蜷了蜷指尖:“几颗糖果吧,随便什么牌子。” 只要是甜的就行,不然太苦了。 又要擦肩而过这件事,实在是太苦了。 第45章 浓椰馥芮白 当晚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简单庆祝, 一起去吃了个饭然后又看了场电影。 再卡着零点和对方说声“新年快乐。” 全程舒知意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她对江栩淮还和以往一样。 仍然走路的时候会和他手牵着手,仍然会在到家后躺在他怀里看动漫,仍然会在他做夜宵的时候从背后紧紧抱住他…… 她甚至变得更加粘人,一步都不能离开江栩淮, 在家里他去哪里她就跟着去哪里, 犹如一个小陀螺般, 以他为中心反复地转来转去。 江栩淮没觉得奇怪, 只当她在撒娇,他捧起她的脸蛋儿,低头亲昵地蹭了蹭:“怎么这么粘人, 宝宝。” “喜欢你。”舒知意踮起脚亲他一口, 轻轻地反问,“不可以么?” “当然可以。”江栩淮用指腹压着她的下巴,加深了那个吻, 嗓音也随之哑了几分, “我也爱你。” 舒知意仰起头, 迎着他的节奏。 黏腻了一会, 自然的, 呼吸和气息越来越滚烫。 再然后, 她就被拥着摔在了主卧的床上,江栩淮垂下额头埋在舒知意的颈窝中, 边用热气磨着她,边单手扯着领口脱掉了上衣。 窗帘没拉,微醺的月光在他的下颚线附近投落下柔和的轮廓,融化了冬日的冰凉。 舒知意伸手触上那几块光影, 视线往上挪目光停留在他深邃的眉眼,再挪, 盯着他的鼻梁,她不自禁地愣神了片刻。 直到一股酸涩混着酥麻的感觉缠上身体,她才忽地清醒,眼眶染上绯红。 江栩淮拨弄着她的几缕碎发,挑眉问:“在想什么。” 他曲指轻刮她的鼻尖,“不专心。” 舒知意抖了一下睫毛,和他对视。 在记住你,不想忘记你。 “没想什么。” “今年过年和我回家吧。”江栩淮咬上她的唇瓣,惩罚她之前的走神,“爷爷想见你。” “正好我们商量一下婚礼。” 舒知意含糊地嗯了一声。 她迟疑了几秒,声音闷闷地从唇齿间呢喃出来。 “江栩淮。” “你咬咬我。” 江栩淮抬起倦懒的眉梢,眯着眼和她拉开几厘的距离,勾起唇角:“上次不是不让我咬你?” “现在让了。” “会留下痕迹。”他沙哑困倦的嗓音里透着轻微的愉悦,“你还想不想上班了。” 舒知意皱眉,坚持道:“不管,就要。” 江栩淮支着手臂笑她。 下一秒。 她整个人就被江栩淮捞起来靠在床头,他埋下头。 舒知意软绵绵地环住他的腰,抬眼看墙面上两人交叠的身影,伴着喉咙里的细喘,感受皮肤上的轻微痛感。 第103章 他还是舍不得加重力道。 可她好想他能再重些。 不然怎么让这些痕迹留得久一点,再久一点,消了就真的没有了。 也不会再有了,永远不会有了…… 假期余下的时间,两人都窝在家里,没有出过门。意识也纠缠混沌在一起,没多少清醒的时分。 把所有的情/愫都倾诉给对方。 一直在纠缠,一直在失控,彼此的身上都留下或轻或重暧.昧的抓痕。 江栩淮没察觉到什么不对劲,毕竟他们还在新婚,这些事好像也是理所当然。 他没去多想。 可后来,一些缺口还是慢慢显现。 舒知意突然变得冷淡,一点一点的,越来越淡。 她上班的路上开始不讲话,只是垂眼刷手机。回到家后会以加班为借口把自己锁在书房里,拖到凌晨直接去主卧睡觉,也不再挨在江栩淮的怀里入眠,绷着身子把自己隔在最边角,不让他碰她。 江栩淮以为她在闹别扭,却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他在车上牵起舒知意的手,问:“知知,最近是有什么事么?” 舒知意用力抽出手心,视线仍然垂落在手机屏幕上,表情没变化但也不说话。 “是我最近哪里忽略你了?还是哪里让你不舒服了?你说出来,不要自己闷着。” 沉默,江栩淮依旧没有得到回应。 他把姿态放得越来越低,“我错了,我改——” “你为什么要改?”舒知意忽地扭头看他,嘴唇有些干涸,她尾音不受控制地发抖。 “你没做错什么,你为什么要改。” “我不需要你这样……” 我不要你为我牺牲什么,我不要你迁就我,你明明不该这样,为什么要为我妥协。 江栩淮,你不该做这些的。 “你到底……懂不懂……”舒知意咬紧嘴唇,指尖发烫。 “我不想说什么,我只想自己待一会也不行吗,能不能不要逼我了,能不能什么都不要问了。” 话音落地,江栩淮的眉头轻微地拧紧。 他看着舒知意,好像看到一圈透明的薄膜,把她整个人包裹住,他越想拉扯,那层膜就把她裹得越来越紧,让她快要窒息。 “好,我不问了。”江栩淮目光一点点地撤退,最后完全地离开她的脸颊,说,“不问了。” “我等你。” 除了等。 他似乎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在这段没什么成效的沟通后,两人正式陷入冷战,准确来说,是舒知意一个人的冷战。 江栩淮愈发地小心翼翼,家里气氛也变得凝重,连小猫也跟着不敢蹦跶。 这些,舒知意都能感觉到。 愧疚溢满了胸腔,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做。 舒知意已经私下咨询过律师,并且起草了专业的离婚协议书,她每天都会打印一份,十几天过去了,却没有一份真正地递给过江栩淮。 她太拧巴了,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却私心地想要再拖一拖,想让他再陪伴她多几天。 每一天结束的时候,她都暗自发誓,明天是最后一天。可到了第二天,她又后悔了。 她只要看到江栩淮,那些决心就在一瞬间就全然变成泡沫。 如果走不到最后,纠缠只会变成折磨。 这些道理她都懂。 但是太痛了,痛得她没办法开口。 —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两人仿佛维持着某种平衡,即使已然到了冰点,但只要没人去敲击那片冰面,就会无事发生。 直到一个寻常的周五。 舒知意早就不让江栩淮接送她了,下班后她打车回到小区。 出了电梯。 指纹锁传出“欢迎您回家”的声响,她推开门走了进去,然后在一片黑暗中,忽地楞在原地。 家里所有灯都没开,落地窗映射进来一些细碎的碎亮,昏沉完全垂落而下。 静静地,把客厅的那抹身影笼罩住。 江栩淮坐在沙发的一角,他垂着眸子,双臂撑在膝盖上,脊背深深地弓着,大半张脸隐在晦暗中,但还是能感觉到周身的那股戾气。 他像是没听到门开的声音,视线一点不移,长久地停滞在面前的茶几上。 上面摆着一叠白色纸张。 舒知意目光轻轻地跳动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指尖不自觉地蜷紧。 一时间没人说话,沉寂混进空气之中,尘埃粒子不停地旋转,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小猫挨蹭了两圈主人的脚,轻声地喵叫两声。 沉默就此划开一道小口。 江栩淮侧过头,掀开薄冷的眼皮看她,凝视了几秒,如往常般唤她:“知知。” 他扯唇,冷淡地问,“这也是,你准备的礼物吗?” 嗓音再无往常的温润,带着压抑,一字一句地滚下来,疏冷似刀片,刮得人生疼。 舒知意轻轻地阖上眼睫,酸楚顺着喉咙往上蔓延,事已至此,已经没什么好瞒的了。 她从唇间挤出一句话。 “江栩淮,我们离婚吧。” 第104章 那道漆黑的眼眸深沉地锁在她的身上,舒知意不敢抬头,不敢和他对视,只能僵着身子,立在玄关。 空气静止了几秒。 每一秒都是那样艰涩,舒知意又重复了一遍:“我们,离婚吧。” 话毕就准备转身开门,她没办法面对,手握上门把的瞬间,背后却传来江栩淮的声音。 “舒知意。” 他已经很久没有,全名喊过她了,舒知意倏地松手。 “我捂不热你。” 江栩淮的嗓音哑得厉害,像是忍耐到了极点,问,“是吗?” 舒知意怔了一瞬。 她偏头,颤栗眼睫,带着鼻音:“就到这儿吧。t” 到这儿,已经够了。 她知足了。 “你说的不算。”江栩淮蹙起眉心,说。 “你答应过,我们之间提结束的,一定只会是我,我现在要提结束——” 因为这话,舒知意眼前突然出现那日在医院的场景,她大着胆子向他提出结婚,他索要了一只洋桔梗向她求婚,一切都历历在目,仿佛还在昨天。 她隐不住那股哽咽,小声地说完,“所以,我们……结束。” 江栩淮艰难地问:“给我个理由。” “不合适。” “不合适?到现在你和我说不合适,知意,那我们这几个月到底算什么?” 舒知意胸膛微微地起伏,她咬紧下唇,咬出了铁锈味,才能平静温和地继续回应。 “你也说了。”她悄悄吞咽,把苦涩全然咽下,“仅仅只是几个月而已。” “几个月,算得了什么。”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利刃。 稳稳地捅向江栩淮的心脏,还是最柔软的部分,疼痛让他发麻,也让他眼尾倏然间泛上猩红。 在此刻,他才真的确定。 舒知意是铁了心要离开,那个总是窝在他怀里,温吞着要亲他的女孩,是真的不打算继续了。 把话说到最狠,不给一点后路。 他该拿她怎么办。 他又能怎么办。 无力浸满全身,江栩淮第一次感觉到这么颓败,第一次这么不堪,他站起身,走到她的身边。 两人之间仅剩一点距离,伸手就可以相拥,可看着舒知意步步后退的模样,江栩淮却不敢碰她,他只能停下。 “我进,你便退,我不懂。” 江栩淮看着她,低声呢喃,“要怎么做你才能不这样,我怎么做都不行吗,你就一定要这么狠心。” 舒知意眸子里满是湿热。 她听出他的痛苦,也听得到他的无能为力,他明明对她那样好,为什么到头来伤得最深的也是自己。 她闭着眼深吸几口气,说:“事实上,爱意可以培养本就是一个伪命题。” “我试着尝试过了,可是不行,江栩淮我做不到,我们没缘分,注定了没有以后。” “我爱上了别人,其实我一直都有喜欢的人,就是宠物医院的那个周医生,之前以为再也遇不到他了没想到会再见到,所以我想和他交往下去。” 语速很快,全然不管话里的逻辑。 想到哪说到哪,她努力地伪造故事,诋毁自己,只是想他能真的死心。 舒知意鼓起勇气,抬头和他目光相对,眸底隐去那股涨红,声线克制到没有一丝波澜。 “我原先就是这么一个三心二意的人,你就放过我吧。” 江栩淮沉默了须臾,定定地看着她,他抬手揉了揉额角,很轻地压低眼角,哑声道: “别再说谎了,知知。” 别再为了逃开我,为了丢掉我,而去说谎。 你明明不是那样的人。 他停了几秒,重新启唇,“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好像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不打算依赖我,你也不想信任我。” “和我分开,是你能做的最轻松的决定,是吗?” 他幽深的瞳孔里透着浓烈的不甘、细微不明的自嘲,还有些许其他的情绪,混在一起,徐徐从高空落下。 舒知意下意识地别开眼睫,她死死地咬住唇腔里的车欠.肉,不让自己身形发颤。 手肘抵靠在柜子的边缘,她快站不住了。 窗外的光亮越来越淡,世界浑浊不堪。 透过玻璃面而来的,斑驳陆离的影子却清晰地描绘着女孩的窘迫无助,她灼热的呼吸牢牢地牵动着江栩淮的心底。 他终究是舍不得她难过。 “你需要时间重新考虑,我给你时间。” 江栩淮淡然地给彼此下了结论,决然否认了她必须彻底分离的可能,他不给这个可能。 舒知意抿唇,刚想说话。 他又语气不容置疑地补充道:“这是我的底线,知知。” 江栩淮转身把茶几上的离婚协议书全部收起,捏紧在掌心,说:“我出去住一段时间,等你考虑好了,我们再好好谈。” “睡觉前把被角压紧,暖气也开着睡,电器使用的时候注意安全,有什么事随时找我。” 舒知意见他即将要开门,下意识地脱口道:“我出去住,这是你的房子。” 第105章 “不是我的房子。” 江栩淮拧开门把,外面的冷空气忽地往里挤压,他没回头,嗓音低沉道,“领证当天,这套房子就已经转在你的名下。” 舒知意呼吸一滞,轻声问:“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做……” 江栩淮沉默半晌,漆色的眸光从眼尾垂落,在她的发顶停留了几秒。 像是随口一句:“不是想要家吗?” 你不是想要一个家吗,我给你。 你要的,我都给你。 “可是知知——” 江栩淮的声线没有任何温度,浅淡地略过两人的耳膜。 听上去漫不经心,好似没什么多余的情绪。 却又字字透着执拗与无可奈何—— “我要的不多。” “你却从来不肯给我。” 门完全打开,再被轻轻地带上。 舒知意眼前重又恢复黑暗,可为什么还是觉得刺眼。 密密麻麻的浓雾,就此涌来。 她怎么也拨不开。 暴雨来了。 第46章 特浓式冰美式 后面两天是周末。 舒知意一直躺着没起床, 并且断断续续地做了好几场梦。 她像是被梦魇缠住,反复循环重复的画面。 意识长久地往下坠,眼前总是交替着切换浑浊和真实,但又记不清这些画面到底是关于什么。 大抵是被困住了, 被梦, 又或者是一些其他的东西。 彻底清醒过来已经是周日的下午。 房间里黑漆漆的, 一丁点光亮都没有。 舒知意虚弱地坐起来, 她的额头上沁浮着一层薄薄的冷汗,后背也沾上黏腻,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缓了好一会她才起身去浴室洗澡, 顺便换了一套干净的睡衣。 出来后拉开窗帘, 才发现今天原来是一个晴天。阳光热烈地晕染在空中,温软顺着风的方向流淌而下,穿过指缝, 再轻柔地拐进阳台的角落。 舒知意微仰起头, 任那股暖意在脸庞上蔓延, 驱散了先前因昏睡而沾染的大片阴霾。 她不禁想, 这样好的天气, 如果江栩淮在的话, 两人会做些什么。 就这样想了几分钟。 这几分钟里,脑子里出现的全是几个月来和他相处的回忆, 如影片般,一帧一帧地播放。 人和人之间存在的共同记忆,在分别后的日子里,会悄然变成一种痛楚。 都说回忆是惩罚念旧的人。 可偏偏, 她又是那个提出分别的人,说起来其实是没有资格感到难过的。 奇怪的是, 舒知意也并不觉得难过。 她心里会有空落落的体味,会涌上淡淡的酸涩,但又确实哭不出来,一滴泪都没有。 连感官都是麻木的。 舒知意在心里暗暗想—— 也许吴红霞说的对,事实上她就是个没良心的人,根本不会为任何事感到可惜或是悲伤,她可能真的就是所谓的“白眼狼”吧。 对着空荡荡的房子,舒知意一时间不知道等会该干嘛,总不可能又去床上睡觉。 也确实没有任何困意。 细细算起来,已经一天一夜没吃饭了,胃也有些隐隐地刺痛。 她转身进厨房,准备做点东西吃。 拉开冰箱门的刹那,舒知意没由来地呆愣在原地。 里面被各种食品包装袋塞得很满,整理的人很用心,分门别类归整地很齐全,而且还都贴上了标签。 舒知意随手抽出一袋。 粉红色的密封袋里装着各类水果,有树莓、蓝莓、奇异果、芒果…… 外包装面贴着的标签上一行黑字,是江栩淮的笔迹,内容简洁明了: [知知酸奶碗所需水果。 她喜欢树莓,每次应多放。] 寻常的文字、寻常的话语。 可偏偏透着无尽的爱意,快要把纸面浸湿。 倏然间,视线变得模糊。 一直干涩的眼眶忽地浮上一层雾气,舒知意抬手揉揉发酸的鼻尖,指腹还凝滞着从冰箱柜门里带来的冷气。 低温直触心尖。 荡起一圈浅淡的绞痛,让她不由自主地发抖。 手掌下意识地想要寻一个支撑点,小臂抵住岛台的瞬间,兀地打滑,像是连锁反应,几秒后两个小物件从台面往下掉落。 是一对情侣杯。 是她和他第一次约会时一同做的陶瓷杯。 根本来不及反应,舒知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滑落,再“啪”一声,杯体四分五裂,变成几块碎片。 摇晃两下,而后稳稳地平摊在地面上。 下一刻。 眼眶里的雾气终于化成泪珠,t往下滴落。舒知意突然不再麻木,所有的情绪在顷刻间变得清晰,周遭的空气像是一瞬间内被全部抽空,没了氧气,人只能大口喘气。 呜咽声从喉咙里往上溢,这段时间对江栩淮刻意的冷落、拿到离婚协议书时的恍惚、对峙时说那些狠话的心痛,全部全部,在此刻化成委屈,化成成线的泪水。 舒知意蹲在地上,放声大哭。 她颤着手掌,压住眼眶,泪水还是止不住,顺着指缝不断地流。 第106章 那股绞痛仍在加剧,停不下。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原来不是没有伤痛。 只是那些痛暂时是发不出声音的,因为出声后,疼痛会放大一百倍。 也并不是被梦魇缠住,只是她不想醒来。 还不如被困住。 梦里有他,她甘愿被困住。 …… 辛梨接到电话时冲锋衣正脱到一半。 手机嗡嗡地震动,她瞥了一眼备注后,无声地弯起唇角。 站在身后的时砚修喉结滚动两下,他抬手轻捏辛梨的后颈,带着压迫式,淡淡地问:“男人?” 辛梨睨他一眼,对上他有些不爽的眼眸,她忽地偏开头笑:“时领队管得有点太多了吧。” “昨晚还不答应和我睡,怎么,现在后悔了?” “你是女人吗?这种话随时随地说。”时砚修敛起视线,拧了拧眉梢,声线低沉下去。 “是不是女人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时领队长这么帅却没胆量,真是可惜。” 辛梨咯嘣一下把嘴里硬糖咬碎,对他俏皮地眨眨眼,而后捞起手机往木屋外走。 随便找了个角落挨靠而站,接通电话后她如往常般打招呼:“舒贝贝,想我没啊?” “过半个月我就回国啦,非洲我是呆腻了,你到时候——” 话说到一半,辛梨突然察觉到不对劲。 听筒那端传来低低的哽咽和抽泣声,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舒知意。” 辛梨站直身子,唇角的弧度瞬间消失,“谁欺负你了?” “梨子……” 舒知意以为自己的泪在刚刚已经流完了,可是没有,在听到好朋友声音的瞬间,又再次决堤。 她单纯地只是想找个人倾诉一下,或者说说话也行。人在脆弱的时候,下意识地会寻找一个倚靠,她没有家人,在此刻她只有朋友。 明明知道这样会让辛梨担心。 一直以来都很懂事的舒知意,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她难过到连话都说不清楚。 “杯子……碎……全部、全部……都碎了……” 辛梨眉心蹙起,她轻轻地问:“杯子碎了是吗?” “我回去再给你买,不哭,重新买好不好。” “买不到了,永远……永远都买不到了。”舒知意肩膀微微地发抖,她的鼻音很重,嗓音也很哑,“为什么啊梨子,为什么总是我啊,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我什么坏事都没做过,为什么就不能对我好点啊,老天真的很不公平很不公平,什么都不肯给我,我好不容易拥有的东西,也要拿走。可我没办法,我不想拖累他。” “梨子,你说他是不是非常恨我,可是……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想了很多的办法,好像都不行,对不起对不起……” 江栩淮,对不起。 是她不够勇敢。 是她没有坚持下去。 舒知意,终究是一个胆小鬼。 …… — 那通电话挂断后,舒知意又恢复到了以往的模样。 她照常上班下班,工作中尽职尽责。 述职成功通过,很顺利地晋升一级,她也因此拥有了自己的团队。 自那以后,舒知意没再哭过。 她变得很忙,方案一个接着一个,没时间去难过,只是偶尔闲下来的时候会无意识地发会呆。 人总得往前走,没有谁离开谁就活不了的说法,有些东西再执着也得慢慢释怀。 即使会思念,也要忍住。 她以为自己藏得很好,直到那天午休的时候,林茜突然扶着她的肩膀疑惑的问:“知意,我发现你现在都不爱笑了。” 舒知意扭头,小声地回:“有么?” “有啊。” 林茜语气很笃定,她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又说,“不仅不爱笑,还不怎么说话,总是一个人呆着,最近来的新人还私下问我你是不是有点高冷。” 林茜的这番描述,舒知意听起来很耳熟。 因为她先前社交障碍严重的时候,别人对她的印象就是这样的,由于常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所以会让人有一种高冷的错觉。 说到底,这也算不上变化,只是回到了原来的状态。 遇到江栩淮之前的状态。 对于这些舒知意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安静了片刻后,她抿唇笑了笑,没再回应。 芜市的温度越来越低,比过往的每一年都要低,天气预报上总是显示最近有雪,却又说不准具体是哪一天。 以为明天这雪一定会降临,结果又是虚无,想当然地认为是后天,结果还是没有踪影。 期待与失落来回交叠。 就这样过去好几天,当所有人都对这场雪不抱希望时,天空倏地落下纯白的冰晶粒子。 彼时,舒知意正在宠物医院里。 小猫近来有些食欲不振,不爱吃猫粮,就连平常最喜欢的零食也没什么兴趣。整天窝在一个角落里,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舒知意在网上查它的症状,说什么的都有,她越看越害怕,想了想还是带到宠物医院检查一下才能放心。 第107章 周翊轩抱着小小从b超室里出来,说:“没什么大问题,是因为换牙导致的牙龈红肿发炎,等会我给你开点消炎药带回去,你再给它带着补充点维生素,过段时间食欲就会恢复的。” “只用吃药就可以吗?它这俩天一直在叫,听起来很难受。” “没事的。” 见舒知意面上神情还是很担忧,周翊轩想了想补充道,“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就放医院观察几天,然后再来接回去。” 舒知意点点头,觉得这样也好。 “那就谢谢你了,周医生。”她摸了摸小小的脑袋,而后往外走,“如果有事的话你随时联系我,我手机一直开——” 话音未落,思绪戛然中断。 下雪了。 呼啸的寒风卷着细雪往下垂降,路边停的几辆车上已然覆上了薄薄的雪层,眼眸所到之处,都是一片纯粹的白,模模糊糊的又落下几片,遮住舒知意的眼睫。 她停滞在原地,没往前走。 这不是她今年看的第一场雪了,汀州岛的那场雪其实更大,但她此刻仍旧有些恍惚。 周翊轩紧随其后送她出来,看到眼前的景象也倏然间愣住,几秒后他笑着开口。 “我们挺幸运的。” 舒知意没听清,回头看他,问道:“什么?” “我说,很幸运。” 周翊轩指了指天空,“我们赶上了初雪。” 听到这两个字,舒知意嘴唇小幅度地张了张。 突然反应过来。 对啊,虽然这不是她今年所遇到的第一场雪,但确实是芜市的初雪,几年才拥有的一次初雪。 眼前突然浮现起,在汀州岛他说的那两句话。 ——“知意。” ——“以后每年都一起看初雪吧。” 静止了几秒。 舒知意垂下眼,视线停顿在手机微信的顶端。 桃殊昨晚给她发来了两条信息。 【知意,你和江栩淮最近到底怎么了,他总是这样也不是个事啊,要不要我帮忙调解一下?】 下面附了一段视频。 是偷拍的视角。 背景大概是在酒吧的包厢内,照片里入境的人舒知意都有些眼熟,是那日圣诞节在桃殊的店里见过的客人,都是江栩淮的朋友们。 有些人,生来就是人群的焦点。 所有人都围着江栩淮,举起酒杯在他耳边说些什么。 但他却不为所动。 江栩淮的气场和周遭微醺的气氛完全隔离开,他面无表情地低垂头颅,脸颊两侧打上灯光的冷白,眉眼之间透着晦郁,有股莫名地寂寥和颓靡。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间,紧捏着一个玩偶。 很普通。 白色线条小狗,还如舒知意送出时那样,嘴角向上咧着。 只是江栩淮看向它的目光,已经不再如当时一样。 他眼眶似是红了一圈。 黯淡地注视着手上的玩偶。 手机屏幕因为到了息屏的时间而募地变黑,上面随之倒映出舒知意有些僵愣的脸庞。 盯着黑暗又出神了几秒。 舒知意深吸一口气。 而后缓缓回头。 “周医生,可以请你帮个忙吗?” 她平静地问。 — 舒知意和周翊轩并挨着走回她的小区。 距离单元t门口还有十几米的距离,舒知意默默地摘下了无名指上的戒指。 明明只有几个月的时间,但还是留下一道深深的印记,细窄的一条白痕,好似融进了皮肤里。 原来,回忆是有痕迹的。 舒知意将戒指收好,周翊轩将她的动作全然收进眼里,但没说话。 两人继续往前走。 径直到了电梯口,才堪堪停下。 周翊轩伸出手臂,将面前的女孩搂进怀里。舒知意也轻轻踮起脚尖,脸颊错位着挨近他的耳垂。 从后面看起来,他们像是在接吻。 几秒后,舒知意准备松手,周翊轩的手掌却依旧虚虚地触在她的大衣外套上。 周翊轩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知意,如果确定要和他结束的话。” “考虑一下我吧。” 话毕他松开手,垂眼和她对视。 舒知意对他摇摇头,动作很小但却坚定,她轻笑着温声回道。 “别等我。” 周翊轩目光倏地闪了一下,又问了一遍:“一点可能都没有吗?” “没有,一点都没有。” 意思已然是很明确了,周翊轩彻底收回手掌,他弯起眉眼,笑着和她说了声:“再见。” “再见,周医生。” 舒知意看着他离开,直到周翊轩的背影完全消失,她才回头按亮了电梯。 门打开后,她顿了顿。 才准备抬脚跨进去,身后意料之中地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他低低地喊她。 “知知。” 嗓音还如以往般寡淡松懒,尾音烘着热气,带上些沙哑,舒知意因这两个简单的音节,不自禁地抖了抖睫羽。 她没回头,也没回应,只是这么站着,仿若听不见一样。 第108章 场面陷入了僵持。 须臾后。 江栩淮往前走了几步,语气很轻,像是不敢惊动眼前的人,他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垂下声线再次唤她:“知知。” “还是不想见我么?” 舒知意掀开眼皮,身侧的手指叩进掌心。 她转身看他。 日思所想的人就在面前,每晚都许愿想拥有任意门去拥抱的人就在咫尺之间。 舒知意却不能上前抱他。 她闻到空气中那股熟悉的雪松木味道,糅杂进了些许酒气,还有丝丝缕缕的烟草香味。 他喝酒了,还抽烟了。 因为她吗?值得吗? “江栩淮。”她阖开唇缝,唤他的名字。 “我在。”江栩淮身子微微前倾,好似抓取到星点的希望,他想靠近她,却在看清她紧皱的眉头后,停下了脚步。 对视片刻。 舒知意平和地说:“你考虑好了吗?” “离婚。” “我们很久没见了。”江栩淮手臂上的青筋凸起,薄眼皮往下垂,他下颚线绷紧,又放松,自嘲似地问她。 “一定要说这个吗。” 舒知意呼吸一滞,心尖被针扎了几下。 她强迫自己继续开口:“你看到了吧,我是真的有喜欢的人了,能别耽误我们吗?” 江栩淮抬眼,沉默着看她。 却怎么也看不清她。 酒气弥散而上,他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一杯接着一杯,直到听到芜市下雪了。 他只想着来见她。 想告诉她,他从不食言,他们还有很多很多个初雪会一起度过。 刚才,江栩淮不是没有看见她和周医生的那个吻,无所谓,就当他看错了。 就算是真的又怎么样,他可以不在乎。 可是,她依旧不给他机会。 她甚至让他别耽误“他们” 江栩淮一声不吭,良久后他跨步上前,他对她从未粗鲁过,从未。 可当下他做不到理智,快疯了。 舒知意垂眼耐心等他的回答,却在下一刻被倏地抵在墙角,两人的影子纠缠在一起。 她下意识地偏开头。 呼吸不再隔着距离,缱绻交缠之间,男人强硬地掰回她的脸,舒知意不得不和他目光交融,也在瞬间看清他眼底那抹清晰地猩红。 他暗哑的嗓音里溢着低求。 “分点给我,好吗?” 或许是那猩红太过刺眼,又或者是他的气息太过久违,舒知意明知他在说什么,却还是忍不住轻声问道:“分点什么?” 江栩淮低头将唇瓣覆上她的脖颈,女孩温热的香味让他有些失控,他在她耳畔哑着声低语。 “你的爱。” “一点点就好。” 话音落地,他手掌面突然浸上几许湿意,舒知意眼帘紧闭,滴落几颗豆大的泪珠,江栩淮的皮肤被烫得发麻。 她颤着唇瓣,声线轻抖:“江栩淮,能……” “能不能别逼我了。” 能不能别再靠近了。 她已经很努力忍住思念了,她以为自己快赢了,她真的快穿过那场雾了。 她不想再哭了,好累好累啊…… 江栩淮愣了几秒,而后抬手,用指腹帮她擦掉眼角的泪水,却怎么也擦不完。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成她的痛苦了。 眼底不甘的情绪顷刻间全然褪去,江栩淮恢复了理智,他肩膀轻微向下塌,慢慢地往后退。 直到退到让她感到安全的距离。 “别哭。”江栩淮舒缓了眉眼的线条,扯唇笑,“我不逼你了。” “我都答应你。” “什么都答应你。” 两人的影子被顶上的暗光拉长,投落在光滑的瓷面上,再延伸,消失在无人的雪夜里。 这个黑与白交界的世界依旧只有他们两人。 却容不下这小小的两人。 好不容易漂浮的小船,终究还是搁浅了。 江栩淮慢条斯理地扯了扯领口,松垮地耷在锁/骨上,他感官只剩麻木。 十几年的等待换来短暂的交错。 也值得了。 这场相遇,得配上最好的告别。 “祝你幸福。”他听见自己说。 相爱太难的话,只要你幸福也行。 正准备转身离开时,舒知意轻轻地开口,像是在他的心脏缺口处悄然挠了一下。 她看着他,泪还在流:“也祝你幸福。” 不会了。 不会再幸福了。 不过也没所谓了。 “会的。”江栩淮唇角扬起轻微的弧度,眼尾瞥下的光一如他第一次见她一般温柔。 他再深深地看她一眼,想牢牢地记住她。 “别忘记我。” “知知,永远记得我。” 如果那样的话,我就原谅你。 然后继续爱你。 第47章 摩卡 还有几天就到大年三十。 空气中哪里都弥漫着一股年味, 在外漂泊的人也开始陆续踏上回家的旅程,机场大厅攘来熙往。 舒知意站在t2国际航班楼接机口,不时地往里张望。 第109章 她在等辛梨。 上次两人挂断电话后,辛梨倒是没去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在第二天就把自己回国的航班信息发送给舒知意。 并附言:等我回来。 友谊就是这样。 很多时候省去了言语上的繁琐探询, 陪伴在左右, 便是最好的安抚方式。 用这样的方式, 悄悄地表达着—— 只要我在,你就不用害怕。 又等了十几分钟,舒知意正准备拿出手机问问辛梨行李拿到没,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低呼。 “舒贝贝!” 舒知意下意识地抬眼。 还没看清, 就被人整个拥进怀里。 “几个月没见想死我了。”辛梨眯着眼睛笑,说,“快给我抱抱。” 舒知意弯唇回她:“我也想你, 梨子。” 抱了一会。 辛梨忽地往后退了半步, 眼眸转着上下打量一圈, 而后拧紧眉心:“怎么瘦了?又没好好吃饭吧。” 舒知意稍稍愣了一下。 她其实一直以来对自己的体重并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 但确实能感觉到最近的胃口并不是很好。有时候一天都不会觉得饿, 有时候突然会很想吃东西, 但是食物还没等吞咽下去,就会立刻吐出来。 不过没关系。 她的胃本身就不太好, 在照顾自己这件事上,她也从来都不擅长。 “可能是因为……”舒知意指腹轻微地摩挲两下,她微微低下头,随口找了个理由, “我最近在减肥吧。” “瘦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辛梨没立刻回应。 她垂眼,余光瞥见舒知意手上的小动作, 也清晰地看见,她无名指上那圈淡淡的白印。 很明显的戒指痕迹。 却没了戒指。 沉默了几秒。 辛梨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挽上舒知意的手臂,她笑着岔开了话题。 “走吧,咱们回家。” “辛妈妈给你补充营养。” …… 到家后,辛梨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两人就准备吃饭。 今天是舒知意休年假的第一天,她特地起早去超市买了很多食材,做了一桌的菜肴为了迎接辛梨回国。 她不常做饭,不确定吃起来到底怎么样,但至少卖相是说得过去的。 舒知意用下巴点了点面前的红烧小排,眨眨眼:“尝尝看。” 辛梨咬了一口,第一反应,挺有嚼劲。 片刻后,只感t觉这也太有嚼劲了……怎么咬都咬不烂,腮帮子有点疼…… “可以。”她使劲往下咽,扯着嘴角捧场道,“实在是太好吃了,这是我吃过最美味的红烧小排。” 舒知意:“……” “梨子,你的表情有点假。” “……是么?”辛梨也不装了,她放下筷子,然后看了眼手机屏幕,说。 “贝贝,我点了全聚德家的豪华套餐,还有几分钟就到了,咱们等一等再吃呗。” “不是说你做的不好吃,只是我在非洲呆这几个月,梦里都是烤鸭成精在跳舞,你就当满足我吧呜呜呜。” 舒知意因为这话忽地失笑。 她抿抿唇,也放下手中的筷子:“知道啦,都听你的。” 两人等外卖的时候就坐着闲聊天。 “那个——” 辛梨突然想到什么,她语气很轻地问,“你妈,现在怎么样了?” 舒知意顿了须臾。 “不知道,我没再问过。”她睫毛轻轻地动了一下,“反正上次我去医院看着状态好像不太好。” 辛梨点头:“你别管了,反正你也已经把治疗费给他们了,后续再有什么就等通知吧。” “嗯。” 辛梨盯着她的脸有些不放心,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别难过。” 舒知意抬头和她对视,很平静地说:“我不难过。” 甚至,一点感觉都没有。 没等辛梨回答,舒知意兀地再次开口,她的眼神有片刻的凝滞,嗓音很淡,听起来有些恍惚。 “梨子,我常在想,我是不是心太狠了,或者说我这人是不是非常的不善良。” 辛梨愣了愣,握住她的手问:“为什么这样说?” “比如对我妈,明明知道她活不了多久了,我依然很平静,也不想去看她,说实话是懒得去看她,单纯觉得真麻烦。” “再对于江栩……” 舒知意已经很久没喊过这个名字了,募地喉咙有些干涩,她沉吟了片刻,才继续说,“对于他,我也只是偶尔想起这个人,好像什么事我都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不知道怎么说——” “我可能就是一个心狠的人吧。” 话音落下后的刹那。 辛梨手掌忽地覆在舒知意的手背皮肤上,轻轻地捏两下,让她回神。 “贝贝,你还记得你小学时候的英文名叫什么吗?” 两人四目相对时。 辛梨提醒道,“cotton。” 因为这个简单又熟悉的英文,舒知意的眼皮倏然间轻轻跳动。 也回想起一段尘封已久的记忆。 小学才入学的时候,舒知意所在的班级有一位“特殊”的女同学—— 她患有遗传性大疱性表皮松解症,也被称为“蝴蝶宝贝” 第110章 这个病症被公认为是世界上最痛苦的疾病之一,病患的皮肤非常脆弱,稍有碰撞或者摩擦,就会流血、出水疱,继而感染产生各类严重的并发症。 他们看起来会像是烧伤一样,全身到下布满了痕迹,严重的手指也会挛缩在一起。 或许成年人能够理解这是一种病。 但对于才一年级的小朋友们来说,看到这个女同学的第一反应就只有害怕,认知还不成熟的他们,会下意识地去远离她。 即使老师提前给大家科普过这个疾病。 在自主挑选同桌的时候,仍然没有人愿意和她坐在一起,正当这个女生悄悄流泪、她的父母站在教室外一筹莫展的时候。 舒知意主动举起手,软绵绵地说:“我可以的,老师。” 当时全班四十二个人。 只有舒知意一个人愿意。 可实际上,她其实是一个从来不敢多说话,有些内向、胆子很小的女生。 她不是不害怕,只是相较于害怕,更不忍心看到别人哭。 后来,两人就这样成了同桌。 舒知意会帮女同学削铅笔、帮她接水、在她站不稳的时候陪着她去上厕所,也会在慢慢了解这个病之后小声地对女同学说:“蝴蝶宝贝,多美的名字啊,你是很漂亮的小蝴蝶。” 她们在后来成为很好的朋友。 原以为这段纯粹的友谊还会持续很长的时间,但是有一天这个女生还是加重了病情,她在离开人世前躺在病床上,在舒知意耳边小声地说。 “知意,你的英文名能让我帮你想吗?” 彼时英语老师为了让大家日后学习便利,要求每个同学取一个英文名。 舒知意的还没想好。 “可以。”舒知意哽咽着说。 “cotton” 棉花。 女生看着她笑,声线却越来越虚弱,“你真的很像棉花,那样柔软纯白,是这世界上最最心软和美好的人。” “我好累,也活不下去了。” “代替我的那份,好好活下去,好么……” 童年的记忆总是短暂容易消逝的,舒知意很想念她的这个“特殊”的朋友,但她还是发现自己不可避免地,慢慢想不起朋友的相貌。 她意识到,她在忘记她。 她猜想,朋友并不想被这样轻易地忘记。 至少有些其他的东西应该帮她记住。 于是,舒知意便一直用着这个英文名。 但自从小学毕业,寓教于乐的时期结束后,英文名便不再被使用着辅助教学。 渐渐地,连带着这串字母,在舒知意的脑海里也最终没了印象。 现在回想起来,她当初为什么会在恍惚间走进cotton coffee这家咖啡店,其实是有缘由的。 太熟悉了,让她不自禁地产生一种亲切感。 …… “想起来了吗?” 出神的思绪被辛梨的突然出声募地打断。 舒知意呆愣了一瞬,兀自点头回应。 辛梨倾身靠近,语气有不容置喙的笃定,对上她的眼睛说:“贝贝,不要再妄自菲薄自己,认识你的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的家庭就像一片沼泽,可你却还是挣扎着开出花瓣,甚至会把仅有的阳光让给别人。你才不是狠心的人,你是如同棉花一样美好的人,答应我多爱爱自己。” 顺着这段话,舒知意一直木然的表情缓缓变得怔松,她的目光一寸寸地往下挪动,最后停滞在蜷紧的指尖上。 “好。”简单又释然的答应道。 辛梨拍拍她的发顶,像揉小猫一样揉她,噙着笑打趣:“既然答应我了——” “咱首先能不吃你做的菜么,实话说,这肉嚼起来真的有点像石头……” 舒知意“噗哧”一声。 她抬眼:“什么啊!” “吃鸭子吧,鸭子多好吃啊,我最爱吃鸭子,没鸭子我活不下去……”辛梨话到一半,突然闭了嘴。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怪? 就在这时,门口兀地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辛梨转头看过去,眼眸亮了亮,兴奋地开口:“我的鸭子到——” 却在下一刻,听到密码锁“叮”的回响。 有人在准备解锁开门。 “——到、了……” 辛梨僵住,缓慢地回身,看向一侧的舒知意。 她明显也听到了,目光紧紧地锁在玄关附近,唇角刚才还扬起的浅笑也在瞬间被凝滞,化作生硬的弧度。 密码锁仍在提示请输入指纹。 门口的人却没了下一步的动作。 像是搞错了什么。 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桌上的手机响起。 舒知意轻触手指,解锁了屏幕。 江栩淮的头像没换,还是和她的合照。 