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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让到寝室已经十一点多,宿舍没有门禁,人都还没睡,他搁下手机,从口袋里掏出一盒胃药放在桌上,换了鞋就准备去洗澡,丝毫没注意电脑旁的塑料袋,以及里面的东西。

    陈天韵从上铺翻了个身:“干嘛去了,发信息不回?”

    “胃不舒服,在外面多呆了会儿。”季让回。

    床上那人哀嚎了声:“你知不知道你半道上下车害惨我了,我姐知道我跟你一块回来,结果到的时候发现就我一个差点灭了我,就差那么一点点。”陈天韵往夸张了说。

    “不好吗?”季让心情莫名好,“少了个闹钟,还省得你早上挨个叫我们起床。”

    这话让正在组队吃鸡的四个床铺上的好舍友们跟着纷纷叫好。

    “良心呢?至少因为我从开学到现在上过的那些课咱都没迟到过。”陈天韵摇了摇头,指着桌上的塑料袋,“我姐给你买的药,特地跑出去买的,还有咸肉青菜汤饭,都凉了。”

    “替我谢谢你姐。”季让拿手机给他转了五十块钱,“钱记得收。”

    “你……”陈天韵无话可说,他都已经撂挑子告诉他了,他到底还要装傻到什么时候,“害呀,季让,你觉得我姐缺你这五十块吗?连我都看得出来她是真喜欢你,怎么就你一根筋呢啊?”

    “你是她弟。”季让不跟他多说,直接去洗澡。

    陈天韵在后面喊着:“钱我不收,要说谢谢你自己去跟她说。”

    *

    周六下午,太阳毒且刺眼。

    季让跟苏途打完球回来,冲了凉,发梢还没干透,他看了眼时间,拿了件白衬衫穿上,准备走。

    “去哪?”李净在打游戏,听着声头也没抬,“回来顺路帮我捎上两包烟。”

    李净烟瘾大,有时候一天一包都不够,季让想都没想直接回了:“我饭点那档子回来,带不了,你群里问问有谁要回来让他们帮你带。”

    昨天晚饭时间季让接到他妈何莹打来的电话说她的一个宝妈朋友生完二胎刚出月子,家里有个小升初的儿子需要辅导功课,正愁找不到放心的家教老师,问他要不要试试看?

    准确来说是还没得到他肯定的答复何莹就已经帮他做好了决定,让他每周有时间去给人儿子上上课,温习温习学校教过的知识,他妈甚至都没考虑学校到家教两边相距多远就直接给应下了,真是亲儿子,不怕累到啊。

    电话结束前还不忘补一句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愉快吗?一点都不。

    “行,那我来问问群里其他人。”李净发完信息叼着烟盒里为数不多的烟,停下手里的游戏,点烟:“真去家教啊?那么远的距离来回车费都给抵得上你一个小时的家教费了,你怎么高兴的,很缺钱吗?”

    季让家里条件挺好的,他爸开台球馆,他妈搞母婴,夫妻俩各自打拼,行事低调,所以季让从小到大对钱的概念也是轻飘飘的四个字:够用就行。别的他不太讲究。

    跟李净这种玩心重的富二代比起来好像解不解释都一样,所以季让就没解释。

    “你要是生活费不够你跟兄弟我说,我借你,反正都是一个宿舍的,有什么话尽管说。”他拍拍胸脯说道。

    李净的热心肠是宿舍乃至全班公认的,至于全校,还没体会到,开学搬行李那会儿,不管男的女的,只要同班的基本上都被他帮过,拎包搬箱子甚至是当免费聊天陪跑都不在话下,为什么没有人嫌烦?是因为他长了张无可挑剔的脸,尤其是笑起来眼角弯着的时候,不知道俘获多少女孩子的芳心。

    宿舍关系熟络后,他们才知道李净凭着他那张脸以及他的性格在酒吧当男模,陪酒,陪玩,包括陪睡。可谓是物尽其用,不过跟他们没太大关系,所以没人介意,也无所谓,他自己开心就好。

    “别操心啊,我钱够花。”季让笑了一声。

    苏途拿了三本书两支笔放进包里,侧肩单背:“我刚好要去图书馆,跟你一起。”

    季让碰了碰李净的肩头:“走了。”

    三点不到,季让在目的地下了车,在保安室登记了信息后进小区,寻着地址找到了家教的地点。

    门没关,像是特意为他留的。

    刚要敲门,从房间里出来的月嫂看见他立马朝他比了个“嘘”的手势,她轻手轻脚,声音都压到最低:“你是来给小羽补习的吧?”

