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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牙唇打颤地将这一猜测,说给了长公子听,长公子也听得一脸错愕,半天都没眨眼睛。

    良久,漆黑如鸦羽的长睫总算扇动了一下,他慢慢举起茶盏,送到唇边抿了一口,又慢慢放了回去。

    “你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他拧着眉头,思索着道。

    她接着又列举了一些与事实不符的地方,比如韩非没死,比如他娶了她……

    至于王后,她不知道历史上她有没有活下来,但以上两点是确凿无疑的。

    历史的轨迹,一旦有一环出现偏差,就会横生出无数条与先前不同的枝杈,继而衍生出一系列截然不同的结局。

    赵高已死,胡亥目前还没影,但他们不可以掉以轻心,大秦的未来如何,取决于秦王会不会相信他们的“鬼话”。

    光靠他们三人,即便拿着手机,也未必能让王上信服,更别提改变心心念念已久的统治策略(郡县制、过于重法家)了——

    他们还需要更多的,有影响力的人加入。

    蒙恬目前是个谜,两人对视片刻,一致决定,拉他下水。

    但前提得先试探一番,看看他是不是真的知道些什么。

    这个决定刚刚做出,宫里就有人过来传信,说秦王让她入宫,把小公子接走。

    不过不是接回家中,而是在王宫里照顾。

    据说,秦王见到小公子,心情大为好转,可毕竟公务繁忙,不能一直把他抱在手边,托嬷嬷照顾又怕小公子不开心,便决定将她这个阿母召入宫中小住几日,在王上处理政务的时候,接管小公子。

    以上,便是从传令内侍口中提炼出来的主要意思。

    楚萸陡然心慌,可怜巴巴的扭头向长公子求助,扶苏慵懒地走过来,不以为然般按了按她的肩膀:

    “无妨,你且去吧,父王又不吃人,怕什么?在宫里转转也好,咸阳宫这些年翻修扩建了不少,有很多不错的景致,你们可以去逛逛。”

    楚萸欲哭无泪,说实话她若是进宫,大约连门都不愿意出,更别提四处逛了,谁知道会不会在哪个犄角旮旯,遇到什么牛鬼蛇神……

    “放心吧。”他俯身吻了吻她的耳朵,满意地看见它一点点变成石榴籽的颜色,“若是呆着无趣,可以去阿嫚那里坐坐,她特别喜欢你。”

    想到小公主圆乎乎的脸蛋,她的紧张顿时消了大半,稍作梳妆后,像个被拐卖的小媳妇一样,被长公子哄上了马车。

    总觉得,他好像存了点坏心思……

    来到章台宫,虽然不至于如第一次那样,紧张到腿肚子打颤,却也始终提着一口气。

    被领入偏殿后,她眼睛都没敢抬,模模糊糊瞅到前方高处伫立着一道高大身影,扑通就跪下了。

    比上次更加娴熟地行了跪拜礼,也更快地得到了一声嗓音磁沉的“平身吧”。

    直起身时,她小心翼翼抬起睫毛向上一看,差点昏厥。

    只见身形威严肃穆的秦王胳膊上,正沉甸甸地坠着一只小肉球,小肉球放肆地荡着悠悠,笑得口水都糊到了秦王深沉的玄色衣袖上……

    楚萸看得眼皮直跳,竭力稳住心神。

    这是个好兆头,至少证明王上喜欢这个孩子——

    秦王俯瞰她一眼,不紧不慢把孙儿从手臂上揭下来,以一只胳膊抱在怀里又逗弄了一会儿,才交给伺候在侧的内侍,下了台阶送到她面前。

    珩儿欢喜地扑进她怀中,沉重厚实的感觉让她长长松了口气。

    “听说,你让蒙恬帮你转交一样东西?”只是这口气刚刚送出唇缝,秦王的声音就从上面压了下来。

    语调很平缓,却带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压迫感。

    楚萸一惊,马上猜到是蒙恬将这事上报了,膝盖一阵阵发软。

    原本她以为不过是件衣服,就算被王上知道也不至于降罪,可如今她站在这里,身临其境,忽然就仓皇紧张起来,生怕被下达一道什么处罚,割鼻子、挖眼睛什么的……

    “我、我……”她动了动唇,心里翻涌着畏惧,然而一想到王后那张婉丽柔媚的面孔,和在风中孤苦伶仃的身影,她忽然生出一股莽撞的勇气。

    她咬了咬牙,扬起面庞,声线颤抖道:“我觉得王后看上去很寂寞,便想着送她件漂亮的衣服,至少穿上了心情能好些……”

    秦王距离她太远,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看出来他不大高兴,殿内气氛骤然凝滞,连内侍都把脚后跟往旁侧挪动,生怕被波及似的。

    楚萸秒怂,恨不得把刚才的话收回来,嚼烂了吞进肚子里。

    她求助似的抱紧了珩儿,然而小宝宝这会儿开始犯困了,呼噜呼噜的鼾声,从她胸口一小股一小股冒出来,两团肉腮无辜地向下嘟着,丝毫不知阿母的恐怖处境。

    “哼,你倒是挺会巴结,但寡人告诉你,巴结她毫无用处。”良久,秦王冷哼着开口道。

    随着他话音落地,殿内空气重新流动起来。

    诶?

    楚萸微愣,这话怎么有点莫名其妙,还夹带着一丢丢无理取闹的意味?

    “……”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干瞪着眼杵在原地。

    最后是秦王长袖一挥,以一种不耐烦的语气,命令身边侍从将她带下殿去,安置在华泉宫。

    楚萸自然不知晓华泉宫是什么地方,只管托着珩儿的小屁股,埋头跟在侍从身后,步履匆匆往前走。