【别害怕,是我。】 【对不起,习惯了。】 一秒后,他又发了条。 【我马上就走。】 舒知意轻微颤动了几下眼睫,点开键盘,手停在半空似是在犹豫,最终也只打出一个字。 没有任何情绪的流露。 【嗯。】 信息传送过去,舒知意再次抬头。 第111章 门锁的翻盖被人轻柔地拨下,滑落的速度很慢,像是被定格住,一点一点地滑动。 直到“咔嗒”一声,彻底合上。 明明都是很轻微的细响,却莫名地在那瞬间好似无限放大,变成很大的声音,飘动至舒知意的耳蜗,径直抵达她的心脏。 继而,刺激她的每一根神经中枢。 指尖不由自主地发烫。 她甚至有些贪恋。 时间能不能再拉长一些。 所有的动静最终还是随着脚步声的离开而彻底消失,一切回到刚才的初始。 房子里弥漫着低迷的暗沉气氛。 好一会没人说话。 辛梨嘴巴张开又闭合,悄悄打量着舒知意面上的神情,她正在垂着头像是在沉思些什么。 “贝贝——” 唤了她一声后,辛梨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些什么。她知道舒知意和江栩淮之间一定是出现了什么问题,但是她不想去逼问,感情上的事只有他们才能解决。 舒知意仿若没听到辛t梨的声音。 她长久地盯看江栩淮的头像,那张合照里,总是感觉到哪里有些奇怪。 指腹触摸,放大了屏幕。 男人虎口处的那个纹身在顷刻间变得清晰,过去的几个月每天都看过这个纹身,却从未仔细留意过。 一串英文字母: c、o、t、t、o、n。 cotton。 棉花。 cotton coffee…… ——“我一直都知道栩淮哥在等小棉姐,十几年如一日的等待。” 一切关于这个英文的痕迹,募然,仿若一根无形的细线,全然串在一起。 提醒着些许隐匿在角落的秘密。 舒知意蹙起眉心,嗓音不轻不重地呢喃:“梨子……” 她的面色太过苍白,辛梨有些被吓到,她赶忙应声:“嗯,我在。” “怎么了,你别着急。” 屏幕的亮光淡淡地打在女孩的脸上。 显露出她的慌乱、无措。 “我在想……” 舒知意有些不敢喘气,或者说是不知道怎么呼吸,她的齿关几不可察地轻抖,没有依靠地落在早就干涸的下嘴唇上。 “……我和江栩淮是不是早就认识。” “在,很多年以前。” 第48章 焦糖奶贝 辛梨没听明白她这两句话。 其实舒知意自己也没明白, 她只是恍然间,像是被谁指引着将一些同名的东西无端地联想到了一起。 音节从唇腔掉落在空中,慢慢盘旋进脑海的瞬间,立刻就被全然否定。 怎么可能。 她和江栩淮怎么可能早就认识。 两人生命轨迹之间差的实在太多, 就连遇见都很难, 谈何认识。 缘分这东西, 只有先产生羁绊, 才有可能拥有。对她和他来说,短暂交错已然算是幸运,再说缘分, 只能是悖论。 大概是最近没休息好, 所以胡思乱想了。 舒知意在心底短促地笑了笑。 辛梨见她一直不说话,愈发着急,茫然地又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舒贝贝, 怎么了?” 一直飘荡的思绪因这句话被打断。 舒知意回过神来, 她触了一下屏幕, 放下手机, 而后抬头轻笑:“没事。” “是我想多了。” …… 明天就要吃年夜饭了。 舒知意本打算随便点个外卖糊弄一下, 但是辛梨怎么也不肯, 再三要求舒知意去她家吃饭,不然就绝交。 犹豫了会, 舒知意还是答应了下来。 毕竟面对万家灯火一个人过春节,总归是孤独的。 虽然这么多年她早就习惯了。 想了想总不能两手空空地去朋友家里,于是舒知意准备趁着辛梨还没醒,出门去买点礼物。 才出小区就接到了林茜的电话。 接通后, 那头先出了声:“知意,你还在芜市吗?” “在的, 我就是芜市人。” “太好了!”林茜语气激动,她解释道,“是这样的,我回老家了但是有一个纸面文件没带回来,也没存档进电脑里,刚才grace说甲方那里急着要,我实在是……” 舒知意马上明白过来,见林茜越说越不好意思的样子,她赶忙接话道:“我帮你去拿,然后拍照发给你。” “真的不好意思,休息还让你帮我忙。”林茜说。 “我家离得近。”舒知意笑着温吞地安慰她,“没什么不方便的,你等我会哈。” 挂断后,舒知意把网约车的终点改到了云尚。 路上没堵车,十几分钟就到了。 想着临近过年还出来跑单也不容易,舒知意在线上随手给司机师傅包了一个过年红包。 下车的时候平台正好弹出消息框,司机摇下车窗笑呵呵地对舒知意招招手:“小姑娘,谢谢你啊。” “祝你所有的愿望都能实现。” 舒知意愣了愣,这话有人也对她说过。 ——“你可以有很多愿望,都会实现的。” 可惜最后好像一个也没实现。 她牵唇,含糊地回应:“也许吧。” 第112章 集团空荡荡的,没什么人影。 在林茜的工位上找到她所要的文件,发到微信上之后,舒知意就准备往回走。 在电梯口突然遇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没等舒知意反应过来,那人先微微躬下身子,说:“舒小姐。” 对上他的眉眼,舒知意忽地想起来,这人是江栩淮的助理林峰,他之前常来家里送些工作上的要件。 她点点头,小声回应:“你好。” 林峰视线下移:“舒小姐是来公司拿东西?” “嗯。” 话毕,空气静了下来。 两人沉默着等电梯,一时间有些尴尬。 舒知意最不擅长面对这样的场合,她不自在地缩缩指尖,余光瞄着指示灯显示的楼层数,心里默念再快点。 几分钟后。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舒知意松了一口气,正准备抬脚跨进去。 身侧的林峰倏然开口,语气很平像是随口一句。 “舒小姐。”他侧头,神情依旧恭敬,“不想问问江总的近况吗?” 舒知意停下脚步,反应慢半拍地回道:“什么——” 林峰像是根本不在意她的回答,兀自继续接话,言语中沾染上很轻微的冷淡和疏离:“很糟糕,他已经高烧了很多天。” “我自大学毕业就跟着江总做事,从没见过他这样的状态。” 听到这话,舒知意的表情僵愣。 她的目光定住,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怎么会发烧?” 和江栩淮认识以来,就没见过他生病,明明身体很好连小感冒都没有过,为什么会发烧,甚至还一直高烧不退。 昨日走错门难道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吗? 想来他那样一个理智的人,如若不是生病了,怎么会走错。 而她却一点异样都没察觉到。 一句关心没有,甚至还默认着赶他走。 想到这,舒知意的周身漫上一股慌乱感,她唇角的弧度凝滞,又问:“去医院了吗?” “现在他在哪儿?” 林峰盯看她几秒,发现她是真的着急,并不是装的。 他敛起眸底的那抹淡漠,恢复到原先的声线:“其实董事长原先是打算年后约见您的,算我多言,想问问舒小姐现在有没有空,随我去见见董事长。” “他有些话想对您说。” — 直到坐上林峰车的后座,舒知意的嘴唇还在小幅度地颤栗。片刻后她看着窗外,稍稍缓了缓神,轻声问:“请问董事长是——” 林峰说:“江总的祖父。” “云尚现在的实际控股人,江翰彦先生。” 舒知意的猜想得到了验证。 她轻轻地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但心脏却在一瞬间仿若漂浮上云端,空落落地踩进了虚无之中。 她垂头发呆,忍不住乱想,江栩淮的爷爷找她到底是要说些什么。 是让她离开江栩淮吗?毕竟两人的身份并不相配,而且她还给他添了很多麻烦。 可是她已经提出了离婚。 难道是要她做一个保证,还是让她永远都不许见江栩淮…… 各种可能片段式地在脑海里滚动。 舒知意原本就捏紧的手心,绷得更加僵硬。 时间一分一秒地在错乱中往前移。 等眼前的景象变成了大片的园林式建筑。 舒知意才堪堪意识到,已然是到了江家老宅,思绪瞬间回笼,她无意识地抿了抿嘴唇,而后开门下车。 林峰在外面等着。 舒知意跟着佣人往里走。 进了一楼,视线往左挪,深色系的真皮沙发中央坐着一位老人,两鬓斑白,但轮廓依旧凌厉,透着一股肃然和谨严。 他微阖眼眸,像是等待了多时。 察觉到了脚步声,江翰彦掀开眼脸,抬头看过来,与舒知意目光在空中相汇。 这一生在商场纵横,自然是阅人无数。 江翰彦对面前女孩的第一印象—— 乖巧纯善,白得像一张纸。 舒知意站立在原地绷着后背,不知道怎么开口,须臾后她寻了一个不会出错的称呼。 “江董事长。” 江翰彦抬下巴点了点对面,语气泰然道:“坐吧,姑娘。” 等舒知意坐下,他眉眼舒缓噙笑问:“怎么不跟着栩淮喊我爷爷?” 舒知意耳侧浮上一层淡淡绯色。 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江翰彦掌心摩挲拐杖,默了几秒悠悠开口。 “其实早就想见见你了,但是臭小子怎么也不让,怕我把你吓到,没办法我这个老头子只能等着。” 他停下,唇角上扬,“现在看到我本人,是不是也觉得没他说的那么可怕。” 因这句话,气氛缓和了几分。 舒知意松开一直紧咬的齿关,抬头小声回了句:“不……不可怕。” “栩淮说过年t带着你回来商量婚礼。”江翰彦黑眸看她,“但到现在都没消息,是闹矛盾了吗?” “还是他欺负你了?” 舒知意顿了一下,摇摇头。 第113章 “没有。” 没有闹矛盾,也没有欺负她。 都没有。 是她的问题。 “他这孩子脾气野有时候认死理,但心不坏,爷爷希望你能多多地包容他。”江翰彦说。 舒知意继续摇头:“董事长,他没有问题,他很好……是我……” 她说不下去了,垂下头蹙眉,唇缝张开又闭合,最终只是屏着呼吸木讷地道歉。 “对不起。” 江翰彦视线落在舒知意的头顶。 看着她蜷缩的模样,几不可察地叹口气,而后缓低语气轻声道。 “孩子,爷爷先道个歉,先前因为不清楚你是个什么样的品性所以一直有在派人调查你,也许栩淮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清楚。” 舒知意抬头,眼眸中沾着茫然。 她耐心地等接下来的话。 “你家人那边不用担心,钱能解决的事其实就不是什么大事,不用愧疚,江家的法务也不是吃干饭的,你如果决心想断了那边的联系自然能帮你解决干净。” “至于江轩的话你也不用在意,我退下后云尚会由栩淮接任,这点不会改变,和他的婚姻也不会有任何关系。” “…… ” 舒知意久久没有反应,这段时间让她觉得难以解决的困扰顷刻间被化解,却并不感到轻松,反倒是更感沉闷。 她嗫喏着气息,懵然地询问:“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做? 明明她并不是最好的选择,为什么要耗费这么多精力留下她,她自己都觉得毫无意义的事,为什么要浪费在她的身上。 她不明白。 江翰彦听懂了舒知意简短话语背后的含义,他沉了眉目,眸底浸出些许和蔼的气息。 似是穿过空气,想起许多往事。 “孩子,想听听看一些陈年旧事吗?” “关于江栩淮的。” …… 二十几年前,江家公司因受到金融危机的影响,濒临倒闭。摆在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不宣告破产,要不找到强有力的靠山,扶着企业继续走下去。 江翰彦当时选择了第二条路。 他到处洽谈,最终经人牵线搭上了当时芜市上流圈举足轻重的名门大户——许家。 许家愿意给予江家资助,但要求在其公司占股,且两家联姻,用婚姻作为交易,利益捆绑在一起才能保证长久地稳定。 就这样,江家独子江恒,和许家长女许如颜定下婚约,二人成为名正言顺的夫妻。 婚后,两人很是恩爱。 举案齐眉,互相尊重,江恒也会在处理完集团事务后一心赶回家中陪伴妻子,许如颜从未谈过恋爱,自然是满心欢喜,很快怀孕诞下一子。 取名,江栩淮。 “淮”为最清澈的水流,意为江恒与许如颜相伴沁如流水。 孩子继承了父亲的俊朗与母亲的清秀,生的相貌端正好看,又乖巧听话,许老爷子很喜欢这个外孙将江家所占的所有股份转让给江栩淮。 芜市上流圈,皆称赞这桩婚姻的佳美。 夫妻感情极好,自孩子出生后,江家集团也越做越大,成为了龙头企业。 许如颜觉得自己的一生实在顺遂,她安心在家做起家庭主妇,洗手作汤羹、照看孩子、到点在家门口等待丈夫下班回来。 她每日都过得很幸福。 她以为会一直这么幸福下去。 却不曾想,一切变得那样快。 自集团稳定下来后,江恒开始很晚回家,猜想是公务繁忙,许如颜即使等到很晚也没有怨言。 丈夫几点到家,她便几点再睡。 她这样温和婉顺的性格让江恒愈发放纵,他回来得越来越迟,从傍晚变成凌晨,再从凌晨变成深夜。 后来,他直接不再归家。 最长一次,一个月家里都没有出现过他的身影。 江栩淮那时还小,懵懂的他不懂母亲为什么要从早上等到晚上,再从晚上等到天亮,在他的认知里人不睡觉是要死的呀。 他也不懂为什么常爱笑的母亲脸上为什么再也没了笑容,常把他托抱在肩膀上的父亲为什么再也不回家,很多很多的问题他都搞不懂。 只是个孩子的江栩淮,只能陪在母亲旁边等待,即使他很想玩玩具,很想看动画片,但是他更爱母亲,他想这个家好好的。 但,终究没能如愿。 江恒终于返回家中,却带来了一份离婚协议书,还有一对母子。 女人长得明艳,孩子眉眼像她,下半张脸更像江恒,看起来和江栩淮差不多大。 许如颜在那一刻明白过来。 自己心心念念的丈夫出轨了,还有一个私生子,算着孩子的年龄甚至在和自己才结婚没多久,江恒就已然有了情人。 不及她质问,当家人江翰彦先给了江恒一巴掌,力道很大,江恒脸上瞬间出现了血迹。 当他还想再给一巴掌的时候,身侧的女人拦在江恒的面前,她含着泪喊道。 “您凭什么打他?” “要不是您为了公司,硬生生拆散我和阿恒,我们本该结婚的,我的孩子也不会这么躲躲藏藏。” 第114章 话音落地。 许如颜愣怔在原地,她像是屏蔽了音节完全听不懂女人的话,可下一秒投落过来愤怒的眼神让她又瞬间恢复了听力。 “我和阿恒大学就相爱了,你才是小三。”女人抬手,浑身发抖,“你的儿子才是私生子。” “你占着别人的位置怎么能做到心安理得?” “小三”这两个字,横冲直撞地扎向许如颜的心底,她后退了半步,鼻息慌乱。 她看着眼前江翰彦扶着额角气到站不稳,看着斜靠在角落里流着血的江恒,看着旁边的女人抱紧她深爱的男人,看着他们的孩子害怕地大哭。 …… 世界慌乱,她像是一个局外人。 视线模糊,耳侧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她僵硬地扭头,终于寻到刚才被暂时忘记的一项。 ——江栩淮正立在旁边,小手扯住她的衣角,才午觉睡醒的他面对眼前的一切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小声地说:“妈妈,爸爸怎么了?” 许如颜恍然哽咽,抑制不住地流泪。 江恒和那个女人早就相爱,那她算什么?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儿子算什么?这些年又算什么? 原来,全是她蠢。 这一切都是一场骗局,她不过是个傀儡,也从未得到过丝毫的爱。 后来,许如颜还是签下了离婚协议书。 她不想做什么占了别人位置的小人,她要堂堂正正地离开。 可现实还是没有放过她。 许如颜逃的过去这段婚姻,却逃不了自己的心魔,像是走入了一段死胡同,一遍遍地逼问。 为什么这么蠢? 为什么非要是她? 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含着金汤匙出生、一直顺利的人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它会让人变得纯粹,也会让人变得脆弱。 怎么也想不通的许如颜。 患上了重度抑郁。 没了生的希望,活着就是一场折磨,许如颜睡不着觉,吃不下饭,她连走路都觉得很累,甚至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子。 透过江栩淮的眉目,总能看到那个她痛恨的男人的脸庞,也在时刻提醒着自己到底有多么愚蠢。 可是年幼的孩子毕竟是无辜的。 许如颜清楚这一点,所以她更加纠葛更加痛苦,生理上的躯体病症已经超越了忍耐的极限,心里上的最后一道防线又被突破。 于是,她选择自杀。 选在了一个寻常的日子,只是因为那天阳光很好,她觉得解脱自己时能够晒到太阳会很温暖。 她从顶楼一跃而下。 却忘记了,那日是她从前捧在手心里长大儿子的重要日子。 是江栩淮的生日。 想念母亲的江栩淮,期待了很久生日那天也许能等到父母回家,毕竟往年他们都会在那一天满足他的所有愿望。 他以为今年也会一样。 然而什么也没等到。 除了母亲的死讯。 江栩淮开始生病,他持续性地发烧,退了再烧,接而往复,昏昏沉沉地一病不起。 江翰彦请遍芜市的名医,都是毫无办法。 那时的江栩淮仿若一朵孤零零即将陨落的枯叶,没有任何色彩,在淅淅沥沥的雨夜缓缓往下坠落。 他好不起来了,他也不想好。 他被困在了梦里,那里有爱他的爸爸妈妈,所以不想醒来,想做梦里的孩子。 直到来年的生日,也是许如颜的忌日。 芜市下了一场经年不遇的大雪,漫天的白羽,江栩淮坚信是母亲来看他了。 他就知道,母亲是爱他t的,是舍不得他的。 母亲怎么会不爱他呢? 于是,他悄悄地出门。 去看这场雪,去等母亲回家。 走了好久好久,走到身体发僵,走到全身没了任何知觉,走到看不清眼前的东西。 江栩淮迷路了,他昏昏沉沉地倒在一角,意识昏沉之际,他被人拍醒。 是妈妈来接他了吗? 睁开眼睫,只有一个小女孩,她脸颊浮着粉红色,小声地和他说话。 “我送给你一封信吧。” 他嫌烦,抖着牙关让她滚开。 片刻后女孩没有离开,给他围上烘着热气的围巾,抱了抱他,还在他的耳畔低语:“会好的,会幸福的。” 江栩淮没由来地不想坠落了。 他盯着女孩的背影,和手里的信纸,突然想要好好活下去。 你问他什么缘由。 他也说不清楚,世间很多牵扰哪有确切的理由。 缘分、命数四字注定了。 他认命。 …… 听到这里,舒知意的手掌已然出了很多冷汗,她掐着自己的皮肤,才能回神捉到几分氧气。 “大概猜到了吧姑娘。”江翰彦抬眸看她,唇角泛上难以释然的涩苦,“你就是那个女孩。” “是你让江栩淮活。” “你是他生命的全部意义。” 舒知意的眼泪“啪嗒”顺着他的话掉落,滴落到柔软的衣服面料上,化成一滩湿漉漉的痕迹。 第115章 她安静了很久。 直到最后一丝氧气都用光,才缓缓问道:“能不能,让我看看那封信?” 他等了她这么久。 她却全部忘记了,她推开他,一遍又一遍。 真是糟糕,她犯了错啊。 江翰彦早就料到,他抬手把身侧的早已泛黄的信件递给舒知意。 “他一直放在房间的床头,枕着入睡。” 舒知意轻轻接过。 纸张布满褶皱,像是被反复摩挲过。 【嗨,自我介绍一下吧。 我是舒知意,给你写信的这个人。】 视线凝滞,落在这个开头上。 明明字迹笨拙线条歪歪扭扭,但却和她圣诞送给江栩淮的那封一模一样。 舒知意也在这个瞬间明白过来。 为什么当时江栩淮蓦然间红了眼,为什么看向她的眼神那样的深笃。 【今天是我很喜欢的天气,我喜欢下雪,所以很开心。 你呢,你开心吗? 如果不开心的话,记得要开心一点哦。 老师说要表达爱,其实我不懂爱,也没有多少人爱我,很少很少,可我想着未来总有一天会把所有的爱都给我吧。 现在,我先分点给你。 你会要吗?你会觉得很少吗? 可是我只有这么一点点,希望你不要xian弃(对不起这个字我不会写) 嗯,我爱你,陌生人。 以后会越来越好,我们还会相遇吗? 我不知道,但是不管怎么样,记得开心啊,记得永远开心快乐。 ——cotton 小棉同学】 舒知意眼角湿润,模糊了大片。 她手指下挪,又看到一行字。 是另外写的,不是同样的字迹。 透过纸面被写得很重,像是描了一遍又一遍。 似乎在强调着什么。 ——找到她。 江栩淮,活下去。 找到她。 找到她…… 第49章 水蜜桃蛋糕杯 电梯来到十六层。 舒知意整个人却像是被钉在原地, 迟迟迈不出脚步。她咽了咽干涩的喉咙,目光从眼尾扫向外侧,盯看不远处的那道门框。 江爷爷给的地址就是这里。 同样的小区、同样的单元、同样的一梯一户格局,只是楼层不同。 她在二十层。 这里是十六层。 是江栩淮从家里搬出去后, 一直所住的地方。 靠得这样近。 在她反复设下防备, 像个刺猬一样推开一切的时候, 还是有人坚定地选择留下。他不求回报, 不求得失,只是默默地想离她近一些就好。 人与人的相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场电影, 冥冥之中已经被安排好了剧本。 所以会有无能为力。 所以会有擦肩而过。 而舒知意和江栩淮的宿命, 理论上来说是没有相爱这一环的。 但他不厌其烦地制造了诸多意外。 终究让爱意倾灌,缠绵呼吸…… 电梯门到了既定的时间,即将要关闭。舒知意倏然回神, 抬起手掌挡了一下。 门受到感应再次打开。 她深吸一口气, 调整好情绪。 然后走了出去。 望着哑黑色的大门, 舒知意几次想要敲门的手都没落下, 她手心收拢, 视线停在下方的门锁上。 翻开滑盖, 她准备直接解锁。 指纹肯定不行,但还有密码这项。 舒知意打开手机, 翻到备忘录的一串数字,是江栩淮之前给家里大门设置的密码。因为她不常用,所以没记住,也从没细问过这串数字的含义。 垂下指尖, 在屏幕上对着输入。 1、0、1、1、1、8…… 2010年11月18日。 看完那封信,舒知意也知晓了这个数字对应的时间点——江栩淮的生日, 他母亲的第一年忌日。 同样也是,十四年前在那场大雪里。 两人初遇的日子。 停了几秒,舒知意按下确定键。 “叮咚” 清脆的提示音响起,门锁被解开。 好不容易调整好的情绪在顷刻间决堤,水汽充斥眼眸,雾气之中,一寸又一寸的刺痛感传遍四肢。 泪水滚烫地滑过脸颊。 最终滴落在手机屏幕的中央,半圆状的水珠放大了备忘录里的那行数字,也放大了舒知意的亏欠。 弥补不了的,她该拿什么偿还。 …… 门的里侧。 江栩淮才从浴室走出来。 因为一直发烧他的意识难免沾着昏沉,但是等会有一个紧急的海外会议要开,所以还是起来冲了个澡让自己清醒点。 看了眼手机,快到晚饭时间了。 他照例先给做饭阿姨发去今天的食谱,是找了专业的营养师根据舒知意的身体私人定制的,她胃不太好,三餐都得注意营养搭配。 聊天界面才打开,玄关处传来轻微的细响,他昏昏沉沉地抬头,视线是模糊的,房间也没有灯光,所以看不清楚。 下一秒。 灯光被打开,最近习惯了黑暗,光亮只会让他觉得刺眼,他微微眯起眼眸。 第116章 猝不及防地对上了女孩的目光。 江栩淮眼神很淡地看了会,而后再次垂下脖颈,重新滑开聊天页面。 做梦罢了。 大概是病太久了,这次的梦还有声音。 但即使是这样,又能怎样。 他天天梦到她,却从来触不到真实的她,他想要的,从来就得不到。 指腹敲着键盘,却听到那阵细微的声响缓缓放大,带着哽咽,带着抽泣,还染上一些熟悉的气息。 独属于她的味道。 江栩淮停下动作,像是静止住,屏幕上的虚亮在他的喉结处镀上一圈浅显的暗影,影子也跟着主人停下呼吸。 他掀开薄眼皮,重又看过去。 这次,好像是真实的。 舒知意豆大的泪珠一直溢出,一直砸落,她的眼脸下一片通红,还有些微肿。 哭了很久,她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江……” 下一个音节还未出声。 江栩淮已然走到她的面前,他下意识地弓下身子,试探性地喊她:“知知?” 没等对面的人回应。 他伸手揽住舒知意的肩膀,当掌心碰到了她的温度,才敢确认这是真的。但他第一反应不是欣然,而是蹙紧了眉心,压低声线问道。 “为什么要哭?” “知知。”江栩淮与她平视,轻声问,“他,让你受委屈了?” “没有,没有他……没有,没有别人,没有……” 舒知意涨红着眼,江栩淮那样低卑的姿态让她更加不好受,她努力压住哽咽,把心里话说出来。 “没有别人,只有你,只有你江栩淮。” “我好想你。” “我真的好想你,我照顾不好自己——” 江栩淮的心已经被她哭得纠成一团,没有让她再说下去,他拽住她的手臂,将她整个人揽进怀里。 带着强势,又带着温柔。 胸膛滚烫的体温在瞬间紧密地相贴,融进彼此的呼吸,融进快要窒息的思念之中。 那几秒,身体终于牢牢地抓住了安全感。 这是一个嵌入式的拥抱。 是两人用无数的梦境换来的拥抱。 舒知意埋下头,侧脸挨蹭着江栩淮的肩窝,她的手从背后环住,抚/摸他的脊柱,一节一节地往下移,像是顺着纹理感受着什么。 她哽着音,问道:“为什么一直找我。” “这么多年,累么?” 这话落下,江栩淮的指关节忽地蜷了一下,一股酸涩从喉咙里蔓延而来。 他把手臂的力道收紧了一些,宽大的掌面重新覆上她的后颈皮t肤,摩挲了两下。 “爱是一件美好的事,爱你更是。” 江栩淮下颚顶着她的发顶,说,“所以不累。” 等待是件很慢的事,可等她不是。 等她的时光并没有那么难捱,他猜想可能是过往的回忆太像一场缄默的囚禁,所以生命里唯一的那束暖光,便成了他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似水源对于鱼儿的意义。 没有一条鱼会觉得奔向小溪,是件很累的事。 他也一样。 舒知意吸了一下鼻子,闷声道:“如果找不到我呢。” 江栩淮:“那就一直找。” “可是,为什么是我呢?”舒知意执拗地想要一个答案,她低低地询问。 江栩淮侧过脸来和她对视,越过稀疏的空气,索着她的鼻息。 “为什么不是你。”他轻声地笑,眉眼溢出温柔,“在我这里,舒知意就是首选。” “永远都是。” 房子里变得好安静。 处处弥漫着缱绻的气味。 舒知意拉开些距离,踮起脚尖,吻上了江栩淮。 唇缝相接之际,灯光被再次暗灭。 空间从明亮在倏然间变成沉黑,江栩淮用虎口捏起女孩的下巴,抬高了几分,此时,更加适合接吻。 他闭上眼,感受她的湿漉。 顺便,随手把黏在她唇角的几根发丝牵走,有一根掉落,他攥紧缠绕在手指之间。 朦胧、错乱。 舒知意睫毛间滞留的些许水汽也在须臾后滴落,被舔进了炽热的口腔里,缠绕着跟随潮湿,进入彼此纠缠的舌尖,化为浪漫的粒子。 呼吸渐渐绵长。 衣物已然凌乱,舒知意的体温被他带得滚烫,她稍稍轻喘,手肘虚抵着,心脏扑通地乱跳。 “你……还在发烧。”理智有些回神,她红着脸讷讷地看他,“要不要——” “不用。” 江栩淮干脆地拒绝,指尖都是灼热的,摩挲着她的耳垂,眼尾迷离地唤她—— “知知,继续。” “继续亲我。” 舒知意还没反应过来,江栩淮已经再次压了下来,他带着醺气一厘一厘地吻她,皮肤上全是他的雪松木的淡淡气味。 太热了,舒知意寻着本能圈住他,迎合着他的动作,她睁开一条眼眸的缝隙,看着男人下颚线紧绷,有着隐隐的性感。 没忍住,凑上去舔了一下他的喉/结。 倏尔。 江栩淮的眼眶染上猩红,他闷哼了一声,抬眸看向舒知意,捉着她的手腕抱了起来。 第117章 带着来到了主卧。 舒知意像是受到了蛊惑,半寸不离地贴着他,手掌被他控着来回地游离。 每个毛孔都像是完全舒展开,冷气夹着热气,往里侵袭,她不住地颤栗。 什么都在拉丝,眼神尤其。 直到柜子拉开,江栩淮拿出方盒。 舒知意才意识到什么,她抿唇软绵绵地问:“哪里来的?” 江栩淮睫毛抖了抖,笑着没吭声。 舒知意没得到回答,用脚踢了他两下,瞪着问:“哪儿来的?” “我不在,你为什么会有这个。” 依然没得到回应。 有些气恼了,舒知意撑着身子就要离开床面。 下一秒就被人扯着小腿拽了回来,江栩淮用指腹勾着她的碎发,向下挪,捏了捏她的唇瓣。 哑着嗓,轻笑道:“张姨放的,她知道我们在闹矛盾,想让我们和好。” 舒知意呼吸顿了一下,垂下眼睫,装作不在意地“哦”了一声。 “这不就和好了。”江栩淮边说话,边握着她的手拆包装,再教她帮他戴。 手指顺到最顶端,他的嗓音变得有些玩劣,“这不就用上了。” 窗户没关,风摇着布帘来回晃动。 两人纠缠着忽远忽近,手指紧扣着跌跌撞撞寻找彼此的呼吸,空气瞬间不再寂静,散发着黏糊的氛围,玻璃罐上的气泡“啪嗒啪嗒”地炸开。 缠绵悱恻时。 四目相对,舒知意手心蜷着江栩淮的肩胛骨,她的眼眸中汪汪一片。 “我爱你,江栩淮。” 闻言,男人停下。 喉结滚了又滚,他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她,透着快要沉溺的心动。 额头碰了碰她的鼻尖,江栩淮很轻地问:“知知,你说什么?” 舒知意没有犹豫,又低声说了一遍。 她知道,他也要一个答案。 当她所有声线完全消失的刹那,一滴泪流淌而下,滑至她的唇角。 舒知意怔怔地愣住,这是她触碰过最炽热的东西。 仅仅只是一滴泪。 一滴江栩淮的泪。 缠着藤蔓,从十四年前径直而来。 那时想要送信的小女孩大概不会想到,雪地里迷路的可怜小男孩,会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 缘分。 无解的命题。 两人都没再说话。 一次又一次,把力气用在对方身上。 他们依偎、他们相拥、他们相爱…… 最后,舒知意拥在江栩淮的怀里睡着了,她全身酥软,乏力占据大脑,由着江栩淮帮她冲洗。 再醒来,是因为她枕头一侧的手机振动。 舒知意赶忙起身,小心翼翼地去门口拿东西。 睡前,她用最后的意识点了外卖。 江栩淮还在发烧,她没忘记。 也许是烧太久了,舒知意所有的动作他全然没有感觉,直到她把东西拿回来,江栩淮还闭着眼眸沉睡。 但因为手臂间没了她的温度,他募地皱眉。 舒知意用手指帮他稍稍抚平。 她刚想叫他起来吃药,倏然间听到一句梦呓。 看着江栩淮嘴唇小幅度地张合,舒知意没由来地停下,想听清他在说什么。 她凑近,仔细听。 “小棉。” 这个称呼,他先前从不敢说出口。 怕她有负担,也怕她感到愧疚,如今他终于能坦然地这样喊她。 舒知意静静地看着他。 小声地应道:“我在。” 江栩淮的话还没结束。 舒知意在安静中,悄悄地跟着他念出声。 “别再……” “将我……” “放……” 最后一个字,她顺着他的唇语读出来。 完整的话语出来的瞬间,舒知意再也忍不住,她抬起手掌压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骄傲的人,也会为了一个人妥协。 他甘心、他求之不得。 他想以爱之名,将自己捆绑。 江栩淮说的是—— “别再将我放逐。” 管管我吧,舒知意。 第50章 青柠抹茶半熟芝士 夜幕静谧, 暗淡的光晕拼凑出温柔的侧影,窗户早就被阖紧,室内余温渐渐地回暖。 这样的黑夜最容易入眠。 舒知意却不急着睡觉。 在给江栩淮喂完退烧药后,她又一遍一遍地给他换降热贴、用湿毛巾擦脖子、量体温…… 她就这样看着他, 守着他。 一整晚都寸步不离, 来来回回地照顾生病的江栩淮, 但她一点也不觉得累, 反倒是感到很安心。 许是江栩淮的身体素质比较好,后半夜就彻底退烧了,舒知意跟着放下心来, 掀开被角缩进他的怀里, 边搂着他边用脸颊蹭他的胸膛,又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然后才沉沉地闭上眼睫。 须臾后, 舒知意的呼吸变得平稳。 终于不用再被梦魇缠住了, 她极轻地弯起唇角。 但她不知道的是。 安静的一侧—— 揽着她的男人, 在她睡着后缓缓地睁开眼, 视线垂下, 无声地注视着怀里的女孩。 第118章 他的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子地轻捏她的耳垂, 呼吸又挨近了几分,蓄着爱意的话语轻柔地喟叹而出。 “捂热了。” 没人听到这句话, 没人听得懂这句话。 没关系,他自己明白就好。 江栩淮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牵紧她的手,慵懒地抱着她继续入睡。 唇角, 也细微地弯起。 夜还很长。 梦境不再破碎,虚幻变得真实, 小猫小狗拥抱着取暖。 凛冬,终于即将成为过去。 …… 晌午时分,舒知意是在一股浓郁的饭香味中醒来的。她半眯着眼,迷迷糊糊地扭头。 身旁已经没了人影。 舒知意立刻明白过来,她不自禁地笑出声,心里默默腹诽道—— 就没见过比江栩淮还爱做饭的人。 这一觉睡得很舒服,近来一直紧绷的神经也因为充足的休息松弛了下来,舒知意伸了一个懒腰,而后慢腾腾地坐起身。 她转着杏眼,打量一圈这个房间。 和楼上的格局一样,只是装修得很简单,纯黑木纹面的大床,搭配着白色墙面,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多余的家具。 偌大的空间里,似乎只有黑与白这两种颜色。 显得有些压抑与孤寂。 唯有墙角的一抹色彩,给冰冷之间添上了几分温热。 那是一张很大的拼图。 褐栗色的框面里,装着一副画像。墨蓝色的天际正燃放着璀璨的烟火,星辰与花火在半空中交织。绚烂之下,站着一个女孩。 她侧着身子,正在莞尔轻笑。t 好似是这个世界里的唯一主角。 舒知意走上前,看清了女孩的容颜,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 一个小小的舒知意。 盯着拼图呆愣了许久,直到手机滋滋地振动,舒知意才募地回神。 她站起身,滑动接听键,顺带按了外放。 听筒那端先出了声。 “咳咳。”辛梨假模假样地咳嗽两声,压低声音意有所指道,“你……起床没?” 舒知意昨晚怕辛梨担心,特地在微信上留了言,没详细解释事情的缘由,只说今晚不回家睡。 从小一起长大,辛梨自然懂“突然不回家睡”这话是什么意思,给她回了个[乖巧点头]的表情包。 舒知意沉默了几秒,温吞地回答:“起来了。” 话毕她有些心虚地补充,“我等会就回来找你。” “你还要去我家吃年夜饭吗?”辛梨说,“其实吧,不去也没事,我和我爸妈说一声就行。” “我去的。” 辛梨爸妈自从知道舒知意要去家里过年,提前了两天开始准备年夜饭,突然说不去也太不礼貌了。 舒知意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有些抱歉地说:“就是,我没来得及给叔叔阿姨买礼物,那个——” “得了吧,可别买,买了我爸妈肯定也给你丢出去,年夜饭别搞得和打仗一样。” 听到这话,舒知意没忍住笑了一下。 还没等她回应,那头的辛梨很神秘地又问了一句。 “你家那位不介意我拐走你吗?” “为什么会介意,没事的,我和他说一声就行。” “真的吗?这可说不准哦。”辛梨捂着嘴笑,语气沾着微妙,“毕竟才和好的新婚夫妻,按理来说应该是要在床上度过几天的。” “……” 舒知意哑口无言,不知道怎么回,最终只是低声憋出一句“闭嘴” 而后挂断了电话。 才收起手机,一抬头就看见江栩淮侧靠在房门旁,眉梢舒展藏着笑意,也不知道他在这儿站了多久。 舒知意呼吸滞了一下,红着脸问:“你——” “……听到了?” 江栩淮的神情没什么变化,挑眉反问:“听到什么?” “没什么。”没听到最好,那话太丢人了。 舒知意敛起视线,站直,边往浴室走边说:“你还发烧吗?身体觉得怎么样,如果还是不舒服还是去一趟医院吧。” “没问题了,不用去医院。” 江栩淮挤好牙膏递给舒知意,然后自然地站在她身后帮她扎头发,偶尔用指腹按了按她头皮上的穴位。 舒知意被他按得很舒服,阖上眼睛靠在他怀里刷牙,后来懒得动,脸都是他帮着洗干净的。 结束后,舒知意露出一排白牙,笑眯眯地说:“我发现和你在一块,我的动手能力就全部消失了。” 江栩淮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悠悠道:“小朋友要什么动手能力。” “走吧,吃午饭。” 好久没吃到江栩淮做的饭了,最近一直没有胃口的舒知意吃得停不下筷子,时不时地赞叹一句真好吃。 她夹了一口菠萝排骨放进嘴里嚼了两口,想起来刚才那通电话,看向江栩淮,嗡着声说:“和你商量个事。” “好。” “我晚上去梨子家吃年夜饭,她之前就和家里说好了,我突然不去也不好。”舒知意扯唇对他笑,“你说对不对。” 江栩淮停下筷子,曲着手指没说话。 第119章 本来没觉得有什么,因他的沉默,舒知意突然有些心虚,毕竟新婚第一年就不在一起过除夕,好像是有点说不过去。 她顿了顿,给自己找补:“我过完年就来找你。” “行么?” 又是几秒的安静。 江栩淮动了动眼皮,嗓音透着些许刻意的疲倦:“之前异楼恋,现在又要异地恋,知知总是丢下我。” 话音里若有若无的委顿,让舒知意没由来地噎了一下,她抿抿唇,小声说:“我大年初三就来找你。” “我最近一直发烧,现在感觉还是没什么力气,不过也不用在意。” “大年初二。”舒知意竖起几根手指,“我保证,在辛梨家就呆两天。” 江栩淮模糊地嗯了一声,睫毛微微掀开,嗓音低哑:“好久没看到小小了。” “自从你不让我回家,我就没看见过,有点想它——” 舒知意往后靠,抱起双臂和他对视。 面上的表情已经从之前的愧疚,变成一种无奈,她小幅度地摇摇头:“大年初一,你来接我。” “等会把定位发给我。”这句话江栩淮回应得很快,像是就等着这一句。 “……”舒知意愣了愣,语气里的疑惑没作掩饰,“我怎么感觉你有点…… ” 有点茶。 “茶”这个字她没好意思说出口。 江栩淮敛着下巴,柔声问:“什么?” “没什么。” 两人继续吃饭。 就当舒知意以为这个话题就此揭过的时候,下一秒,忽地听到江栩淮懒懒地启唇。 “不可惜了。” 舒知意目光跳动了一下,筷子还在嘴巴里咬着,她下意识地抬头。 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对于才和好的新婚夫妻应该是要在床上度过几天的这件事。” 江栩淮唇线压直,眼尾一寸寸地上扬,语气轻快道,“不可惜了。” 舒知意:“……” — 舒知意站在过道里,按下电梯按钮,回头对身后的江栩淮说:“回去吧。” 江栩淮“嗯”了一声,但人没动。 看着小屏幕上不断接近楼层数,舒知意没话找话:“你生病才好,注意点。” “好。” 舒知意又说:“那个,定位也发给你了。” 江栩淮垂下头,看了眼手机,手指动了动:“保存了,到时候来接你。” “嗯。” 窄短的过道一时陷入寂静。 没人再说话,电梯也在下一瞬募地停下,铁门打开。 舒知意指了指里面,小声说:“那我,走了啊。” “好。”江栩淮揉了揉她的脑袋,提醒道,“注意安全,有事和我说。” “就一天……”舒知意蹭了蹭他的手掌,咕哝道。 她走近电梯里,转过身给他摆摆手:“拜拜。” 舒知意语气很轻松,心里也是认为就一天的事根本不在乎,但是在对上江栩淮沉黑的眼眸的瞬间,鼻尖还是涌上点点酸涩。 提出离婚时恶语相向的抱歉。 这段时间刻意疏远的思念。 昨日知道真相的恍惚。 还有很多说不出的情绪,在这一刹那,在两人四目相对的须臾,还是化作了冰凉的雨点,扑打在舒知意的心尖。 扯拽着,让她不由地隐隐作痛。 电梯门缓缓合拢,江栩淮的身形在视线里逐渐消失,直到还剩一条缝隙。 狭窄之间,透过他澄净的、浮着微光的眸色。 舒知意突然舍不得了。 她抬起右手,按动旋钮,电梯门重新打开。 “喂——” 话音落地,她上前扯住男人的衣领,拉进密闭的空间内,舒知意抬起头狡黠地眨眨眼:“接吻吗?” “分别吻。” 江栩淮单手托住她的后颈,应声亲了下来,两人额头相抵,错着脸深吻。 电梯门重新合关,没人按动楼层,于是就这么静止在这一层。 舒知意被按在镜子的一面,她双手向后撑在扶杆上,仰着头承受着江栩淮强势的吻。 