    季让点头。

    “进来吧,小羽妈妈刚哄完孩子睡觉,眯了会儿,她跟我说让我直接带你去小羽的房间。”月嫂在前面给他带路,“小羽在写作业,你直接进去就行。”

    季让:“嗯。”

    季让敲门进去的时候明显吓到里面正在偷偷玩手机的小男孩,见他来,徐安羽已经没有刚开始那般慌张的模样,但也还是很快速地结束了手里的游戏。他把手机扔进抽屉,拿着笔,摊开试卷趴在上面:“你就是我妈帮我请的家教老师吗?”

    季让:“嗯。”

    “作业写完了?”季让坐到他旁边,对于刚才进来的一幕权当没看见,他注意到徐安羽胳膊下压着的数学周测试卷,又问起他的学业,“你妈说你偏科严重,数学不好?”

    徐安羽小朋友直接把试卷拿给他看。

    用红笔勾写的分数赫然印入眼帘,44分,这……是人能考出来的成绩?

    季让看完试卷正反面皱起眉头,整张试卷干净整洁,除了答案和红笔批改的痕迹没别的,而且从订正上看不出什么问题,季让问了一句:“都会了?”

    男孩语气散漫,毫无精气神:“嗯。”

    季让二话不说,从旁边一堆买回来动都没动多少字的测试卷里挑了一张题型难度相似的给他,就俩要求:一,在试卷规定的时间内写完;二,把答题思路全写在试卷上。

    过程中,季让把六年级的知识点大致顺了一遍,又翻看了徐安羽开学以来做错的练习题,剩下的一点时间过了两局难度中等的扫雷,最后还莫名其妙想起了那天晚上的吻,触感犹存,他关了手机,脑海里仍是陆鹿贴近亲他的画面,还真有点难忘。

    他想不记得都难。

    设定考试时间的电子闹钟响了,季让收起情绪,批改了徐安羽的试卷,错的题目跟周测那套卷子上错的题型基本一样,分数也大差不差,及格线边缘。不过,卷面上多了解题思路,错处一目了然,纠正起来也轻松得多。

    卷子讲到3/4处,徐安羽小朋友的注意力早就飘飘然,眼皮打架得都快要阖上了,季让不动声色地继续把题目的解题思路以及方法写给他看,语气平淡道:“你刚结束的那局游戏的最后一圈操作失误太多,大部分技巧不会用,弯道漂移一会儿早一会儿迟,调整不及时还撞墙,氮气延续最多的一段路你基本都空喷和落地喷,速度自然就拉下别人一大截。”

    红笔写出正确的解题过程,季让放下笔,指尖轻敲着卷面:“懂了吗?”

    这位小朋友一时还沉浸在季让刚才给他游戏解说指错的环节里,游戏对于他这个年纪的男生有着非一般的魔力,说是上瘾也不为过,突然有一个懂他游戏的人出现,虽然半信半疑,但这种惊喜程度仍然是难以形容的。

    徐安羽逐渐清醒在敲击桌面的声响下,有些迟疑地回答道:“懂……懂了,都懂了。”

    “行。”季让拾起笔在指尖转动,“我继续讲,能认真听吗?”

    徐安羽一个劲地点头,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他准备落笔的地方,精气神要比先前蔫不拉几的样子好上百倍,脑袋里的瞌睡虫全都不翼而飞,以至于剩下的小半张卷子季让讲得顺畅无比,效率上来了,心情自然跟着舒坦了不少。

    快结束的时候徐安羽妈妈端着水果敲门进来,看见儿子难得这么用功不懈怠,原本的顾虑踏踏实实落下,露出笑容:“结束了吗?”

