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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轻易和讨厌的同事撕破脸,是娱乐圈的处事原则——尤其还是程夜这种有背景、有靠山的关系户同事。

    正因为向远和程夜接触过,知道程夜有多么任性、多么情绪化,他才更能体会到路辰彬的无奈。

    对程夜来说,综艺节目只是一场游戏,他随时可以大喊一声“退出”,拍拍屁股走人。

    但对于整个节目组和其他选手来说,这里凝结着很多人的心血,也汇集着众人的期盼。

    艺人想借此出人头地,出品方想赚钱,领导想在履历中添上一笔,底层打工人想按时拿到工资……

    如果路辰彬真的直接拒绝程夜——向远都不敢想象,今天的场面该有多混乱,又有多少人会为此买单。

    “我能理解你,”向远宽慰道,“马上就到决赛了,不能出差错。程夜小孩子脾气容易激动,你想要先稳住他,也情有可原。”

    “关键时刻,大局为重。等节目录完,你再去和程夜好好解释清楚也不迟。”

    他拍拍路辰彬的肩膀,故作轻松地调侃:“节目组要是知道你替他们扛下了这么大的雷,高低得送你一面锦旗。”

    听完向远的安慰,路辰彬的脸色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显苍白。

    他苦笑一声:“如果我真的是为了节目、为了所谓的大局才这么做,反而不会这么难受了。”

    “但我这么做,完全是为了我自己。”

    这一次,路辰彬垂下头,不敢再看向远的眼睛。

    “节目刚开始时,程夜的父亲通过工作人员联系到我,希望我能和他儿子组队。”

    “我对程夜的初印象不好,所以一开始并不打算接受。但是……程总开出了我无法拒绝的价码。”

    向远知道这个价码是多少。

    五百万。

    比起流行歌手,摇滚乐队偏小众、曝光少,基本靠演出赚钱。所以即便路辰彬在业内已经属于知名鼓手,但收入水平远不能和当红明星们相比。

    五百万,对于路辰彬来说,确实是极其诱人的数目。

    只是向远不知道,这笔钱不仅仅是天降横财,更是雪中送炭。

    路辰彬和向远家境相似,都是从小县城来到大城市闯荡的孩子。他当初一边打工,一边练鼓,好不容易才在圈内闯荡出一点名堂。

    跟着乐队跑了几年演出后,路辰彬总算攒出首付,在一线城市贷款买下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

    他本想把家乡的母亲接过来享福,老人却突发重疾,到现在还躺在医院病床上。

    那段时间,路辰彬每天一睁眼,就要面对巨额的贷款、医药费、护工费……这笔钱像一座大山,压在他的肩头。

    更糟糕的是,近半年来演出市场萧条,路辰彬的收入也随之锐减,积蓄所剩无几。他只得破例接下音乐综艺,用通告费缓解燃眉之急。

    如果他能拿到程总给的五百万,起码未来几年,他的生活能够因此轻松不少。

    路辰彬答应程总的当天,账上就收到了一百万。对方承诺,只要他能陪伴程夜顺利完成录制,剩余的四百万也会按时支付给他。

    路辰彬深知程夜高傲又自负,但凡他说了“不”字,程夜就会立刻退赛,从自己面前彻底消失。

    ——这也意味着路辰彬拿不到尾款。

    所以他不能,也不敢现在就拒绝程夜。

    *

    “我去年买了房子,需要还贷,今年家里又突然出了点事——我需要用钱。”

    “程总答应给我的那笔钱,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路辰彬自嘲地笑笑:“于是我同意和程夜组队,每天在节目里替他收拾烂摊子,像个仆人似的照顾这位大少爷。”

    “你都不知道,程夜私下里有多恶劣,多会使唤人,就连我有时候都快要受不了他。”

    “可我已经坚持好几个月了,就差这临门一脚……我不能放弃。”

    路辰彬曾以为他的摇滚精神是永不妥协,到头来发现一切只是笑话。

    “所以我对程夜态度暧昧,连说句不喜欢都不敢,其实只是为了拿到他爸爸给的那笔钱。”

    他把脸深深埋在手掌中,语气哽咽:“向远,你应该觉得我很可笑吧?”

    向远默不作声地盯着路辰彬低垂的脑袋,猛然发现对方茂密的头发间,竟然已经生出不少白发。

    当年那个甩着长发、意气风发的鼓手,已经换了模样。

    沉默半响,向远略带生气地开口:“路辰彬,缺钱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朋友?”

    路辰彬抬起头,用发红的眼睛看着向远,摇头道:“我知道你有钱,又讲义气,但我不想欠别人钱。”

    ——尤其是不想欠你的。

    “唉,你让我说什么好……”

    见向远叹气,路辰彬开口道:“小远,你其实早就知道我喜欢男的吧?”

    向远点点头。

    毕竟多年前,他的好友趴在ktv沙发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路辰彬为什么不是直男的场景,实在令人难忘。

    “那——你知道我喜欢你吗?”

    向远怔住了,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他一直担心的一刻,终于到来了。

    “你放心,”路辰彬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轻笑一声,“我今天来不是向你表白的。只是这事憋在我心里太久了,我想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