他亲了很久,亲得很凶。 结束的时候甚至用尖牙咬了她一下。 舒知意唇腔有些发麻,混着铁锈的腥味和他冰凉的气味,她红着眼看他。 “这次记得回来。” 江栩淮手掌一下又一下地摩挲她的颈部皮肤,另一只手的指腹蹭了她唇角的小伤口,声线很平和只有微微的喘息,但却透着一股自上而下的威慑力。 一字一顿道: “别再丢下我。” “听到没?” 舒知意圈住他又拽了拽,还想亲他,却被江栩淮猝然拉开距离。 两人的睫毛在顷刻间清晰可数,他眼神中有情.欲,还有克制的冷戾,很淡地又问了一遍。 “听到没?” “我要你回答我。” 指尖发烫,舒知意抿唇,点点头,嗫喏着声回道:“知道了。” 闻言,江栩淮眸底的晦郁全然褪去。 他松开掌间的力道,懒洋洋地又扣着她的下巴,唇瓣与她的贴合。 第120章 …… …… 江栩淮再抬起头已经是几分钟之后的事。 他的唇角沾着水光的潋滟,慢条斯理地帮舒知意整理了一下碎发,低声说:“上去吧。” 舒知意耳根被绯色染得很深,她微微站直:“嗯。”t 目光来回浮动,突然想到什么。她眸子紧盯着他,准确来说是看他喉结处投落下一片小小的暗影。 舒知意看见那片暗影上下滑动,和之前在咖啡店里移动的幅度一模一样。 她忽地轻笑,在昏暗摇曳的光影下,学着江栩淮很久之前的口吻,说道。 “江老板——” 舒知意俏皮地歪头,“和好快乐呀。” 第51章 粉粉猫咪玫瑰司康 到辛梨家的时候她的父母正在包饺子, 老两口手上沾满了面粉,听见敲门声同时跑过来开门。 舒知意主动打招呼:“叔叔阿姨新年好。” 说完就把手上的大包小包递过去,“这是我买的一些礼物,希望你们能喜欢。” 听闻这话, 辛母皱眉瞪后面的人。 辛梨立即接收到这不善的眼神, 她下意识地反驳:“你别凶我啊老妈, 我说了不用买礼物, 但是路上她非要买我也拦不住啊。” “别解释了,废物。” 辛母敛回视线,抬起手臂搂着舒知意往家里进, 弯唇换了一种口气和她说话, “好久没见知意了,还是这么漂亮。” 感受到差别对待的辛梨:“……” 她转头对着父亲吐槽,“爸你看看我妈, 到底谁是亲生的, 还有我进家怎么连个拖鞋也不给我准备——” 还没等她说完, 辛父不耐烦地摆摆手直接打断:“你自便吧。” 然后转头笑呵呵道, “知意, 叔叔洗了草莓, 要不要先吃点?” 辛梨:“……” 舒知意本想帮忙一起包饺子,奈何辛父辛母怎么也不同意, 连厨房也不让她呆着,她只能作罢。 来到客厅。 电视里正放着春节档节目,辛梨盘腿坐在沙发上,她拍拍身侧:“过来坐。” 舒知意刚坐下, 辛梨就用手肘撞了她一下,而后挑眉直切主题:“你和江老板到底怎么回事, 和我一次□□代清楚。” 这几天辛梨不止一次想问,但是看着舒知意难受的模样又不忍心,心想等她缓缓再说。 现在眼瞅着和好了,自然是藏不住那个八卦的心,她又补充了一句强调道,“不许隐瞒!” 两人之间从来没什么秘密,舒知意没打算瞒也没什么好瞒的,她曲起双腿和辛梨贴近挨靠在一起。 而后平静地坦述最近发生的事。 包括吴红霞在医院和她说的那些话,舒年和舒强在背后怎么私自要钱,江轩拿出文件让她离婚…… 辛梨越听越气,眉毛瞬间拧巴在一块,要不是顾及父母还在厨房,她的脏话都快憋不住了。 直到舒知意说到她和江栩淮多年前就认识,辛梨才逐渐舒缓了眉目,面上的神情募地转变成惊讶。 她愣怔:“世上还有这么巧的事?” 舒知意笑着点头,抿唇道:“我也没想到。” “所以说,江老板他找了你十四年?”辛梨恍然大悟,说,“你们的各种相遇都不是偶然,其实是他的故意为之?” 虽然心底清楚那确实是一段很漫长的时光,但是在亲耳听到“十四年”这几个字时,舒知意还是没由来地有些恍惚。 真的有人能够日复一日地守在原地,在这个快餐爱情的时代不求结果地等候一个人。 只因为一句话,一封信。 舒知意指尖摩挲,有些出神。 空气正安静。 就在这时,辛梨突然出声:“舒贝贝,你有没有认真想过你对他的情感到底是什么?” 她停了一秒,斟酌着语句的用词,“我知道他等你这么多年确实难得,但是毕竟是婚姻,有的时候应该抛掉这些外加的情感只回归到两人本身来。” 说得并不透彻,有些云里雾里。 但舒知意一下就听明白了,她沉吟片刻,抬眼问:“你是怕我把感动当□□了,是么?” 辛梨没否认。 “你是我朋友,我自然只为你考虑,如果你是因为感动可以用其他的方式回馈他,不要搭上自己的一辈子。” “我知道,但是梨子——” 舒知意坐直,她小幅度地扬起眉眼,眸底映着柔软的光还有丝丝坚定,“我确定我爱他,而不是感动。” 辛梨顺着视线望过来。 两人四目相对。 “或许是因为家庭的原因,我的情感认知一直都是畸形的,除了你我对所有人都留有戒备心,信任这个词对我来说很难,我不懂信任是什么更不懂到底怎么才能做到信任,我也不明白所谓的'一生挚爱'到底是什么,两人一起共度余生对我来说是一件很扯的事。” “直到我遇到他。” 舒知意杏眼微微眯着,像一只探头探脑往外看世界的小乌龟,胆子很小却还是在努力鼓起勇气,她继续说,“他会听我讲废话,会毫无理由地偏向我,会在我委屈的时候陪在我身边,我渐渐明白爱的定义是什么。” 第121章 “而这些事发生的时候,我甚至不知道他已经等了我十四年。” “所以……” 舒知意小声地笑,她想做一个总结,却有些难为情。 因这个笑容,辛梨莫名地被感染,也跟着低笑,她顺着话尾鼓励舒知意说完:“所以?” 舒知意舔了一下发干的唇角。 “所以——” “在感动到来之前,爱已经先一步存在了。” 话音落下,辛梨悄然松了口气。 因为好朋友的笃定,也因为好朋友来之不易的幸福。她倏然眼角有些发涩,故作松快地用肩膀拱了一下舒知意。 “要做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听到没。” 舒知意身子微微前倾,把头靠在辛梨的肩上,用接近低语的声音说道:“会的。” “我们都会的。” — 年夜饭还没准备好,电视也没什么好看的,两人就计划着把家里的春联贴一下。 所有的门联都是辛父亲自用毛笔写的,只差辛梨房间的那副空着,说是要等着她自己写,寓意着亲自迎来好运。 辛梨思考了几秒,洋洋洒洒写下几个大字——“平安喜乐,万事顺遂。” 辛父低头看了两眼,中肯地评价:“最简单的愿望反倒是很美好的。” “只是吧。”他皱皱眉,“字实在像是狗爬的。” 辛梨翻个白眼,不予理会。 她把毛笔递给舒知意:“贝贝,你给加点什么。” “我没有想加的哎。” “画个图案也行,算是一起迎来好运。” 舒知意应声接过来,握着笔杆停顿了片刻,最终画了一个糖葫芦的简笔画,配着大红色的图纸显得有些喜庆。 “好看。”辛梨才说完话,手机突然振动了两声似乎有信息过来。她瞥两眼后,指了指房间里示意舒知意,“我进去打个电话哈。” 舒知意猜她是工作上的事,赶忙回应:“去吧,门联我来贴就行。” 毛笔的墨迹还没全干。 舒知意等待的时候顺手拍了两张照片,特地把那两串糖葫芦圈起来,发送给江栩淮。 【我画的。】 很简单的三个字,却隐隐透着一股得意。 她最擅长在他面前卖乖。 往往这种时候,江栩淮的夸夸语就会立刻传送过来,但是这次等了好半晌的时间,聊天框对面都没有任何反应。 舒知意指腹往上刷新,发现自从两人分别后,江栩淮一条信息都没有给她发过。 连“到了没有”这样简单的关心都没有。 很奇怪。 难道他还在生气? 还是因为这段时间的闹矛盾,感情有些生疏了? …… 舒知意摸不准到底是什么原因,只能自我安慰也许只是因为除夕太忙了吧。 毕竟他也是要回老宅吃年夜饭的。 十几分钟后。 辛梨终于打完了电话,出来的时候正好赶上开饭,一家人上桌吃团圆饭。 先是举杯互道一声“新年快乐”而后各自低头夹菜,辛梨吃得很急,像是在赶场子,不时地还要用小腿碰一碰舒知意,用余光暗示她也吃快点。 舒知意虽不明白怎么了,但还是不自觉地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等辛母去厨房盛碗汤的功夫,桌上就只剩辛父一个人了,她茫然地问:“这两个孩子吃这么急干嘛?” 辛父抿了一口小酒,啧了一下:“年轻人的事你就不懂了吧。” 他笑眯眯道,“除夕,总是要和心仪的人当面说一声新年快乐的。” 辛母放下大碗:“你不年轻,怎么懂的?” 辛父:“……” 辛母冷笑:“难道是外面有年轻的让你懂了?” 辛父:“……” 与此同时,卧室里。 舒知意被辛梨按坐在椅子上,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辛梨已经掏出粉饼帮她面对面补妆了。 “这是……要干嘛?”舒知意懵懵懂懂地抬眼。 辛梨很专注地给t她拍粉,说出来的话像是理所当然:“我男朋友等会要来。” 舒知意眨眼,下意识地问:“你男朋友来我为啥要化妆?不应该——” 到一半,她反应过来,嘴巴半张,“不是,你哪儿来的男朋友?” “我和你提过,时砚修。” 舒知意在脑海里探寻了半分钟,忽地捉取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时领队?” 时砚修,野生动物摄影的领队。 辛梨在非洲这几个月里每次打视讯都会提及的一个神秘男人。 “你不是说……”舒知意思索着该怎么把那个词说出口,她换了种方式,“不是说,你还在追他吗?” “我什么时候说要追他了。”辛梨扯唇,纠正道,“我说的是,要睡他。” “shui睡,懂吗?” “……” 舒知意:“你没听出来我是在委婉表达吗?” “没有。” “不管你要……干嘛他,我为什么要化妆?”舒知意把话题转了回来。 辛梨把粉饼放下,捞出口红给她描唇线。 隔了几秒说:“你等会陪我去见他,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自然不能给我丢面子,有什么问题吗?” 第122章 话毕,她不再解释,对着镜子开始给自己涂口红。 余留下舒知意一人坐在原来的位置看着辛梨的背影发呆,她揉揉鼻尖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但是好像……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劲。 等两人下楼,舒知意还在好奇:“你追上他了?” 对上身侧人投来无语的眼神,她顿了顿,快速地改口,“你睡到他了?” 辛梨笑了一下没说话,直接把手机扔给她看,屏幕上就是和时砚修的聊天记录。 【辛梨:时领队,今天做吗?】 【辛梨:时领队,你身材这么好不用岂不是浪费了?】 【辛梨:我长得也不错吧,你也不算吃亏,你说对吗时领队。】 …… 舒知意从上翻到下,发现辛梨很有耐心地给对面发了一个多月这样求/爱的消息。 一条回复都没得到。 直到昨晚的最后一条。 【辛梨:时砚修你大爷的,明天就是除夕了,新的一年老娘再不对你犯贱,以后咱就当不认识。】 结果那头,奇迹一般地在半个小时前弹来了消息。 【你敢。】 【等会当面和我说。】 舒知意忽地了然过来,刚才辛梨的那通电话是给谁打的了。 她刚想开口调侃。 下一秒就在单元门口看见一人。 男人站立在路灯下,身形硕长挺拔,侧脸在暗淡下显得很冷,深黑色的眼瞳干净又晦郁。 察觉到细微的动静,他抬眼看过来。 声音没什么温度,沾上些许寡淡:“辛梨,聊聊。” 舒知意顺着他的视线望向身侧的辛梨,发现对任何事从来都很没所谓的人突然颤了几下睫毛。 但她说出来的话依旧很平稳:“时砚修,我发现你这人就爱装逼。” 话毕,辛梨像是不敢和他对视般。 很快地移开了眼神,她轻咳两声,“等会,再等个人。” 时砚修掀起眼皮:“等谁?” 辛梨没吭声。 僵冷的气氛在四下弥漫开,舒知意突然有些尴尬,她想着要不要找个理由离开,好让两人处理一下私事。 “那个,我突然——” 在这个时候。 一道松松懒懒的音色从边侧传来,缓慢的语调,混着熟悉的润透和温暖。 “知知。” 舒知意还没说完的话直接卡在喉咙里。 她扭头。 目光交轨处。 树叶的淡影在他的身上形成一团缩影,江栩淮的唇角弯起一道浅浅的弧度,他左手拿着两个纸袋,尖尖一角透出少许的红圆状糖霜。 “要吃糖葫芦吗?” 这话问得太过自然。 像是每一个寻常的工作日接她下班一样,平平淡淡又很热烈的爱意在空气中,无处可藏匿。 舒知意绷不住,笑得露出浅浅梨涡。 一直因他没回消息而紧张的心骤然间松弛下来,她刻意瞪圆了些眼睛,质问他道:“一天,你都等不了嘛?” “等不了。” 江栩淮眉梢间藏着无奈,不在乎旁边还有其他人,他只看得见她一人,“我总是频繁地想你。” “怎么办呢,知知。” 第52章 特调之雪落花闻 话落, 江栩淮走上前。 他把纸袋换至另一侧,自然地用左手和舒知意的右手十指相扣。 他们习惯这样牵手。 他也习惯这样牵他的小朋友。 辛梨在一旁夸张地起哄:“虐狗啦!” 她边笑边挥挥手问好,“江老板又见面了,上次见你还只是个咖啡店老板, 谁能想到再见已经是知意的丈夫了。” 江栩淮的眼神移过去, 声音温和地说:“谢谢辛小姐的撮合, 日后婚礼我一定单独包个红包。” 辛梨“啧”了一声, 眉眼间藏不住那股开心。 “那我就提前谢谢江老板了,以后你俩有啥需要我——” 正说得起劲。 余光一道黑影覆下来,辛梨没由来地闭了嘴, 唇角的弧度也跟着压平。 时砚修站在她身侧, 客气地开口:“你们好,常听辛梨提起二位,我是时砚修。” 江栩淮、舒知意应声颔首回应。 短暂地安静了会, 没人急着说话。 舒知意瞥着面前的两人似乎氛围不太对, 秉着打圆场的想法, 她试探着开口:“那个——” “除夕, 我们要不一起去哪里转转?” 江栩淮低头问:“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还没等她回答, 一直不出声的辛梨抢答道:“我有我有!” 她对着舒知意眨眨眼, “舒贝贝,去附小逛逛怎么样?” 实验附小。 是芜市东边老城区唯一一所公办小学, 住这片的孩子小时候基本上都是这个学校读的书,舒知意也不例外。 同样的,这里也是她和江栩淮多年前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舒知意知道辛梨是在借这个机会帮她寻找一些回忆,毕竟尘封的记忆只有设身处地到实处翻看, 才会有更深的体会。 更何况,这也是她和江栩淮最珍贵的共同回忆。 她怎么会不想去看看呢。 第123章 思及此。 舒知意点头, 温吞道:“好呀。” 大家对这个提议都没什么意见,于是四个人两两并肩往附小走去,路程不太远,步行几分钟的时间就能到。 路上,舒知意咬了一口糖葫芦。 山楂本就酸甜加上糖霜上沾着些许冰感,入口的刹那,唇腔倏然间溢满了酥脆的甜水。 她嚼两口觉得很满足,扭头好奇:“大年三十,都收摊了,你上哪儿买的啊?” 江栩淮:“城南的小吃街是开着的。” “城南?”舒知意不由地怔住。 她大致算了一下,从江家老宅开车到城南最少要一个小时,这一串糖葫芦还不够十分之一的油钱。 他真是不怕费事。 也怪不得没回她消息呢。 忙着开车,确实是没时间回。 “谢谢江老板了。” 舒知意现在已经习惯他的这些贴心,她目光瞄了眼前面不远处也在吃糖葫芦的辛梨,加了一句,“也替我好朋友谢谢你。” 江栩淮垂眼笑:“应该的。” 几秒后,舒知意突然想到什么,她用拇指指甲来回蹭江栩淮的掌心,失笑:“你怎么打入敌人内部的?” “什么?”江栩淮捉住她的手指。 “别装了。”舒知意噘噘嘴,“你是不是和辛梨联系的,不然她怎么会知道你要来,还让我们等等。” 江栩淮喉结动了动,勾着唇没说话。 舒知意只当他是默认,她眯了眯眼:“想不到你还挺有心机的。” “全用在你身上了。” 话音才落,江栩淮停下脚步,他看向前方,眼眸里镀一层薄薄的光束。 柔和又浮动。 舒知意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是个熟悉的拐角,路灯晃动着扑朔的折影,她突然想起来,拐过这个转角,就是那个空地。 江栩淮当年独自一人蜷缩的空地。 像是某种指引,舒知意下意识地想要走近,却发现身边的人突然松开她的手。 她不解地看他。 江栩淮站得很稳,目光里的光也很稳。 他抬下巴,示意她:“知知,往前走。” 没理由的。 因他的话和那沉笃的眼神,舒知意的手心出了一层细汗,她没问为什么,转过身小心翼翼地却又十分大胆地,步步往前迈。 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但又不敢确认。 明明只有几步,她仿若走过了一个漫长的春。 终于,转过了那个拐角。 眼前一片开阔,却不是印象里的那片空地,那里站满了许多人。 有刚才走在前面的辛梨和时砚修,有老爱开玩笑的桃殊和沈闻安,有很久没见的程家兄妹,有几天前还和她t谈心的江董事长,有昨天才在微信上聊天的奈奈和周婕…… 还有很多很多人。 都是舒知意和江栩淮的爱情见证者,是两人生命中很重要的人。 他们并肩挨靠着,笑着看向她。 他们都在等她。 似乎是在准备见证着什么。 身后是大片的鲜花和绿植,铺满在地上,没有一块泥土,却还是在森绿之间缀满了浓烈。 淡淡疏香,散落月色朦胧中。 一眼望去,还是洋桔梗最多。 香槟色澄澈洁净,纯白色脆弱柔软,粉色清新羞涩,它们争相绽开花瓣,沾满水珠,迎接着唯一的主人。 心底的想法被彻底证实,舒知意却还是不敢相信,她哽咽着呼吸,长久地站在原地。 江栩淮立在她的身后,静静地看着她。 舒知意的背影浮着一圈柔光,氤氲的白亮中漂浮着无数偶然相碰的质子,它们借着空气亲吻女孩的脸庞。 到底是光垂落而下,还是光只为她而来。 他想,她大概就是光本身。 照亮着他,融化了他。 江栩淮原先没打算这么快求婚,他有很多时间,可以计划一场更完美的、更盛大的求婚。 可到底怎样才算得上所谓的盛大和完美呢? 这本就没什么固定的答案。 但他知道,确实不想再等下去了。 这段时间没有她,他发现自己是真的活不下去,人都是贪心的,想要抓住唯一的氧气。 他江栩淮也一样。 当她说出“我爱你”这几个字的时候,他整个人已然被贪心占据了全部。 两人开始于一场荒唐的约定。 那就用约定永远地捆绑住彼此,在所有人的见证下。 时间像是被刻意拨缓了速度。 舒知意思绪晃神了须臾,再抬起头时,江栩淮已经站在一侧了,他向她伸出手掌,邀请她继续。 要继续吗? 他在用温柔的目光无声地问她。 舒知意没犹豫,把手心叠在他的掌面,可是抑制不住的心跳还是在默默提醒着。 她到底有多紧张。 两人边走,边有纯白的雪花从天空降落。 人工降雪,复刻了当年的那个冬日之景。 一粒粒晶莹的白雪混着水汽坠落,定格,坠落,再定格。 第124章 飘落人间,停落在紧紧相牵的指缝间,再往下,附着于不断跳动的脉搏间。 你听,共享温度的心跳。 怎么如此悸动。 终于,江栩淮在中间站定。 舒知意和他面对面相视。 所有人望着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屏息。 “舒知意。” 江栩淮依旧柔声细语,他的脸正对着路灯,光被割裂成无数碎片,每一块都那样的和煦。 每一块都穿过宇宙化作熠熠星辰,拨动舒知意的心尖。 他扬唇,又叫了一声她的名字,“舒知意。” “嗯。” 舒知意咬紧下唇,眼眶的泪水已经快溢满,她眨眨眼睫再次回应他,“我在。” “你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 简单的一句,舒知意的眼泪就憋不住了。 一颗颗顺着眼角往下掉落,她胸腔堵着一团棉花,软绵绵的,却又透不上气来。 她小声地呜咽。 江栩淮定定地看她,他仔细看清她的样貌:“还记得我在汀州岛和你说的话吗,我说我爱你不需要你做出回应,实际上我已经爱了你很多年了,这次我有点贪心了,想要你做出回应。” “我不想我们短暂地相爱,至少这一生,能不能永远地爱下去。” 他单膝下跪,掌心摊开。 不是戒指盒,而是一个灰色的保鲜盒,先前一直放在冷冻室第三层的保鲜盒。 里面的小雪人已经融化,水汽之下,藏着一枚戒指。 这枚戒指更闪耀更纯粹,戒维也更加贴合,这次同样是提前准备的惊喜,藏在两人小小的家里的秘密。 舒知意愣了一下,而后逆时针向后转了半圈,她抬手捂住半张脸,微微仰起头看着天空凝滞了好一会。 情绪却怎么也压不住。 半晌后才慢慢地转过身来,她话音里有抽泣,有埋怨,还有控制不住的笑意。 全部揉进感动里—— “搞什么啊你……” 江栩淮很轻地笑了一下。 他从盒子里拿出那枚戒指,旁边的人都嗡的一声起哄开,还混杂着几个女生很轻微的啜泣声。 这样的画面,很难让人不动容。 “舒知意,你愿意嫁给我吗?” 江栩淮声线沉了下来,几不可察的沾上哑意,他郑重地询问,“如果你想考虑一下的话,我可以等等,然后再求一次。” 片片雪花透过睫毛滴上鼻尖。 舒知意却不觉得冷,他瞳孔里的沼泽已经足够她扑身陷落了。 “不用再求婚了,因为不管多少次,我的答案都只有一个。” “江栩淮。”她湿漉漉地昂起下巴,像只小猫般骄傲。 “我当然愿意。” 嫁给你,我也甘之若饴啊。 第53章 今日推荐 求完婚的隔天, 也就是大年初二。 江栩淮早起带舒知意回江家老宅,一来是领她和老爷子正式吃个饭,二来是为了商定婚礼的具体事由。 虽说两人早已领证,但对外一直都是隐瞒的状态, 这也算是舒知意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家长, 她不由地有些紧张。 从起床开始, 她就觉得心绪不宁。 具体表现在进衣帽间换了十几套衣服仍然觉得不满意, 进地下车库的那段路踩空了好几次,上车后没想起来系安全带坐在副驾驶发呆…… 江栩淮早就察觉到她的情绪。 他侧身帮她系好,又随手顺了顺她的碎发, 扬眉道:“害怕爷爷?” 舒知意瞥他一眼, 不在意地摇头。 “怎么可能啊。” 随后她加重了语调,似是在和自己对话般又强调了遍,“我不害怕!” 说话的口吻想表现得很轻松, 尾音却不自觉地沾上了抖颤, 再加上她脸上皱巴巴拧在一起的五官, 无疑是在说假话。 江栩淮压平了眉骨的弧度, 停下动作认真问:“他上次对你说重话了?” 舒知意因他严肃的语气愣了愣。 她视线上移和他对视, 几秒后立刻反应过来, 赶忙摆摆手:“没有没有,爷爷没对我说什么重话。” 江栩淮的眼眸依旧低垂着看她, 睫毛上都覆上些许寒意,明显是不信。 沉吟须臾。 “其实吧……”舒知意还是决定实话实话,她不想有什么误会,而且现在的她也确实不习惯把话憋在心里了。 “我只是觉得有点愧疚。” “你找我那么多年, 我光听着都觉得很辛苦,江爷爷那么爱你, 这么些年他肯定也是这样觉得的,我一想到就——” 耳垂忽地掠过轻微的凉风,而后被一股温热包裹住,江栩淮指腹轻轻摩挲着她耳垂上的软/肉。 一下又一下,慢条斯理的。 舒知意眼皮倏地跳动,她抬头直直地撞上那道漆黑深笃的目光,没说完的话戛然而止,又顺着喉咙咽了回去。 “我自愿的。” 江栩淮下巴微微上扬,狭长的眸子里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这是一件只关乎我个人的事,其他任何人没权利帮我决定感受。” “找你,等你,是我这辈子做过最不后悔的一件事。” 第125章 他滚了滚喉结,宠溺地弯唇。 “听明白没?” 舒知意抿紧唇缝,清了清嗓子,无所谓地“哦”了一声。 “走吧,别耽误了。”她指了指前面。 “就一个'哦'。”江栩淮偏头瞧她神情,懒洋洋地问,“不感动?” 舒知意顺着他的视线眨眨眼,坦然道:“江老板,不得不承认,我现在对你的情话完全免疫。” 她啧啧两声,故作可惜,“你已经骗不到我了。” 女孩娇俏的模样完全展露在脸上。 江栩淮忽地失笑,唇角的弧度愈发上扬,他倒是没再说什么其他的,只是又捏了捏她的耳垂,顺势下滑刮了一下她的下巴。 像是在逗调皮的小野猫。 车启动。 舒知意整个人惬意地靠在椅背上刷短视频,她不时地低笑,把屏幕侧过来给江栩淮看搞笑的视频。也不管他有没有看到,停留一秒就立刻移走,接着往下滑。 内容到底是什么不是最终的目的。 仅仅是因为习惯了分享这个行为罢了。 在此时,微博正好弹来消息。 她点进去,发现最近插画的评论都没回复,随手查看一条,网友分享的正好是汀州岛的美景和她与张阿婆的合照。 因为连载漫画的大火,作为故事背景的汀州岛也迎来很多粉丝的旅游打卡,随之带动了当地的旅游业和经济。 这正是舒知意创作大狗和小猫故事插画的初心,她自然是很高兴的。 隔着屏幕,又盯看了一会张阿婆的脸庞,t舒知意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江栩淮。”她扭头,眼睛弯成了月牙状,“我们去汀州岛办婚礼吧。” “行,你想什么时候去。” 想了想,舒知意说:“没有确切的日期,但是——” 她凑近,勾唇道,“想夏天去。” 江栩淮手腕轻搭在方向盘上,静静地等待她选择这个季节的原因。 “汀州岛对我们太重要了,我不想要繁琐的婚礼,只想简简单单在一个我和你都喜欢的地方完成这场仪式,除去冬天下雪的海,我最喜欢夏天的海了。” “蓝天,大海,夏风……”舒知意眸光一抬,眉眼的笑意都快漫出来了,“好幸福啊。” 趁着绿灯,江栩淮抽出手掌揉了揉她的脑袋,他应声开口:“都听你的。” 她想要的,就是他要的。 他没道理不答应。 “可是……”舒知意眼神凝滞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询问,“如果婚礼很简单的话,会不会对你有影响啊?” 江栩淮的身份不仅仅是她的丈夫,同样也是云尚集团的总经理。 他的婚礼自然是要受到很多外界的关注,她不确定自己这样贸然的决定是不是太幼稚太欠考虑了些。 “我们的婚礼和别人没关系。” 江栩淮低沉的嗓音自上而下地飘了下来,很稳地落在头顶,吹走她的担忧。 舒知意观察他:“真的?” 江栩淮笑:“还能骗你?” “行。”舒知意敛起视线,语气掩不住激动,“就这么决定了。” 她用指尖戳戳他的肩膀,“可不许反悔啊。” — 半个小时后,两人抵达目的地。 管家许叔早在门口等待多时,帮忙打开车门,他颔首和蔼地笑:“舒小姐,上次匆匆见了一面没来得及和您打招呼,我是管家老许,日后在老宅您有任何指示随时和我说。” 舒知意愣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下一刻江栩淮在身后帮着回应。 “和我一起喊许叔就好。” “许叔好。”舒知意乖顺地喊人。 许管家赶忙握着她的手点头,眼角的纹路都透着宽慰,虽然说到底他只是这个家的佣人,但也是看着少爷长大的,明白这孩子一路究竟是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 除了江翰彦,他大概是这世上最希望江栩淮得到幸福的人。 如今看到这样的景象,他怎么能不欣慰。 许管家用手背擦去眼眶浮起的些许湿气,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控了,他忽地转了话音。 “午饭已经准备好了,老爷子正在等着,咱们进去吧。” 进了正厅往里走就是主宅的餐厅。 红木色的圆桌上,江翰彦正在主位上坐着,明明周身罩着严厉和肃然的气息,但在瞥见舒知意的刹那还是倏地舒展了眉目,整个人转而变得慈和了起来。 “来了。” 江翰彦抬起掌面抚摸了几下旁边的拐杖,“知意,坐吧。” 简单的称呼,弯起的眼尾。 从早上开始就滞在舒知意心底的那股坐立难安,在片刻间烟消云散,她松开蜷起的手心,小声地回道。 “好的,爷爷。” 江翰彦缓缓笑,说:“这次不喊我江董事长了?” 这话提醒着舒知意想起两人上次谈话的开头。 她兀自点点头,也轻轻地笑出声:“这次随着栩淮喊。” 空气松动。 气氛一下子就融洽了起来。 几人开始用餐,这顿饭按照年夜饭的份例准备的,很丰盛,餐碟多到偌大的圆桌差点没摆得下。 第126章 可见对迎接舒知意的用心程度。 饭桌上,江栩淮和江翰彦开始谈话。基本上都是关于集团业务上的事,舒知意既听不懂也插不上话,索性低下头安静地吃饭。 她吃得很自在,因为江栩淮即使在聊公事,但还是一直记着给舒知意夹菜,甚至还会留心她到底喜欢吃哪一道菜,然后给她多夹一些。 直到最后,舒知意在小口喝汤的时候,江翰彦才把话题悠悠地转回到两人的婚礼上。 “你们准备怎么办婚礼?” 没及舒知意回答,江栩淮先把想法开口说了出来,大致的点和刚才两人在车上商量的一样。 他基本以陈述句叙述,算是一种通知。 江翰彦只沉吟了几秒,便点头表示同意,没再过问这件事。 而后他转头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许管家从身侧走近,将一份文件袋递给舒知意。 “舒小姐,这是一份股权转让书,里面标注着云尚集团百分之十三的股份将转至您的名下。” 舒知意僵愣地放下小碗,抬头不知所措。 许管家继续把话说完。 “您在相应处签字,这份协议就将即刻生效。” …… 返程的路上。 舒知意盯着手上的文件夹,还没缓回神。 江栩淮侧头瞥见她呆滞的模样,勾唇道:“傻了?” 舒知意慢半拍地扭头看他。 两人对视了几秒。 “股份。”她一字一顿地重复,“百分之十三。” “搞错了吧。” 云尚具体的市值舒知意记不太清,也没怎么关注,但不管是多少,以集团现在的商业板图来说,这百分之十三折算下来将是一笔非常庞大的数字。 庞大到,她都不敢细算到底有多少。 她当初和江栩淮领证是不知道他的身份,只当他是一个普通人,但即使是这样,因为家庭的缘故让他损失了一笔钱财她就已经够愧疚了。 现在她知晓两人身份如此悬殊,更不可能心安理得地收下这份股份转让书。 思及此,舒知意郑重地拒绝:“我不要这个。” 她把文件袋放至中控台,“我不能签这个。” “你得要。”江栩淮语气平和,说,“这是给你的彩礼。” “你知道的,我和你结婚什么都不图,我原先——” 看着她说话的语速越来越急,脸上都跟着染上了绯色。 江栩淮出声安抚道:“我知道,我知道的知知。” “但是,这是我母亲给你的。” 听到这话,舒知意重新抬起目光,定格在他的眉眼中心。 视线交汇相融间。 江栩淮说:“这是我母亲在云尚的股份,她去世后自动转到老爷子名下了,虽然她没交代过,但我们都清楚这本就是留给她未来的儿媳,我未来的妻子的。” 他停顿一秒,侧脸的轮廓染上一丝落寞,“如果,她还在世的话。” 舒知意垂下睫毛,牵起他的右手。 小声地说:“她……是爱你的。” “嗯,我没怀疑过。”江栩淮勾起手指,沿着指缝和她十指相扣,“不然,你怎么会出现。” “在我生日那天,她把你送到我的身边。” 空气仿佛停滞了流动。 他深深地看她,眼神中藏着不知名的情绪,又说了一遍求婚那日说过的话 “舒知意,你是一份礼物。” 大抵是在离开人世后对抛下儿子孤身离开的内疚,又或者是那场大雪里在天上看见自己宝贝昏倒在角落的心疼。 许如颜终究是后悔了。 也终于想起,那天是江栩淮的生日。 她怎么能忘了呢,她怎么能忘呢…… 作为母亲,许如颜在天上急得团团转,于是,她乞求上天给江栩淮一份礼物吧。 弥补她缺失的那份。 也是,最好的一份。 舒知意,是江栩淮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自那天起,他不再遗憾或是怨恨。 他的心跳,真正地重新跳动。 舒知意在此刻真正地理解“礼物”到底是什么含义,这简单的二字到底对江栩淮意味着什么。 她鼻尖满是酸涩,默了很久没说话,直到手心传来浅微的痒意,她才慢慢抬起眼睫,重新对上男人缱绻的目光。 “下一个红绿灯,有多长时间啊。” 舒知意忽地启唇询问。 “一分钟。”江栩淮说,“怎么了。” 闻言,舒知意很平静地回道:“没什么。” “就是——” 她眨眼,“算一下这个时间够不够接吻。” …… 没几分钟。 车刹在斑马线前,眼前行人不断走过。舒知意倾身靠过去,手指勾住江栩淮的衣领,扯着他低下头。 然后,将自己送了上去。 她微微扬起下巴,凑在男人的下巴上啄了一口,再缓缓上挪,滚烫的唇瓣停在他唇角一厘的距离,睫羽抖落两下,堪堪和他对视。 江栩淮只是扯着唇角轻笑,没有多余的动作,似是由着她随便的意思。 看她不动,他徐徐提醒。 第127章 “还有四十秒了,舒小姐。” “急什么。” 舒知意懒洋洋地低笑,指尖加了点力道,语气很生涩但确实有模有样学着他之前额口吻,小声说,“张嘴。” 江栩淮因她这话,眉骨微微上抬,下颚线都跟着松散开,他贴近,两人鼻息纠缠牵绕。 他的t话简单明了:“来。” 舒知意用齿关咬住他的嘴唇,撬开一条缝,而后舌尖往里抵,柔软地推进,勾缠。 年味很重的街头,行人接踵而至。 有人却在透明没有遮盖的玻璃窗下,暧昧深吻,他们名正言顺,他们珍惜着每分每秒,他们不舍每一分潮湿的呼吸。 红绿灯的计时器仍在闪烁。 五秒。 四秒。 三秒。 …… 一秒。 绿灯暂停,红灯接替。 舒知意眯着眼退后,只半寸就停下,她借着最后的一秒时间,勾住面前人的脖子。 在他耳边扑出沾着水汽的鼻息,缓缓道。 “你也是礼物。” ——“最好的那份。” — 婚礼被定在七月二十日。 是夏日里的寻常一天,也是舒知意的生日。 汀州岛蝉鸣燥热,绿意携裹着疲倦飘荡在空中,暑气沉沉罩住整个小岛,海风咸咸氤氲着潮湿的水汽,模糊在光晕里。 接近三十度的高温。 人的感官被无限地放大,浪漫、热情、澄澈之类的质子被牵扯着缠绵进所有到来的客人的眼眸里。 他们静静地站着,在海边,在树影下,在微风中,在这个没有尽头的世界里。 等待新人的到来。 舒知意坐在房间的一角,窗户半开,她垂头在信纸上写着什么,她的神情诚挚又平静。 这封信是写给她自己的。 她穿着洁白的婚纱,私人定制的款式,简单纯白,没有多余的点缀,但每一处的细节都做得很精致,印着柔软棉花的淡影。 头纱垂至锁骨处,在微风下,在日落下缓缓地摇动,几根碎发也随之被卷起,在细光的映衬下,像几根纤细的羽毛。 此刻的她。 如此美好,光影在她的发丝缝隙间共舞。 “舒贝贝!你干嘛呢,快点,别错过时间。” 辛梨穿着淡粉色的伴娘服推开房门,大声地唤她。 舒知意回头,笑着弯起眉眼。 “来啦来啦。” 她放下手中的信纸,慢慢地站起身,视线却停留在点点墨迹中,她的指腹不疾不徐地触过每一行,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一阵风吹来。 信纸一角被卷动掀起,随着气流飘至窗外,舒知意扭头,看着那页纸张悠转地飘荡在空中。 顺着风的方向,走向远方。 她突然释怀,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片刻后。 舒知意提起裙角,勾着辛梨的手臂往外小跑,低笑声留在她的裙摆上,留在身后的空气中,留在远方的那张白纸上。 “你写什么呢?” “没什么,随便写写。” “快点快点,别让你老公等急了,你不知道外面海边现在的日落到底有多美!你的婚礼实在太完美了,搞得我都想结婚了呜呜呜呜。” “那你也结。” “我和谁结啊?” “时砚——” “闭嘴!舒贝贝别让我在这么好的日子里骂你!” “……” 两人一边吵吵闹闹,一边往楼下跑,终于,在一大片的草地前停下脚步。 辛梨喘着气帮她整理头纱。 辛父正穿着西装在边上等着。 今天,由舒知意最好的朋友辛梨的父亲,牵着她走上婚礼的小路。 好朋友的家人,也是她的家人。 辛父有些紧张,他抵了抵鼻梁上的眼镜,虚虚地挽起手臂,轻声道:“知意,来,和叔叔走。” 舒知意点点头,手心搭上。 她深吸了两口气,目光轻轻地抬起,望向前方。 海面的天幕被日落染成澄烈的橘色,暮色在辗转反侧的海浪中来回荡漾,远处的白色灯塔依旧立着,压在夏风中,压在海鸥的盘旋下。 两排木藤椅上被拴着洁白的玫瑰,在海水拍打礁石的刹那,悄悄地扬起花瓣。 眼前的画面仿若一场电影。 篝火下,点燃的是一场日落偏爱的爱情影片。 草地的尽头站着一人。 江栩淮一席笔挺的黑色西装,白色衬衣浮上圈圈光斑,他静静地站在远方,整个人周身笼罩矜贵斯文。 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舒知意仍能察觉到他炽热温柔的眼神,不错开地、长久地投落停留在她的身上。 他在等。 就这样等了许多年。 舒知意突然变得平静。 只是走向所爱的人,没什么好慌乱的。 周围所有的客人在顷刻间停下交流声,他们移来视线放下酒杯,鼓起掌声,在欢呼声中见证新人的仪式。 他和她,是今天唯一的一对主角。 吉他声伴着钢琴声,悠转地响起。 舒知意选了很久,才挑选出这首歌——《a thousand years》 第128章 随着歌手悦耳清新的声音扬起,舒知意缓缓抬脚往前走。 她轻笑,一直和远处的那人对视。 “heart beats fast 心跳得越来越快。” “colors and promises 眼前愈发斑斓的色彩,耳边你的誓言晕开。” “how to be brave 该如何变得勇敢?” 舒知意走得很慢,眼前突然出现很多画面。 第一幕,她和江栩淮在初秋的咖啡馆相遇,他徐徐地和她说:舒小姐,秋天快乐。 她故作不在意,慌乱的心跳却早就出卖了她。 原来爱,是那样不受控制的事。 第二幕,江栩淮在餐馆里问她要不要结婚,要不要考虑他。 她以为他在玩笑,却又不自觉地染上贪恋。 她断然拒绝,却也知道,她在说谎。 第三幕,她和江栩淮领证,在一个暖阳和煦的日子。他们盖下小小的戳印,小声地承诺试试看。 但她依旧不信未来,她猜想终有一天会结束吧,她希望那天来得慢一些。 第四幕,她和他来到汀州岛度蜜月,海风初雪,是她梦寐以求的,她在这里确认自己的心。 她和他在雪地里相拥,亲吻,相爱。 她乞求,上天,能不能再多给她些。 第五幕,她忍着心痛提出离婚,她不想耽误他,她对着江栩淮说出许多伤人的话语。 她又何尝不是呢? 她又何尝不是站在悬崖的边缘呢? 第六幕,她和江栩淮和好,从不敢说爱的女孩,勇敢地说出:我爱你。 是啊,她好爱好爱他。 她真的,不能没有他。 …… 画面播放着帧帧瞬间、点点痕迹。 舒知意的眼前已然是一片模糊和湿气,她其实看不清了,但还是能清晰地映出江栩淮的容貌。 他在微微笑。 他也在回忆着两人的过往。 歌声还在继续—— “how can i love when i'm afraid to fall? 当我害怕失去害怕受伤,我该怎么去爱?” “but watching you stand alone 但当你就站在我眼前。” “all of my doubt suddenly goes away somehow 我所有的疑问顾虑,就都突然消散不见。” 舒知意,终于走到江栩淮的面前。 他们看着彼此,眼里只有彼此。 爱,在此刻有了生动的描绘。 站在身后的辛梨,不由地捂脸落泪,她珍爱的朋友终于不再是几块碎片。 被拼好了。 主持人是平常最咋咋呼呼的沈闻安,在这个时候他也收起那股顽劣,稳重沉笃地开口。 “有人说,遇到灵魂伴侣的概率是,六十亿分之一。在今天这对新人,跨过无数人群和距离,嘲笑那微小的概率。” “他们相遇,他们选择共度余生。” “江栩淮先生。” 沈闻安面朝身形高挑的男人,问道:“你是否愿意,和面前的女人生儿育女,不离不弃,迎接幸福美好的生活?” 周遭静到针落的声音都能听闻。 江栩淮弯起唇角,望着面前的女孩,轻声说。 “我愿意。” 沈闻安侧身,看向对面的人。 “舒知意小姐。” “你是否愿意,和面前的男人共建家庭,携手享受柴米油盐,拥抱漫长的岁月?” 舒知意低低地笑出声,她的眼角映着温顺和光亮,她加重了音节,回道。 “我愿意。” 