    季让点头:“差不多了。”

    “这是干嘛呢?”徐安羽妈妈瞄了一眼徐安羽正在书写的本子。

    “错题订正。”季让解释道,“让他把今天两份卷子做错的题摘抄下来,方便以后考前复习巩固。”

    “哦,是嘛,那蛮好的。”小羽妈妈说,“小季啊,辛苦你了,来,吃点水果。”

    “谢谢阿姨。”

    徐安羽写完并订正好最后一道题,给季让过目完后与试卷一并收好,叉了块苹果送到嘴里,拿出手机,看了眼他妈的脸色,在得到允许后说:“……可以玩一局给我看看吗?就一局。”

    他的话里带着期待与恳求,前者明显胜过后者,季让答应了。

    算下来他不玩这款游戏有些时候了,从高考结束的暑假还没正式开始他就卸载了,就因为某人的一句“太幼稚了,一点意思都没有”让他对这款游戏莫名没了兴趣,渐渐的,渐渐的也就不想玩了,最后索性删了。

    好在手感还在,季让随便开了一把单人排位,开局的断位漂移和断位双喷在徐安羽铂金段位匹配到的玩家基础上直接领先一步,后续的过弯加氮气延续将距离拉大,修长骨感的手指在屏幕上飞舞,有条不紊,技术与速度在线,小地图上最后只剩他一个人的蓝色小点遥遥领先,到达终点,一骑绝尘。

    装备不够硬的情况下,季让不仅破了徐安羽的比赛记录,还一下子进了全区榜的前五,光荣登榜。

    在绝对的实力和技术面前徐安羽彻底呆了,嘴巴呈惊讶状态迟迟未闭,眼神里那股羡慕的神情一览无余,他抓着季让的胳膊,整个人离他更近了点:“季让哥,你好厉害,能教教我吗?”

    “可以。”季让直接应下,但有条件,“前提是你要好好学习,在辅导功课的时候不能开小差,把该完成的作业都搞定了我就可以教你,但是只能玩一会儿。”

    徐安羽使劲点头:“好!我一定认真学!”

    走的时候徐安羽妈妈跟季让一起出房间,把人送到门外,她带着顾虑:“小季啊,玩这个游戏不会影响学习吗?”

    “说影响的话玩任何游戏都会,但要看怎么玩。”季让能理解徐安羽面临小升初她作为家长的紧张和忧虑,“他现在自己有手机,私下里玩什么阿姨你应该比我更了解,现在主要是控制他玩的量,把它当成他认真学习后的一种奖励。”

    “嗯。”徐安羽妈妈点点头,手握着门把手,“那你回去路上慢点,阿姨先进去了。”

    电梯下一楼。

    手机信号恢复满格,季让低头滑动着屏幕,打车回学校,出单元楼与一道纤瘦的身形相错,没几步,身后传来渐近的脚步声。

    “喂。”陆鹿叫他。

    她直接走到他前面,根本不用他回头,季让停下步子,看她。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暗恋我啊?”她自报家门,黑色鸭舌帽下的眉眼藏不住喜色,季让就这么看着她,像是已经习惯她开的玩笑,陆鹿突然觉得没意思,问他怎么在这?

    季让回:“来这家教。”

    “吃饭了吗?”

    “没。”

    “走,请你吃饭,刚好我也没吃。”陆鹿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抓着人就走,清新的茉莉花香在夏日里涌动。

    “驾照拿了吗?”

    “嗯。”

    “那你开车。”

    “嗯。”

    “嗯嗯嗯,我看你之前也没这么会‘嗯’。”陆鹿使坏揉了揉他的脑袋,“上了我的车,就是我的人。”

    话丢下,她上车。

    季让摸了摸后脑勺,嘴角扬起不易发现的弧度,他单手操作取消了回去的打车订单,拉开车门,坐进主驾驶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