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傻弟弟走到床前,手里的豆浆油条冒着热气,他温声道:“别玩手机了,起来吃早餐。”
我没理会他的言语,仍旧盯着屏幕一动不动,林渡舟倾身靠近,脸凑到手机前,闻了闻我指尖的味道,最后轻轻吻了一下,睫毛下落下一片柔和的阴影。
他沉声道:“能起来吗?”
我是色胚转世,脑子里飞快地筛过了他的言语,只晓得他的眼睛在温和的日光中现出清亮而静谧的琥珀色,我从安宁的早晨走进了一个梦幻的秘密花园,一个绮丽而旖旎的温柔乡。
“靠……”手机里传来纪南的骂声,“林渡舟,你就成天逮着叶清川一个人晃悠吧,你也别做你那个破节目,他也别跳舞了,你俩就共结连理,比翼双飞。他那腰也不想要了,成天给你睡到半夜三四点,你看他后空翻还能翻起来吗……”
眼前的人愣怔了一瞬,神色依然自若,抿成线的唇还是出卖了他。
“纪南,”林渡舟握住我的手腕,手机倾斜,他的脸庞出现在屏幕里,“好久不见。”
屏幕那端的纪南一愣,被他噎住,半晌没回上话来。
我扔掉手机,勾着林渡舟的脖颈,引他往后倒,林渡舟一条腿跪在了床沿,抬起手里的东西,压着嘴角的笑意,“豆浆要洒了。”
傻弟弟在我这里没怎么赢过,每当我放出长线,他总是兴致勃勃地来咬钩。
我说:“放下。”
林渡舟想起身,我勾着脖颈的手没有放开,他的耳尖泛红,将热气升腾的早餐放在了床头上,低声耳语,“师哥,我待会儿要上班。”
我被他逗笑,捏着他的脖颈,“我只是想起,昨天你向我讨了那么多好话,怎么没回我一个甜头?”
不等林渡舟开口,两人眼神一对上,我就知道他在憋什么坏,先抢了他的话头,“昨晚的蛋糕不算,抹在我身上,都被你舔干净了,我什么也没剩下。我要的是情话,礼尚往来的交换。”
林渡舟垂眸,目光落在我胸口,脸上浮起一层薄薄的红晕。
我伸手去捂他脸的功夫,林渡舟立即起身,转身大步走出卧室,门框碰了一下头,客厅里传来倒猫粮的声音。
当天下午我就给纪南发了个侧翻、前空翻、后空翻的集锦视频,惊得庄临意手机都快拿不住了,嘴也没合上,委婉道:“师哥,林医生不是说你……需要休息吗?”
我摆出姿势,“我还能做飞天转加旋风转。”
庄临意连忙上来拦住我,“师哥,没必要,没必要。”
我瘫倒在地上大喘气,用手捶酸痛的老腰,不禁感叹,“三十几岁和二十几岁确实差别挺大的,激情不似从前了。”
庄临意瞪大了眼睛,一脸狐疑地看向我。
我:“我是说跳舞。”
小庄松了口气,我靠在储物柜上休息,庄临意继续练功,时不时瞥我一眼。
我道:“有话就说,老瞧什么呢,这死小孩儿。”
庄临意说:“师哥,上次你说因为很多年轻人没有休息室,所以把自己的专属休息室让出去了,那为什么不在自己的练舞室摆个椅子之类的,也方便休息。我还看见杨师姐的练舞房里有沙发,纪南师兄的练舞室里有午休床呢。”
地板上坐着凉,尤其到了冬天,c市又没有暖气,哪怕开了空调,地上还是凉飕飕,每次累了想坐会儿,都是用自己的棉衣羽绒服摆开,勉强在上头打个坐,像菩萨坐莲似的。
我看着庄临意,笑道:“你是来练舞的,还是来睡觉的?”
庄临意听罢一愣,给我竖起大拇指,“师哥,要不说你是首席呢。”
劳逸结合没有错,我记得前两年刚拥有自己练舞室的时候,还一直想要添置一块长地毯,摆在储物柜前面,兴致勃勃地去家居城逛了一圈,相中一张草绿色的毛茸茸的地毯,看见它就像坐在草坪上,迎面就吹来清新的风。
正要拍定,却见旁边摆着一张蓝灰色地垫,原本没有什么特别,但曾经林渡舟和我说起,门口给流浪猫放水的碗常常被打翻,于是门口的地毯就一片潮湿,久了有一点味道。
那时我正忙着自己的毕业作品,听完了没有放在心上,直到隔两天,回家的时候,看见门口老旧发潮的地毯被撤走了,代替它的是一个蓝灰色的防水地垫,给流浪猫狗的水碗干干净净,里头的水清澈透明,在楼道的光里轻轻晃荡。
在那一瞬间我突然醒来,觉得自己那段时间忽略他太多了。傻弟弟说的话我当耳旁风,做的事我又总是发现得那样迟钝。
楼道里昏黄的灯光在洁白的碗底晃了三年,终于在那个独自逛家具城的平凡的一天,真正晃进我眼里。
我总觉得我和林渡舟的分开是突如其来的,林渡舟流着泪说的“到此为止”,似乎是某一天情绪爆发的冲动,而我指着门让他滚出去,也不过是气上心头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而在后来,某些细小的时刻我才后知后觉,我早应该发现,这是他深思熟虑之后能够给出的最好的结果。
如果林渡舟是一时冲动,早就该在离开的那个雨夜就折返来找我。
可我们怎么就绕了整整六年。
林沉岩说是他让林渡舟和我分开,可林沉岩又是出于什么原因?如果他真的不愿意我们在一起,为什么我们相爱的整整四年里,我甚至从未意识到他的存在。纵然在天台上,我真真切切地见过林沉岩,他也只是让我“享受这场游戏”,而不是“离开这段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