沈闻安还未继续说话,两人不约而同地靠近,拥抱入怀。 而后印下轻浅的吻。 他们纯粹,他们的爱也纯粹。 掌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台下的人起哄着、欢笑着、祝福着,日落的橘色越来越深,快要盈满海面,小船终究不再搁浅。 舒知意在江栩淮的怀里,小幅度地抬起眼皮,看向半空。 那封辗转去向远方的信纸,又顺着风回来了。 她想起自己写的最后一段话—— 【舒知意,请你记住,请你一定要记住。 你得到的一切爱与幸福,仅仅只是因为你值得。 这是他爱你的意义,也是你存在的意义。 去大胆爱,去勇敢做自己。 请你一遍一遍,永永远远地,爱上自己,救赎自己。 人生才刚刚开始呢。 别怕。】 那封信会去往哪里呢? 又会投落在哪一角呢? 她已经不在意t了。 舒知意微微抬起头,像只软乎乎的小猫般小声地说:“新婚快乐,先生。” 江栩淮微微低下头,像只保护她的大狗狗般回应道:“新婚快乐,夫人。” 故事就到这里了。 故事却并没有结束。 不管是你的,我的,还是他们的,都仍将,未完待续…… [正文完结] 番外仍会更新,请不要屏蔽本章作话。 第54章 蓝莓乳酪塔 婚礼结束后。 舒知意和江栩淮并没有在汀州岛久留, 只待了几天便飞回了芜市。 按理来说,两人是要休婚假的。 但是介于江栩淮才刚刚接管集团,交接的事务旁杂且重要, 他不得不赶回去亲自处理。再加上舒知意所在的设计部也已经开始在商定第二期国货系列包装主题,所以二人不约而同地推后了这个婚假的日程。 第129章 舒知意对此一点也不觉得可惜。 互相忙碌、互相陪伴, 就是她理想中和伴侣的相处状态。 一屋两人三餐四季。 数不清的小小日子里,他们不用着急去给每一项行程打钩。 毕竟生活不是在赶路, 而是在感受每一个琐碎的当下。 之后的一个寻常的周末。 舒知意被一股力道扒拉醒,她懵懵懂懂地睁开眼,发现小狗泡芙正挨靠在床侧, 边摇尾巴边用爪子挠她。 泡芙是一只血统不太纯正的比熊犬, 才手掌大小的时候就被遗弃在花丛中, 下班回家的舒知意刚巧发现,她和江栩淮商量了一下,决定收养它。 从此, 这个房子里除了小猫外又多了一只宠物,也多了一位“家庭成员” 一家三口变成了一家四口。 “怎么了, 想出去玩嘛?” 舒知意扭头半眯着眼,揉揉它的脑袋说,“再让妈妈睡一会吧, 我好困啊……” 话还未说完。 她就又阖上眼睫, 昏昏沉地睡过去。 意识即将要完全陷进去的时候, 泡芙的肉垫又不放弃地凑了上来, 这次它蹦蹦跶跶地往上跳, 借着力直接推搡两下舒知意。 见主人还平躺着无动于衷的模样, 它大声地汪汪叫。 这番折腾再浓的睡意也在顷刻间消褪全无了,舒知意艰难地抬起下巴, 眼神中满是无奈。 昨晚因为画稿,她在书房加班到了凌晨三点,本来打算趁着周末好好补个觉,却没想到…… 舒知意下意识地拿起手机看时间。 却在下一秒,被屏幕上显示的时钟吓懵了,她睁大眼又确认了一遍。 还是没错,确确实实已经是—— 晚上九点了。 她睡了……十八个小时??? “……” 最近好像总是这么能睡。 舒知意缓了一会,而后掀开被窝起床,踩着拖鞋在家里晃悠了一圈,没找到江栩淮的身影。 他今天有一个大型收购案要洽谈她是知道的,但没道理从早上就出门,到现在这个点人还没回到家。 查看微信消息。 江栩淮在一个多小时前倒是给她留过一条言。 【晚上想吃什么?】 很简单的一句,没什么奇怪的。 奇怪的在下面: 舒知意竟然在半梦半醒间给他回了条,长达六十秒的语音消息。 她点开放耳边听。 懒倦的声线,还掺上些吐字不清。 “烤猪蹄、鸡蛋仔、脆皮年糕、烤鱿鱼,生煎包,对了……那个生煎包一定要给我买阿宽叔家的,只有他家的最好吃,你可别买错了……” 语音已然播放结束,舒知意仍呆滞地站在原地,脑子里搅成一团。 仿若记忆被人凭空抽空般,她根本记不得自己曾经说过这些话,发过这条微信。 没经思考,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 舒知意抓了抓头发,敲键盘问他怎么还没到家。 她的视线瞥到上方的那条语音,脸有些红,又多加了一条。 【那个,不用买那么多,我完全是在做梦。】接着弱弱地给自己辩解道。 【你知道的,我其实胃口很小。】 等了半晌,那头都没有回复。 舒知意拨过去电话,提示音传来: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脚边的泡芙还在来回扒拉,急着出门上厕所,舒知意随手拿起玄关处的牵引绳,决定先带它出去一趟,但是又怕江栩淮回来的时候见她不在家担心。 打开大门的刹那。 她突然想起来,今天的收购案沈闻安的公司也参与其中,于是她点开通讯录,打给了沈闻安。 接通后,听筒那端立刻传来语调闲笑的招呼声:“嫂子好,找我是有什么事么?” “其实没什么事。” 舒知意蹲下身,用手指点了一下想往外跑的小狗,示意它坐好等一等,“就是江栩淮还没到家,我想问问是不是和你在一块呢。” 沈闻安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昂,在我旁边呢。” “那你让他接一下电话,他手机好像关机了。” 沈闻安语气有些为难:“这还真不行啊。” 他解释道:“我们刚才在饭桌上喝了点酒,淮哥有点多了,我正陪着他在外面吹风醒酒呢。” 闻言,舒知意眉心蹙拢在一起。 江栩淮一直以来即使是应酬也很少会有喝酒的情况,更别说喝多了,她担心地问:“他还好吗?” “没事没事,就一点点,都是生意场上没办法的事——” 舒知意正安静地听着沈闻安的话。 倏然间,上方一股气流卷动,她额前的几缕碎发被轻轻扬起。 原先乖乖蹲坐在一侧的泡芙忽而像是嗅到了什么,一个劲地扯拽绳子要挣脱束缚。舒知意手心撑着门把手才好不容易扶稳,而后抬头,目光茫然地挪至前方。 电梯“叮”得一声打开。 一江栩淮从里侧走了出来,他两手拎着好几个食品袋,里面塞满了各种小吃。 看见舒知意后他低垂的眼睫动了动,唇角跟着扬起弧度,几秒后在她的面前停下脚步。 第130章 也半蹲了下来。 四目相对之际。 舒知意蓦地反应过来,她抬起食指放在唇中,示意他别说话,随后边笑边把通话的外放键点开。 说完一段话没得到任何回应的沈闻安有些紧张,听到窸窸窣窣细微声响的他故作镇定地问道。 “那个……嫂子你那边是有什么事吗?” 舒知意抿了抿唇,试图把嗓音里的笑意掩盖住:“没事,我刚才不小心碰到东西了。” “那个——” 她若无其事地把话题转回来,“江栩淮他到底喝多少啊,要不要我去接他啊?” 沈闻安心底松口气,想了一下,接话道:“没事,我等会送他回去,你别担心就行。” 话落,舒知意“噗哧”轻笑出声。 对面握着手机的沈闻安:“……”笑什么,这也不好笑啊…… 他刚想问。 “沈闻安。” 低沉淡漠的声音不轻不重地传了过来,隔着空气,暑气难耐的九月,沈闻安莫名地汗毛收缩,沾上了些许寒气。 江栩淮接过手机,面无表情问:“你有病?” “……” 沈闻安慢吞吞地把手机移开,看了眼备注确实是“舒知意”三个字后,他苦笑:“你们夫妻两是在和我玩什么奇怪的play吗?” 舒知意已经笑到耳根都染上了血色,她靠近,不嫌事大地说:“你完蛋咯,我要把这事告诉桃殊,她得好好查查你咯。” “别啊别啊!” “我没干过这种事啊,我哪有这胆子,昨天程颂逸和我们几个聚会晚回家了一会被他女朋友直接赶出家门,我寻思你们是新婚不让你们有矛盾。” 沈闻安的语速越来越快,听起来是真的着急。 “哎嫂子你可真别和桃殊说,她那性格根本不会听我解释,直接会把我劈成一半的……淮哥你帮我说说话啊——” 江栩淮懒得听他废话,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把手机递还给舒知意后,补充道:“他确实不是那样的人。” “我知道,就是吓吓他。” 舒知意应声接过,一脸的理所当然“他对桃殊什么样我还是能看出来的,而且又是你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更不可能啦。” 江栩淮挑眉,眉梢缓缓松开:“就这么信我?” “对啊,完全信任。” 他捏了捏她的脸颊,“为什么?” 舒知意偏头,声音很是温吞,眼眸懒洋洋地眨了眨:“因为你值得让人信任。” “我这二十几年运气都很差,就是为了遇到你。”她说,“你是我的幸运加加加加倍!” 江栩淮忽而失笑,额头和她的相抵,没忍住亲了一下她。 舒知意因感官的滚烫,倏然眯起眼开颜。 她退后了半步,举起双手掌心朝上:“所以江老板,我下单的外卖呢?” …… 两人顺势下楼去遛狗。 江栩淮一手牵着小狗,另一只手牵着正在边走路边吃鸡蛋仔的舒知意。 潮湿的夏夜,晚风混着聒噪的蝉鸣声一齐混进鼻腔里,路灯下两人相挨的身影被拉得冗长,不知哪里来的纸飞机飘荡着盘旋在光斑之下。 耳边萦绕的除了盛夏的旋律,还有堆砌连接爱意的人们在分享着无聊的话语。 舒知意咬了一口鸡蛋仔,又吸了一口冰奶茶,小声地嘟囔:“我今天睡了接近二十个小时。” 她苦恼地垂眼看自己的肚子,“我最近真的又能吃又能睡,长胖了好多。明天开始——” “我要减肥!” 江栩淮停下,不紧不慢地上下把她看了一圈,评价:“一点都没胖。” “真的吗?”舒知意翻了个白眼,“体重秤上的数字可不是这么显示的。” “体重秤坏了。” 舒知意:“……” “你带纸没?” 不及江栩淮回答,又接上:“快给我擦擦嘴。”她瞪他一眼,“方便我咬死你。” 江栩淮压着下巴,喉间溢出低闷的笑,他眉眼微扬看她:“知知,我看你吃饭很高兴。” “因为我吃饭看着很香,下饭是吧。”舒知意无语道。 又是一阵低笑。 江栩淮温热的体温从掌心传过去,他眸眼下的瞳孔黝黑,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干净。 “知道我在咖啡店再次见到你的时候,第一句想说的话是什么吗?” 因他这话,舒知意蓦的停下吞咽的动作,她侧头看他,摇了摇头。 “想说。” “这么多年,你一定没好好吃饭。” 空气像是凝滞了几秒。 舒知意没吭声,眼睛下的卧蚕却微微鼓起,眼眶的边缘也染上很淡的红色。 ”当时我本来想着慢慢和你认识,从朋友做起,我怕吓到你,但是——” 江栩淮视线落在她的脸上,“你实在太瘦了,瘦到我想快点来到你身边,想为你做些什么,至少能让你好好吃饭。” “所以。”舒知意唇角扯起,“你在和我结婚后每天都给我做饭。” 最直观的爱,就是下意识地觉得亏欠和心疼。 是克制之下的热烈。 江栩淮揉了揉她的手腕,拉着她靠近自己一些,温声道:“知知,我们以后好好吃饭好不好。” 第131章 “不用担心其他的,我只要你健康。” 耳侧的那枚纸飞机终于垂降。 在胡乱绕了两圈后,如流星般滑落在他们的身旁。 他看她的时候,她也在看他。 一屋两人三餐四季,在此刻有了具象化的描述。 舒知意目光很轻地跳动,笃定地开口:“好啊,以后我们都要好好吃饭。” “爱就是在一起吃好多好多顿饭。” 和你一起。 第55章 香草可露丽 暑气稍浅的夏日早晨, 鹅黄色的阳光径直穿过斑驳的树影间隙,给淡粉的天空边缘晕上模糊暖色。 纱窗半掩,栀子花淡淡清香随风溜进屋内。 水汽在斥满倦意的空气中漂浮。 舒知意侧身睡着, 江栩淮双臂环绕在她的腰间,她的手心覆在他的手背上, 时不时地摩挲两下他掌面上清晰的血管纹路。 二人就这样相拥而眠。 在每个季节每个夜晚,共享梦境。 紧紧相贴的温度蔓延在舒知意柔软的发梢末端, 她眼皮阖紧,懒洋洋地翻了个身,脸颊转而朝向男人。 顺势又把脑袋埋进他的颈窝。 江栩淮下意识地亲了亲她的额角, 等她完全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 才重新收紧手臂, 将她窝进自己的怀里。 画面中的每一角都松动着令人心安的生活感。 过了须臾。 舒知意像是梦到了什么,她咬着下嘴唇喃喃呓语了一句,鼻尖吐出的气流似羽毛般拂过江栩淮的皮肤表面。 他揉了揉她的发顶, 安抚性地问:“做噩梦了?” 舒知意摇头,不着痕迹地怔愣半晌, 她很低地回了句:“是个好梦。” 江栩淮弯起唇角,顺抚了两下她的后背。 气息没一会又恢复平稳,舒知意嗡着声含糊道, “几点了, 是不是要迟到了?” 闻言, 江栩淮眯起眼眸看向腕表。 “才七点半。”他嗓音里的低哑和笑意糅杂在一起, 说, “再睡会。” 舒知意乖巧地嗯了一声。 但是杏眼却在下一刻悄悄地睁开条小缝, 她的视线挪动,无声地描摹男人的睡颜。 江栩淮的眼睛已经合上, 他精致的外轮廓在日光的照射下显得明锐清爽,眉眼舒展浮着些许光斑。 喉结附近还有昨晚她留下的吻痕,暗红色,印着暧昧和旖旎。 床头的山茶花香薰蜡烛在绵长的呼吸间扩散香味。 一厘一厘,捕捉到心跳的节奏。 舒知意凑上前,边用指腹抚摸他的眉骨,边张开唇瓣用牙齿去咬他的唇。 江栩淮低笑了一声,手掌松松垮垮地控着她的后背,低下头加深了气息,勾着她的舌尖辗转在湿漉漉的口腔里。 一时间,寂静的晨曦中,沾上微妙的唾液交缠的声响。 近来家里换了新的牙膏。 她和他接了一个柠檬味的吻。 就这样还不够,舒知意错开了脑袋,偏着头吸/吮他的耳廓,慢慢下滑,到下颚,到下巴,最终在喉结处又添了几处痕迹。 这些动作还伴着无意识的哼吟声。 江栩淮被她磨得呼吸加重,气息渐渐灼热,有些燥耐地把她捞回到眼前。 他挑眉,声线混着浓重的砂砾质感:“又想了?” 舒知意全身像是被蚂蚁啃咬般酥酥麻,她睫毛抖动,压着鼻音轻应了一个音节。 然后很乖地回答:“想。” “最近怎么了?”江栩淮的手掌贴上她的脊柱,指腹间的热意从毛孔里传给她,他眼角怔松中带着笑意的探究。 “这么主动。” 舒知意低下目光,感觉到羞赧。 她本质上是传统的,即使结婚了还是对男女之事有些拘谨,放不开的时候都是江栩淮把控着节奏,但近来不知是怎么了,总是很想,然后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出来,只能用一些行为来缠着江栩淮,就连刚刚那个梦都是…… 恍惚地沉思了片刻,面前的人还是没有任何动作,反倒是落在头顶的笑意越来越重,舒知意的耳垂已经染上了很深的血色。 她变得羞恼,绷起眉眼手心推搡了一把:“你——” “算了!” 话毕就准备翻身背对着他。 肩胛骨才转了个角度,就被男人强势地掰了回来。 江栩淮漫不经心地把她额前的碎发勾到耳后,骨节分明的手指碾磨着她的后颈,一下又一下,似是鼓点敲击舒知意的脉搏。 两人目光交融了几秒。 她没由来地吞咽了一下,薄薄的湿气占据了手心。 呼吸怔住的瞬间,听到他晦郁不明地唤她,带着情愫,也带着汹涌的压迫。 “宝宝。”江栩淮盯着她,“上来。” …… 视角从侧身对视变成了,一上一下的相视。 明明这次她占据主导权,舒知意却莫名地有些胆怯,不敢垂眼看。 余光却还是能瞥见他沉沉的黑眸,盯得她喉咙发涩,情动之下,她难捺地喘息。 而后伸手遮住他的眉眼:“不许……看我。” 指骨间的缝隙其实什么也遮盖不住,反倒因为视线变窄,平添了几分暧昧。 因为她这个可爱的举动,江栩淮从胸膛里溢出几声闷笑。 第132章 舒知意感觉自己的脸要烧起来了,她循着冰凉贴上他的脖颈,偏头转了话题。 “上班别……迟到了。” 音节滚落在口中蓦的混上软糯,她一点也没意识到,还在不连贯地一字一句交代,“我这个月……” “可是,全……勤。” 言下之意,你可别害我扣工资。 虽然发工资的就是面前的人。 “嗯,放心。”江栩淮额头抵着她的,语气平静地回应,“不会迟到的。” 舒知意的思绪已然在黏腻的气息中混乱不堪,但话语还在迷离中闷声轻吐。 “还要溜小狗呢,这个时间,也要算上……” “早餐也要吃。” “还有——” 最后一句的尾音还未完全说完,下一秒就虚虚地停滞在空中。 舒知意忽地被搂紧,整个人翻过来,仰面躺在被子上。 引导权在顷刻间回归到男人手上。 她眨眨眼睫,懵懂地抬眼。 “知意。”江栩淮微弓着脊背居高临下地看她,指腹搓捻她有些干涩的嘴唇,顺势拨走她眼角的泪水。 沙哑的诱哄中带着点警告—— “专心点。” “不然,你真的会迟到。” — 最终还是刚好卡着点出门。 舒知意一路都不错开地盯着车载中控台的时间,心底计算大概还剩几分钟,越算越急,她扭头瞪身侧的人。 察觉到这股带着气劲的目光,江栩淮扯唇笑:“来得及。” 静默一秒。 他的视线瞥向前方不远处堵车的路段,加了句,“要不,直接送你到公司门口。” “不行!”舒知意断然拒绝,她摆摆手,“还是老地方。” 自从知道江栩淮是云尚的总裁后,舒知意对于他接送上下班这件事变得异常小心。 早上送她,在距离公司还有两个红绿灯的时候就让他停车,然后自己步行去上班。 接的时候也在这个位置汇合。 两人像搞什么地下接头工作一样。 “我可不想让别人以为我是靠关系升职的。” 舒知意抬起指尖戳了一下他的手腕,强调道,“你在公司也注意点。” “和我保持安全距离。” 江栩淮唇角的弧度加深,故意问:“什么才算安全距离?” 舒知意被这个问题问住了,她没想好,瘪着嘴唇半天没答上来。 眼见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平常分别的地方,她顺势跳过这个话题:“停车停车。” 舒知意解开安全带下车,正准备转身离开时,突然想起一件事。 她敲了敲玻璃面。 车窗缓缓降了下来,江栩淮看她。 “晚上不用来接我。”舒知意解释,“我要去见阮早。” “聊一下基金会的事。” 舒知意大学的时候就开始跟着学院社团做一些义工活动,她在机缘巧合下接触到了一个特殊的群体: 听障人士。 阮早就是其中一员。 她的父母皆是先天性耳聋病患,阮早很幸运,并没有遗传这个病症,生下来就很健康。 但,贫困的家庭条件让她依旧活得很艰难。 舒知意第一次见到阮早的时候,她刚巧初中毕业,九年义务教育结束,她即将面临着辍学的困境。 面对社团送来的衣物食品,阮早只是很轻地看了眼,然后用近乎低语的声音问:“能不能帮帮我,我想上学。” 就因为这一句,舒知意资助了她七年。 一开始是用生活费和打零工的兼职费用,后来是毕业后工作攒下来的积蓄,月月不落,直到她大学毕业。 阮早大学所学的专业是师范,毕业后她放弃高薪工作,选择任职于一家残障儿童福利中心,帮助更多的残障人士走出生活给他们带来的桎梏。 舒知意和她一直有联系,在了解到儿童中心存在经费困难的情况下,她产生了成立专项基金会的想法。 基金会所需的资费从江家转让给她的云尚股份里出,以江栩淮的母亲——许如颜女士的名义创办。 毕竟这本来就是她留下的遗产,想来如此利用这笔遗产,她也会高兴的。 舒知意把大概的想法告知了江栩淮,他很支持,也相应地从家族信托里拿出部分款项支持福利项目的开展。 基金会的大致的条目已经交由律师处理,但还有一些细则,阮早想和舒知意再确认一遍。 于是,两人约了今天的晚饭。 江栩淮点头,问:“要不要我陪你去?” “不用,你不是今天还要开会吗?”舒知意有理有据地回绝,“人家阮早和你又不熟,你过去还尴尬呢。” “等我吃完饭你再来接我呗。”她眼睛弯弯。 “行。”江栩淮盯着她的脸,心情很好地用指腹蹭蹭她的睫毛,“那就辛苦知知了。” 舒知意双手抱臂,眉眼半眯:“别光说啊,江老板。” “给点奖励。” 话音落下,她梨涡噙着笑,表情乖张地站在原地,手指还悠悠地晃来晃去。 似是有意要看他怎么回。 江栩淮压着下颚,臂弯轻搭在车窗边沿,他侧目,视线意味深长地停落在她的锁骨处—— 第133章 白皙的肌肤上泛着被牙齿磨红的痕迹。 消了又添。 旧的和新的叠累在一起有的形成淡淡的淤青,仿若一种证据,宣告着占有。 “可以,奖励你。” 江栩淮声音中隐着愉悦,又沾染上些许疏松的顽劣:“晚上回来,我任舒小姐——” 他眼眸里的暗色很深,“予取予求。” “……” — 今天工作不怎么忙,晚上下班很准时,舒知意出公司便打了辆车赶往芜市残障儿童中心。 福利院是寄宿制,孩子们在里面进行学习、生活、玩耍等活动。 老师也全天候地贴身陪伴着他们。 本来阮早是约她在外面见面的,但舒知意既不想耽误她的工作,也想切身去看一看儿童中心的环境。 阮早当然是尊重她的意见,所以两人最后还是把这段晚饭约在了福利院内部的食堂。 到达目的地后。 舒知意下车,一眼便瞥见了阮早的身影。她披着齐肩短发站在大门口,笑得很婉静,比七年前看起来成熟了许多。 她的身旁围了四五个孩子,躲在身后好奇又胆小地探出脑袋。 “知意姐。” 阮早走上前,主动地出了声。 舒知意弯唇笑:“小早,好久不见啊。” “和姐姐打招呼。”阮早低头和身旁的孩子们交代,等待了片刻,也只有一个小女孩糯着声低低喊了声“姐姐” 其余的都只是默默盯着,一言不发。 “不好意思啊知意姐。”阮早笑得有些抱歉,她解释道,“这里的孩子都比较内向,很怕生。” 舒知意不在意地摇摇头:“没事,我理解的。” “走吧,我们进去说。” 两人在门卫处按照规定进行登记。 写完基本信息放下笔的瞬间,舒知意垂在身侧的双手突然被温热包裹住,她垂眼看清眼前的一幕,不由地有些惊讶。 刚才不愿意出声打招呼的几个孩子,在此刻纷纷簇拥在她的身侧,伸出他们的手心攥紧舒知意的手指。 一边两个,牵着她往前走。 “他们?”舒知意茫然地看向阮早。 “这些孩子虽然身体有些残疾,但是他们拿心灵看人。” 阮早随手揉了一个孩子的脑袋,“知意姐你是个好人,他们自然是很喜欢你的。” 这话一出,舒知意鼻尖倏地有些发酸。她沉吟了片刻,边走边压低声音问。 “我看,孩子们好像……”她小心地措辞,“看起来挺正常的。” 基本上肉眼可见的地方没有哪里存在残缺,身高五官都很健康,和正常的孩子似乎没什么区别。 阮早:“我们不仅接收残障儿童,也会接受一些被抛弃的孩子。”她声音愈发细小,几乎是气音,“这几个就是被抛弃的。” 舒知意愣怔了一下,下意识地问:“为什么?” 阮早摇摇头,唇角浮上些苦笑。 “我们不清楚,有的可能是没想好为什么生孩子,有的可能是家里压力太大,还有的——” “仅仅因为,是个女孩。” 一刹那,舒知意仿若被钉在原地。 她脚步挪动不了,低眼看身侧的两个女孩,她们也随之停下,眨着大眼抬起头来。 很单纯很美好的脸庞。 还未被任何的泞泥所沾染,像是一团纯白,垂降于人间。 却因为性别的原因被自己血缘最亲的人,在出生不久后便抛弃不要。 “这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人都配称为父母的。”舒知意喃喃低语,似说给空气听,亦或是说给她自己听。 食堂就在最边上的一栋楼里。 藤蔓缠绕窗扉一路而上,有些是初夏才冒出的新条,有些是上个冬天留下的枯藤,它们交织着窜出点点生机。 上了二楼,舒知意拿着铁面托盘跟在阮早的身后打饭。 正值晚饭时间,很多孩子也在排队。 打量了一圈,确实正常的孩子比较少,大多数一眼看上去就存在缺陷,还有不少的甚至没有基本的生活能力,必须在老师的帮助下才能进食。 找了一个位置坐下,两人边吃饭边开始谈正事。 阮早把小包里的一打文件拿出来,里面列着款项后期用途的细则。 “知意姐你看一下,基金会大致款项都很详细没什么歧义,但是唯有学习一项比较笼统,我重新细分了一下。” 她指了指表格的第一行,“我们有很多的自闭症孩童,他们对于绘画方面有些天生的天赋,所以学校想专项给他们进行这方面的教学。” “还有英语教学,一些孩子在成年后是可以融入社会的,对于掌握另一门语言现在也是必需技能了。” 她停顿了一秒,抬睫看向对面。 “这些的花费都不算大,我个人建议是想多加一项,但是算起来应该也是费用最多的一项了,所以想和你商量一下。” 舒知意把视线从纸面上敛回,而后轻轻地点头,示意她尽管说。 阮早蜷了一下指尖:“我想给孩子们请心理老师,针对性地一对一进行心理疏导。” 第134章 “每年,我们都能发现——”她喉咙干涩,似乎有些难以继续,“自残的孩子。” 倏然间,舒知意额头沁出冷汗。 她不敢置信地重复:“自残?” “嗯,你别看他们都在欢声笑语。”阮早哽着鼻音,望向身后打餐的队伍,“其实他们的心理创伤很严重,有的会直接表现出来,有的则会藏在心里。” “而往往,第二种对生的渴望最少。” 话音结束,两人都没再说话。 舒知意顺着她的目光徐徐地掀眸,和人群中的孩童们对视,她一一扫过他们的脸颊,无声地,悲悯地。 过了好几分钟,她才缓缓开口:“小早,想做什么都可以,不用顾虑费用的问题,只要孩子们好就都行。” “别让他们得病了。”不是身体上的病,是更痛苦的心理上的疾病。 舒知意似乎是回想起些许无名的记忆,她指腹滑过无名指上的戒指,小声地说,“生病实在是太痛苦了。” 她得过,她知道。 曾经这些疾病像是一间布满灰尘的杂屋,门锁被牢牢锁上,她撞得头破血流也寻不到任何出口,只能望着顶上的一盏摇晃的油灯,数着日子活着。 活着可比死亡更加可怕。 阮早忽地握上舒知意的掌面,眼眶中含着热泪她温声道:“知意姐,你真的很好。” “你也救过我,让我活了下来。” 因她这话,舒知意回过神来。 她回握,眼尾轻扬:“是你救了自己。” 还想说些什么,突然一股淡淡的生姜气味味飘来,舒知意只是轻嗅,莫名地头晕想吐。 她捂住胸口,压住那阵恶心。 阮早立刻察觉到她的异样,抽出面纸递给她,舒知意应声接过,掩着嘴唇。 “抱歉,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一闻到葱姜蒜我就想吐。”她耷着眼脸,说。 阮早愣了须臾,小声地问:“知意姐,你还有其他的不舒服吗?” “倒是没有。”舒知意摇摇头,随口说,“就是最近有点嗜睡,还吃得很多。” “我猜大概是吃太多消化不良了。” 阮早忽地失笑。 她提醒道:“也有可能不是消化不良。” 舒知意抬头看她,眸底浮着困惑。 “而是。”阮早笑意加深,“你怀孕了。” …… 直到舒知意坐上福利院给打的出租车,她整个人还陷在失神之中。 怀孕? 她从来没想过这个可能,和江栩淮一直有做措施,但在汀州岛办婚礼那天两人有些失控,毕竟也算是正式结婚了,松懈下来自然是没有以往那样严谨。 算起来,她这个月的生理期也迟了两天,各种症状都能对的上。 还有…… 她近来对于情爱之事的渴望,或许也是因为激素的作乱。 越想越感觉一切都有了清晰的定论。 好像是……真的怀孕了。 她和江栩淮—— 要有自己的孩子了? 懵懂和欣喜只占据了几秒的时间,随之而来更多的是不确定、怀疑、害怕。 各种情绪杂糅在一起,舒知意不禁蹙起眉心。 她在想另一个问题:自己能做一个合格的母亲吗? 因为深陷过泥潭便能更加深切地明白家庭的重要性,加上今天福利院的所见所闻,她必须要一遍遍反问自己。 她真的可以吗? 没有头绪,没有答案。 舒知意垂下眉眼,目光找不到定点地停滞在掌心的手机上。 人脸识别蓦的解锁了屏幕。 光亮闪烁的瞬间,是屏保的合照,她和江栩淮轻柔地对着镜头浅笑。 相牵的手,挨紧的肩,眼眸里细碎的光。 爱意不用藏匿,完完全全地展示在照片之上,往日的片段如光影般飞速地盘旋进无措的脑海里。 没什么害怕的。 以为一生无法安稳之人,因一人找到归途的小窝,世俗之下,她是最不该害怕的人。 舒知意是水流,江栩淮便是港口。 舒知意是雾气,江栩淮便是拨开云层的光束。 舒知意是长久失修的旧屋,江栩淮便是那框在外侧最坚固的围墙。 有人在她身后做依靠,便,什么都不用怕。 下一刻。 手机“滋啦”地振动。 “老公”二字简单的备注,却让舒知意悄然放平了眉梢,她弯睫接通。 “吃好没,知知。” 江栩淮语气悠然松散,像一阵风,吹过她的心脏,“我去接你。” 舒知意抬眼看向车窗外,发现恍然间已然到了云尚的对面楼栋,她说:“不用,福利院给打了车。” 她瞥一眼路边,“我就在云尚前面的人行道那里等你。” “好。”江栩淮答应下来,但电话却没有挂断。 他没有先挂她电话的习惯,奇怪的是,这次舒知意也没有主动切断。 通话仍在持续中。 两人静静地听着彼此的呼吸声,隔着空间,隔着距离,却还是温热悸动。 几分钟后。 舒知意下了车,她站在人行道的一端等红灯,黑白竖条相间的马路那头。 第135章 站着一人。 江栩淮眼眸清澈似水,在来来往往的车辆和人群中,温柔地看向她。 滴滴的汽鸣声和喧杂的吵闹声,纷纷盖不住两道对视的目光,它们密密匝匝地漂浮在夏天傍晚的微风中。 树叶悬在枝桠上,湿漉的水汽荡着它发出沙沙细响,白昼遗留的点滴色彩,揉进橘红的光辉下。 “在说什么呢?”江栩淮看见她嘴唇忽张忽闭,仿若故意逗弄自己,他笑着问。 舒知意对着听筒笑意盈盈地反问:“你听不见?” “太远了,听不太清楚。” 舒知意嗯了一声。 她扬起唇角,拖着调子说:“我今天在福利院遇到一个听障小朋友,我让她教我两个手语。” “要不要猜猜看什么意思啊?”她眨眨眼。 漆色的眸光从马路对面瞥了过来,江栩淮自然是不会拒绝,他点头:“好。” 话语随着电话传过去有一秒的延后。 舒知意把手机贴近耳侧,肩窝稍稍夹住,她偏头伸出两只手掌。 满脸的娇俏,似是在撒娇。 “看好咯。” 手心贴近胸膛,再缓缓竖起大拇指,食指在耳侧绕了两个圈。 最后,食指点了点空气。 每个动作都很慢。 做手势的人在笑,看手势的人也在笑。 他们的世界排除了一切外界的喧嚣,只有他和她两人。 “看得懂吗?”舒知意问。 江栩淮微微低下头,喉咙溢出几许低笑。 他语速不急不缓地说:“我爱你。” 舒知意摇摇头,唇角藏着偷笑:“不对。” “是我想你。” 她晃悠悠地竖起一个手势:“这才是我爱你啊。” 红绿灯还剩下十几秒的时间。 江栩淮很轻地回她:“我也爱你。” 心际仿若被什么轻挠了一下,舒知意明明站在原地,却像是踩在了虚空之中。 有些话不执拗于何种语言,只要是你,我就能看得懂。 你的隐喻,我全然明了。 她眯起眼睛,转了两下眼珠。 在此时,红灯闪烁,变成可以通行的绿灯,舒知意也继而转了话锋。 “江老板,我再打个暗语,要不要试试看破解一下。” 舒知意慢慢朝他走近。 江栩淮也抬脚往前走。 擦肩而过的无数身影中。 只有他们二人坚定地走向对面,向着相爱的人。 “我要说咯。” 舒知意不及他回答,她摸摸鼻尖,低笑两声。 微风,行人,日落,恣意生长的枝桠,眼眸里交换的缠绵心绪。 她冉冉把秘密公开—— “老公。” 心跳随着紧张的情绪起伏跳动。 “这个世界上也许要多一个人来爱你了。” 第56章 香蕉太妃派 眼前的江栩淮忽而顿住脚步, 他的视线静而沉地凝滞,和她在半空中不偏开地交汇。 像是没听清,他重问。 “什么?”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近了, 只要开口便能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舒知意把耳侧的手机放下,她笑得很甜, 眼底的晶亮甚至让缱绻的余晖也在倏然间黯然失色:“喂——” “你明明听懂了。” 她上前两步,主动牵起江栩淮的手, 眉眼间沾上了调皮,“干嘛,想赖账啊。” 故意的逗弄, 是为了掩盖言语中几不可察的慌乱与紧张。 江栩淮收紧掌心, 沿着指缝和她十指相扣, 皮肤的纹理慢慢摩擦,舒缓着无名的情绪。 “不会赖。”他低声保证。 “嗯。” 舒知意轻笑着应声了一句:“我知道。” 安静了几秒,江栩淮替她将碎发勾至耳后, 问道:“确定了吗?” “没有,是猜的。”舒知意摇了摇头, “但我觉得症状大概是对得上。” “那明天去医院查查。” “好。” 太阳已然下山。 浓郁的橙色辗转在晨昏线边缘,两人手牵着手步行在城市的大街小巷。 没有方向和终点,随心地转悠。 江栩淮面上的神情似乎与往常无异。 只是舒展的眉目, 微微上扬的唇角, 这些都不难看出来他的心情不错。 舒知意偏头悄悄观察, 她晃了晃手腕:“你是不是很期待这个孩子的降临?” 江栩淮侧过身低眼看她, 问:“你呢?” “我?”没想到他会把这个问题抛回来, 舒知意怔了怔。 而后她认真地思考, 最终也没得出一个确切的答案,“我……不知道……” 短暂的停顿。 “我不确定自己。” 她垂眸, 敛下眼睫坦言,“能不能做好妈妈这个角色。” 虽然是有默默给自己心理暗示。 虽然极力地宽慰这没什么大不了。 但害怕和恐惧还是存在,它们无声地充斥在心底的角落,让她没办法说出假话来。 江栩淮安静地看她。 片刻后,他忽地站定,弯下腰来与她平视。 温热的呼吸在鼻息间萦绕,舒知意下意识地抬眼,下一秒听到他柔声唤她, 第136章 ——“小棉。” 熟悉又陌生的称呼。 只两个字,舒知意的心绪却不受控地浮动,胸口起伏着,静静地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不管任何时候,你还是你。” 江栩淮的语气诚笃,一字一句,缓缓落在她的发顶,“舒知意就只是舒知意,前面不用加上任何的限定词。” 这世上多的是人要求你听话、乖巧、不要那么敏感、扮演好所有的角色,顺着无形的的规则满足别人的期待去生活。 却有人只要你做自己。 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真的开心。 “信我么?”江栩淮的声线中沾上些哑。 那阵微风吹过,留下空白的寂然,心跳声重合着跳动加重澄澈的怦然心动。 而后,填补了那暗淡的空白。 舒知意很轻地“嗯”了一声。 她当然信他,她最信任他。 江栩淮亲她的唇角,说:“不用担心,你想要这个孩子我们就生下,你不想要也没关系。不管怎么样,你都是这个家里唯一的小孩。” “我也只想要你这一个小朋友。” 舒知意喉咙发涩,她无声地吞咽。 倏地,她踮起脚尖,身子微微前倾把下巴支靠在他的肩上。 “啪嗒。”眼角藏了好久的泪,悄悄地滑落,洇湿了领口的布料。 江栩淮的手掌一下又一下轻拍她的后背,他知道她在哭,不是莫名其妙也不是矫情,只是因为那对她实在太过重要。 她漫长的雨季全因破碎的家庭。 被抛弃,被忽略,被轻易地对待,让她面对选择时总是潜意识里感到怀疑和后怕。 他或许做不到完全添补那段空缺,但至少,他可以给她足够多的时间,足够充足的尊重。 她就是最重要的,只要她想听,他愿意一遍一遍地复述。 “你会永远爱我,对么。” 她无端地问出一个问题,却是陈述句的口吻,这个问题没想要一个答案。 她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但江栩淮还是耐心地回应:“对。” 他的声音慢而轻,“会永远爱你。” 等他说完。 “那我就不害怕。”舒知意用脸颊轻蹭他的脖颈,“什么都不怕。” 万难,只存在于不确定时。 被爱让人好似有靠山,让人长出血肉,所以有勇气,所以能够抵御万难。 “我们的家又要添新成员了。” 她紧绷的神经慢慢地松弛下来,发涩的喉间也变得湿润,蔓出轻盈的笑音。 “也不知道小小和泡芙能不能习惯呀。” — 为了去医院做一个详细的检查,舒知意也不管什么全勤不全勤的,特地在工作日请了一天假。 江栩淮也把当天所有的会议公务全部往后推,前一天晚上还亲自打电话给院长约好具体的检查项目和时间点。 两人都对这件事很重视。 却不曾想,发生了一点小意外。 临出门前,舒知意的小腹突然传来一阵绞痛,持续了好几秒,而后一股湿热涌出。 这种感觉她再熟悉不过。 “等等。”她忽地出声。 身侧正准备开门的江栩淮看向她。 舒知意语气有些为难:“我……” 她讷讷道,“可能,来那个了……” “……” 话毕,舒知意没管他的反应直接转身往浴室走,急着确认是不是她想的那样。 过了几分钟。 她面无表情地走出来,脸上浮起的红晕已经说明了一切。 “这么大的乌龙。”舒知意坐在沙发上,双手捂脸,“我真是没脸见人了。” 江栩淮走近,随手揉揉她的头发,语气舒然带着笑:“没事,没人知道。” 舒知意额头抵靠着他的身子。 好一会没说话,脑袋耷拉的模样像是一只受了气的松鼠。 看不过去了,江栩淮指腹虚捏她的后颈。 因那股力舒知意微仰起头,两人堪堪相视,他半蹲下:“怎么了?” 舒知意嘴唇嚅动了两下,瓮声瓮气的嗓音吐出几个含混不清的字来。 “有点难过。” “为什么难过。”江栩淮依旧很有耐心,引导着她回答。 “就感觉……”她小声地解释,“期待落空了。” 仅仅是一个晚上过去。 舒知意对于那个不确定存不存在的孩子的态度,已经悄然从慌乱变成了期待。 很神奇,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但确确实实是这样的,心底空落落的,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江栩淮难得的没立刻回应她,只是扣着她的手腕搓捻着。 两人今天起得很早,现在才九点过几分钟。透过窗往外看,晨曦淡淡,被大片的薄雾弥漫。 显然,芜市今天不是个好天气。 视线模糊不清,会让人莫名地心情也跟着不那么明朗。 “带你出去玩。”江栩淮薄唇启开,说,“好不好?” 闻言,舒知意茫然地抬头:“去哪里?” “去一个——” 第137章 江栩淮语调微扬,温和如暖阳,他勾唇笑,“天气很好的地方。” …… 车开了一个多小时,还未到达目的地。 面前的车流倒是越来越少,路段也越发偏僻,像是在往山林里深入。 空气中还氤氲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潮湿竹木青叶香味,淡淡的,很清冽。 舒知意的情绪早就缓过来了,她偏头好奇地问:“到底去哪里啊?” 江栩淮侧脸轮廓深邃利落,隧道的光影交叠浮动,在他的下巴处打上暗影。 他肩颈懒散,弯唇没说话。 又一次没得到回应,舒知意鼻腔轻嗤一声,偏头语气有些不屑:“我还不问了呢。” 才说完,她有些不甘心。 回头又呛了一句,“我看你都不用开导航,对路线了如指掌啊。” “怎么,还带别人'出去玩过'呗。” 最后几个字刻意加重了语调,有点故意找事的意思。 江栩淮抬起下颚,撩眼看她。 眼眸印着她那娇俏可爱的模样,他唇角的笑意随之加深,语气不疾不徐地磨她。 “还真不记得有没有带别人来过了。” “你!”舒知意倏地一下坐直,睁着圆眼瞪他,“你……你!” 结结巴巴,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脸却涨红了几分。 “没带人来过。”看舒知意的反应是真的急了,江栩淮不再逗她,“每年我都会一个人过来一趟。” “这里以前是她最喜欢的地方。” 他眼脸间浅淡的失神让舒知意似乎察觉到什么。 她小声地问:“是……” “嗯。”江栩淮给她肯定的答案,“我母亲。” 听到他这样说。 舒知意手心不自觉地攥紧,她不知道该回应什么,凝滞了话音。 就在这时。 最后一节隧道到了尽头。 道路的两端,山林茵绿,宽阔的枝干上垂落细而郁的树叶,几只飞鸟盘旋在半空,青绿色的苔藓布满了石板路的间隙。 视野浓缩在一片森林之中,像是一副会动的油画。 大自然是握笔的主人。 眼前的景色让舒知意不禁愣神。 她扇动睫羽,低声感叹:“真美啊这儿。” 江栩淮动了动方向盘,车头转进一条小道,内侧的绿意更浓。 “快到了。”他说。 …… 当一栋木屋出现在眼前时,江栩淮熄停了车辆,舒知意抬眸打量:“这儿吗?” “对。” 两人牵着手,一前一后地来到木屋门口。 这个独栋小屋正好立在森林的正中间,被绿树环绕着,孤独又静谧的存在。 江栩淮解锁密码,他推开门,悬挂在顶上的圆环木质铃铛发出“叮当”清脆的声响。 “进来吧,知知。” “好。”舒知意应声抬脚走进去。 她提起目光,扫视了一圈。 屋内四周都是整面的落地窗,外面的乔林没有一丝遮掩地全然投映进来,还有一个很大的露台从边侧延伸出去,直达林间。 整个空间只有一层但纵深却很高,装饰简约,角落里的壁炉堆放着这个季节用不到的棕色木棍,落上些许灰尘。 冬天生起篝火大概会很温暖。 舒知意默默地想。 “这里面好舒服。”她眼眸里亮晶晶,抿唇道。 江栩淮稍微收拾了一下行李,而后陪着她躺在长形沙发上。 傍晚林间的光晕黯然蒙蒙,交错着洒在两人身形周圈,似朦胧的幻境,笼罩着相拥的二人。 “这里是自己建的嘛?”舒知意眯着眼,舒服地翘起脚尖,有一搭没一搭地在空气中虚点。 “对。”江栩淮拢着她,指腹缓缓抚顺她的发丝。 对上她眸底微微闪动的碎光,他笑着解释,“但不是我。” 舒知意挑挑眉心,示意他说。 “选址,设计到建造。”江栩淮说,“都是我母亲一人完成的。” 舒知意呼吸轻微地加重。 默了几息,她轻轻问:“伯母以前是学建筑的吗?” “对,她以前在麻省理工深造。” 江栩淮声线平静,没什么波动,“学院的建筑学世界排名第一。” 空气因为记忆的倒流叙述,莫名地变得潮湿。 她用力地抱他。 不让彼此之间留下一厘空隙,舒知意轻颤眼睫,小声道:“再多说点。” “关于伯母的事。” 人在离世后就变成了一张白纸,纸面上遗留的点点痕迹,全靠思念的回忆。 记得江栩淮母亲的人少之又少。 她的痕迹愈发浅淡、模糊,快要看不清轮廓的界线。 没人愿意重新变回轻飘飘的白纸。 舒知意想为她添上几笔线条,哪怕只是记住一些瞬间也好,她是江栩淮深爱的母亲,占据着他心底重要的位置,她值得被珍视。 似是能看穿她的心事,江栩淮没问原因,只是稍停一刻,而后回道:“好。” “想听什么?” 他的下巴轻贴在她的发顶。 声线随着喉结的上下滑动频频拨振,舒知意头皮上的神经跟着微颤,有些酥麻,但她并不觉得难受。 第138章 反而让她整个人放松下来。 “就说说,你小时候的事吧。” 江栩淮宽大的掌面把她纤细的手指全部包裹住,覆盖着,摩挲着,抚摸着。 “五岁前的记忆都没什么印象了。” 他眼睫半闭,“上小学的第一天,老师就把她请到学校里去了。” 舒知意笑:“你闯祸了?” “我和一个男生打架,具体原因记不清。” “伯母骂你没有?” 江栩淮:“没有,她把我带回家。我很倔,不肯讲话。”他无声地弯唇,“她没问我原因,只告诉我不要让自己受委屈,但凡不违反法律不管我做什么,她都能理解。” 舒知意仰头看他:“她很爱你。” 江栩淮视线下滑,静静地和她对视。 目光交融时,他把云雾再拨开了一点轮廓,继续说:“我八岁生日那年,她送给我一盒乐高积木。是她很喜欢的地方,罗马许愿池。” “我拼的很快,她很惊讶,问我以后想不想做一名建筑师。我知道那是她的梦想,所以我说我想。” “然后呢?”舒知意问。 “然后——” 江栩淮嗓音里溢出轻笑,“她在之后的每年生日都送我一盒乐高积木,难度越来越高。” 舒知意也跟着笑,停了停,她有些茫然:“那你之后为什么没有去学建筑。” 顺着这个问题,江栩淮压了点眼睑,视线随之停落在虚空,没有归宿。 “因为恨。”他的呼吸很淡,话语的情绪也很淡,“恨她抛下我,恨她言而无信。” “继而,有关于她的一切东西,我都没有了兴趣。” 倏然间,舒知意的呼吸屏息。 她心脏仿若被抓紧,隐隐的酸涩涌上胸腔。 以往,都是她在说他在听。 他永远是那个最有耐心的倾听者,第一次角色转换,第一次探领他的内心,第一次听他毫无保留地吐露那段灰蒙的过去。 她只觉得心疼。 只会下意识地觉得,如果他没有受过这些苦痛就好了。 这么多年一直用冷漠伪装自己的舒知意,也开始有了软肋。 脆弱不堪,轻碰她便会感到难过。 最直接的表达化为湿润的水汽,浮上了眼眶。 舒知意沉默着抽泣,一滴一滴滑落脸庞,顺着重力,滴落在他的手掌面。 他看着她决堤的眼泪,问她为什么哭。 却也在下一秒帮她回答:“因为心疼我吗,知知。” “嗯,我心疼的……” “宝宝,我已经不恨了。”江栩淮捧起她的脸颊,轻柔地落下一吻,“因为你。” “你美好到,让我能原谅过去的所有。” 以为永远不会痊愈的伤疤开始结痂,慢慢地愈合。 她说他是一枚橡皮擦,帮她擦去痛苦。 她又何尝不是呢。 她说他是拼凑的专家,帮她一点点拼好破碎。 她又何尝不是呢。 舒知意早就在无声无息间,救了江栩淮很多很多次。 只是这些,她都不知道罢了。 没关系啊,他可以说给她听,一件一件,一点一点,完全地展露给她。 直到她能真正地确认,自己到底有多么重要。 又是多么值得被爱。 江栩淮又吻了吻她的睫毛,微咸的泪水留在干涸的唇瓣之上,沙漠开出绿洲。 无形的羁绊愈发深重。 “所以。” 他把先前困扰她的问题重新提起,“不管我们有没有孩子,或者这个孩子什么时候到来,我都不在意。” “我只要你开心,每天都开心。” 舒知意愣愣地看他,她是这样的敏感拧巴,连她都讨厌自己的心绪反复。 但他却不厌其烦。 耐心捡起她的所有情绪,不让她像小时候一般被忽略,即使那些反扑的坏心情非常细微,他仍能察觉,而后记下,帮她化解。 “你不是问我对孩子的降临期待与否吗?” “我期待,原因和你的一样。”江栩淮颔首靠近她,气息缠绵温热。 “只是因为,这世上会多一个爱你的人。” “明白我的意思么,宝宝。” 安静了半晌。 舒知意声线直颤颤地应道:“我明白。” 她环紧他的脖颈,被他的味道包裹,她渐渐地平稳了情绪。 目光停在身后,入户的玄关侧挂着一张手绘素描。 像是孩童稚嫩的笔触。 大概勾勒了一个女人和一个男孩并肩站立的画面。 容貌模糊不清,但她猜测大概是江栩淮童年时期绘画的他和母亲的合影照。 想到这,舒知意没由来地发问:“你说,妈妈会喜欢我吗?” 这次,她没再生疏礼貌地称呼“伯母” 用了一个更亲昵的词语替代——妈妈。 因这两个字。 江栩淮抚拍她后背的手蓦的停下。 他在心底最深处无声地默念,十几年来他已经快忘记的这个称谓。 片刻后,他嗓音低哑地回她:“会。” 第139章 “她一定会喜欢你。” 舒知意撑着手肘往后退了半寸,她尾音上扬,故意问:“就这么确定?你怎么知道呢。” “要不要看个东西?” 江栩淮领着舒知意往屋外的露台走去。 不知不觉,天已经半黑。 暮色森林下,一切都像质感胶着的电影,囚困着冰冷,昏沉着寂静。 漆黑任由你大胆地想象,或许灌木从中藏着四处逃窜的松鼠,或许小溪浅层游离着才成型的蝌蚪,又或者潮湿的泥土深层留着去年冬季积攒的初雪…… 是这个时间的森林赋予的独有浪漫。 舒知意听着聒噪的虫鸣声,左右张望,不解地询问:“看什么?” 是什么好东西,需要特地出来看。 江栩淮下巴轻抬,示意她看脚下。 “嗯?”舒知意低下头去。 眼眸随着睫毛的颤动,缓缓滑落。 她看见—— 层层紧挨的针状树叶里侧,散落着大片扑朔翅膀的繁星,一下亮一下暗,有节奏的,轻快的。 是萤火虫。 不是一两只,是成群的萤火虫。 它们发出微弱的光亮,流动着,飞舞着,盘旋在他们的脚下,围绕木屋缠成一个半圆形。 盛夏燥热,微风和这片星光一齐让天地间回归静谧的平静。 舒知意下意识地蹲下身子,摊开手心,一只小小的萤火虫跟随气流的挥动轻轻落在她的指尖。 仿若捕捉住了月光,交织虚幻的梦镜。 “好美。”她低呼。 身旁的江栩淮看着女孩柔软的眉眼,心头微动,他温声启唇。 “萤火虫出现的月份是五月到七月。” “而像如今这样的八月中上旬。”他说,“是很难看到它们的踪迹的。” 舒知意眼皮轻轻地跳动,她放走了指尖的那只,又有另一只大胆地扑闪翅膀而来。 目光所落之处,永远分不清到底哪只是才最后一只。 或许永远没有那所谓的最后一只。 “萤火虫之夏,这是许如颜女士生前最喜欢的一景。” “所以——” 江栩淮的声音不轻不重地从头上落下,萦绕进舒知意的耳畔,她掀起眼皮。 对上他那如星点般澄澈的眸色,她扬唇重复:“所以?” 而后。 听见他轻笑着说。 “她在告诉你,她是真的很喜欢你。” “用另一种形式。” 第57章 樱桃酸奶慕斯 儿童福利院的空地栽种着一株很高的香樟树。 树荫浓郁, 蝉鸣没完没了地喧叫。 教室里稚嫩的孩童们却仿若听不见,低着头认真琢磨手中五颜六色的水彩笔。 眉眼温软的女人正在来回走动。 基金会准备为福利院里的残障儿童们筹办一场公益画展,把他们亲手绘画的作品展示出来, 既是为了让小朋友们找到自己的价值,也是为了让社会关注到这个群体和他们背后的故事。 舒知意受邀来指导孩子们绘画, 充当“一日美术老师” 顺便帮他们记录作品深层的含义。 毕竟残障儿童们大多数的防备心比较重,需要极其细致地引导才能一点点袒露心声。 “画得真好看。” 舒知意站在课桌旁, 上半身微微前倾,她指着手绘纸的一角柔声询问,“冬冬, 你能告诉老师这个最大的图案是什么嘛?” 被提问的冬冬偷偷地抬头, 她嘴唇动了动, 声音却很细小几乎听不清。 紧张到牙齿都跟着轻微颤栗。 舒知意蹲下身子,和冬冬的视线相平。 她语速徐缓,很有耐心地又问了一遍。 “没关系的我们慢慢说, 不用着急。”她稍稍靠近了一点,“老师会一直等你。” 大概是舒知意周身的气息太过煦暖, 似皎洁的月光,让一向腼腆的冬冬松弛了紧绷的神经。 安静了几秒,她嗡声吐出几个音节:“xin……星……” “原来是星星。”舒知意得到答案后, 重新去细看桌面上的那幅画, 虽然棱角边缘不清, 但大概的形状确实是一颗五角星。 她指尖往下挪, 停在最底下的那个小人身上, “这是谁呀?” “是冬冬画得自己吗?” 这话一出, 冬冬急切地摇摇头。 她小手撑着膝盖,侧身解释, “妈妈。”眼睛轻眨,“冬冬的妈妈。” 这次的两句没有一点磕绊,意外地很连贯。 因为是记忆里最重要的存在,所以会忘记胆怯,只要提起,就不会害怕。 闻言,舒知意愣了一下。 她静静地看了一会,尝试着去解读这张图画:“妈妈变成了星星。” “是这个意思嘛?”她抬眼,“冬冬。” 下一刻,面前小女孩的眼角忽地泛红,两团泪水蓄满眸底,她一言不发,指尖却用力地蜷紧。 心底很苦涩,于是无声地忍耐。 舒知意在这段时间已经来过很多次福利院了,对学生们的情况粗略都有些了解。 冬冬是一名“唐宝宝” 也就是医学上所称的唐氏综合征,最典型的症状除了面容上和正常人有些区别外,就是智力低下和语言、运动等功能落后。 第140章 她很不幸,出生落地的瞬间就被确诊,但她又很幸运,妈妈很爱她并没有因为她患病就选择抛弃,细致用心地养育她长大。 这是冬冬唯一的亲人,也是她小小世界里的全部光亮。 只要这光还在照耀,她便可以活得自在舒然。 直到,妈妈因为车祸意外离世。 她成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孤儿,之后被福利院所接收。 自此,一直很爱笑的冬冬再也没了笑容。 仿若太阳失去光辉,灰暗随之席卷而来。 良久,舒知意都没再说话。 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是一场无力的白噪音,宽慰着敲击,却没什么实际的作用。 她抚摸了两下冬冬的脑袋,而后站起身仔仔细细看了一圈孩子们的作画。 突然发现,基本上每一张纸上都有星星图案的出现。 童话故事里,星星代表着离开。 福利院的孩子都是孤身一人,也许是亲人离世,也许是被亲人抛弃,但单纯的孩子们不知道,他们只相信那天上最绚丽的闪烁就是他们日日想念的人。 思念无声又磅礴,只能借着闪烁的光点去描绘梦里一遍遍反复出现的脸庞。 只要星辰还在,他们就还有寄托。 可如今无论天气好坏,屹立着高楼大厦的城市都很难能看到繁星了…… 想到这,舒知意没由来地紧了心脏。 她忽然想起之前微博推送的一则新闻,掏出手机,翻找那条。 [#英仙座流星雨即将来临,每年固定在7月17日至8月24日左右出现,数量多且几乎没有在夏季星空中缺席过,是最活跃、最常被观测到的流星雨,也是对非专业流星观测者来说最适合的一场流星雨……] 舒知意盯着这条推送沉吟了片刻。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倏然间冒了出来。 ——她想带福利院的孩子们去看流星雨。 但下一秒。 这个计划就被她默默地划掉。 这里的儿童毕竟或多或少存在着残缺,肯定不可能像正常学校的春游那般轻松,出行难度很大是一点,而且还有最重要的安全问题也是不容去忽视的。 舒知意小声地叹口气,觉得有些可惜,她顿了几息,而后慢吞吞地敛起视线。 正准备放下手机时,倏地。 一通来电提醒弹出来占满了屏幕。 舒知意看清备注后,小幅度地弯了唇,她悄悄走出教室,滑动接听。 “舒老师,下课没?” 男人声音散漫磁沉,音色似涟漪,松散温热地带着笑缠了上来。 尾音刻意地拖长,沙沙磨过耳蜗。 “还有十分钟吧。”舒知意抬眸看了眼走廊里的挂钟。 江栩淮低笑:“行。” “行?”舒知意茫然不解,问他,“行什么?” 没等他回应。 她下意识地嘀咕,“我中午有点没吃饱,好想赶紧去吃晚饭啊。” “现在有特别想吃的吗?” “特别想吃的……”舒知意眯起双眸,认真地思考起来,“章鱼小丸子吧。” “还想喝奶茶,最好加满脆啵啵的那种。” 这个话题挑得她肚子咕叽咕叽叫。 “啧。”舒知意单手揉了揉腹部,侧身倚靠在墙角,声线稍闷地嘟囔,“现在又吃不到,你还勾我——” 话音未落。 “谁说你吃不到。”电话那头的江栩淮蓦地打断,听筒里清晰传来他加深的笑意, “往下看。” 舒知意触在手机背面的指腹蜷缩了一下,她反应没那么迅速,迟钝了一下:“什么下面……” 边说她边回神,转头看向走廊下方。 江栩淮正站在香樟树旁,微抬下颚,仰着视线看她。他穿得很休闲,黑t搭一个深灰色鸭舌帽,眼眸清澈明净,含着倦懒的笑。 比平时少了几许沉稳,多了几分清俊意气。 “你怎么在这儿?” 舒知意下意识脱口而出,而后她转了话锋,“不对,你怎么进来的?” “翻墙。” “少贫啊你。” “来接你,停车的时候遇到院长了。”江栩淮正色道,“给我带进来的。” 舒知意最近因为基金会和画展的事经常来福利院,每次都是江栩淮亲自车接车送,院长也因此认识了他。 倒是不知道他是云尚的总裁、基金会资金的另一捐助方,单纯以为他仅仅是舒知意的丈夫。 “切,还不是沾我的光进来的。” 舒知意撅起唇角,拿这个来刻意逗趣。 他薄唇轻抿,溢着无奈温柔的笑。 “给你买好了。” “什么?” “章鱼小丸子。”江栩淮给她展示手指上勾的袋子,“奶茶。” 他语调闲散地强调,“加满脆啵啵。” 定睛一看,还真是。 拢共两个食品袋,一丝不差地全都对上了,心有灵犀也不至于这么灵啊。 舒知意懵懵地看他:“装监控了吧你。”话毕侧身来回转了一圈,喃喃道,“哪儿呢,针孔的?” 第141章 玩笑话归玩笑话,她站定小声和他说:“等我结束了再下去找你,不然留孩子们单独在教室里呆着我不放心。” 江栩淮扶了扶帽檐,眉稍松弛。 “没事你忙你的。” 已然是约定好了,但谁也没先收回目光或是背身过去。 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视线仍旧不错开地交汇着。 教学楼与天空的交界处浮着一片橙黄的火烧云,闷热的空气,却因为学校的环境染上特殊的青春气息。 微风翻卷教室内的书页,与记忆里久违的一幕重叠,耳畔甚至虚虚地传来广播室里的午休音乐声。 穿梭时空的轨道,恍惚间看到了江栩淮那年青春洋溢的样貌,俊俏的,张扬的,痞劣的。 漫着一股淡淡的皂香味,又或是薄荷味。 如此真实。 是她和他错过的盛夏蝉鸣时光。 舒知意把手臂轻轻地搭在走廊的栏杆上,她任碎发轻挠颊侧,看他:“有没有觉得,现在的我们——” “很像上学时偷偷早恋的一对。” 江栩淮喉结滚动,唇线轻浅地勾扯,他很配合她:“那会影响学业么?” “譬如成绩之类的。” 她下巴压着,清了清嗓子:“会吧,毕竟是早恋哎。” “怎么办啊男朋友,老师得找我们谈话了。”舒知意表情故意勉强地发问。 眼底的微光却透着狡黠和俏皮。 身后的香樟树落下几片孤零零的树叶,盛夏骄阳把女孩眸里微光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晕。 江栩淮呼吸顿住,落日余晖下,仿若看见她站在操场中心的位置转身,回眸,他的视线久久地定格在她噙着笑的弯唇上。 一根无形的细线牵扯在空中。 连接着过去和现在。 他心脏鼓噪地跳动,回道:“谈话没关系。” “总之,不分手。” 舒知意被他的话逗乐了,她偏头:“确定?” “嗯,确定。” 只几秒。 “好,你确定我就确定。”舒知意先前话音里的笑意还未散去,又增添了些许。 他们给互相作出不切实际的、幼稚的假设,又顺着这个假设许下炽热的承诺。 没有期限,如果一定要加上什么的话。 那这个约定只能被两个字框住。 “我们永远都不分手。”她笑着说。 对。 那两个字,就是“永远” — 晚上桃殊又撺掇了个聚会。 这次倒不是因为临时起意,是个正经的理由,今儿她过生日。 比较隆重的生日宴桃殊已经提前办过了,今天只喊了几个最亲近的朋友到她家里一起热热闹闹地庆祝一下。 江栩淮接上舒知意后,两人开车赶去赴这个局。 副驾驶上,舒知意嚼了嚼嘴里的脆啵啵,她突然想起来,扭头问:“礼物带了没?” 江栩淮目光往侧后方扬了扬:“放在后排了。” 舒知意瞄了眼。 那个粘着山茶花的黑色包装盒她知道,是自己提前找sales定好的香奈儿限定款,但是…… 旁边那个黑金色的长方形盒体又是什么? 舒知意敛回视线看他,还没等她问出口,江栩淮似是察觉到她的小表情,主动告知。 “项链。”他解释,“沈闻安给桃殊准备的惊喜,怕被发现,让我帮忙定。” 舒知意微挑秀眉:“他还挺浪漫,对老婆是真不错啊。” 闻言,江栩淮眸光一抬。 随口闲闲地问她:“我对老婆不好?” “……” 也没人说你不好啊。 男人都是这么爱比较的吗? 吐槽的话正悬在喉咙里,舒知意脑子里兀地蹦跶出之前的那个想法。 她顺着这个由头,凑近用指尖戳了戳他:“好不好的,我还需要再验证一下。” “和你商量个事呗。” 江栩淮侧目,她带着嗔意飞快眨眼睛的模样映入眸底,他忽而失笑。 “好。” 这之后,舒知意把课堂上遇到的大概情况说给他听,关于“星星”的重要性,以及她有想带福利院的孩子们去看流星雨的想法,最后她问江栩淮是不是非常难办到。 “不难。”江栩淮立刻回应,声线轻松。 “你最担心的是安全问题,对么?” 舒知意点头:“对,最重要的肯定是这个。” “可以把所有的出行计划交由专业的人和团队来策划,他们会把所有的细节考虑在内,包括存在的风险和如何规避的措施。” “还能这样?”舒知意愣怔,明明方才觉得很难解决的问题,经他三两句就能完全地化解。 很成熟的方案,为什么她没想到? 江栩淮笑:“为什么不能。” 他抽出一只手掌揉揉她的头顶,“芜市的观景台就在金山山顶,从福利院开车过去没有多久,路途不远其实没有那么多的困难。” “不用担心,你交给我就行。” “到时候看流星雨当天我也陪着你一起去。” 他对她的最后结束语,永远都是这么让人安心。 第142章 对视了须臾。 舒知意捞起发顶的大掌,下移,顺势挨在自己的唇角附近亲了两口,她声音软又糯地撒娇。 “我现在就宣布——” “你就是这世界上最最浪漫,对老婆最最最好的人了。” “这样说的话还满意吗,江老板。”她眼眸亮晶晶地问。 掌心与柔软唇瓣相贴,皮肤间的纹理在摩擦的瞬间产生的触觉蓦的被感官放大。 清晰地直达血液中,仿若被人在身体最柔软的部分轻挠了一下。 江栩淮的心情很好,掀眸回应:“非常满意。” “乖宝宝。” …… 到桃殊别墅门口的时候。 江栩淮的好心情依旧持续着,甚至在这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愉悦值变得愈发浓重。 具体行为表现在—— 舒知意准备下车时,忽地被他扯拽到驾驶位。 江栩淮提起她的小臂带着环紧他的脖颈,而后指腹箍紧舒知意的腰肉,控着她坐在他的大腿上。 两人四目相对,鼻息缠绕,睫毛清晰可数。 原先就不宽敞的空间,又因为暧昧氛围的升腾,少了许多氧气。 “干嘛?” 舒知意耳尖微红,娇俏地问,“要亲我啊。” 江栩淮眼神里满是猎捕者对猎物的占有欲,盯着她殷红的嘴唇:“嗯。” 下一秒。 他的薄唇就贴了上去,冷冽的气息,凉得舒知意皮肤发麻,顺着神经末梢爬满四肢百骸。 她瑟缩了一下唇瓣,却也因此轻松地被男人撬开,他轻车熟路地探入,滚烫的舌尖掠夺口腔里的每一厘。 他勾住她的舌尖,推动领着她舔/舐。 舒知意的卷发散乱在肩头,她细细地轻喘,衣物下摆不知何时已经被胡乱地撩开,脊背上的细带随之“啪嗒”一声松解。 没有任何束缚之下,指腹稍稍摩挲,略微粗糙的纹理贴上白皙敏感的肌肤,难以言喻的感觉充斥全身。 浅淡的酥软传来,舒知意闷哼一声。 “不就夸你两句,至于嘛?”她嗫喏着嗓音,推着他隔开点距离,湿漉漉地质问。 江栩淮眸色很深,眼尾迷离的情/欲更重,他舔掉唇角的水渍。 哑声和她耳语:“没办法,太喜欢你了。” “知知,你得对我负责。” 很没道理的话,却对舒知意很受用,她指尖刮着他的腹肌,轻轻拍两下。 “对你负责一辈子。” 男人隐忍的呼吸和低笑缠绕在一起,他把她抵在了方向盘上,扣着她的后脑勺:“再亲会,乖宝。” 狭小的间隙,舒知意逃无可逃,她混沌地闭上眼—— 耳侧却突然传来很轻的敲窗声。 舒知意睁圆了杏眸,下意识掀开眼皮侧目看过去。 继而,和一脸坏笑的辛梨对上视线。 她环抱着双臂,状似无奈地耸耸肩:“实在抱歉啊二位,本不想打扰,但是吧……” “我腿实在是站得有点发麻了,而且好心提醒,这里恰好有监控。”辛梨指指上方,又瞥了眼面前,“你们的车窗,恰好也没关上。” 言语间的意思很明显:可不能怪我,一切都是为了你们好啊。 舒知意:“……” 借着上次汀州岛婚礼的机会,辛梨和桃殊互相认识了一下,而且由于两人性格都比较直爽,因此还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所以这次生日聚会,辛梨也在邀请的名单里,前一天晚上舒知意和她约好在别墅门口汇合的。 亲着亲着给忘记了…… 想提醒的都提醒完了,辛梨贴心地背过身去,好给面前衣物凌乱的两人一点整理的时间。 “门口等你啊,舒贝贝。”说完,就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舒知意看着辛梨慢慢地走到一隅,而后站在时砚修的身旁。 他们俩现在已经正式成为男女朋友的关系。 “都怪你。”舒知意气得用额头撞江栩淮,“又被人看到了,丢死人。” 她边愤愤地说话,边曲着手臂想把松开的内衣纽带系起来。偏是越急越系不上,她鼻尖都要呼出小火苗了。 江栩淮把她圈在怀里,偏开下颚帮她扣好,安抚性地抚摸她的后颈:“不丢人。” 正常夫妻接个吻,哪有丢人一说。 舒知意垂手放下衣摆,弓着身子退回到副驾驶,伸手开门前又回过头来,说:“现在和我保持安全距离。” 应声,江栩淮眉心微挑:“不是在公司才有安全距离?” “改了!” 她扬起下巴,有点居高临下的意思,“介于你的不良表现,现在正式通知你。有人的地方,你就得和我——” 手心挥动两下,在彼此之间划下一道虚线,“安全距离!” 说完。 看都不看他一眼,推开门径直下了车。 留下眉梢舒展的江栩淮无声地摇头低笑。 舒知意来到辛梨身边,自然地挽起她的手,而后和面前的时砚修简单地打了声招呼。 瞥见他脖子附近大片深深浅浅的暧昧印记,舒知意愣了愣,而后意味深长地凑近辛梨,用唇语羞臊她:“会玩。” 第143章 辛梨的手肘推搡回去,对她眨眨眼睫,“啧啧”两声:“还是你会玩,搁路边亲得——” 视线下挪,“嘴都肿了。” “……” 舒知意耳廓通红:可以了,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吧。 四人进屋的时候,众人正好在端菜上桌,今天吃火锅,四个锅底面对面地嵌放进长形桌面里,备菜一盘又一盘地堆放着。 听见开门声,桃殊拎着酒杯抬眼:“你们这两对,姗姗来迟啊。” 辛梨晃悠手上的香槟,含笑道歉:“抱歉抱歉,等会陪你不醉不归。” 桃殊咧嘴:“就等你这句话了。” 舒知意刚准备说话,桃殊忽而走近,细细端详了她一会,疑惑道:“你嘴怎么了,过敏?” “……” 旁边的辛梨捂着肚子笑,活宝似的重复:“她确实是过敏了。” 舒知意:“……”一失足成千古恨。 人到齐了,饭局正式开始。 一群人吃吃喝喝闲聊了一会,但大家都不想就这么干吃饭,于是纷纷提出玩游戏。 万年不腻的聚会项目——真心话大冒险。 抽扑克牌,点数最大的惩罚点数最小的,指定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桃殊大概是因为今天生日的缘故,手气极好,连带着她身侧的沈闻安也沾上了好运,夫妻俩把把抽到点数最大的纸牌。 第一轮,辛梨是输家,桃殊知道她是完全能开得起玩笑的一人。 “真心话。”桃殊笑眯眯地拨了拨头发,语速缓而轻挑,“和男朋友第一次。” “在哪儿?” 上来就这么猛,劲爆程度直接拉满。 围桌而坐的吃瓜群众们嗡得一下发出起哄声。 辛梨一点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坦言:“车上,后排。” 在场的所有人:“我靠!!!” 当事人之一的时砚修没说任何话,神情依旧淡然平静,只是唇角很浅地勾起,几不可察中透着些许无奈的妥协。 他脖颈附近不明的绯红也在此刻显得更加暗昧不堪,不由地引人想入非非。 下一轮,凑巧了。 时砚修的纸牌是红桃三,他反手摊在桌面上,对着主导人沈闻安点了点下巴,示意随便问。 桃殊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她扯拽住丈夫的手腕,和沈闻安悄悄地低语了几秒。 然后,明显是商量而来的问题揭开。 ——“辛梨,是你的第几任女朋友?” 其实也就是间接问他交往过几任。 这是桃殊在借游戏故意套话。 辛梨怎么会不懂姐妹的意图。 说实话,这段感情开始得很堂皇,基本上都是她一个人步步靠近,以为只是走走过场玩一玩,却不曾想她开始越陷越深。 而反观时砚修,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看她就像猎人看一只在洞口探头探脑的白兔,什么时候将她宰杀饱腹,全凭他的心情。 这种在感情中处于劣势位,永远被动的姿态让辛梨很无力。 无力来源于她吃不准时砚修这个人,也没把握自己在他心里到底占着几分重量。 他对她的一切了如指掌,她却对他,一无所知。 这不公平。 思及此,辛梨懒洋洋地撑着下巴望向身侧的时砚修,明显是对这个环节起了兴致。 她确实,也想知道确切的答案。 空气静滞了片刻。 时砚修食指的骨节徐徐敲击眼前的玻璃酒杯壁面,低垂而下的眼神晦郁不明。 “第一任。”他淡淡开口。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 边上的辛梨倏地从鼻腔里低嗤一声,明显是不信。 “骗鬼呢,勘察队里谁不知道你有个暗恋多年的白月光,玩游戏还耍赖不够敞亮吧——” 她还想继续呛他。 男人直直投过来的目光让她没由来地闭了嘴,唇线不甘心地抿直之际。 时砚修抬眸,没管其余人,眸色只与辛梨一人交汇,他声线平和地再度启唇。 似是在提醒:“第一任女朋友,和你说的那位。” “是同一个。” 辛梨:“ ……” 专心帮朋友打探消息的舒知意和桃殊,同时扭脸互相对视了一眼:“……” 她们好像嗅到了什么惊天秘密…… 别墅内的气氛瞬间哑然了几息。 但好在辛梨这人比较沉得住气,她只愣怔了一小会,就兀自抖落这一趴,扬着音调说再来再来。 游戏再度继续。 几轮下来,桃殊都是指派的那一方,她主意多的是,要不让几个朋友把半瓶酒干了,要不就是问一些没羞没边的问题。 舒知意边听他们在桌上斗嘴边抿饮几口果酒,这是桃殊亲自给她调的,度数不算高而且还适宜入口。 非常适合她这种想喝酒却又不能喝酒的人。 江栩淮看她今天心情好,也就没拦着,索性让她喝个尽兴。 反正他在身边,可以带她回家。 甜腻软香的果酒实在甜腻。 舒知意没忍住,稍稍有些贪杯。 第144章 头晕目眩时,她握住江栩淮的手腕,用指甲用力地掐了一下。 江栩淮偏头看她。 发现舒知意整张脸泛着粉红,浸透在白皙的皮肤之下,像是两团天然的腮红。乌黑的睫毛有规律地颤动,但低垂没什么焦点地乱瞄。 很明显,醉了。 “难受么?”江栩淮伸手把她的椅子往他的方向挪近了一些,长臂拢着,将她圈靠进自己的怀里。 舒知意意识混沌,目光也跟着涣散。 但是听力还是很清晰的,只是会慢半拍,空了好一会她才缓缓摇头。 “舒服得很呢。” 江栩淮嘴角噙笑,把她不老实的手心并在一块:“喝酒舒服?” “对啊。” 舒知意掀开睫毛,满脸的你在说什么废话的表情,“谁能不爱喝酒?” 糊里糊涂的模样太过可爱。 江栩淮唇线扯深,没再问她话,搂她的力道紧了紧。 他正准备带她去客房休息会。 发牌的沈闻安把扑克塞进他的掌心,随手翻了一下,正好是全场最小点数。 不想扫大家兴,江栩淮秉着最后一把结束后再离开的意思,开口道:“随便问吧。” 抽中大王的辛梨拍了拍桌子,她一直有一个疑问,正好趁这个机会搞清楚。 “你的咖啡店,是专门为知意开的吗?” “你怎么知道她每天都要喝咖啡,什么时候认出来她就是小时候那个女孩的,在开咖啡店之前吗?” 没管规则一连问出两个问题来,明显是对这个时间线很好奇。 不仅仅是辛梨,周边的人都齐齐抬起目光看向江栩淮,想听听看真实情况到底是什么样的。 江栩淮沉默了须臾。 这个问题解释起来太耗时间了,圈靠在怀里的脑袋却一直在反复往下掉落,像是困到了极点,撑不住了。 不说真心话就要把酒喝完。 他没犹豫,拿起桌前的小半瓶酒,一饮而尽。 而后环搂着舒知意站起身,他颔首。 “抱歉,你们继续。” …… 来到一间没人的客卧。 江栩淮把舒知意放在床上,将被单边侧拽平,给她掖在身下。 整个过程,舒知意的眼眸都是半眯着的,但眼角怔松,没什么力气地耷拉着。 就这种情况,她的眼珠还来回转。 跟着他的眉眼动来动去。 江栩淮笑,指腹抚摸她的眼皮:“困就睡,不用撑着。” 舒知意慢吞吞地蹙起眉心:“我没醉。” 才说完就打了一个醉嗝。 大概是有些心虚,她欲盖弥彰地解释,“我这是吃多了,不是喝多了。” “行,没醉。”他哄着她。 舒知意五官也变得皱巴巴,她把双手从被单里抽出来,指着他:“我听到了。” “听到什么?” “辛梨问你,咖啡店是不是为我开的。”舒知意的思路很清晰,她反问,“你为什么不回答。” 江栩淮轻笑一声。 他捏捏她的脸颊:“想知道?” 舒知意抿着唇点点头。 点头还不够,她攥着他的裤子布料,左右晃两下:“跟我说说,是不是啊。” 酒精会让血管稍稍扩张,继而加速了呼吸,语速随着气息的紊乱越来越快。 心跳也愈发鼓噪。 江栩淮稍稍俯下身,带着酒味亲她,舒知意微张的唇缝间沾上些许他口腔里的醇香。 和她的果酒品种不同。 她不懂也尝不出来什么具体的味道,只觉得有些冰凉,像是含着薄荷叶倒吸一口凉气的感觉。 燥热的夏天加上灼热的呼吸,这点寒气反倒有些解渴的意思。 舒知意下意识地舔了舔。 柔软的舌尖触到他的牙齿,江栩淮忽地一滞,随后他闭上眼加深了这个吻。 大概持续了几分钟的时间,喘息声已经交叠,他才缓缓掀开薄眼皮,眯眼看她。 舒知意脸颊两侧的红晕越来越重。 嘴唇边缘更是殷红,像是被欺负了一般。 鼻尖相抵。 “当然是为你开的啊。”江栩淮蹭了蹭她,眸里的碎影温柔缱绻到了极致。 他唤她,“小笨蛋。” 对视沦陷中,江栩淮的目光长久地凝滞,安静看她眼眸里的水光潋滟和自己的倒影。 因为这熟悉的眉眼,记忆碎片循环播放。 他的思绪又回到多年前。 十二岁的年纪,说起来不算小但也确实不算大。 才经历母亲离世的江栩淮差点死在了那场高烧里,却也因漫天大雪里遇到一个女孩,而又重新活了下来。 回到江宅后,他没有第一时间去寻找这个叫“小棉”的女孩。 因为那时的他没有这个能力。 彼时,父亲江恒薄情寡义,在许如颜去世后不久就急着将外面的那对母子带回江家。 老爷子江翰彦自然是不同意的。 但因为他这些年疏于管理集团,董事会的许多重要决策权都已然落在了江恒的手中。 第145章 在这种以产业起家的门户,注定不会和普通人家一样以长幼辈分来论地位。 他们只看权利。 把控不了集团,相应的就会失去话语权,江恒要做的事,江翰彦拦不住。 但好在,云尚是背靠许家重新发家的。 许家在管理层有自己的一脉,他们不会支持江恒,也不信江翰彦,只会把希望全然托付在他们的血缘至亲——江栩淮身上。 即使,那年他只有十二岁。 个子瘦高还未完全发育起来的男孩,开始褪去青涩与不成熟,学习如何像大人一样掌管一个偌大的公司。 累是一定的。 他甚至没有停下来喘口气的时间。 但也不存在什么愿意不愿意的。 单单母亲惨死这一项,他就不可能让外面的那两个站着走进江家。 他得有条有紊,披张外皮伪装自己,学会人情世故的同时也要把所有事做到完满。 不能被人挑出一丝漏洞。 放下一切去寻找一个,对江家一点帮助都没有的女孩。 就是漏洞,就是错误。 所以江栩淮只能选择暂时放下,这个圈子讲究的等价交换、利益对等。 他连自己都保不住。 找到她又能怎样? 让她成为别人的眼中钉吗?沼泽深陷,不是纯善之人该待的地方。 就这样,江栩淮隐忍到二十二岁这年。 他开始正式接手集团事务,他虽年轻,但能力不容小觑,和他交过手的,都知道这位新上任的少东家做事杀伐果断,目光长远,集团也在他的管理经营下不断扩展商业版图。 他拨开了大片迷雾,终于可以寻找日日思念之人。 却异常困难。 仅凭一个英文名,和一个只有大概模糊音节轮廓的姓名,在一个城市里去寻一个人。 宛如大海捞针。 不过没关系,他可以慢慢等,时间很多只要是用在她的身上就不算浪费。 每一个夜晚都会重读那封信。 每一个梦境里,都会仔细描绘一遍她的长相。 每一分一秒里都会告诫自己,找到她,找到她。 …… 大概是上天眷顾他。 终于,在一个寻常夏日午后。 江栩淮和一个身影擦肩而过。 只是一个眉眼侧目而来的浅短对视,他便认出了那人。原来她叫舒知意,她也是小棉。 江栩淮却不知道该怎么和她开口。 第一句该说什么,她还记得自己吗,她会不会被吓到。 因为太过珍重,所以忧虑会顺着期待攀爬而上。从来坦荡的江栩淮竟然会悄悄跟在一个女生身后,只为了看看她住在哪里,如今又在做些什么。 舒知意出门的时间很少。 他很少能看到她,但是知道她每天都会点一份外卖,似乎是咖啡。 每日一杯,日日不断。 除此之外,江栩淮对她依旧一无所知。 也想不到有什么理由能够靠近她。 所有人都知道摘下星星是一件很繁杂的事,不能急于求成,但频繁站在地面仰望星空的人,会因为深藏的思念做出一些无端没有理由的事来。 那天。 江栩淮站在舒知意的家门口停滞了须臾,看着眼前的深棕色大门,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来到了这里,来这里到底又为了什么。 半晌后,正当他准备转身离开之际。 电梯门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 一个身穿蓝色马甲服的骑手拎着纸袋小跑过来,赶时间,他简单地对了一下门牌号,然后就理所当然地把纸袋递给江栩淮。 “备注重复了两遍不要敲门和按门铃直接放门口,怎么人反倒站在门口……”骑手边兀自狐疑地嘟囔边往楼道外走。 电梯门彻底关上。 空气又回归寂然,江栩淮看着手中的咖啡袋沉吟着。 原地站立了一会。 他把纸袋放在门口的一角,很轻地敲了两声门,然后转身离开。 门框缓缓拉开。 一双清澈的杏眸慢慢地探出,扫视了一圈,确认没人后,她皙白的手腕才完全推开大门。 站在暗影处没有被察觉到的江栩淮看清了她完全的样貌,不是通过资料上的照片。 而是完完全全真实的存在。 舒知意蹲在地上,拿起角落里的那杯咖啡,插上吸管深深地吮了一口。 几次后,她眯起眼弯唇。 像是才通宵完一整个晚上般抻直手臂,懒洋洋地伸展身体,声音灵动,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道。 她和自己低语。 “活过来了。” 眼前的画面。 一举一动,像是一副素描画,被人耐心地描摹细节。 她没看到他。 他无声地看向她。 心动,是一件随机性事件。 偶发、几率很细小。 却在江栩淮的身上发生了三次,因为同一个人。 第一次是在那场雪地里。 第二次是认出她那刻的错眸。 第三次,就是现在。 心脏悬而震颤,一起一伏间,江栩淮找不到缘由,算他执迷不悟,算他甘心沉沦。 第146章 在完全不了解一个人的情况下。 他情愿被困住。 电梯到达一层,江栩淮走出来,他拨通电话给助理林峰。 “开一家咖啡店。” 面对老板的突然交代。 林峰只微愣了半秒,而后从容不迫地应声询问选址和名字。 “离雨茂庭府这个小区越近越好。”江栩淮脚步停下,视线停落在虎口处的纹身,嗓音很淡道。 “cotton coffee。” “就用这个名字。” 这个世界有很多种重逢的开头。 他挑选一个她喜欢的方式。 咖啡氤氲浓郁的香气。 他要给她亲自做一杯,或者第二杯,或者第三杯…… 直到,他们共同可以分享下一杯。 …… 思绪就断在这里,他恍然回神。 “知知,忘记和你说了。”江栩淮用指腹轻轻摩挲女孩的睡颜,她呼吸平稳地入眠,呼出的湿润气流漂浮在空中,细看绒毛都跟着微微地颤栗。 “谢谢你——” “让我活了过来。” … … 不知过了多久。 舒知意缓慢地睁开眼睫,视线还未完全清晰的刹那,她先呢喃出一个名字。 “江栩淮……” “嗯。”沉哑的嗓音,拂着浅浅酒气,径直传进空中。 舒知意眨动睫毛,入目眼眶里显现男人清晰利落的下巴弧度,他看着她回应,“我在这。” “我做梦了。”舒知意还没完全清醒,脑袋昏昏沉沉的,埋进他的颈窝。 她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梦到你偷偷哭了。” “因为什么?” “好像是因为……”舒知意抬眼,眉梢柔软,“你找不到我了。” 江栩淮闻声,脊背蓦地绷紧。 他默然不知该怎么回应时,舒知意忽而莞尔,她坐直身子,靠着他对他笑。 像是宽慰:“我不会丢下你的,我会一直在。” 骨子里藏匿的心慌在倏然间烟消云散,胸膛里的一隅之地也栽种上了小花。 江栩淮没吭声,只是一下又一下地搓捻她的耳廓。 借着酒气,借着回忆涌上心头的黏腻。 展露他的脆弱。 两人好一会没说话。 腕表里的秒针“滴答滴答”着转动。 江栩淮忽地开口:“知知。” 舒知意的下巴依旧埋进他的温热里,所以听起来有些闷:“嗯?” “我们回家,家里的床比这里舒服。” 他的声音恢复到原来的声线,慵懒中混着点点逗弄和侵略性,“我陪你睡。” “行么?” 第58章 小熊抱抱坚果华夫饼 醉酒后短暂的睡眠不足以让人清醒, 反倒会加速酒精分子的四处弥散。 脑袋也随之愈发昏沉。 直到被抱上车座后排,行驶了几十分钟的路程后,舒知意的思绪依旧连不成一根完整的线。 她没骨头似的蜷缩在江栩淮的怀里, 眼珠盯着前方驾驶位上开车的男人背影,小声问:“他……谁啊?” 江栩淮低头看舒知意。 她的发丝凌乱, 脸颊发烫眼尾泛着绯红,一副迷迷糊糊却要强装清醒的可怜样。 “林峰。”江栩淮伸手把她往上捞了捞, 大拇指绕着她手腕的那块小骨细细地摩挲,像是在抚着什么心爱之物。 “还记得是谁么?” 皮肤间的摩擦产生了丝丝痒意,舒知意咬着下嘴唇迟钝地回应:“当然记得, 林特助嘛。” 她愣了愣, 有些没反应过来, “他怎么过来了?” 江栩淮眯眼轻轻笑开。 “过来开车的。”他很有耐心地哄她。 “你自己为什么不开车啊?” 四目相对了几秒。 没等到刚才发问的回答,舒知意却感受到男人单手虚搂着她的后背,另一只手沿着脊背的纹路轻柔地刮蹭、揉捻。 游离着, 打圈着…… 手掌间的沁凉和体温间的热烫相互交融,绒毛不自觉地跟着颤栗, 微微收缩的毛孔中堆积了几缕异感。 舒知意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尾音暧昧,飘荡在旖旎的空气中,下一瞬就被吞咽回潮湿里—— 江栩淮猝不及防地压了下来, 先是伸出舌头舔她的唇缘, 而后边往里探边用牙齿很轻地咬, 在斥满果香的口腔里用舌尖和她交缠。 他的动作不急, 带着章法, 慢条斯理地厮磨她。 密闭的车厢内一时间满是啧啧咂咂的黏腻声响, 还混杂着舒知意喉间溢出的细碎呻yin。 亲了好一会,江栩淮才退了出来。 唇瓣和她的相贴, 似是才想起刚才的那个问题,语调愉悦又带着点湿漉的低哑。 “老公喝酒了。” 江栩淮的眼眸懒散晦暗,在半明半暗的车灯下透着浓浓的情动,他用高挺的鼻梁蹭了蹭她的唇珠,提醒道,“怎么开车呢,宝宝。” 舒知意神经末梢还酥着麻感,她双手无力地抵着他的胸膛,喘息着平复了一下呼吸。 氧气进入鼻腔,理智也慢慢回神。 兀地,她突然想起什么,下意识地偏过头去看前面。 第147章 却发现车间的挡板不知何时已然升起,后座被隔绝成了一个完全独立的空间。 专注开车的林峰自然是看不见两人刚才的动作。 想到这,舒知意缓缓松了一口气。 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舒知意整个人像一碗快要融化的绵绵冰,软软地趴在他的肩头。 江栩淮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抚着她的头发,哄着发怔的女孩。 另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仍在衣摆之下游离,指腹隔着纯棉布料不疾不徐地搓/揉。 窸窸窣窣的声响无限地放大,如沉钟般敲打舒知意的耳膜,没一会她的呼吸又变得急促起来。 她没躲,承着这舒服又难耐的轻抚,只有耳垂羞得快滴血了。 “我们……是要去哪儿……” 舒知意话语断断续续,含糊发闷,“不是说……” “……要,要回家……睡觉的,嘛。” 软糯的声线,一字一句乖顺地往外蹦,还夹着难耐的哼唧。 一点点地加剧了空气中的黏腻。 江栩淮挑挑眉,眼眸中浮着淡淡的一层光影,看着她说:“就是回家。” “骗我。”舒知意拧眉,微微抬起下巴反驳,“这也不是往家里的方向啊。” 一阵低笑的振麻感从额头抵触的地方传来,舒知意稍稍抬眼,迷蒙的目光里看见江栩淮的喉结上下滑动。 他低头,在她带着雾气的睫毛上落下轻吻。 “还记得刚才玩游戏,桃殊问辛梨的第一个问题么?” 舒知意颤了颤眼眸,意识混混沌沌地没去想为什么话题忽地转到这了,只是顺着他的问题仔细回忆。 “桃殊问辛梨——”她不确定地喃喃,“第一次和男朋友……在哪儿。” “嗯。”江栩淮的语气温柔到了极致,音节混着疏懒,自上而下笼罩住她。 而后。 他的手掌抬了上来,指腹沾着水汽捏住她的耳垂,倾身舔吮了一下,含着热气掠过耳后娇嫩的肌肤。 刻意停了一秒,他再度引导,“那,她是怎么回答的。” 舒知意的眼神已经有些涣散。 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层海绵,每次呼吸都会多添几分潮气,而后身体变得愈发沉重,她只能屏息几秒,再小口渡气。 指尖搅和在一起,舒知意小声复述那个问题的答案:“车里……” “后排……” 江栩淮轻笑,唇角扯起的弧度有些斯文败类的意味。 他不动声色地换了个称呼:“舒老师——” “要不,我们也试试。” 话音落下,舒知意蓦地一滞。 她肩颈不自觉地发直,眼神带着探究来回扫视了一圈,有些懵:“这里?” 虽然升降板竖了起来,但好歹前排还是有人的啊,况且车还在路上行驶着,他们两在后排直接…… 是不是也太没安全感了。 她这辈子都没做过这么荒唐的事。 思考的须臾间,恍惚和不可思议的表情全然都显现在舒知意的脸上,一点都没藏住。 “不行?”江栩淮故意逗她。 怔怔半晌,舒知意好似受到了蛊惑,刚才的忧虑消失不见:“倒不是不行……” “就是……”她嗫喏着靠近,几乎耳语,“你小点声嘛。” 话毕,她顺从地闭上眼。 想循着本能去和他接吻,刚凑上前几厘,忽地听到男人的低笑,拖着尾音,带着几分嘶哑和干涩。 舒知意仰头睁开眼,不解地看他。 对上他眼眸的刹那,车窗被摇了下来。 一股凉风徐徐吹来,后排密闭的厢内因为暗昧的气氛而升腾的闷热随之慢慢褪去。 舒爽缓解了燥热,舒知意不自禁地颤了颤眼睫,而后扭头看向窗外。 入目,是一大片草地。 快要到城市的边郊,这里是芜市有名的露营地,几顶帐篷支在空地的中央,星空璀璨着闪烁在头顶,仿若蝴蝶扇着羽翼盘旋而飞。 盛夏月夜澄澈,清晰的知了声在草叶中渐次响起,听起来聒噪,但却是这大片空地里唯一的声响。 四周,没有一人。 江栩淮牵着舒知意的手,下了车。 他领着她往草地的中央走去。 “来这里干什么呀?”舒知意用指尖悄悄勾他的掌心,问道。 “知知。” “嗯?” 江栩淮伸手揽住她的后腰,柔声询问:“想不想看日出?” “想。”舒知意下意识地点头。 “但是,你问这个做什么——” 话还未问完。 身旁的人忽然停下脚步,指缝相连,她也跟着顿住身形。 江栩淮勾唇,下颚微扬示意道:“到了。” “?” 舒知意茫然地抬眼。 面前停着一辆黑色的越野车,牌照眼熟,应该是江栩淮的车,但是没见他开过几次。 “滴滴”两声,后备箱应声打开,后排座椅被完全放倒,平铺而上的,是一张纯白的床垫。 蓬松的材质,看起来很柔软。 愣神安静了几息。 舒知意还没彻底搞清楚眼前的状况,下一秒双脚就蓦地悬空,被江栩淮拦腰抱起,她下意识地惊呼一声,而后勾紧他的脖颈。 第148章 两人一同摔倒在床垫上。 确实很柔软。 这是她第一瞬的感觉。 “明早陪你看日出好不好。” 江栩淮手掌控着舒知意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看她,指腹缓缓上挪,安抚性地搓揉她的耳垂。 视角的突然转换让舒知意一时有些不适应,她迷迷瞪地眨巴眼睫,抿唇问。 “不是才……晚上嘛?” 江栩淮眯了眯眼眸,瞳孔里的幽深化作诱引。他指骨挑开她的指缝,十指交接后,带着她滑动。 肌肤柔嫩,很快就到找到了那处灼热。 轻轻揉黏,只一下,舒知意就不自禁地闷哼。 头皮完全发麻。 湿热洇晕而出,攀上了两人交叠的手掌。 “对啊,才晚上。”江栩淮另一只手帮她拢起卷发,垂至肩侧以免被压扯到,动作细致温柔。 语调也是透着柔情,“那我们干些什么打发时间。” “好不好?” 又是一句贴心的询问。 漫不经心的,一字一句的。 面上的神情淡然平和,仔细不错开地和她对视,像是在认真考虑她的意见。 可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一秒的停滞。 舒知意被他磨得低喘声渐渐加重,她扬起脖颈,半阖着眼睫,瞳孔没焦点地落在虚空中。 干燥的嘴唇也微微张开,像是在寻求着什么。 空白快要完全占据大脑的刹那,那股力道突然松开,那是男人故意的离开。 她满脸潮红,呆呆地看着半空。 下一刻,指腹又贴了上来,略过布料,径直摩挲她柔软的唇瓣。 一圈又一圈,涟漪荡了开来。 她又活了过来。 江栩淮停留在她额角的那只手掌张开,大拇指微微下扣,掐住了她的脖子。 虚虚地环紧,其实留了很多的缝隙。 舒知意仍旧感到窒息,奇怪的是印象中窒息应该是痛苦的,但她只觉酥麻,那是她从未体会到的感受。 没由来地,没有闭合唇缝缓缓地开始颤抖。 顺着四肢百骸,爬向全身。 此刻的她是被掐住命脉的小鱼,需要能够让她活下的水源。 仅仅战栗了几秒就被人按下。 江栩淮拎起衣领利落地脱掉短袖,而后俯身和她接吻。 两人唇腔之间严丝合缝,他熟稔地用舌尖顶她的上颚,仿若含着一颗果冻般舔舐她。 一下又一下,一厘又一厘。 “呜……” 余留的酒精醇香在潮湿中交缠、混合,升腾成欢愉的呜咽声,寸寸往脊背上匍匐。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数不清到底是多少个分秒而过。 一簇白烟燃放,舒知意绷直的脚趾垂落而下,没有落地,转而被男人握在手心搓捻。 他拥着绵软的她,哑声低语:“舒服么?” “宝宝。” 舒知意缓了好一会没说话,江栩淮也不急,只是低头吻她的鼻尖、唇角、额头、手心…… 还有好多好多处的湿漉水汽。 被他亲得越来越乏力,舒知意垂下眼凝滞了片刻目光,平稳了一下呼吸,然后无声地蜷紧指尖。 她忽地弯下腰,气息往下洒。 手才堪堪握住,嘴唇只差一点的距离碰上。 倏地。 后颈皮肤被江栩淮捏住,然后往上捞,他沉了眉目摇头:“知知,不用你这样——” “为什么?”舒知意执拗地问,眼底的坚持和沾着薄粉的青涩让江栩淮一下晃了神。 她尾音黏黏的,有些撒娇的意味, “你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不是说我们是公平的吗?” 在这种时候谈公平怎么想都是没道理的,只有稚嫩如她才会这样说。 江栩淮笑了一下,刚想说些什么。 嘴唇就被她兀地捂住。 舒知意小幅度地晃了晃脑袋,有些孩子气地轻声说:“我不嫌脏,也不会弄疼你。” “我很想弄,我也想让你舒服……” “你就让我给你弄吧。” “好不好。”她学着他的口吻贴心地询问,娇俏地眨眨眼,眼眸中的水雾在晦暗不明的光影下一闪一闪, “老公。” 在她的一声声嗲音中,江栩淮怔松了眼角,他没道理再拒绝,他看着她没说话。 舒知意弯起唇角,轻轻地发笑。 再一次,深深地低下头颅,用着最亲昵的方式靠近他。 她是生涩的,但又是柔软的。 江栩淮盯着她脖颈附近那处白皙的肌肤,喉结滚动两下,耐燥地抚顺她的发顶,薄汗往下滴落。 直到污渍汨汨流出,他才低低地喘息,而后拉住她的手腕搂进怀里。 先是用湿纸巾擦拭她的唇角。 而后细细密密地亲她,帮她把唇腔里残留的滚烫热烘也一齐卷走,一点点清理干净。 衣物早就在这番来回折腾下褪了个干净。 两人没什么束缚地贴合在一起。 江栩淮的手掌压在舒知意的后脑勺下,十指没入带着淡香的发间,他急切地和她吮舔,心跳鼓噪伴着电流麻痹着全身所有的毛孔。 第149章 彼此像是被封存在玻璃瓶中,互相渡气,湿气早就爬满内壁,串成水珠,往下滑落。 如此这样,才能被完全填满。 黑夜之下,光影之中,晃动的身影紧紧相拥。 “你怎么这么可爱。”江栩淮含着她的耳垂,话音里的笑意和嘶哑早就混合在一起,分不清了界限, “老婆——” “我想和你一直做。” 舒知意没应声。 只是圈紧了他的肩胛骨,她的目光来回浮动,眼睛却弯成一轮月牙。 漂亮的,灵动的,让人沉溺的。 …… 2:30am。 他和她的额发都被汗水浸湿,燥热的夜刮起一阵轻盈的微风,舒缓了几分夏日给人带来的头脑混沌。 3:40am。 虫鸣声绵延在草地中,潮湿的分子像是海水漫过脚腕,再往上,快要没过胸膛。 他和她的眼中只有对方,所以无惧其它。 4:05am。 睫毛轻颤,手肘挨蹭,心跳交叠。 她说:“好热好热。” 他笑着拨开女孩的湿发,回了个对不上头的答案:“我好爱你啊,舒知意。” 4:55am。 蝉鸣叫嚣了一晚,也慢慢地没了力气,虚弱着噤了声。被包场的露营地变得寂静无比,于是脉搏声愈发清晰温热,他和她侧头对视。 仔细地计数脉搏跳动的次数。 5:41am。 波光粼粼的细阳混着淅淅沥沥的声响往上爬,最终停留在天与地交汇的那条长线上。 雾霾被驱散,天际渐渐赤红。 世界万籁俱寂时—— 日出了。 视线早就模糊不堪,灵魂被剥离,停跃在空中,再慢慢回落。 已然是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 疯狂又悸动,就这样持续了一整夜。 碎光沾着橙色凝滞在舒知意的脸颊一侧,她无力地抬起指尖,虚虚地描摹着那点光影。 下一秒,下巴就被后面的人箍着往后转。 视线挪动,直到撞到他澄澈沉沉的目光,无声地交融。江栩淮低下头再次亲吻她的唇角:“等到了。” 舒知意轻轻地“嗯?” “你和朝阳一同存在。” 这不是江栩淮第一次做这样的梦。 十四年,做了无数场。 梦中的画卷被描绘,模糊了脸庞的女孩和日出一同存在。 或许她就是朝阳,又或者朝阳就是她。 无法说清。 总之,那画面是美好至极的。 他靠着虚无缥缈的梦不断往前走,走了很久,走得很累。 抛弃了骄傲,隐藏了怯懦。 等,长久地等。 如今梦醒了,确实是如往常般喝酒了,却也还是见到了梦里的人,甚至就拥靠在他的怀里。 这一刻,他无法用言语描述。 心脏震动时。 舒知意忽地把额头往前倾,小力地抵了抵他的胸膛,像是撒娇又像是肯定。 给他的不真切感画上句号。 也结束了那微弱的恐慌: 她说:“从此——” “我们的日子里便只有这样的日出。” …… 另一边,辛梨的别墅里。 玩得疲倦的众人瘫倒在沙发上,不约而同地,在太阳刚刚冒出头的刹那。 刷到了一条朋友圈。 是几个小时前抱着舒知意离开的江栩淮发的朋友圈。 他发了张照片。 昏暗光线不那么明亮的草地上,车厢后座正对天空,微弱的光亮慢慢扩大它的光圈,橙色以此为圆心照亮整个世界,正前方还有一株绿植。 是爱心形状的树。 再往下。 是十指紧握的双手,大掌覆盖着小手,像是某种宿命,分不开,难分开。 戒指闪着具象化的亮光,谁都知道戒指下的主人是谁,却又不知道他们到底正在做些什么。 照片的含义没有文字来得直白。 配图上的文案更加直截了当。 那其实是舒知意敲下的键盘。 简短的四字—— 【和你逃跑】 第59章 青提奶油大福 一夜荒唐所带来的代价, 在第二天的清晨完全显现出来。 舒知意一觉睡醒只觉得浑身酸痛。 彼时已经从一个日出过渡到下一个日出时分了。 高强度的有氧运动产生了大量的乳酸堆积,身体变得紧绷无力,即使睡了很久疲倦依旧无法完全消褪, 以至于她连手指往上抬这样简单的动作做起来都有些费劲。 睁眼了好长时间都没缓过神来。 偏偏今天还是个周一,挣扎了好一会, 舒知意还是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稍稍用力时,肋骨和腰腹的拉扯感最严重。 她很低地“嘶——”了一声。 一秒后。 江栩淮应声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他正在洗漱, 水珠从眉梢往下滑落,一路延伸,凝定在清晰利落的下颌处。额前发梢也带着些许湿意, 显得散漫。 整个人周身的气息透着一股撩人的禁欲。 舒知意又想起昨夜—— 男人喉结沁着薄汗俯身抵住她后颈的模样, 潮湿中的情话和微醺酒气没遮挡地浮上一起眼前。 第150章 想到这, 燥热再度覆上舒知意的皮肤表面。 脸颊和耳根忽而红了大片。 “哪里疼?” 江栩淮走近到床边,伸手把她揽进怀里,手背不小心挨触到她滚烫的肌肤。 他蹙眉, “怎么这么热,是不是发烧了?” 这话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 舒知意没吭声。 她脑袋小幅度地往旁边移了移,躲开他正在给她试探体温的掌心。 眼见江栩淮要起身去拿耳温枪。 舒知意才软软出声阻止道:“没发烧……” 嗓音带着很浓的鼻音,没什么力气, 尾音软糯似有颗粒划过耳廓。 她睫毛轻颤, 蔫蔫地抬起眼皮看他, “我这是累的!” 语气明显是不满的控诉。 “你怎么借着喝酒欺负人——” 最后一个“啊”字还没说出口, 江栩淮倏地低下头靠近她, 两人眉眼间的距离拉到最近。 彼此呼吸的起伏, 甚至可以在睫毛上停下悸动的频次。 舒知意表情愣怔住。 他直截了当地问她:“昨晚做得不开心?” “……” 话语里的直白让舒知意瞬间气息不稳,她吞咽一口, 下意识的反应是因为不服输想要反驳。 “就,”话到嘴边,突然有些没底气,她含含糊糊地说,“那样吧。” 模棱两可的回答。 我也没有多开心吧。 言下之意,你也就那样吧。 江栩淮不气反笑。 他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慢慢扩散开,眼瞳里的愉悦也跟着松散地噙起。 “就那样?” “那怎么后面一直缠着我要。”他的眼眸微眯,手撑在她的面前,压着掌面一点点逼近她。 声线故意地往上挑,“怎么急得tao都不让我带。” “就那样的话。” 江栩淮停了须臾,盯着女孩涨红的脸,贴在她颊侧耳语,很轻的一句: “宝宝怎么每次都高——” 蓦然间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 舒知意反应很快地伸手去捂他的嘴,手心才覆上,男人温热的呼吸还是伴着最后一个音节溢了出来。 “——chao。” 话毕,他缓缓挑眉。 勾起指骨去抚摸唇上的小手,和她指尖交叠。 “你……你……”舒知意磕磕巴巴地已经不知道怎么说话了,神经突突地跳动,锁骨都浮着薄红。 “我?” 明明知道她羞赧得很,江栩淮还在有意逗她。 她懵懵懂的样子太过可爱,他欺负得有些上瘾。 舒知意眨巴眼睫,鼓了鼓脸颊,呛声。 “你,闭嘴。” 带着气说完,她瘪着嘴准备起身去洗漱,才直起腰就又被男人扯着手腕拽了回来。 江栩淮箍着她的脑袋压在肩窝处。 边笑边帮她揉小腹和腰侧的肌肉,轻柔的力道,带着手法给她按摩缓解酸胀感。 一开始舒知意还一脸的不情愿,下巴搁抵着,脸却执拗地往另一边偏。 不想看他。 后来被按舒服了,自觉地把手臂也伸直。 闭着眼哼哼唧唧地指派道:“这边也麻烦按一下,还有这边,又酸又胀难受死我了。” “抓紧点时间,我等会去公司还要开会呢。” 江栩淮轻笑出声。 他垂眸,把她往怀里又带了带,然后懒洋洋地用指腹继续帮她揉捻。 空气中静谧安然。 刚升起的骄阳散落下灼热的光束,映上窗帘,随着风弧度打出动态的剪影。 延伸而下。 停留在阳台上前两天才买的多肉和百合竹的花盆上。 鹅黄的晕层,交错着斑驳的温柔。 这一切都映入舒知意的眼底。 她盯看了几秒,忽然说:“今天的日出也很好看。” 江栩淮俯眼,轻轻地回应:“嗯。” “喂——” “你都没看。”舒知意一直在偷偷侧头观察着他的视线,她戳穿,“哪里知道好不好看。” “好看。” 江栩淮停下手中的动作,和她对视,漆黑的眸子里满是笑意。 “有你在,就一定好看。” 日出是太阳。 是第一缕光影垂落的模样。 也是身处深渊之中艰难仰起头时,戳碰到的希望。 所带来的温度与明亮,是眼眸无法描绘的。 藏在心底。 于是,他说: “你就是我的日出,知知。” — 一上午都在开会。 设计部的大小会议频繁得如吃饭一般,除去一些重要方案的评审,其余的灵感分享、案例分析、细节打磨、项目复盘等等也都是通过开会的形式来进行呈现。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注意力没办法长时间地聚焦在一件事上,加上昨夜也确实是累着了。 舒知意难免有些疲倦。 例会开到后半段,她眼皮开始打架。 脑袋往下耷拉的时候,手肘被人小力地撞了撞,舒知意下意识地掀开眼脸。 莫名有种以前上学时被老师发现打盹的失措感。 她愣了一下,扭脸看过去。 第151章 林茜正对着她挤眉弄眼。 表情夸张,掩饰不住地兴奋。 林茜的嘴唇一张一合,眼角使劲往下瞥,示意她看手机。 舒知意茫然地解锁屏幕。 群聊瞬间弹出一堆消息来。 是公司的八卦群,一点小道消息就在里面传得沸沸扬扬,大家摸鱼时都靠着这个打发时间。 滑到最顶端。 有人在几分钟前艾特全体成员,分享了一条新闻。 标题就很惹眼。 【云尚集团总裁神秘女友终于现身,竟是她!】 “……” “云尚集团总裁”这几个熟悉的字眼才映入眼帘。 舒知意的第一反应—— 糟糕,被发现了…… 江栩淮虽然一直都是云尚的总经理,但过往无论是百度还是头条,都只能搜到他的名字,却没有任何照片。 他不爱拍照,也不允许偷拍的照片流出。 以至于就连集团很多内部员工都不知道这位赫赫有名的总经理到底长什么样。 直到一个月前,云尚董事会宣布,江栩淮将正式接任集团董事长一职。 一张签约仪式照登上财经新闻版块。 以往这种资讯只有本行业的人才会关注。 却没想到,因为江栩淮长相太过出众的缘故,这条资讯出圈冲上了微博热搜。 家世显赫,气质矜贵不说、容貌也是斯文俊朗。 网友都惊呼小说里的总裁人设有清晰的人脸代入了,云尚那个平常不怎么营业的官博在几天内涨粉数十万,都是冲着江栩淮来的。 也因此,开始有狗仔拍他的私生活。 舒知意在心底暗暗后悔没有再小心点,她指尖悄悄蜷紧不知道该怎么和同事解释时。 林茜发来一条消息: 【你觉得她长得好看么?】 舒知意绷紧的指尖忽地顿了顿,她问【谁?】 【林茜:?】 【林茜:江总女友啊。】 【林茜:你怎么看到现在,照片都没点开。】 这下把舒知意彻底搞懵了。 难道拍到的不是自己?她回到群聊,再次点开刚才的新闻链接,放大底下的那张照片。 确实是江栩淮没错。 但他身旁站的女人却另有其人。 看周边的布置,大概是一个饭局,江栩淮坐在主位,旁边的女人正在站着给他倒酒。 透着娇嗔的笑。 窈窕的身姿,裹着紧身的包臀裙,一双皙白的双腿露在外面,微微的肉感,显得性感诱人。 因为是偷拍,女人的相貌有些模糊。 但一眼扫过去轮廓精致小巧,只是个大概就能看出来她是明艳动人的类型。 舒知意目不转睛地盯看了好一会。 试图从这张照片里窥探出江栩淮的神情,可惜他留给摄像头只有一点侧脸,她怎么放大都琢磨不出来他具体的表情。 但她猜。 面对这样的人间绝色,他总不能是拒绝的吧。 无意识地,修长的指尖一点点扣进软肉里。 舒知意抿紧了唇瓣。 就在这时,grace结束了例会。 林茜滑着椅子凑了过来,聊八卦她永远在第一线,咧嘴问:“看到照片没?” 舒知意敛回视线,语气无波无澜:“看了。” “怎么样怎么样,你觉得好看么?” 舒知意跳过她这个问题。 反问道:“你怎么就确定这照片里的女的就是江栩……”噎了一下,改口道,“就是江总的女朋友?” “我看这也就是正常的一个饭局。” “确实就是一个饭局,但是——”林茜摇摇头,一脸的你就不懂了吧的神态,“能和他们这样的人物出入饭局本来就不会是简单角色,而且,听说江总禁欲得很,身边根本没出现过什么女的,更别说带着一起吃饭了。” 她凑近,在舒知意耳边小声地说,“要不是传闻中那个神秘的结婚对象,要不就是。” 林茜挑挑眉,“你懂得~” 舒知意立马了然她的意思。 要不就是,养在外面的。 这个猜想从脑海里出来的第一瞬就被舒知意在心底否决了,她还是相信江栩淮的为人的。 他做不出这种事来。 但她依旧有些不舒服,那张照片两人挨得太近了,理智是一回事,情绪上确实没办法做到完全不在意。 再者,林茜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据她所知,江栩淮的饭局上就从来就没有过异性,这人是和他关系很亲昵吗,为什么能笑着给他倒酒。 已婚了就要和别人保持距离这个道理不懂吗…… 即使是工作上的需要,起码也应该和她报备一声。 这又不是什么很难的事。 越想越气。 舒知意按捺着那股烦闷,拿起手机准备离开会议室回去办公。 视线不自觉地再度瞥向屏幕上那个新闻页面,惊然发现—— 刚才的那个页面已然变成了灰白色。 那条新闻连带着照片一同被撤掉。 出自谁的手笔,一目了然。 第152章 林茜显然也注意到了,她“啧啧”两声,“果然,这里面有鬼,不然干嘛这么迅速地就要清理干净。” 闻言,舒知意低低地嗤了一声。 她退出界面,息屏拢进手心,放慢语速意味不明地留下一句。 “心虚吧。” 话音落下,还是觉得不解气,她又嘟嘟囔囔地补充道,“做亏心事,就别怕被发现。” “撤掉新闻算什么真男人啊他。” 愤愤的语气,混着旁若无人的不屑。 也不知道这两句吐槽是跟谁说的。 林茜蓦地顿住了脚步,扭脸狐疑地看她,问:“知意。” “嗯。”舒知意也停下脚步。 “你……”林茜不解,“这么生气干嘛?” 舒知意:“……” 差点被口水呛到,她心虚地咳嗽,稳了稳呼吸后故作镇定:“没有吧。” 林茜明显不信,她眼眸转了两圈,突然恍然。 犹豫了片刻,还是没忍住小心翼翼地验证自己的猜想:“你不会——” 舒知意的心倏然间悬了起来。 “——也是江总的粉丝吧。” “……” 吊在半空的心脏又落了下来。 舒知意无奈地抬起手,掌心压在额前,满脸的无奈。 这都是什么无厘头的猜测和脑回路。 舒知意的这番动作在林茜看来就是被说中的意思,她的表情凝固了一瞬,以好朋友的角度碎碎念地给出建议。 “还是别了吧,咱追点明星也是好的。你别忘了你是个已婚人士江总也是啊,这就算了,重点是他还是集团的大bosss啊,你这种情况完全就是自家员工喜欢老板,你想想老板娘知道不得气死啊。” “她不得!”林茜左右晃悠她的脑袋,嘴角一歪夸张地吓唬,“给你开除啊!” “……” “所以说啊,哎……我还没说完呢,你怎么走了啊知意……” — 转眼到吃午饭的时间。 这件事的讨论度还在持续发酵,群里不时地弹出大家的闲聊和猜测。 关于那张照片的解读也在实时更新。 【有人挖出来照片里那女的是万金董事长的小千金,他之前全是儿子,老来得女才生这么一个小女儿,对她是宠得很。】 【我还听说,这个小千金对咱们江总是一见钟情,她爸又对她是有应必求的,肯定撺掇着两人认识了呗。】 【哎?我听说江总不是结婚了么,和一个普通人,隐婚来着。】 【这个圈子,结婚正常离婚也正常。公子哥们谈恋爱上头了去领个证,回神后发现爱情在利益面前一文不值,再去离婚,这种案例还少啊?】 【就是就是!而且万金集团哎!这中间牵扯多少利益合作,都是商人大家心里都明码标价着呢,灰姑娘哪有真千金香啊~】 【呜呜呜呜呜呜,就算是这样,我也好想做一天灰姑娘啊,妈呀搂着那么帅的一张脸睡觉,想想我就流口水了。】 【你省省吧你,先把你嘴角的饭米粒吃干净再说,谁家灰姑娘吃东西像你这么个虎儿劲。】 …… “叮咚叮咚”—— 聊天框里的消息一直在往上滚动,一条接着一条,舒知意垂眼看向每一条,烦闷塞满了胸腔。 面前的餐盘完全是一点没动,她毫无胃口。 眼脸微皱,睫毛也没什么频次地乱眨,舒知意整个人怏怏的状态看起来和平常乖顺娇俏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坐对面的奈奈眼瞅着不对劲,她碰了碰林茜,小声问:“怎么回事?” 林茜余光瞄了一眼前方,而后凑近,压低声线像是在说什么惊天大秘密:“知意她,是江总的女友粉。” 奈奈唇缝讶异地张开:“啊?” “这……” “你也觉得不可思议是吧。”林茜用手心撑住下巴,顺势捂住大半张脸,有点欲盖弥彰的意味,“其实也能理解,谁这辈子没爱过两个得不到的男人呢?” 奈奈沉吟几秒,点头表示赞同。 她扬了扬下巴:“这怎么安慰啊。” 林茜的表妹就是追星族,她对这种很有经验:“不用安慰,过几天就好了。” “这两天只要让她在集团别遇到江总就行,没有面对面接触,就不会想起来。” 江栩淮的身影从来都只出现在总裁办,在顶层,有专属电梯直达。 想来也不会有这种面对面接触的机会。 奈奈松口气。 吃完饭,三人如往常般又去了趟罗森便利店,随手买了点零食冷饮什么的。 站在电梯口等待的时候,奈奈递了根棒棒糖过来,拆好了包装直接往舒知意的嘴里塞。 “吃点甜的,小苦瓜。” 舒知意下意识地张嘴,舌尖搅了两下,尝到了青葡萄浓郁的果香味,酸酸甜甜混合在一起,很清新。 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没藏好,她捏着棒棒糖的小白棒,弯唇打了个含糊::“抱歉,有点累了。” 奈奈灿烂地笑了笑,也不细问。 顶上的电梯显示屏才到第六层。 舒知意无聊地拿出手机,戳开微信界面,置顶的绿色条框里有着标着数字的小红点。 第153章 从早上到现在,江栩淮发来的信息她一条都没查看。 一开始是因为开会没来得及看,后来新闻爆出来,她有点报复性地故意不想看他的消息。 忍到现在已经是极点。 指尖快意识半步点开那个红点,还没看清界面上的几条消息到底是什么内容,最上方的备注栏突然滚动了起来。 【对方正在输入中……】 舒知意呼吸一滞,牙齿“咯嘣”一声咬碎了完整的糖果,没来得及含化,硬生生就这么吞咽了下去。 她握着手机,眼角悄悄拧紧。 等着他要给自己发什么。 下一秒,那串滚动的字条忽地回归静止。像是无事发生一般,又变成了熟悉的备注。 舒知意微拧的眉眼怔松开。 懒得和她解释了是么…… 她还不想听呢。 有本事晚上回家也不要和她说话,有本事这辈子都不要和她说话。 那股一直压抑的气又撺了上来。 正在心里腹诽着。 身侧传来细微的声响,舒知意扭过头去,对上了一双青涩干净的眼眸。 是设计部新来的实习生吴昊。 “知意姐。”吴昊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伸手,“我看你平常喜欢喝这个牌子的酸奶,刚才顺带给你买了几瓶。” 舒知意赶忙摆摆手。 “不用不用,我可以自己买的。” “没事,也是顺路看到了——” 还未及吴昊的话说完。 林茜凑了上来,似笑非笑地调侃:“小昊啊,你茜姐也喜欢喝点咖啡,也没见你平常'顺路'带上一杯啊。” 奈奈也加入:“就是啊,你这段时间给知意送这送那的,意图有些过分明显了啊。” 她说,“别怪我没提醒你,她是有老公的人。” 吴昊喜欢舒知意在设计部已经不是一个秘密了,借着各种名义送礼物没有十次也有九次,虽然他情商很高没有给舒知意带来太多的困扰,但她还是不自在的。 为此,她特地找吴昊再三说明了自己已经结婚的事实。 奈何吴昊根本不信。 他观察过,每天舒知意都是步行到公司的,一次两次还好,日日如此就说不过去了,哪有结婚了丈夫一次都不接送妻子的道理。 所以吴昊认为这只是舒知意为了拒绝他所找的托词。 才毕业的大学生正是横冲直撞、敢于争取一切的年纪,遇到喜欢的女生,自然是打直球。 吴昊打了个原场,含糊地措辞没直面她们的调侃:“行,以后我再送东西的时候,一定给你们也带上好吃好喝的。” 声线拉平,他又把便利店的袋子往前送了送,“知意姐,我买都买了,你就拿着喝吧。” “扔了也浪费,你说是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舒知意已经找不到可以拒绝的理由了,但是她也实在不想拿这东西。 一送一还的,关系拉得越来越不清楚。 “这样吧,算我买你的。” 舒知意掏出手机,打开扫码的快捷键,问,“多少钱,我转给你。” 指缝间的潮湿让接触面有些打滑,掌心没拢紧,手机就这样直直地往下砸落。 “啪”一声。 屏幕闪着亮光,背面着地。 还好套着手机壳,不至于摔出裂纹。 舒知意在心底默念。 她弯下腰,正准备捡起手机。 倏忽间。 眼前一道黑影罩了下来,那股熟悉的雪松木气味又悄然灌至鼻尖,是独属于男人的味道。 混着清爽的冷冽。 因为愣神,舒知意的手指停在半空凝滞了几秒,就在这几秒钟,江栩淮先一步帮她捞起手机。 手背青筋明显,虎口处的纹身因为削瘦的掌骨撑出好看的弧度。 他摊开,她的手机平躺在他纹路清晰的手掌心。 周遭的人都因为这动静敏锐地移过来视线,本来是随意的一瞥,却不曾想看见了惊人的一幕—— 平常很难见上一面真容的集团掌权人,正在帮一个女员工捡手机。 “……” 众人都处在不明所以的凌乱之中。 唯有舒知意一人内心平静。 她直起身子,淡然地抬眼向上。 “舒小姐。” 清冷低沉的声音,不疾不徐像砂砾磨过石面,尾音温柔,“你的手机。” 闻声,舒知意接了过去。 她指尖和他皮肤还有一厘的距离时,男人的指腹忽而几不可察地勾起,轻缓状似不经意地划过她的粉甲上的月牙。 慢条斯理地,带着轻挑逗弄的意味。 却又只有他们两人知道,似是断电的世界里燃起的一把小火。 燃燃滚烫,汹涌地藏匿着一个秘密。 江栩淮的眼眸幽深,牢牢地锁住她一人。 他像是随口一句般启唇,“检查一下手机有没有摔坏。” “以免,收不到消息。” 这是在点她呢。 舒知意嘴唇张开又闭合,顾及这一圈的围观群众在看着也不好说些什么,她最终只是把唇线拉直。 没什么情绪又客气地回应道。 第154章 “谢谢您。” 正好此时,电梯到达了一层。 没再多给他一分眼神,舒知意侧身绕了过去,径直往里侧走。 总感觉两人之间的氛围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联想到中午悄咪咪的谈话内容,奈奈和林茜对视了一眼,互相交换了眼神,而后跟在舒知意的身后进了电梯。 旁边还跟了一个独自明朗的吴昊,他是一点也没察觉到异常,还在一门心思鼓捣着怎么让舒知意收下他买的酸奶呢。 除了这四人,也没有其他人敢往电梯里走,毕竟总裁和一个特助还站在前面,他们也不知道是该打招呼还是该乘电梯,索性不做任何举动。 老老实实做隐形人。 普通电梯有四座,大不了再等等,总比做错事来得好。 眼瞅着没人进电梯,舒知意就准备按键关门,也没打算考虑面前盯着她看的江栩淮。 毕竟他不是有专属电梯,而且两人也说好在公司保持安全距离,装作不认识以免被发现。 目光隔着越来越狭小的门缝长久地交融。 还剩最后一条光影的时候。 舒知意垂下眼,心思乱飘着搓捻指腹。 却在下一秒。 一股气流卷动,睫毛被带着轻轻颤动。 她抬头看向前方。 发现本该关阖的厢门重又往两侧打开,徐徐的速度,她也随之慢慢地,再次撞上他的眼眸。 然后。 江栩淮抬脚跨了进来。 目光轻飘飘地和她的相接,再错开,最终背身站立,很平静坦然的姿态。 留在电梯外侧的众人:“……” 电梯里面面相觑的几人:“……” 舒知意:“……” 等厢门完全紧闭。 空气像是被冻结住,寂静斥满每个角落,呼吸平稳的和呼吸急促的混合在一起,气氛很僵。 密闭的空间,成员清晰可数,此时面对大boss已经不能再装作没看见了。 随着不知道是谁的一声轻咳声。 林茜先开了口,颤颤巍巍的嗓音,有些紧张:“江……江总中午好。” 硬着头皮又加了一句,“您吃蛋了——” 慌乱中言语都混乱不堪了,她生硬地中断,重新说,“您吃饭了么?” 原先是没想着他能回答的。 这种话不过是下属对老板的一种礼貌寒暄,自己是个什么份量她还是一清二楚的,她可以问,但不能真的指望总裁能温和地回答她。 但是出乎她意料的是。 江栩淮不仅回了,还回得很细谨。 他先是淡淡颔首,抬眼说:“没吃,有点忙。” 然后问,“你们呢,吃饭了么?” 林茜彻底呆愣,眼皮虚搭,有点手足无措的状态。好在旁边的奈奈立马反应过来,她从容不迫地帮着接话。 “江总好,我们刚才才吃好,谢谢您关心。” 江栩淮下巴轻点:“嗯。” 吴昊也不是个没有眼力见的,他本身就是个实习生,这种情况下应该主动点。 “江总,我——” 他刚想也跟着寒暄两句,江栩淮移过来的眼神像是晕着北极地的寒气,无声无息,但却让人不自觉地打个寒颤。 没吐出来的音节生生哽在了喉咙中央,不上不下的,没办法囫囵个又吞咽了回去。 “舒小姐呢。” 江栩淮下巴悠悠地转了回来,漫不经心和她对话,“吃饭了么。” 舒知意肩颈扯得绷直,她唯恐被同事发现什么端倪出来,脸都没完全转过来就快速地回了句。 “吃过了。” 不轻不重的语气,姿态放的很平,加上语速有些快,有点像是在敷衍。 还是和最亲近的人才能有的口吻。 “吃的什么?” 舒知意这下是确定,他,是,故,意,的,了! 平常二人这些细碎的话语都是在微信上沟通的,今天她没回他,他就故意当众问出来。 哪有堂堂ceo,搁这儿问一个第一次见面的员工,吃饭没,吃什么的。 这不是故意磨她是什么??? “江总——”舒知意憋着一股气瞪他,“我想这涉及到个人隐私。” “没必要一定给您回答吧。” 一字一句都是咬着牙加重音节,带着憋了好久的怨念,飘在空中。 在后排挨靠在一起的奈奈和林茜冷汗都快掉在地上了,员工怎么能用这种口气和老板说话的。 细细想来,肯定是舒知意女友粉脱粉回踩,一下子没注意好自己的情绪。 留下不好的印象还是小事。 正在事业上升期要是丢掉工作就是大事了。 二人正准备帮着朋友说两句好话,还没措好词,忽而在寂然中听到男人一声很轻的哑笑。 从她们的角度,只能看到江栩淮的侧脸。 他扬着下颚线,眉尾松散,眸子里投下的目光不错落地凝滞在舒知意脸上。 喉结滑动时含着笑意,含着宠溺。 仿若在看什么心爱之物。 “和我聊聊行么?” 江栩淮抬眼,他无视身后三双含糊不明的目光,笑着说出只有她才听过的亲密昵称, 第155章 ——“小猫。” …… 来到顶层,走出电梯的瞬间。 舒知意就被江栩淮扯拽进一处拐角内,他随手松了松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点欲色。 他把她抵在墙面,俯身要亲她。 下一刻,就被舒知意灵活地躲开,她快要气死了,眼眸里镀的光影都浮着一层绯红。 她使了劲拍他胸口: “你怎么能在她们面前那样喊我?” 江栩淮没回答她这个问题,靠近着和她鼻尖相对,强迫她和自己对视。 他问:“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舒知意偏过头去,下巴压着,从喉咙里蹦出几个冷冰冰的音:“不想回。” 脸才在阴影里呆了不到一秒,又被他箍着下颚转了过来。 “看到新闻了?”嗓音沉了几分,陈述句的肯定。 既然他提出来了,她也就不装了。 舒知意磨着牙,皱眉反哼:“嗯。” “看到了。” “怎么?不能看?” 她刻意停顿几息,唇角往下沉,“江总撤资讯的速度还是不够及时啊,给我发现了,下次请个好点的公关团队呗。” 江栩淮忽地舒展开微拧的眼脸。 他抬手捏了捏她的眉心,又用鼻梁轻磨了一会,边磨边带着笑说:“吃醋的小猫。” 舒知意:“……”她才不可能承认,声音不由自主地抬高几分,“自作多情。” “不是说相信我?”江栩淮故意贴着她的耳朵低语,那里是她的敏感点,灼热伴着气息晕出,舒知意不自禁地瑟缩脖颈。 他胸膛里发出的震颤,随着低笑徘徊在她的耳畔,“怎么说话不算话呢。” “那你呢?”舒知意不进他的圈套,昂着头反问,“你也没有说话算话啊。” “不是说什么事都会和我报备的吗?” 江栩淮没急着说话。 他直起身子,单手撑着墙角,形成一个空间,牢牢地把舒知意困出,以免她逃走。 而后,从兜里拿出手机。 解锁,指腹触滑屏幕,几秒后停下。 翻转,俯首下去贴近给她看。 几乎全黑的这个小角落里。 突然出现的光线蓦地有些刺眼,第一下没看清楚,舒知意抖动了几下睫羽,适应之后,视线恍然变得清晰。 一段聊天记录。 是她和江栩淮的。 具体是哪天她记不清了,江栩淮出门参加了一个饭局,他拍了一段视频发给她。 提前一丝不落地把餐桌上的所有席位的铭牌都录了下来。 让她知道有哪些人的存在。 后来这个局,在事先没交代的情况下突然带进来一个女的,万金集团的小千金,她父亲想介绍她给江栩淮认识。 还是上不了台面的方式。 江栩淮生意上的交谈从来都是非常敞亮,先斩后奏的方式他本身就不待见,更何况是这种。 最后,万家这个小千金被林峰“请”了出去。 这事详细解释起来麻烦且不清楚,但是大概情况江栩淮也已经给舒知意复述过了一遍。 只是她当时在忙着和辛梨那群姐妹们看电影,自动忽略了他的信息。 以至于,今天那张照片登上头条的时候,她的脑子里完全没什么印象。 还误会成,江栩淮是背着她和陌生女人一起参加饭局。 事实已然很清晰了。 这个误会一下子从他的错变成了自己的错,舒知意有些下不来台,她揉揉鼻尖,小声喃喃。 “那个……我也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忘了。” 江栩淮不为所动,只是看着她。 越说越心虚,贴得正好又很近。 舒知意凑上前啄了一口他的嘴唇,眼眸亮晶晶地撒娇,“我错了嘛。” “其实我一直都是相信你的,真的,就是有些不舒服。”她努力给自己找补,“那也是因为我爱你的原因,你想想看我怎么不吃别人的醋——” 江栩淮本来唇角的弧度就是故意扯平着逗她的,他笑,倾身靠过去和她碰了碰唇瓣。 “以后遇到这种事我们都要及时沟通。”他手掌下滑,揽住她的腰,“婚后有矛盾和误会都是正常的。” “但是永远都是我们解决问题,而不能是我们对抗问题。” “懂么?”他掐了掐她的脸,手上的力道放得很轻,但还是在她娇嫩的皮肤上留下一道很淡的痕迹。 舒知意乖巧地点点头。 因为这一会,她一天的烦闷都烟消云散了,胸口也不堵着,舒服得像在云端飘着。 她环住他的脖颈,几乎是用气音在耳语:“我是个遇事习惯冷战的人,一时半会呢也改不了。” “你以后让让我呗。” “好。” 他的语气诚笃温柔,“让你一辈子。” — 误会说开,舒知意又变回了那个粘人的舒知意。 她脑袋窝在江栩淮的肩上,边嗅着他身上的气息边双手环抱不肯松手。 嘴里还不住地嘟囔:“我今天好想你啊……” 江栩淮勾起唇角,手掌覆在她的手背上,漫不经心地一下下敲扣她的腕骨。 第156章 安静了倏尔。 舒知意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她挣扎着往后挪了挪脑袋,问他:“你怎么中午没吃饭啊?” “还能想起来这事?” “怎么说得我很没良心的样子。”舒知意耳朵发烫,心虚地开口,“我一直记得,只是刚才不是在生气嘛。” 她戳戳他的胸口,讨好道,“你现在饿不饿啊,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话毕,揪扯他的衣领想带他往外走。 一不留神,原先微微敞开的领口彻底被拽了下来,借着微弱的光影,锁骨完全显露出来。 若隐若现的,还有脖颈之下,轮廓明显的腹肌和人鱼线条。 带着力量感的男性荷尔蒙的气息晕染而出。 舒知意不自禁地呼吸一怔。 江栩淮没管这突如其来的敞露,靠近呼吸从她的额前一路游离,移动到耳垂。 还要往下。 却又突然停下,声线低沉似是蛊惑,“在这儿?” “什么啊……”她咬住唇,嗓音燥耐,“不行,太……刺激了。” “被发现怎么办。” 第一反应是被发现怎么办,而不是断然拒绝,话说出口,舒知意自己都有些羞赧难当。 江栩淮压下心头被她勾起的燥热。 把她拥拢在怀里,抬眸很沉地看了一眼,引导出另一个话题—— “有人在追你,知知。” 顺着话音,舒知意掀开眼睫,和他对视。 马上明白过来。 他肯定是看到吴昊送她酸奶那一幕了。 她下意识地解释:“我和他说过我结婚了,但是他不——” 忽然想到什么,她的眼神有片刻的凝滞,唇缝也随之闭合起来。 “他不信你结婚了对么。”江栩淮不打算轻松地把这件事跳过去,他语气平和,很认真地问她。 “你觉得他为什么会不信。” “我……” 好半晌,江栩淮都没出声。 他知道她心底有答案,却又说不出口,看她皱巴五官的样子,深深地叹口气。 这次,两人的位置换了过来。 江栩淮把头埋进她的肩窝里,一下又一下地挨蹭,不紧不慢的动作,却将失落丝丝溢出。 他帮她把答案说出:“知知——” “你把我藏了起来。” 舒知意哽了一瞬,眼眶轻轻地跳动。 他半闭着眼,以一种稍低的姿态继续说:“我也会吃醋,我也会没有安全感。” “……” “刚才我看见他给你送酸奶,即使知道你们不可能有些什么,我发现我还是做不到云淡风轻。” 他的语速很慢,像是一种无奈地妥协。 只对她一人的妥协,“能不能,也给我点。” 也给我一点,安全感。 伞面之下,便是雨季中的安全屋。 有人牢牢地握住伞柄,抬高,再抬高,尽量把安全屋扩大。 有人缩紧身子,蜷进这个小空间里,尽量让自己不淋到湿气。 可你不能说,撑伞的人就该永远撑伞,躲伞的人就该永远躲在伞之下。 安全,也是相互的。 千万次的回应,总该有一个落脚点。 毫无身份,连吃醋都没什么资格。 又该如何做到坦然。 手心虚虚停在他后背的半空中,久久没有落下,舒知意动了动唇,宽慰的话却又迟迟说不出口。 “我……” 她是个犹豫又胆小的人,做什么都会思量再三。 怕同事以异样的眼神看她,怕背后有留言议论纷纷,怕自己的能力被误解成一些莫须有的东西…… 害怕很多,考虑很多,在乎很多。 却独独没有注意到江栩淮的感受,但却本应该最先考虑他的感受。 毕竟日子,是只关乎他们两人的事。 他和她的世界原先就很小。 为什么要在乎其他那些虚无缥缈的评价亦或是眼光? 沉默的这几分钟,舒知意豁然想通了。 但还没等她表达出来,江栩淮忽而站直了身子,他怔松了眼脸,俯身笑着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声线依旧那么温柔和煦:“是不是给你压力太大了。” “没事,我们慢慢来。” 舒知意讷讷地想要说些什么。 但又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 正怔然时,江栩淮帮她整理了一下碎发。 “我先出去,然后让林峰带你从备用电梯下去,晚上回去我们再说。” 等他脚步声渐行渐远,舒知意才募地反应过来。 她追了出去,发现董事办前台的秘书区好几个人站立在那儿,在这个角度她们是看不到自己的。 但是走出去,就会被察觉到。 江栩淮的背影快要拐进内里,即将要看不见的时候。 脚步只停滞了一刹。 舒知意便抬脚往前小跑了几步,秘书台的人望了过来,她全当看不见,只小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窸窸窣窣,很小的声响。 她抬高了几分,“江栩淮!” 在空荡的走道里,传出灵动又清晰的声响。 第157章 急切下藏着坚定,她无视所有投映而来的目光,也不管这些目光是出自什么样的想法。 她不在乎。 她只在乎他。 江栩淮背影明显的一顿,他心跳微妙地略过几个鼓点,不知是因为错拍还是忘记了跳动。 他转过身来,眉眼和她的在空中相撞。 生命中重要的具象化瞬间,这一秒一定占据一席之地。 舒知意浅浅地弯唇,干脆地对上他的眸光。 她大胆直视,盈盈而笑。 在众人的见证下,不去隐匿他们的关系。 无论是因为什么。 “我们晚上回家吃些什么啊。” ——“老公~” 第60章 蜜瓜冰淇淋苏打 场面像是被冻结了几秒。 四周穿着职业装的男男女女谁也不敢先有什么举动, “老公”这个词一出来,即使再有专业素养的员工也懵在原地,分不清此时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大眼瞪小眼间, 气氛沾上了几许僵硬。 话是凭着本能一股脑说出来的,但说完该做些什么, 一时冲动的舒知意也没有任何头绪。 她手心出了一层薄汗,余光根本不敢乱瞄周遭, 轻咳了一声:“那个……” “我先……下去了。” 正准备转身,清淡平和的嗓音传了过来。 “舒知意。” 她停下动作,慢吞吞地看了过去。 而后对上江栩淮漆黑润泽的眼眸, 深沉而又执着, 似是漩涡, 翻涌了无数爱意。 他依旧姿态淡然,微微垂眼,和她说:“过来。” 舒知意怔了怔。 虽然不明白他要干嘛, 但还是很听话地小步走上前。 还剩几步的距离,面前的男人忽地倾靠了过来, 伸手牵住她。 他的掌心干燥冰凉,挑开她有些洇湿的指缝,十指交迭, 缓缓扣紧。 带着她往前走。 空气彻底松动开。 众人先是因面前的情景滞了一下, 然后互相不动声色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像是某种默契, 纷纷低下头忙着之前在做的工作。 假装无事发生, 假装什么也没看见。 打印机和电脑重新运作的窸窸窣窣声响、文件轻微翻页和指尖摩擦的声音、脚步交叠往前的细响, 还有其他的很多—— 全部糅合在一起。 如藤蔓般肆意生长,揭开一个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秘密。 …… 推开办公室的大门, “咔哒”一声阖上。 舒知意的脸连带着耳根已经红透了,紧闭的空间她终于能顺畅呼吸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稍稍扭脸,看见大片的透明玻璃,完全地对着外面的秘书台,她又怔愣了一下:“外面能不能看见我们啊?” “看不见。”江栩淮按下边缘的一个按钮,“现在就是单向的了。” 舒知意点头,缓缓舒出刚才的那一口气。 整个人放松下来,她抬眼开始打量这个办公室。 扫视了一圈,格局宽敞大气,装饰也很随性简约。桐木色的书架隔在一侧,无形地分出两个区域来,一边是办公区一边则是休息区。 外立面是整面的落地窗,阳光和窗外的景色没有一丝遮挡地窥探进屋。 空气中若有若无地斥着一股清冽的气息,像是雪松木混着细微的乌木沉香。 隐着沉稳和随性。 唯一和这个办公室格格不入的东西,便是沙发上一个人形大小的线条小狗玩偶。 那是舒知意某次逛街的时候偶然发现的,她本身就喜欢线条小狗,想都没想直接买了,回家后发现搁哪儿都不合适,又舍不得丢掉,便在第二天抱着塞进车里,让江栩淮带去办公室放着做装饰品。 她一想到一群高管坐在这严肃地讨论要事,旁边却摆着这么个玩意儿,她就止不住地想笑。 江栩淮正站在办公桌旁,对着呼叫器低语交代了两句,回头正好看见她弯唇心情很好的模样。 他也跟着扬起了眉眼,问:“笑什么?” “你赶紧把这个扔掉吧。”舒知意指着那个玩偶说,“看起来也太幼稚了。” “不扔。” 江栩淮走近,勾起唇角看她:“这是你送我的礼物。” 舒知意环抱双臂,很轻地抬起下巴:“我又不是只送了你这一件礼物。” “嗯。” 他慢悠悠地摩挲她的后脑勺,沿着发丝,抚顺而下,“刚才也送了我礼物。” 不提还好,一提起来又有些尴尬了。 她怎么就能当着众人的面喊出“老公”这个称呼的,公开可以有很多种方式,偏偏就稀里糊涂地选了个最蠢的方法。 思及此,舒知意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开口:“我都不知道等会怎么下去办公了。” 她碎碎念地嘟囔,“要和同事们解释到底怎么回事,她们都八卦得很,你一句我一句的。还有grace大概也要过来问我了,上次她问我情感生活我一个劲儿的装听不懂,她肯定觉得我不信任她……” 沉默了须臾。 江栩淮挑了挑眉梢,问道:“后悔了?” 第158章 闻言,舒知意下意识地摇头否认。 “这些事都只是比较麻烦而已,总能解释得清。” 话毕,她主动去抱他,靠在他的怀里声线闷中带着不好意思地笑, “你更重要,所以我不怕麻烦。” 后脑勺上一直覆着的掌心忽而停滞,几秒后,一路下滑,沿着脊背徐缓摩挲。 暖热是指腹传来的温度,滚烫炽热。 带着点温柔的力道。 细微的痒麻爬上皙嫩的皮肤。 “知知。” 舒知意因为那种舒服的触感半眯起眼眸,长卷的睫毛颤动时,听见江栩淮嗓音沙沙含哑地唤她。 她的第一反应是应声:“嗯?” 没听到他的下一句,舒知意皱眉抬起头,视线落在他下颌的位置。 她又问一遍,“怎么——” 最后一个音还没从喉咙里完全吐出,就被他沾着凉意的唇全然含进嘴里,推进舌尖。 化作一声娇吟的呜咽声,缱绻地飘散在空中,缠绵了情动。 舔吻了一会。 江栩淮忽然退后了半寸,低沉散漫的嗓音自上而下罩着她:“宝宝,这是你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这样喊我。” 那颗早就融化的青葡萄硬糖香味在两人的口腔里散开,舒知意舔了舔唇边的水汽。 怎么更甜了。 “再叫一次。”他眼神幽深和她对视,轻声蛊惑。 这里只有他们二人,她也不端着。 舒知意牵动唇角,嗔意丝丝缕缕溢满了嗓音,她很听他的话。 “老公。” 像是怕他听不清,特地贴近他的耳廓,拖长了语调重复了一遍,“老——” “公……” 江栩淮撩起眼皮看她,喉结滚动,有些耐燥不堪。 她勾勾小手,他就克制不住地失去全部理智。 指腹没入她的发间,江栩淮眯眼感叹: “我算是栽你手上了。” “怎么?不乐意?” “求之不得。” ……余下的时间里没人再说话,意乱情迷的潮热混沌中,唇齿不断交缠。 嘴唇一遍遍地摩擦,这个亲吻细致温柔,这样还不够。 男人抬起手掌顺带把女孩的眼睛也遮盖住。 黑暗把燥热调高了几分。 暧昧上头的吮吸声替代了一切。 …… …… 门外的一侧。 电梯门缓缓拉开,吴昊茫然不解地走出来,林峰正站在外侧等着。 对上林峰冷峻不苟言笑的眼眸,吴昊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问道:“林助。” “能大概透露一下,江总找我上来是因为什么?” 他只是一个才步入职场的实习生,对于集团掌权人来说仅仅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物。 所以在收到总裁办的电话,吴昊左思右想也搞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要喊他上来。 难道是哪里做错了? 他不明所以,难免有些紧张焦躁。 林峰依旧话很少,言简意赅:“不清楚。” 他说,“往这边走。” 公共区域不知何时已然是空无一人,秘书台侧的文件胡乱地散落在桌角,看起来像是才离开没多久。 林峰淡声道:“江总交代,让你就在这里等着。” 话才落,他就转身离开。 余留下吴昊一人站在诺大无人的空间里,他怔怔而立,有点手足无措。 原以为是喊上来谈话的,毕竟没接触过高位者,他还匆匆打了个草稿列下话术,以免连简单的开场对话都磕绊。 但没想到根本用不上。 懵然之际。 眼前忽然有了很轻微的动静,吴昊下意识地抬眼看过去。 只见—— 面前的磨砂玻璃突然变得透明,办公室里的一切在倏忽间恍然清晰。 中间的长方形桌面一角。 一男一女正在接吻。 仔细看,那两人的面孔实在熟悉。 舒知意被托抱在桌上,背对着玻璃,只有一点侧脸可以窥见。江栩淮俯身错开额头,双手撑在她的身旁,慢条斯理地在亲她。 她凌乱的发丝,他手臂上凸起的青筋。 他们交换的呼吸和鼻息。 落地窗的光晕都被染上了一层情愫,黏腻的水汽在随之摇晃,让人不禁浮想联翩。 眼前的画面太过震惊,吴昊睁大了圆目。 他讶异的话语还噎在喉咙里时,似是被人察觉到,江栩淮蓦地掀开薄冷的眼皮。 淡漠冷戾的视线转了过来,不带一丝暖意。 而后。 他抬起一只手掌覆上了舒知意的细腰,宽大的掌面轻松地揽住,另一只手缓缓上移,寻到她的手心,两人十指交叠,一同展开撑在了书桌的边缘。 似是一种难耐的压抑。 整个过程他的动作都很慢,一寸一寸地进行。 帧帧清晰,一点不落地全部落入吴昊的眼底。 江栩淮往前站近了些,边控着她的后背边带着浓烈的占有欲将她身体完全转正。 由此,也完全挡住了女孩的身形。 第159章 舒知意毫无察觉,不自禁地抬起下巴,和他贴得更紧了些。 把自己完全地送了上去。 吴昊看着两人难舍难分地亲了半晌,他喉咙干涩已经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呼吸了。 慌乱和胆怯占据了绝大部分情绪。 江栩淮时不时地抬眼,漆色眸光从微微猩红的眼尾瞥下来,和他的视线在空中相撞。 一次又一次。 吴昊似乎在斥满寒气的目光中,无声地明了他的意思。 ——“看清楚没?” ——“她的丈夫是我。” 倏地。 像是对他没了耐心一样。 透明玻璃再度覆上一层严实的遮盖。 吴昊眼前的视线迅速变成模糊团状,办公室里的一切完全被磨砂层所隐匿。 最后一秒的画面是: 江栩淮稍稍往后退了半厘,偏头看向面前眼眶早就浮满湿气的女孩。 她的睫毛抖栗投落出一片柔软的阴影,振动传至喉咙,溢出声声娇嗔。 目光下挪和她视线相接时,江栩淮眼底的冷厉全然褪去,又恢复到只对她一人的温润而泽。 柔和到了极致。 他的嘴角缓慢地轻扯勾起,领口的纽扣早就散落,有种游刃有余的性感。 唇缝一张一合,对她说出一句耳语。 那是独独舒知意才能听到的话语:“腿张开点。” “小娇气包。” 第61章 覆盆子长岛冰茶 听到他的话, 舒知意懵然了一刻。 微微张唇,嗓子里的干涩让她迟滞地意识到,他们似乎亲了很久很久。 舒知意双手往后撑, 支着发软的身子和他隔开点距离,小声问:“你怎么总是……” 才吐出几个字, 声调里无意识带出来的轻喘和婉转让她忽而凝定了话音。 稍微平稳了几秒呼吸,她才继续开口, “总是,给我换称呼啊?” 江栩淮俯身贴紧,手掌轻松地捉住她的腕骨, 眼睑低垂着看向她。 唇珠若即若离地触蹭她的下巴:“是么。” 痒意随着气息的亲昵而泛开。 “那你最喜欢哪个?” 话音才落, 像是根本没准备等她的回答一样, 江栩淮薄唇再次掀开。 他的语速很慢,低垂的双目一直和她对视,幽深中带着几分探究。 一字一句徐徐问: “知知?” “老婆?” “小猫?” “宝宝?” “……” 声音轻缓地在诺大空间里回响, 昵称暧昧,萦绕升腾起旖旎雾气, 沾着热意往上爬。 仿若催qing剂,让舒知意不自觉地屏息。 脸颊的潮红唰地一瞬扩散到脖子。 她错开眼,阻止他:“别说了……” 江栩淮却充耳不闻。 “还是——” 他的唇角带着轻微的笑意, 贴在她的耳边轻语了几个音。 离得太近, 酥麻似过电, 所以其实根本没听清他说的到底是什么。 但为了让他停下, 舒知意急急忙忙地点头。 “就这个, 我最喜欢……这个……” 静了两息, 微妙的氛围加速蔓延。 江栩淮弯眼,手指在她脑后缠绕起几缕长发, 慢悠悠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耳语。 这次,舒知意完全听清。 他唤她—— “bb。” “知唔知,你好得意啊。” 很标准熟稔的粤语发音,混着散漫张扬的后调,低哑而沉缓。 清冽如秒针,晃动着敲击舒知意的耳膜。 江栩淮的外祖父是港城人,他从小耳濡目染也跟着学会说粤语,但平常基本上都是普通话。 这还是舒知意第一次,亲耳听到他说。 四目相融,越过他浓黑的瞳孔,舒知意不自禁地眼睫簌簌抖动。 心脏止不住地加速,是心动的频率。 “你能不能……” 她咬唇,鬼使神差地轻喃道,“再说几句?” 虽然根本没懂那话是什么意思。 但不得不承认,江栩淮说粤语的时候有种慢条斯理的性感,让她下意识地想多听几句。 几声轻笑从男人喉中溢出。 他应声哄她,“我好挂住你,亦好钟意你。” “好钟意你,最最最最钟意你啊。” 稍稍停下,江栩淮伏下脊背,揉着情/欲咬她的耳垂,砂砾般的嗓音似蛊惑往上轻挑, “bb。” 话毕,细细密密的吻再度落下。 带着温柔,却又是不容置喙的强硬。 舒知意眼尾迷离,大脑混沌像是喝醉酒,她扬起脖颈承着他带来的潮湿和灼热。 昂首之后,呼吸也跟着紊乱。 唇角溢出的水气糅上难以言喻的喘息,他的舌尖仿若轻柔的蒲公英浮动,酥酥麻麻的触感顺着血液爬满全身。 情动之下,怎么可能只有亲吻。 还要更多,还有更多。 理所当然的,还应该有更多。 温热的气息慢慢混上几缕燥意,江栩淮抬手把舒知意搂进怀里,由此,她的后背完全贴靠着他的胸膛。 第160章 绯红缠满女孩的脸颊。 手心还被男人握在宽大的掌间,他带着她游离、摩挲、探索她自己的身体。 明明是那样的熟悉,却又在此刻变得陌生难耐。 白皙嫩滑的肌肤一点点地沾上酸胀。 舒知意迷迷糊糊地嘤.咛了几声,眼眸像是被胶水粘住,睁不开,理智也随之混乱不堪。 直到指尖探到某个柔软的地方。 一股坠落感忽地塞满心脏,抑制不住地,舒知意蓦地用牙齿咬紧唇瓣。 她睁开眼睫,努力挣脱他的束缚。 思绪回溯,她出声提醒:“外面还有人。” 江栩淮勾唇笑:“没人。” “怎么没人——” 舒知意下意识地反驳,扭脸看向一侧,下一秒讶异地发现玻璃窗外真的空无一人。 不久前秘书台忙碌的人影倒像是一场虚幻。 她愣了愣,而后不可思议地问出心底的猜测,“你把他们都赶走了?” “嗯。” 江栩淮舔了舔唇边的银.丝,很无所谓地应了句,然后问,“怎么了?” 舒知意脑子嗡地炸开,瞪圆了杏眼看他。 他还问怎么了? 她才公开两人的关系,他就把总裁办门口的人都叫走,孤男寡女单独待在办公室里,谁能不懂里面发生了什么,猜都猜出来了! 这公司还不得传得沸沸扬扬! “你!”舒知意憋着一口气,却又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只能抬起小腿愤愤地踢他两下。 而后直起腰背,跳下书桌准备离开办公室。 才迈出一小步,就被人拦腰捞了回去。 她的下颌被他食指的关节抵着抬高。 指缝间还弥留着未干的黏湿,氤氲着暗昧的气味。 江栩淮慢慢低下眼眸,看清她的表情后他眉梢噙笑,问:“生气了?” “没有。” 话是这样说,做出来的举动却和言语完全相反。 舒知意闷哼一声,皱着眉拍开他的手掌。 显然是气得不行。 江栩淮没出声,视线在她的发顶停留了须臾。 一时间。 闭塞的空气里没有一点动静,显得空旷寂然。 没得到回应,舒知意有些不适应,加上静谧之下人会不自觉地感到心虚。 她小幅度地抬头想悄悄观察他的神情。 却在下一秒,听到异常清晰的声响—— “咔嗒”一下。 是皮带解开的声音。 舒知意反应慢半拍,眼睁睁看着面前的男人动作不疾不徐地抽出腰间的皮带,放进掌间。 骨节分明又纤长的手指徐缓地摩挲皮质表面,一下又一下,沾着意味不明的危险气息。 她不明白他要干嘛,慌乱地往后退。 对比之下,他却有种游刃有余的沉着,眯着眼不错开地和她对视。 一个进,一个退。 直到,舒知意的手心再次戳碰到书桌的边缘,冰凉的触感让她蓦地瑟缩。 抖了抖睫毛,她声线发颤。 “你要……” “做什么”三个字还没问出口。 忽然听到他压着低笑启唇:“生气的话——” 江栩淮先是帮她把散落的碎发整理别到耳后,然后折叠腰带,扯着系在自己的手腕上,几圈之后完全束紧。 头顶的灯束在皮面上折射出淡淡的光影,映在他凸起的青筋上,交错着,覆上一层欲色。 全程他薄薄的眼皮一直抬着和她目光交汇,唇角扯起的弧度淡然懒散,像是一种挑逗。 江栩淮喉结滚动两下,把话说完, “——那就惩罚我。” 舒知意心脏忽地悬起,眼前的画面映着浓郁的禁欲感,不管是他这个人还是他的动作。 她无意识地吞咽口水。 “我……不会……” “教你。” 话毕,江栩淮微垂下脖颈,肩颈和她平齐。 而后他松开自己扯着皮带的手掌,转而勾起她的指尖带了过来,箍着她帮他拴紧环扣,卡进最后一格空隙里。 “看,我像是你的猎物一样。” 江栩淮语调依旧平静,云淡风轻地说着tiao情的话,“被你——” “随意玩弄。” 两人鼻息相融,近到密不可分的距离。 他把头轻轻靠在舒知意的肩窝处,滚烫的呼吸扑洒在她的皮肤上,绒毛止不住地颤栗。 舒知意的脉搏由此清晰可数。 她咬紧下唇,愣怔在原地不敢动,轻微侧目,和他视线撞上。 落地窗面上他和她的身影逐渐重叠。 “宝宝,咬我。” 江栩淮舔着她的耳廓,边用舌尖含吮她的敏//感点,边气息松懒地“教”她怎么做。 舒知意胸膛因为酥麻感微微起伏着,她闭上眼,踮起脚尖咬他的喉结。 明明是她咬他,她却不自禁地溢出几声窸窣的娇嗔,飘荡在空中却在下一刻被阻拦在潮湿洇漫的耳蜗外。 听觉被完全屏蔽,所以声贝调高她也一无所知。 世界被完全地挤压,最终只剩下一个很小的窗口,持续性的昏沉往里倾灌。 第161章 氧气被掠夺,留下荒唐一片。 她是只有七秒记忆的金鱼。 他是封存小鱼的玻璃缸。 他们不可避免地挨蹭、抚摸、顺着水汽的滑落而后相拥。离不开,逃不掉。他们无比契合,沉溺进这股温热里。 水,要溢出来了。 舒知意低吟的频率慢慢加速,带着哭腔和难耐的呜咽。 “啪”一声 她撑着手心往后一推。 桌沿的小物件在这股力的冲击下忽地掉落在地上,传来闷响声。 似是一记信号。 江栩淮蓦地停下,他下颌收紧,似是忍耐到了极点。 这之后, 他的五指微张,悄然挑开卡扣,很轻松地脱开腕骨间的禁锢。 皮带松开,一端垂落在地上,另一端被他捏住,顺势缠绕上舒知意的手腕。 速度很快,干脆利落。 等舒知意懵懵然睁眼时,双手已然是交叠着被圈紧。 完全摸不清楚状况,她心尖颤了缠。 这次,她变成了猎物。 “怎么会在我手上,刚才不是……” 话还没问完,就被两声“呜呜……”音节替代。 江栩淮低头堵住了她的双唇,膝盖弯曲抵着她站直身子。 他在她耳边低语:“下次再教你。” 倏尔。 有电话进来,江栩淮抽出一只手来接听,嗓音淡漠沉冷,偶尔应声两句简短的话语,任谁都听不出任何异常。 他的另一只手,牢牢地捂住舒知意的小嘴,燥热的温度覆在她的唇瓣上,慢慢扩散开,引得她有些头皮发麻。 挂断电话后。 她被男人抱了起来,换了位置。 从书桌边缘,来到了落地窗前。 正午时分,马路上行人接踵而至,各形各色的面容,或是疲倦或是安静或是笑容灿烂,他们专注于自己的世界,喧嚣之中并不会想着抬头往上张望。 但其实,在城市的最高点。 一对男女正在拥吻,也正在做着最亲密的事。 江栩淮把舒知意圈在怀里,他站在她的身后,微垂头颈,含住她的耳垂。 耳鬓厮磨间,指腹也在不时地揉捻。 舒知意整个人早就淹没在他充满温柔的爱抚中,如chao浪般,一次次让她窒息。 她快要融化,却又挣扎不开。 因为双手早就交叠,被一根皮带缠紧,按在了透明玻璃窗面上。 “会看到……”舒知意轻微侧脸,缓着呼吸喃喃出一句。 江栩淮抬手把她的脸再转了一点角度,鼻尖抵住她的,笑着回:“不会。” “这里的玻璃也是单向。” 舒知意心底松了一口气,下一秒好不容易平稳下来的呼吸再次紊乱,化作含糊的喘息,再送进他的深吻里。 她的双眸有短暂的失神,微微颤抖,而后只能紧闭。 汗珠悄悄滑落,唇瓣间的碰撞把暧昧的氛围撞向云端。 打翻的水杯,沾上污渍的地毯,不自觉蜷紧的指尖,缠绵耐燥的声响。 混合在一起,光影也开始忽明忽暗。 窗外不知名的飞鸟扑朔着翅膀,瞥了一眼后,也悄悄离开这里。 这个只有彼此的世界里。 容不下,任何的其它。 …… 第62章 特调之仲夏夜之星 又过了几天, 日子来到盛夏的末尾。 夏夜潮湿却也惬意,漆黑的夜晚因零碎星辰泛起朦胧的边缘线,白天的酷暑早就没了踪影, 余留下的只有掺杂着清新和凉爽的微风。 往日里空无一人的金山观景台,在今晚搭满了帐篷。 因为流星雨的缘故。 福利院的小朋友们有条不紊地分散坐在不同的帐篷里, 旁边陪同的是他们的带教老师以及基金会的工作人员,耐心的低语轻而柔地充斥在空气中, 气氛安然又温柔。 孩童们没有如以往般聒噪吵闹,他们时不时地抬头仰看天空,等待光亮划过星空的那个瞬间。 难掩的期待, 清晰地印在每一双天真纯粹的眼底。 想带福利院的孩子们去看流星雨, 是舒知意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有些大胆, 也有些不切实际,所以她下意识的反应是放弃。 但当她上次告知江栩淮时,他却并没有觉得麻烦, 只是说:“不用担心,交给我就行。” 之后他也确实做到了这点。 先是找到专业策划残障人士活动的团队, 和他们沟通细则。而后将详细的出行计划表和紧急情况应对措施送到福利院,与老师们进行对接。再然后包场当日的观景台场地,提前考察实地的地形…… 所有的这些, 都是他亲自去做的。 为什么没有吩咐给助理去代劳, 为什么在集团公务繁忙的情况下还要抽空去做这些琐事。 大抵只是想要她真正的放心, 又或者—— 仅仅是因为他本身就是这么一个值得信任的人罢了。 看着不远处正在和院长说话的男人侧脸。 舒知意在心底默默地想。 “舒贝贝, 你这眼睛就像长在你老公身上一样, 不带这么秀恩爱的啊。” 第162章 并肩挨坐在身侧的辛梨突然落下一句带着笑的吐槽, 让一直思绪飘忽的舒知意蓦地回神。 她眨了眨眼睫收回视线,手指勾起发丝别到耳后, 含糊道:“才没有呢。” 话毕她转头看向辛梨,快速地转移了话题,“今天谢谢你和时砚修来帮忙。” 前两天舒知意和辛梨视频聊天时,偶然提起这件事,辛梨也觉得很有意义,正好她和时砚修都有空,便提出一起过来帮忙。 “我可没做什么。”辛梨牵了牵唇角,目光往旁边移,“真正帮忙的在那儿。” 舒知意顺着她的话音看过去。 观景台平地延伸往下的台阶一侧,一个失去双腿的小男孩被时砚修单手抱在怀里,他的另一只手拎起男孩的轮椅,很轻松地提着重物往前走。 他的脊背依旧挺直,姿态从容得体,像是没用什么力道。 径直跨步而下所有的楼梯,来到另一处空地,时砚修才将男孩小心翼翼地放下,帮着他重新坐回轮椅里。 然后蹲下身,边和男孩说话边将他的裤脚轻轻抚平。 灯影逆向打在他的脸上,五官和神情都被模糊的光束遮盖了七八分,但还是能依稀瞥见男人的眉眼。 深邃的眼窝折痕懒散,一贯淡漠冷冽的眸底竟透出微微的柔和,唇线也松着弧度,小幅度地往上扬。 是时砚修不易对外展露的温柔。 舒知意盯着眼前的画面愣了几秒,觉得有些不真实,她小声问:“时砚修他好像……看起来很会照顾小朋友?” “嗯,是有原因的。” 辛梨眸色里的焦点一直随着他而挪动,眼睑下的卧蚕悄悄鼓起,她轻声说,“因为他就是在福利院里长大。” 这话的语气很是轻描淡写,像是寻常的随口一句。 舒知意却彻底怔住,半天没应声。 好一会,她才反应过来,不确定地反问道:“真的?” “还能骗你不成。”辛梨低低笑出声。 舒知意得到肯定的答案,再度抬眼看向前方,一只小鸟安静地停歇在垂落在角落的枝桠上,男孩坐在轮椅上伸出手指想要去触碰它的翅膀。 时砚修已然背身过去,站在男孩的身后,默默地陪着他去探索这个未知的世界。 即使只有一个背影,周身那股矜贵端正的气质还是牢牢地笼罩着,似是从骨子里透出来,随着月色融进黑夜。 入目的印象太过深刻。 所以让人根本无法想象,这样的一个人,有着和他完全不相符的身世。 突然想到上次在桃殊家里一起玩的游戏,时砚修那两句意味不明的话语至今都没搞懂。 好奇心在作祟,舒知意用指尖戳了戳辛梨的手心:“梨子。”她问,“你到现在还没和我说说你们两到底是怎么回事?” 二人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从小到大和对方都没有什么秘密。 这次,辛梨自然也不会隐瞒。 她曲起小腿,将下巴轻搭在并拢的膝盖上,眼皮和轻颤的睫毛绞在一起,而后微微眯起眼眸。 晚风穿过指缝,也把许多往事的影子从昏暗里捞起。 寂然了须臾。 辛梨一直抿紧的唇缝忽而动了动,语速很慢地开口: “还记得我小学时候演讲很好,所以代表学校去电视台面向全市进行了一次主题为'希望'的开学汇报演讲吗?” 舒知意点点头,模糊地有些印象。 “那是时砚修第一次看见我。”辛梨表情有一瞬的失神,声音也跟着变得微弱,“那时候——” “他的父母才刚刚车祸去世。” 她喉咙哽了哽,手指在身侧缓慢地揉搓着,“其实我不知道他当时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又或者经历了什么,因为我根本不认识他这个人。” “那个演讲我也只是对着稿子背了下来,所以也不会想到,会有人因为那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记住了我。” 她的表情透着茫然,半垂的眼睫因为说话而扑出的鼻息有频次地颤动,琥珀色的瞳孔里藏着很浅显的情绪。 整个人是很恹恹的状态。 舒知意清楚地知道是因为什么。 因为愧疚,因为不受控制地心疼。 在了解到爱人灰暗糟糕的过往以后,出于本能的亏欠,是爱意最直接的表达。 她也曾有过这样的情绪,所以才能完完全全地懂此刻朋友的感觉。 “然后呢?”舒知意顺着问下去。 辛梨眸底的焦距缓缓拉回,她顿了顿,抿唇回答:“然后就到了大学,我谈了一段恋爱。” “许然。”舒知意眉心轻微隆起,提起这个名字有些不快。 那是辛梨真正意义上的初恋,明媚开朗的她付出了自己最诚挚情感,但却被许然用一次又一次的出轨把她玩得团团转。 最终以狼狈结束了那次懵懵懂懂的恋爱。 也正是因为这段经历,导致后来辛梨再提起感情都是以一种无所谓的态度对待,可以主动但从不真正地走心。 第163章 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是害怕再次被伤害所以用锐利和决然包裹住自己。 谁都有不可提及的软肋,藏在快要消褪的疤痕之下,不仔细看,自然以为那片肌肤仍然白嫩无暇。 “和许然分手后,我其实活得挺浑浑噩噩的。” 辛梨继续说,“我看起来嘻嘻哈哈一个人,却总是在晚上失控地哭,白天再次做个小太阳,其实一直没好但要装着自己早就不在意了。说真的——” “挺累的。” 树叶微风的摩挲下传来沙沙的声响,窸窣地往耳膜里倾灌,也不自觉地放大了所有的感官。 舒知意蜷紧了指尖,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辛梨永远都是热情开朗的模样,对谁都是一副笑颜,所以很容易被大家忽略到: 看似乐观总是在扑朔着的小蝴蝶,其实也藏了很多的难过和孤寂。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邮箱收到了一封邮件,是一封报名表。” “关于,野生动物保护协会对于摄影师的招募。”辛梨扭头笑,“你也知道,我大学修的就是摄影学。临近毕业,我对未来的规划其实也模糊不清。” “看着挺有意思的,于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我便去了。然后就遇到了时砚修,一开始和他并没有什么接触,他冷冰冰的也不爱讲话,我也懒得和他搭话。后来这次到非洲一起经历了一次意外,莫名其妙就对他来了兴趣。” “后来才知道,他其实和我是同一所大学,还挺有名的,但是因为我当时心思都在许然身上根本没注意到时砚修。” 接下来的事,舒知意大概都了然。 那封报名表是谁发送的,瞬间也就不言而喻。 四目相对,讶异之下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了,糊里糊涂的,舒知意冒出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总结语。 “时领队……是个好人。” “噗哧”一声。 辛梨忽地被逗笑,原先沾在睫毛上的淡淡雾气跟着全然褪去,唇角也不动声色地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舒贝贝,你怎么总是傻里傻气的——” “我是说真的啊。”舒知意往她那儿靠近了点,语气认真道,“他一定是做了很多很多,却又不求回报。” “这样的人值得托付。” 辛梨莞尔,很诚实地坦白:“说实话,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为我到底做过什么,又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怎么注意到我当时快绷不住了,又是怎么笃定我一定会去填那份报名表的…… 这些,我都一概不知,他不说我也就不问。” “但我知道,我和他之间一直都是他默默走完了那九十九步。”辛梨鼻尖蓦地有些发酸,声线直颤颤却又透着一些难以说清的释然, “而我,恰好迈出了那最后一步。” 世界这么大,人和人能够相遇,已经是幸运之极的概率。 如果还能有以后,大概率是因为明确的爱意和坚定的选择。 没有错过,是因为有人不想失去。 舒知意莫名地也泛红了眼眶。 她忽然想到,江栩淮何尝不是这样呢。 轻轻晃动大树,数不清的树叶从顶端飘落,每一片都藏着暗恋者的心事,它们无声却又汹涌。 如果没有那阵风的拂动,也许会永远被藏匿,也许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腐烂进泥土。 秘密不会被揭开,执念也只会成为泡影。 幸好,幸好。 舒知意把头靠在辛梨的肩窝上,沉默着没说话,视线却隔空停留在不远处男人的身形上。 像是一根无形的画笔,沿着他的轮廓细细描摹。 他额前的碎发,他淡然扯起的唇角,他凸起的喉结,他清晰印在血管之上的纹身…… 目光倏地往上抬,猝不及防撞向他的随意投来的一眼。 在光影微弱的夏夜。 两人交接着眸光,悄悄地、轻轻地。 江栩淮眼皮间折叠的褶皱在寻到她的刹那,忽而松开。转而替代的是温热的和煦,顺着风的方向摇曳而来。 一种不知名的情绪浮上胸腔,舒知意的心脏像是被碳酸饮料浸泡,酥酥麻麻的体感不受控制地蔓延开。 悸动的脉搏伴着呼吸缠绕难分,一下又一下鼓噪着耳膜。 舒知意鼓了鼓颊侧,对着他俏皮地眨眨眼,而后敛起视线,像是想起什么般在辛梨的耳侧补充一句。 “是因为我们值得。” 辛梨没懂,“什么?” 舒知意直起脖颈,声线清软,拖着尾音。 她重新说,“爱与被爱能够同时发生,是因为——” “我们值得。” 字字平和,音节笃定。 叙述的口吻是不容置疑的肯定。 辛梨眼角轻轻地跳动,她反应迟钝地盯着舒知意,好一会才开口。 语气若有所思,“贝贝,你真的变了很多。” 总是怯懦胆小、连基本的社交都很难进行的女孩,却在此刻坚定地告诉她: 第164章 所有的所有,只是因为自己值得。 再也没有以前那些翻来覆去折磨的焦虑和内耗,明媚如阳光般也可以给别人带来能量。 因为这段婚姻,舒知意成为了更好的舒知意。 ……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 眼见着时砚修忙完手头的事,辛梨直接抛弃了舒知意,边撒娇地嘟囔“修修,你怎么也不理理我。”边蹦蹦跳跳地朝他小跑过去。 时砚修表情很淡,看着有些无奈,但双臂还是很自然地伸开去抱辛梨。 薄冷的眼睑在和她挨近的须臾,泛上温热的弧度,而后弯下腰和她堪堪平视。 隐隐约约的宠溺弥漫在空气中。 舒知意看着他们拥靠的身影,温软地弯起唇角。 “笑什么呢?” 江栩淮不知何时已然走到她的帐篷前,垂眼将目光凝定在她的脸上,唇线跟着她的扬起。 舒知意神情怔然了一秒。 很快就松开,她伸出手心示意他过来。 江栩淮应声牵她的手,他掌纹下的是她的指纹,纹路不错开地交叠,揉进细碎的蝉鸣声中。 等他坐在身旁。 舒知意随口问道:“刚才在和院长聊什么?” “说了一下等会回福利院的时候车辆安排的事。”江栩淮以为她还在担心安全问题,又补充了一遍,“我都安排好了,放心。” 舒知意揉了揉鼻尖,歪头勾着他的脖颈笑:“老公——” 她嗓音娇俏,刻意地拖长尾音,“你怎么这么好呀。” 江栩淮轻挑眉梢,伸手顺势环住她的腰。 “你才知道?” 两人跃动的影子在棕色的篷顶映出缱绻的阴影,晃动两下,唇瓣轻轻触碰上,然后分开。 一秒后,再次凑近,气息又勾着舌尖混上些许微醺的潮湿。 少女悄悄仰起脖子,男人弯下腰温柔地迁就她。 亲吻,早就是他们熟悉的动作。 卡着心跳的节拍,视线里是互相注视的微光,细细密密的,眷恋着带有彼此气味的雾气。 就在此时,一道流星从头顶划过天际。 速度很快转瞬即逝,没留下什么痕迹,但周围孩童们稚嫩的欢呼声还是为这一刻定格了永恒。 刚刚还在亲昵的他和她,忽而同时停下动作,默契地一齐抬眼看向天空。 又一颗流星闪过静默的深夜。 极速地坠落,迸发出闪耀的金光,像一根细线倚靠在天的最边缘。 星辰纷纷让开,给这一刻的光芒留出一条小径。 宇宙里擦肩而过的小小尘埃,在所有人的瞳孔里附着出无法忘却的光斑,似是一场梦境。 那样的梦幻、美好。 舒知意下意识地交叠手心。 流星而过,最应该在此刻许愿。 却在闭眼的瞬间,突然发现—— 她其实,无愿可许。 没有什么想实现的,生活中的所有期盼早就有了回响。 舒知意缓缓掀开眼皮,很小的一圈阴影是睫毛拓出的痕迹,抖动两下,她挨靠进江栩淮的怀里。 重新闭上双眼。 这次,她诚挚地许愿:希望他和她永远无愿可许。 时间被调慢了几分。 绚烂还在持续,无数彗星从黑暗中挣扎而出,再晕着白光回归于黑暗的夜色里,天地间裂开的缝隙盛放出无数追逐的浪漫分子。 人在惬意时总是会恍惚出一些奇怪的想法,舒知意眸光闪动一下,扭头低声问:“你相信平行世界吗?” 江栩淮微微侧头,温声回应她:“也许吧。” “那你说,其它的世界里。”舒知意自顾自地发问,“我们还会相遇吗?” 这次没有思考的时间。 江栩淮直接给出肯定的答案:“会。” 话音落地,舒知意很轻地翘起嘴唇。 她唇线往内侧抿,压住那股欣然,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也许某个世界里,我们从小就认识,是大家口中的青梅竹马,然后恋爱、结婚。” “也许另一个世界里,我们大学相遇,谈起了校园恋爱,有矛盾有争吵,但是我们还是会领证结婚。” “也许——” 舒知意没急着继续往下说。 她察觉到,自己潜意识里早就将所有两人不好的可能性一一排除,他们会在每一个虚幻的平行世界里相爱。 即使,这都是想象。 短暂的沉默后。 江栩淮蓦地出声,低沉的声音从后侧落在头顶,心跳紧贴着后背,“砰砰砰”得跳动,皮肤也因这振动而慢慢地发麻。 他说,“每个世界里。” “我都最爱你。” 夏夜依旧惬意,抵挡不住的,还沾染上点点暧昧。 眼眸宛如取景框,虚线重叠,对准烂漫的天空,也对准舒知意炙热的呼吸。 情动不已,她看着他重复,“我也最爱你。” 在每个世界里。 …… 最期盼这场星星之旅的冬冬忽地从隔壁跑来,跌跌撞撞地扑进舒知意的怀里,身侧的带教老师赶忙想要搀扶带走小朋友,却被舒知意拦下。 第165章 她弯了眉眼,摆摆手示意没事。 而后低下头问冬冬:“怎么了?” 冬冬带着探究的眼神看向身后的江栩淮,眸色里显露着下意识的戒备。 舒知意察觉到她的情绪,温声给她解释:“这是老师的丈夫。” 话音才落。 想想唐氏儿童也许会理解不了话语的含义,她换个方式重新说道,“这是,老师的星星。” 星星,是偏爱,是唯一。 是最重要的意思。 冬冬点点头,她褪去防备,指尖有些濡湿着牵住舒知意的食指,悄悄告诉她一个秘密: “我看见妈妈了。” 闻言,舒知意呼吸一滞。 不受控制地,鼻头弥漫开酸胀,她倾身靠近闷声问她:“妈妈去哪里了。” 冬冬指了指远方,眼眸中浮起很亮的光晕:“那里。” 哪里呢? 没人知道,但一定是个很美好的地方,美好到足以让一直思念妈妈的冬冬提及时可以笑出声。 舒知意唇角的弧度变深。 心底像是被什么塞满,她揉了揉小朋友的发顶,话音里的笑意未散去,模模糊糊地荡在半空。 “那就好。” 她还想说些什么。 冬冬忽而又凑近了一些,把距离拉到接近于无,像是有什么更重要的话要告诉舒老师。 舒知意配合地低下头,耐心等待着。 以浓郁的湛蓝为底色的天空邂逅了无数场星辰和流星,仲夏的晚夜奏响着轻柔的月光交响曲。 萤火阑珊,微风徐徐。 她听见面前的孩童,舒展着眉心,小声地和她低语。 “有一颗星星来了。” 冬冬伸出小手,指了指舒知意的小腹,“来这里了。” 思绪愣神时,舒知意也在那一分那一秒,突然想起来—— 今天,是咖啡店开业的日子。 也是她和江栩淮重逢的日子。 在这个世界里。 第63章 微醺特调.梅子果酒 ——“有一颗星星来了。” 稚嫩孩童说出的随口一句, 自然是不能细究它的背后含义。 当下的那个瞬间,舒知意思绪仅仅凝滞了几秒,然后回神轻声笑了笑, 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再想起这句话语,已然是一个多月之后的事情了。 彼时, 她人正在桃殊家的别墅里。 同行的还有辛梨和程思羽。 她们几个隔一段时间就会抽空聚在一起,不带男人, 是独属于姐妹间的约会。 舒知意盘腿坐在客厅的奶白色云朵沙发垫上,低垂着眼睫,视线专注地撕扯手里甜筒冰淇淋的外包装。 恰逢正午时分, 阳光悄然穿透玻璃窗, 温煦地洒在她的头顶。柔光被发丝过滤, 阴影褪去,只剩明媚鲜活的朝气。 光晕清透相融,层层散落在她白皙的肌肤上。 整个人显得很松弛、绵软。 她此时的模样, 任谁看着都不由凭空升腾出一股保护欲。 “知意啊,这都第几根了——” 桃殊眼瞳里满是无奈, 但语气还是不自禁地放软,提醒道:“马上都快冬天了,咱能不吃冷饮不?” 舒知意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表情茫然地反问:“为什么不能?” “还能为什么?”辛梨抬手敲了敲她的脑袋, 说, “怕你生病啊祖宗, 你本来胃就不好。” 说着就要没收她的冰淇淋。 手指才要碰到她的手背。 下一秒就被舒知意灵活地躲了过去, 她径直把最后一圈包装纸扯掉, 甜筒迅速往嘴里一塞。 咬了一口后含糊不清地撒娇,“最后一根最后一根, 再也不吃了,我保证!” 一气呵成,动作很快。 身子扭成了麻花状,一只手心张开挡在嘴唇边,另一只手紧紧攥着生怕东西被抢了去。 此刻的舒知意有点像护食的小动物。 梨涡跟着浅浅漾起,透着调皮的俏意。 辛梨看她那样实在没忍住,扭头和桃殊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皆是蓦地轻笑出声。 笑她的简单,也笑她的孩子气。 以前的舒知意虽然也是个单纯的人,但更像是一张皱巴巴的白纸,拘谨胆怯,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束缚住,一眼就能窥探到她的拧巴。 白纸上布满了透明的“规矩”所以显得有些灰蒙蒙。 但如今的舒知意,已然将褶皱抚平。 她依旧纯粹,但却是放松的纯粹。 明媚又或是乖巧,都只是她下意识的反应,而不是在经过反复的斟酌、消化后努力把最好的情绪传达给别人。 不再怕别人把她当做一个麻烦,也不再无形地讨好别人,她变得没那么懂事。 天真得像一个真正的小孩。 和江栩淮在一起后,她真的被照顾得很好。 思及此,辛梨的唇线默默扯深,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没人比她更想舒知意得到幸福。 她刚想再说些什么,一旁一直刷手机的程思羽忽地发出一声惊呼—— 第166章 “我靠,上热搜了!” 闻言,三人一齐扭头看她。 “什么上热搜了?” 程思羽张了张嘴,又不知道具体该怎么解释,顿了须臾,直接把那条微博转发进几个人的小群里。 是一条采访视频。 江栩淮受邀参加《财经人物周刊》的专访,一个半小时的时长,基本上都是记者提问他有关于企业管理心得、数字货币类的看法以及云尚集团未来走向和规划相关类的问题。 因为专业性比较强,所以对于圈外人来说看下来难免有些枯燥和乏味。 女记者显然也考虑到了这点。 在采访快结束的时候,她合上提纲本,展着笑颜问了个能够增加热度的题外话:“江总,我看广大网友对您的情感生活还是比较好奇的。” “不知道您方不方便透露一下呢?” 话毕,正在垂眸看腕表的江栩淮忽而掀开漆黑的眼睫,姿态依旧从容不迫,但唇角却溢出几缕散漫的笑意。 这是接受采访期间他第一次露出笑容,温柔和煦,薄唇勾起的弧度难掩偏爱。 似是透过镜头和谁的目光交融着。 外界于这位的传闻一直都是性情淡漠疏离的高位者,所以在瞥见他如此反差的一面时,记者不由地怔愣凝滞。 下一刻,听到他低沉磁性的嗓音在空气中徐徐散开。 “我已经结婚了。” 这个话题本就不在采访提纲里,只是因为访谈即将结束,女记者没由来的即兴发挥。 原以为他会言辞简略地带过,又或是直接结束这段采访,却不曾想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她暗自讶异了几息。 幸专业能力过硬,记者很快就调整了过来,接话继续询问道:“可以问问,江总和江太太是怎么结缘步入婚姻的吗?” 江栩淮曲指徐缓地摩挲戒指的内环,温声道:“我对她一见钟情——” 稍停半秒,语气坦然仿若随口一句, “然后,单相思了十四年。” 采访团队的所有人都睁大了圆目。 不等记者再问下个问题,他又再次出声,眉眼舒展,慢条斯理地从喉咙里漫出一句话音来。 声线微抬,像是想让所有人都听清他的话一般。 “下个月就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江栩淮说,“如她所愿,我们将一直热恋下去。” …… 采访视频就到这里中断。 最后一幕是男人清亮澄澈的眼眸含笑,双手交叠随意地放在腿上,右手覆在最上方。 指骨不疾不徐地叩击掌面。 婚戒戒环卡在无名指最底端,细碎的光影直直地从头顶折射下来,晕影斑驳重叠,衬得那片银色愈发纯粹纯然明洁。 舒知意盯着手机屏幕里停止的画面,思绪也随之凝滞了倏尔,嘴角不自觉地翘起好看的弧度,心脏里蓄满了难以说清的酥麻。 她悸动难耐。 视线往下移,看到大批网友的评论弹幕: 【啊啊啊啊啊啊江总也太苏了,什么神仙爱情,我在被窝里发出了姨母笑!】 【+1111,这段采访看得我尸体都回暖了谁懂啊。】 【像这样又帅又多金又宠妻的男人到底在哪里才能找到!为什么我生活里遇到的都是……】 【江太太到底是何方神圣啊,能让这样的人单相思十四年,想必她本身也是个很优秀美好的女孩呀。】 【我想起来了,之前不是爆出来一条新闻吗,江总和万金集团的千金暧昧出席一个饭局,不会是她吧。】 【对对对,那条新闻很快就被压了下去,现在细思是不是江总为了保护妻子的隐私而撤的新闻!】 …… 这条推送的热度很大。 网友的评论以秒钟为时间单位往上叠加数量,舒知意根本刷不过来,基本上她还没看清上一条评论的内容,新的热评就已经弹了上来。 她索性不再关注,刚准备放下手机,身侧的辛梨抬高音调揶揄道:“江太太——” “喂我一嘴狗粮啊!” 桃殊:“啧啧啧,我快被狗粮噎死了。” “什么啊……”舒知意脸颊缠上淡淡绯色,她揉揉鼻尖,转着杏眼含糊道,“我也不知道啊。” 不知道他会说那样的话。 也不知道他会把对自己珍视和明目张胆的偏爱完全地摊在公众面前。 不留余地的,看得见的,明确的。 恰好的是,这些都是她想要的。 好幸福噜。 一旁还沉迷于冲浪中的程思羽没搭腔,她眼睁睁看着大家对“江太太”的猜测越来越偏离真相,甚至还歪曲出了许多根本不存在的舆论。 “知意姐。”程思羽嗓音里有些不快,“这些人为什么都说什么万金董事长的小女儿才是栩淮哥的妻子,明明是你啊。” “要不要我找人帮你压一下评论?” 舒知意摇摇头:“不用,我不在意的。” 人云亦云的,她没必要在乎别人的说法。 第167章 “确实不用在意,而且暴露隐私对知意也不好。”桃殊挨着靠近,用手肘碰了碰舒知意。 而后挤眉弄眼地转了话题,问道,“下个月是你俩结婚纪念日?” “嗯,11月17号。” 想到这,舒知意突然苦恼起来,“结婚第一年的纪念日,我还没想好送什么礼物呢。而且——” 她往沙发上一靠,眉心皱巴在一起,“第二天还是江栩淮的生日,两个日子叠在一起,我实在想不出什么非常完美的礼物。” 去年她对他还没那么了解,也根本不知道其实领证的第二日就是江栩淮的生日,领着他回舒家遭了一顿胁迫不说,还什么礼物都没给他准备。 今年可能不能再这样了。 但……她确实没什么想法。 正苦恼着,小臂又被晃了两下。 舒知意侧头,抬睫看过去。 就见桃殊神神秘秘地凑近,贴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我给你支个招,你买两套衣服,晚上往床上一趟保准你老公乐不思蜀。” 舒知意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问:“什么衣服?” 话音才吐出来,她立刻就后悔了。 桃殊眼角的笑意满是狡黠,嘴角往上咧着,明显不是什么正经建议。 她摊开掌心里的手机,是一个购物软件界面。 舒知意视线往下挪动了几厘,然后……看到了一堆难以描述的主题“衣服” 各种颜色的丝袜占满了手机屏幕。 舒知意:“……” 她推搡了一下桃殊,嘴唇被咬出一道淡淡的血色,热气从耳垂一路往上蔓延,脉搏没出息地疯狂加速。 “……不要不要。” “怎么不要,我以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你绝对体验感超棒。” “我不会……” “不会可以学啊,试一试再说,我先给你推荐一个代购,她那里什么都有。”桃殊笑嘻嘻,耳语道,“包括,wan具。” “……” 舒知意脸皮薄,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就在这时,辛梨凑过来插话:“什么代购,还偷摸摸地说。”话毕她目光转到桃殊的手心。 才看清。 “我靠,你有这好东西不分享给我。”她直接把手机抢过去,随手分享给了自己,嘴里不住地念叨着,“你还是别教坏我们单纯的知知了,这种东西还是教坏——” 话还没说完。 单纯的舒知意忽地启唇,声音微弱,支支吾吾地像是很难开口:“那个……” “也给我……给我,推一下……吧。” 本身就通红的脸颊又染上几分颜色,仿若一团红色棉花糖,软绵绵没什么支撑力。 下一刻就要融化。 辛梨:“?” 桃殊:“?” 二人同时扭头,撞上对方眼眸,而后一齐笑得直不起腰。 好一会,桃殊平缓了一下呼吸,滑动着屏幕打趣道:“赶紧多玩两天,等怀孕的时候得禁欲咯。” “怀孕?你?”辛梨抬头瞄她一眼,一脸的不可思议。 “你这什么意思。”桃殊加重音节,说,“我可是很喜欢小宝宝的,正在备孕呢。” “我上个月推迟了两天还以为自己有了,结果验孕棒一测啥也没有。” 字音落地,舒知意倏地想起自己上次那个乌龙。 她刚想分享出来,才阖开唇缝,蓦然愣怔住。 因为在那个瞬间,因为某些字眼的提醒,她突然意识到—— 自己这个月的经期已然推迟了四五天了。 大脑短暂宕机了片刻。 冬冬的那句话莫名地飘荡在她的耳膜边缘——“有一颗星星来了。” 不会吧…… 她呼吸微顿,在心里挣扎了几下,转头面向桃殊:“你家里还有多余的吗?” “多余的……验孕棒。” …… 几分钟后。 舒知意蹲坐在厕所里,盯着手里的东西,神志有些迷瞪。 两道杠…… 意味着,怀孕了? 舒知意翻过包装盒,严谨地又确认了一遍。 确实没有错。 她好像确确实实,是有了小宝宝。 江栩淮的宝宝。 喉咙里充斥着涩味,整个人被一种悬空感所笼罩,恍惚间,指尖都跟着不自禁地发颤。 和上次的误以为自己怀孕后的身体反应一模一样,但她更清楚地感知到,这次,她不是因为害怕。 而是,因为高兴。 明明都是意料之中的计划。 却还是在确认的刹那,抑制不住地感到满足,眼眶莫名漫出一股酸胀,她说不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 只觉得有个看不见的分秒在角落里滴滴答答地倒计时着,为那个未曾谋面的小生命。 手足无措的情绪渐渐地平缓下来。 后知后觉地,舒知意掏出手机,拍下验孕棒的照片发送给江栩淮,什么都没说。 却又好像说了很多,说完了所有。 她知道他懂。 第168章 至于纪念日和生日的礼物,她好像也提前送到了他的面前。 门外传来朋友们急不可耐的催促声: “舒贝贝,什么情况你先和我们说一声啊,紧张死我了。” “对啊,这怎么比我自己测还紧张啊。” “知意姐进去这么久,会不会有事啊。” “……”不知道谁很低地说了一声,“要不把门踹开吧。” 下一秒,门忽而拉开。 舒知意手心攥着粉红色的塑料棒,她的头微微半垂,看起来很沮丧的样子。 空气悄然寂静。 对面的三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先开口。 舒知意慢慢抬起头,她咬了咬唇角的细肉,眉眼间压着很淡的苦涩,声线软绵像是无力。 她小幅度地扯唇,苦笑着说:“连吃三根冰淇淋,会不会影响小宝宝啊?” …… 再然后。 舒知意突然变成了大熊猫一样的人物,被她们围护着靠在沙发上,明明开着暖气,还要被盖上一层毛毯。 铺在小腹的位置。 三个人从一开始的惊讶不敢相信,到盯着两道杠的验孕棒确认了很多遍,再到,她们对舒知意紧张得不行。 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着之后怎么照顾这个小孕妇。 不知道过了多久。 几人都聊到谁排到干妈里的第一位,谁排最末尾。 争着争着,差点吵起来。 舒知意扶着额角不时地低笑,有些无奈,却又觉得幸福。 被人惦记的所有瞬间,都值得记录进心底。 “叮铃”两声,别墅门铃响起。 舒知意怔愣了一下,她突然觉得很放松,下意识地掀开毛毯起身去开门。 大家都知道门外是谁,于是都坐着,没有去打扰他们。 门打开。 江栩淮长身立在屋外,目光在对上她的瞬间亮了几分,他半弯下腰和她平视,视线一点不错开地与她交融着,像是在体会着她的情绪。 外面的天空已然是落日时分。 大片火烧云连绵起伏地出现在天际,光线昏暗,他逆着光而来。 却又向着光而来,只为一人。 半晌后,他哑声唤道:“知知。” “嗯。”舒知意微微扬起头,她眼角轻轻地跳动,卧蚕鼓起很浅的弧度,“你怎么来了?” 明知答案,她还是没思考地问出这个问题。 他轻轻地笑了。 胸腔出传来轻微的震颤,下颚线的轮廓松散开,脖颈向前与她的鼻息相近: “我来。” “接你们回家。” 你们。 只是两个简单的字音,却像是把什么倏然间连接在了一起,一个透明的纽扣,拴紧了两个破碎的童年。 女孩也跟着笑。 晚霞慢慢加深了颜色,梦境的入口就此开启。 “好,我们跟你回家。” …… 落日余晖下,两人手牵着手。 指尖牢牢相扣。 那条热搜仍挂在最顶端。 沉迷吃瓜的网友们在傍晚时,刷到一条新的微博。 连载故事插画系列—— [金毛大狗和胆小白毛小猫] 温馨日常的创作者云舒舒,在社交平台公布了一张自己私人的照片。 一张合照,她和一个眉眼舒朗的男人。 两人并肩低笑,她的手心和他的交叠,抚摸在女孩的小腹上。 配文: 我们,等来了星星的降临。 第64章 双份燕麦拿铁 为了确认怀孕的结果, 江栩淮带着舒知意又去了趟医院做了一次详细的检查。 抽血报告拿到手,白色纸面上hcg和孕酮数值显示明显增高。市第一妇产科主任看了眼,带着笑温和地开口道喜: “恭喜二位, 要做准爸爸妈妈了。” 听到这话,舒知意莫名有种恍然的感觉, 空气中周而复始飞旋的尘埃依偎着往下垂降,发酵了某种情绪。 她怔了几秒, 无意识地跟着喃喃道:“爸爸……妈妈……” 爸爸、妈妈。 对于舒知意来说,这无疑是两个并不美好的词汇,生命中许多的痛苦瞬间都是伴随着它们而到来。 化作梦魇, 缠绕了她的人生。 却在此刻, 被赋予上柔软的含义。 它们变成了爱的延续, 似是一块小小的补丁,和伤痕完全贴合,缝补了破碎。 漫长雨季下掩埋的种子开始悄悄发芽。 因为这种奇妙的改变, 舒知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低垂眼睫, 盯着虚无发呆,指腹纹理氤氲出一层薄薄的水雾。 神思还在游离时。 紧紧蜷攥的手忽而被男人的掌心包拢,他的温热擦过她的皮肤, 心脏跳动的频率随着手指触碰而逐渐变得同频。 她抿了抿唇, 没由来地喊他名字:“江栩淮——” 没等他应声, 舒知意倏尔侧过身来。 温软的五官完全舒展, 琥珀色的瞳孔里铺满了亮晶晶, 她看着他, 俏声重复了一遍,“江栩淮!” “听到没, 你要做爸爸了呀。” 第169章 嗓音清脆,尾音不受控制地往上抬,她根本藏不住自己的激动和欣快。 这股情绪混合着气流径直传至江栩淮的耳边,在边缘停滞,而后勾勒出很轻的痒意,让他眼眶蓦然有些轻微发热。 “听到了。” 他和她四目相对,语速很慢也很柔,“你也要做妈妈了,知知。” 舒知意唇角往上扯,伸手挽住他的胳膊,音调拉长:“是真的嘛?” 她歪了歪脑袋,“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是真的,没有在做梦。” 江栩淮弯起食指很轻地在她的鼻尖上刮了一下,灯光在他喉结处镀上的那层光影慢慢闪烁,他平稳着呼吸,深邃漆黑的眼眸里是她的女孩小小缩影。 他说,“我们是真的——” “要做爸爸妈妈了。” 此刻,明明就知道答案的他们还是选择重新复述出医生的话语。 只看着对方,只讲给彼此听。 每一个字音都是那样的清晰生动。 是强调,是安抚,也是在用笨拙的方式传达着心底的期许,如果一万遍还不够的话,也一定还会有第一万零一遍。 大狗狗和小猫猫蜷缩着身体,拥抱在一起。 捱过了初春、盛夏、寂秋、冷冬,它们终于得到了一根甜香的棒棒糖,是上天馈赠的奖励。 这怎么不值得庆祝呢。 江栩淮和舒知意正在用幼稚的方式,庆祝着呢。 …… 怀孕初期,不同于网上的很多经验帖,舒知意的身体并没有显现出什么不适的症状。 和先前相比,除了食量增大了一些、经常会感觉睡不够以外,基本上没什么变化。 她的心情也没受到任何影响,反倒是更加爱笑了。 每天睡醒,舒知意都会摸着肚子感慨:“我真是怀了一个很乖很乖的宝宝哎。” 江栩淮把她从床上捞进怀里,抱着走进浴室,然后挤好牙膏弯腰给她刷牙。 动作细致轻柔,眉宇间藏着柔光。 他边刷边给她整理额前的碎发,垂眸温声回应:“你也很乖。” “知知是这个家里最乖的宝宝。” 因他这话,舒知意眉眼的弧度弯得更深了些,她圈紧了他的脖子,脸颊软绵绵地贴在他的下巴附近。 撒娇似的蹭了两下,而后含着满嘴的泡沫仰头问道: “你是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闻言,江栩淮停下手中的动作。 视线凝滞在她灵动的小表情上,下一秒他忽而失笑。 没忍住,倾身在她唇角啄了一口,白桃味顺着泡沫瞬间充斥口腔。 “都好。”江栩淮看着她回答。 舒知意点点头,又自顾自地继续说:“可我更希望它是个小女孩。” 她稍稍低头,目光温热落在小腹,“宝宝太乖了,如果是个女孩的话,应该非常文静乖巧吧。” 江栩淮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她。 而是也垂下眼眸,无声地注视了一会她看着的地方,清晨的微光粼粼,透着温馨,融进细碎的飘尘里。 空气静谧了片刻。 他再度掀开薄唇,依然还是那句话,但却好像又不完全一样,“都好——” “是你的,就都好。” 只是简单的一句。 舒知意却知道那是江栩淮给她挚笃的承诺,又或者说,那其实就是他的人生信条。 他早就把人生的风筝线交在她的手上,丝丝牵引,是心甘情愿划出的轨迹。 风筝是没有方向的,那根细线才有。 所以,她想要的,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无论是关于什么。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孕晚期。 一直和朋友们炫耀自己整个都很孕期愉悦的舒知意,开始变得辛苦。 她时常会在睡梦中因为小腿抽筋而被疼醒,睁眼后就没办法再次入眠了,那种抽筋的体感会长久地持续着,让她不自禁地咬紧唇瓣。 每当这个时候,江栩淮就会立刻坐起来,边用热毛巾热敷边帮她按摩舒缓不适感。 一按就是几个小时。 但舒知意依旧不满意,大概是因为孕激素的影响,她总想发脾气,是那种控制不住的烦躁。 她皱起眉心,故意找茬:“你怎么按得这么重,故意的吧。” 江栩淮顺着话音看她,而后大掌轻轻地收拢,将原先本就轻柔的力道放得更软了些。 “这样呢,会不会好一些?” 舒知意加重尾音“啧”了一声。 眼睫颤了颤,哼哼唧唧地吐槽:“还是不舒服啊,你就是故意没好好按,对不对?” 她唇缝张开又闭合,还想再说些什么。 江栩淮蓦地倾身靠过来,将她整个人揽进怀里,他头颈与她的交错开,声线刻意压低:“对不起。” 话音落地,舒知意怔愣了一瞬。 一直紧绷的肩颈慢慢放松下来,她不再像一只刺猬一样扎人,声音也跟着弱了下来:“为什么道歉?” “因为让你变得很累。”江栩淮的嗓音很哑,那是心疼而留下的痕迹,“都是我的错。” “对不起。” 舒知意的喉咙倏然间变得干涩难耐,她用力咬紧下唇,但眼眸里的雾气还是不受控地浮了上来,沾在微微抖动的睫毛间隙里。 第170章 “我才要说对不起,一直在胡乱发脾气。”停了须臾,她又道,“我很害怕——” 声音闷闷地,仿若有些难以启齿。 “很害怕以后,你会对宝宝好胜过对我好。” “你肯定会觉得我很幼稚吧,和自己的孩子争宠,但是我以前在家里就……没受过什么偏爱,我很害怕……” 磕磕绊绊地说不清楚,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自小,在舒家就不曾拥有过一个独立空间的她,难免会缺乏安全感,即使一次又一次确认,却还是觉得远远不够。 增添一个家庭成员,她定然是欣喜的,可又总是敏感。 小时候的经历告诉她。 多一个人,就要少一分爱。习惯性地害怕、焦虑,舒知意已经快分不清这到底是不是孕激素所带来的结果了。 “我——” “别担心。” 男人低沉清冽的声线在她耳际徐徐散开,明明很轻,却在倏然间遮蔽出一圈安全区,让人不由地感到安心。 他字字笃定,“我最爱你,也只会有你这一个小朋友。” 江栩淮揉了揉她的发顶,眼睫低垂落下的光影混着无尽的眷恋,说: “你想要的偏爱,我只给你一人。” 时间转动的频率被倏地拨慢。 舒知意整个人的目光黏在他的身上一动不动,好久后,她才从发怔的情绪里脱离出来。 转而替代的,是一股暖绒的酸涩。 她无声地把脑袋埋进他的怀里,小幅度缩了缩肩颈,掩着脸低笑。 手心贴紧皮肤,隐匿了她的感动,也同样掩盖了她悄悄抹去的几滴泪珠。 经过这次深夜聊天后,舒知意的焦虑和烦躁被缓解了不少,没有以前那般总是无端想发脾气的冲动了。 还剩十几天就到她的预产期。 舒知意却在此时迷恋上了看蜡笔小新,原先她就很喜欢看这个动漫,但却没有像现在这样到废寝忘食的程度。 在沙发上对着电视一坐就是一整天。 有时候投屏中断她都没有什么反应,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思绪恍惚凝滞。 江栩淮也注意到这个现象,大概率猜到她是因为紧张生产,这种烦闷不是几句言语就能轻飘飘释然的。 于是,他便默默陪在她身边。 陪着她看电视,陪着她发呆。 他想用这样的方式告诉她——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集团的事务他早就提前安排妥当,实在需要紧急处理的工作他也会放在家里进行,事实上也并不存在什么紧急不紧急的,因为现在的所有事情都没有她重要。 他也只想守着她。 终于,在九月的一个深夜。 舒知意诞下一女,六斤七两,是她经历了十一个小时的难产煎熬才生下来的宝贝。 那十一个小时,是江栩淮经历过最难捱的时光。 他站在产房门外一动不动,额角的青筋凸起,呼吸很重,肩胛骨扩出的轮廓像是一根紧绷的弦,随时都要被扯断。 朋友们都来医院了,围在他的身边,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去和他说话。 江栩淮的状态已经不能用简单的“紧张”二字来涵盖,更多的是一种害怕和失控。 害怕会失去她,失控于这种可能性的存在。 从不相信神明的人,在走到穷途末路的时候,也开始在心底暗暗乞求上天。 求命运眷顾他。 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拿拥有的所有去交换,哪怕是他自己。 眼眶发红,视线长久地盯着产房里的那点虚亮。 江栩淮的意志快要濒临悬崖的边界时—— 护士把舒知意和孩子推了出来。 江栩淮第一时间迎了上去,他没看孩子,只顾着关注舒知意的状况。 平常灵动俏皮的女孩已然变得虚弱不堪,发丝黏腻在脸颊两侧,睫毛和眼皮绞在一起,似是很难睁开。 下唇被牙齿咬出很深的血色痕迹,声音微弱无力: “老公。”她很轻地从唇腔里吐出两个音。 “我在。”江栩淮垂在身侧的手臂抬起,他的指腹轻柔地触碰她的下巴,声线因为急促不稳的气息而轻微地颤动, “我在,我一直在。” 得到回应得的刹那,舒知意嘴角忽而往下撇,像是很委屈。 眼角的泪水不断地往下滑落,留下一道淡色的虚线,她边小声啜泣边动了动唇瓣,想说些什么。 江栩淮低头靠近,好听清她的话。 原以为她是想抱怨生产的痛苦又或者是对医院的恐惧,却不曾想她要说的并不是这些。 舒知意说:“我们把所有的爱都给她好不好?” 她眨眨睫毛,雾气顺着潮湿布满了眼眶,绯红的脸颊又添了几分倦色。 “我要她拥有自己的房间,我要她想看蜡笔小新的时候随时可以看到,我要她…… 我要她——” 哽咽溢出了唇腔,情绪的宣泄又在不经意间牵扯到了伤口。 疼痛让她不得不停下。 江栩淮和舒知意的目光相接着,他眼尾抑制不住地泛红,心疼顺着四肢百骸爬满全身:“别说了知知。” 第171章 “我知道。” 他知道她要说什么,也知道她在和谁说。 不是江栩淮,也不是才出生没多久的孩子。 而是,小时候的舒知意她自己。 也许是因为新生命降临带来的触动,也许是因为生产后让她在一瞬间感知到身为母亲的体会,又或者是因为一些什么其他的原因。 总之,舒知意忽而想起童年时期的舒知意。 稚气懵懂的她,却要在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年纪遭受到很多不公、很多厌恶、很多嫌弃。 无数个深夜,她都是催眠着自己才能浅浅入眠,而后醒来,面对还是一样糟糕的明天。 后来时间流逝,她离家越来越远,在一个独属于自己的小空间里享受着自由的快感,除了烂到不行的睡眠质量,那个“家”给她带来的痕迹好像在慢慢消散。 所以,她也在误以为自己是真的忘光了。 却在刚才的那十一个小时里,完全地记起。 碎片化的记忆像是一幕无声电影,缓缓播放她的童年和过去,悲伤一瞬间翻涌而来。 她也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那段时间自己总是会对着蜡笔小新发呆。 童年没得到的那份缺失的爱其实一直在折磨着她。 和自己和解,似乎是一件很难的事。 可江栩淮来了,宝宝也来了。上天正在将她失去的东西,一件件,慢慢地归还给她。 她想—— 这次,也许该真的释然了吧。 濡湿了咸涩的唇缝悄然往里轻抿,舒知意眼眶里的酸楚渐渐氤散,模糊的世界里框出一圈柔和的绒边。 “你保证。”她看着他说。 江栩淮应声在女孩的额角落下一吻,嗓音低哑着穿透寂然的空气,直达舒知意的悬颤的心口。 他将她的发丝捋到耳后,和她许下承诺:“我永远不会——” “让她成为,以前的你。” …… — 他们的女儿取名叫——舒歆柠。 因这世上与舒知意真正拥有血缘关系的人少之又少,江栩淮私心想让孩子与她姓,成为世界上除了他之外最爱舒知意的人。 小名“一一” 这是几个干妈聚在一起给取的小名,寓意简单明了,希望她可以做自己的那个“唯一”。 舒歆柠小朋友遗传了爸爸妈妈的长相,生得十分可爱,唇红齿白,一双鹿眼充满灵气,笑起来还有一对浅浅的梨涡。 但她的性格却并不似她妈妈在孕期设想的那样文静乖巧,准确来说,甚至是非常顽皮。 才进幼儿园一个月,已经是第五次出现被老师叫家长过去的情况了,之前几次都是江栩淮过去处理的,他是个女儿奴,只要撒个娇就会不舍得再责怪。 舒知意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于是决定自己亲自去一趟幼儿园,趁这个机会严肃地管教一下孩子。 到了老师办公室,就见舒歆柠和两个男孩并排站在老师面前。 两个男孩耷拉着脑袋,脸上或多或少沾着些许伤痕,像是用指甲划上去的。 舒知意愣了愣,再看自己女儿那昂首挺胸一脸骄傲的模样,差不多就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 她走近,先是和老师打了声招呼,然后主动询问道:“是不是歆柠和这两个小男同学打架了?” 女老师给舒知意递了一杯热茶,温声说:“是的。” “具体的情况呢我有问歆柠,但是她执意不肯回答,还是想请爸爸妈妈和她沟通一下。其实歆柠在班级里人缘很好是个非常热心和有爱心的小朋友,我相信她不是无缘无故就打人,而且这个年纪的小孩有矛盾也是很正常的。”老师笑了笑,切入主题,“但是打人一定是不好的行为。” 舒知意点头表示认同,她扯了扯舒歆柠的衣袖,低声交代:“道歉。” 小女孩将手心背在身后,头往左边一扭,脑袋上两个小揪揪跟着晃荡了两下。 她“哼”了一声,而后奶凶奶凶地拒绝:“不要!我对他们已经够客气了!” 闻言,舒知意瞥一眼旁边两个男生。 壮实肉乎乎的体型,看着比周歆柠大了一倍,头发却被揪得乱糟糟,脸上的伤口虽说都不大,但有好几处,看着很是狼狈。 “这还客气,你还想怎么过分?” 舒知意的话音刚出,老师倏地轻笑出声,她摇摇头,打趣着解释道:“歆柠确实不算过分的了,她的好朋友姜晚笙小朋友更厉害了些。” 比她家的小魔王还要厉害,舒知意不由地有些好奇,她刚想问,旁边的一个小男生因这个名字戳到了痛处,委屈巴巴地说:“姜晚笙,她把雨伞捅进我屁股里,还威胁我……” 他吸了吸鼻子,继续道,“还威胁我,下次直接在我的屁股里打开雨伞!” 话毕,他就呜呜呜地掉小珍珠。 舒知意:“?……” 能和她女儿玩在一块的小朋友,果然也不是一般人啊…… 也不能不管是非就逼着孩子道歉,这样即使不情不愿地道了歉,她也根本不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所在。 于是舒知意和老师说明孩子们的治疗费用由她来承担,然后带着舒歆柠回了家。 第172章 在回去的车上,她拨通了江栩淮的视讯通话。 彼时,他正在和一众高管开会。 手机传来嗡嗡震动声。 江栩淮抬了抬手指,暂时中断了会议进程,而后走进隔壁的单间,滑动屏幕接通电话。 小框里才出现画面,舒知意就带着气发出质问:“江栩淮,看你把你女儿惯的!” 话毕,她用几分钟的时间大概讲述了一下刚才的事情。 “一一。”江栩淮听明白情况后,唤了一声女儿的小名。 舒歆柠接过手机,她双手捧着,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爸爸” 江栩淮语气平和淡然,听起来没什么多余的情绪,他问:“能告诉爸爸妈妈你为什么打他们么?” “我们约定过,在这个家里是没有秘密的,对不对。” 舒歆柠应声点了点头。 她小脸微微鼓起来,语速慢吞吞地回答:“班上有个女孩妈妈去世了,那两个男生总是笑她是没妈的孩子,害得她老哭。” 说到一半她突然想起什么,指头戳来戳去补充道,“我明明警告过几次了!爸爸你说过,对人要先礼后兵,我就兵了一下嘛!” 舒知意听完,忽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女儿的行为说到底也是助人为乐,没办法违心地和她说是错的,但怎么想这也不是对的行为。 对于教育孩子,她一贯不是很擅长,正苦恼着,就听见屏幕对面的男人轻扬地嗓音悠悠传来。 “一一,你没有做错,但是你依然要像妈妈说的那样去道歉。”江栩淮解释,“为你打人的行为道歉。” “你是在保护别人,但是你用拳头的方式去进行这种保护,在另一种意义上是不是也成为了一种欺负?” “你想做欺负别人的小朋友吗?” 舒歆柠摸了摸鼻尖,很认真地思考了一分钟。 她摇摇头,回答道:“我不想的,爸爸。” “嗯,每个人都会给自己的人生树立一些规则。”江栩淮和女儿对视,“那么一一,你第一条规则就是不要用拳头对准别人。” 又接触到一个新的词汇——“规则” 小孩的世界里总是会有很多好奇,而所有未知的选择都来源于父母,所以当舒歆柠听到这句话时第一反应是反问。 她歪了歪脑袋,额前夹着的小星星发夹闪烁出细碎的光亮,映进水汪汪的大眼睛里。 “爸爸。”她问得很真诚,“你人生的第一条规则是什么?” 一直在旁边静静听着的舒知意也因为这个问题来了兴趣,她探过身子挤进小小的视讯框里。 鼓起圆润的苹果肌,她笑得像一只乖顺的小仓鼠,跟着问道:“老公,我也很好奇呢。” 漆色的眸光从眼尾瞥下来,江栩淮的目光凝滞在他世界里的两束光亮上。 他勾起唇角,眉梢微扬: “爱你们,就是我人生的第一条规则。” ……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零碎的漫漫时光藏进四季的交替轮转中,织成一张柔软的捕梦网。 将羁绊加深,将爱意变浓。 又是一个炽热的夏日,舒知意盘腿坐在家里客厅地板上,穿着睡衣在收拾行李。 他们夫妻俩准备带着女儿去汀州岛度过一个清凉的仲夏。 窗外绿树成荫,蝉鸣裹着燥热的氛围萦绕在耳边,偶有微风拂过,树叶发出沙沙的轻响。 波光粼粼里,演奏的是夏日的滚烫。 室内冷风在顶上吹动,额前的发丝被轻柔地带起,舒知意正垂眼将一些重要文件放进收纳袋里,忽而手肘碰撞到一处柜面,悬空的设计,轻轻晃动下里面发出清脆的似是铁盒碰撞的声音。 从搬进这个家里开始,舒知意就从没打扫过或是收拾过,都是阿姨代劳,她自然不知道这个声响是什么。 好奇心驱使着,她伸手拉开抽屉,掏出摆在最里侧的东西。 确实是一个铁盒,棕褐色的。 表面有深浅不一的划痕,像是用了很长的岁月。 指尖叩开铁盒边缘。 里面整齐地摆着十几封信件,信封上的字迹苍劲凌厉,一眼就能认出是谁的手笔,它们皆是归于同一个收件人。 ——小棉同学。 舒知意手指不自觉地蜷了一下。 默了片刻,她伸手翻开。 其实猜到了,这十四封信件是江栩淮为她写的,封封信件语句诚笃。 他不求回信,却又写满了贪心。 冷气充足,女孩的手心却沁出一层薄汗,鼻尖早就斥满了酸胀和难耐的亏欠。 最后一封的落笔时间是他们领证的当晚十二点,也就是江栩淮的生日当天。 她低头看—— 【小棉同学: 你已经成为我的妻子,我将用余生去照顾你、爱你。 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你大概猜不到这对于我来说是有着怎样重要的意义。 这些年你似乎过得并不是太好,每每看到你暗自伤神时,我斟酌字句,却苦于没有任何合适的身份与你对话。 而现在,我却可以站在你的身边,甚至可以拥抱你,亲吻你。 何其幸运。 第173章 那日你问我,时间的维度该如何衡量。 我其实心里已有答案,却错过了告诉你的最佳时机。 我想,最长大抵就是一辈子。 茫茫人海里,我们穿过人群相遇,合并着彼此的生活轨道,许诺了一辈子作为余生的可能性。 人生三万天里的唯一偏爱,我只想给你。 时间还有很多,你我都不必着急,我可以慢慢等,你可以慢慢来。 舒知意,我会永远在,然后, 永远爱你。】 看到这里,舒知意的眼泪早就夺眶而出,滴滴答答地往下掉落,洇出淡淡的濡湿,在地板上扩散出小而圆的水坑。 她压着鼻酸打电话给江栩淮。 “老公——” 短促的一声后,男人忽然察觉到不对劲,即使那几声哽咽是如此地细微。 “怎么了,知知。”江栩淮合上手中的文件,温声宽慰,“我等会就回来了,你别着急。” 舒知意轻轻颤抖睫毛,她问道:“等我这么久累么?” “这么多封信——” “累么?” 话音落下,空气骤然安静了下来。 听筒那端的人先是愣怔了几秒,而后悄然松了一口气,只要她没事,他就能放下心来。 “是你的话,多久都不会累。” 江栩淮半眯起眼眸看向窗外。 阳光携裹着尘埃在空中来回地旋转,驱散了霉菌和阴影,圈罩出明媚的纯白,而后垂降在书桌的一隅。 那里放着舒知意和舒歆柠的合照。 “夏天快要过去了。”江栩淮蓦地开口,记忆拨开层层光晕回到过去的一瞬,他含着笑意和她的女孩说: “舒小姐——” “提前祝你,秋天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